夏颖可能没想到方达竟然会站在自己这一边支持自己,一时之间悲喜交加,伏在丈夫怀里哽咽起来。

方达一面轻抚着夏颖的后背安慰她,一面对安长埔和秦若男说:“我知道这段时间我的态度不太好,但是希望你们能够多理解我一下,因为最近我承受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工作需要照常做下去,家里面妻子刚刚怀孕需要调养,儿子丢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父母现在听说孙子丢了,也受了很大打击,这些都要我一个人扛,换成是谁,恐怕也会情绪失控的。”

安长埔对他点点头,表示能够理解。

“还有,既然你们之前怀疑到夏颖的头上,我也带你们登门来对证了,那警察做事要公平,我也怀疑钱玉玲的男朋友,希望你们也能同样认真的去调查一下。”方达轻抚夏颖后背的手停顿了一下,停顿了一下,严肃的对面前的两名刑警说。

【这周的加精木有了,感谢打赏的筒子卓尔法师和丽儿亲,下周补精华给你们哈!】

第二十六章 长黑痣的男人

钱玉玲这个人,安长埔和她打交道的次数没有秦若男多了解程度自然也比不上秦若男深,现在方达忽然矛头直指“钱玉玲的男朋友”,这个人是之前自己并没有听说或者见过的,他本能的把目光投向身旁的秦若男,希望她能对此做出回应。

秦若男也一愣,钱玉玲曾经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过,她独自一人离婚后的凄苦生活,甚至还控诉过方达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娶了小十几岁的年轻妻子美滋滋过日子,却对前妻的再婚横加阻挠,之前还故意捣乱搅合了别人介绍给钱玉玲的人。

前前后后的几次接触几番交谈,钱玉玲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自己有过交往密切的男朋友这件事,那方达口中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角色呢?

“钱玉玲有男朋友么?”秦若男直接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方达鄙夷的哼了一声:“你要是直接这么问她,她肯定不会承认的!但是我敢说这俩人绝对是那种关系!我活了这么大岁数,眼看就奔四十的人了,就男女之间那点儿暧昧我还能看不出来?!这都看不出来,那我可就真算是白活了!”

“那对方姓什么叫什么,是做什么工作的,这个你知道么?”

“那我不知道,我一共就见过那人两三次!年纪和钱玉玲差不多,长得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一脸横肉的野蛮样儿!一看就是个大老粗!干什么工作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有驾照!我上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在钱玉玲家里大晚上孤男寡女的,一看我去,那男的急急忙忙站起来,驾照从裤子兜里掉出来被我看到了,但我就看到了个驾照的套,没看到里面的证儿。”

秦若男和安长埔听了他的这番话,都有些哭笑不得,说了一大堆,其实等同于什么都没说整个C市符合方达所说年龄段,又有驾照的男人多如牛毛,想要凭借这种信息去找人,还不如干脆去大海里捞针几率更

没等他们在追问关于这个男人的细节,原本还乖乖伏在方达胸前刚刚停止哭泣的夏颖却猛的从方达怀里抬起头,一脸戒备的盯着方达的脸,问他道:“你大晚上的,跑去你前妻家干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什么之前你没对我说过?”

一连串的问题让方达的脸色也从愤懑变得有些狼狈,他抬手把夏颖的头朝自己怀里按了一下,含含糊糊的说:“你先别打岔先让我和两位警官说正经事。”

“我也没和你说不正经的事啊!”夏颖拍开他的手,坐直身子,不肯放弃,“什么时候的事?你到底是干什么去的?”

“我还能干什么去!当然是借方万回来!要不然我去钱玉玲家干什么啊你说!”

方达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不定,秦若男在对面看着,明显能够察觉出方达内心的底气不足和心虚。

夏颖不是警察,但凭借着女人天生的敏锐直觉,她也没有错过方达的慌乱,于是她更加气愤起来伸手一推方达,当场戳穿他的谎言:“胡说!你蒙谁啊!你刚才不是刚跟人家说的么!‘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你儿子都10岁了!又不是小婴儿!他如果在那儿那么大个电灯泡戳在那儿,还算得上孤男寡女么?!”

“你能不能别捣乱?!这个时候跟我抠字眼儿有意义么?!你的事情不是都说清楚了么!累了吧?赶紧回屋躺着去!”方达被她说的不知道该怎么搪塞,显得多少有些恼羞成怒,一面打马虎眼,一面急着想打发夏颖离开,两只手推着夏颖的腰和背,想让她从沙发上起身。

“你干什么!别推我!我不累!今天当着人家警察的面,你也把话说清楚啊!我刚才不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么!”夏颖执拗的不肯离开。

“行!你愿意听就听!我也不可能去抓一把驴毛把你耳朵塞住!听吧听吧!随便你!”方达也急了索性摆出一副豁出去之后的架势,不再搭理夏颖。

面前的这一对夫妻显然并不像最初看起来那么和谐甜蜜,两个人之间相互隐瞒的事情似乎并不少并且缺乏起码的沟通。

秦若男在心里暗暗的下了个结论,当然,她可没有兴趣去分析和调节什么家庭里的夫妻矛盾,她现在关心的只是与案子有关的部分,方达和夏颖的婚姻状况如何,与方万在家里的处境有关联,这才是她会去观察和分析这一对男女的唯一原因。

“既然你说只见过那个男的两三次面,连对方姓名,实际年龄,甚至工作单位这些都一概不知,那为什么会觉得那个人有可疑?是真的可疑,还是这只是你用来报复钱玉玲的一种借口?”秦若男尖锐的问。

方达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他有些恼羞成怒的瞪着秦若男,憋了好一会儿,到底没有说出什么重话,只是气哼哼的回答说:“我没那么无聊!我要是想对付钱玉玲用不着这么下作!而且我一个大男人,平白无故的我欺负她一个女人家干什么!我这么说是有真凭实据的!有一次周日,我去钱玉玲家接儿子,还没到钱玉玲家呢,看到那个男的拖着我儿子在马路边走,我儿子一看就是不想跟他走的样子,我赶紧喊了一声‘你干什么抓着我儿子,,方万看到我也立刻大喊‘爸爸,,那个男的立刻就松开我儿子急急忙忙的走了!时候我问方万那个人是谁,他说不认识,神经病。”

“你说的这件事情确定属实?”

“那当然!我用我的人格担保!”

方达的人格到底能不能足够担保这件事的真伪,秦若男也说不上,想要验证真伪,首先还是要找到这个所谓“钱玉玲男朋友”的男

“你能尽量描述一下那个男人的长相么?”安长埔此时问出了秦若男刚刚想要提的问题。

方达沉吟片刻,有些吃不准却又不甘心放弃,一番回忆之后,表示虽然记忆不是特别清晰,描述起来有些困难,但是如果看到那个男人或者此人的照片,一定可以立刻将他认出来。他记忆里,这个男人个子比较高,身材也很粗壮,皮肤黑黝黝的,脸膛很红,两条眉毛好像两条小扫把一样,又粗又浓,头发是自然卷,脸上隐约好像有麻子,不过不能确定,比较明显的特征是他喉咙位置有一颗黑痣。

抛开方达出于不良印象而刻意丑化夸张的成分,至少可以判断出这是一个体格强健的男人,正值壮年,可能从事户外或者其他经常遭受阳光照射的工作,也不排除天生肤色暗沉的可能性。

“你对你前妻的男朋友可真够关心的!”夏颖在一旁凉凉的说。

方达假装自己没有听见妻子的怪腔怪调,眼睛看也不看她,对秦若男说:“警官,我是认真的,我真的觉得这个人很可疑,没有刻意报私仇,浪费你们工作时间的意思,希望你们一定重视起来!这件事其实就算你们不来找夏颖询问泻药的事情,过几天我情绪平稳下来,也是会去找你们反应的。

安长埔对他点点头:“我们有数,如果有时间,过后我也想请你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请我们负责画像的专家画一幅你刚才说的那跟男人的画像,你帮忙辨认一下相似程度,我们也比较方便寻找。”

“没问题!这绝对没有问题!”方达立刻答应下来。

此时此刻,谈话的内容已经与夏颖毫无关联,她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两手依旧狠狠的掐着怀里的抱枕,不过倒不像是之前的害怕不安,而更像是被气的。

秦若男朝她瞄了几眼,几次想要开口问方达一个问题,又都犹豫了,她试探着询问是不是影响了夏颖休息,如果是的话其余的事情可以考虑请方达到公安局再详谈,夏颖都不等方达表态就抢先声明自己不累,不需要休息,要陪丈夫一同接受询问,甚至去公安局帮助画像。

没办法,秦若男只好硬着头皮问方达:“听说钱玉玲每次经人介绍认识了再婚的对象,你都会出面捣乱,这些是事实么?”

如果说之前夏颖的眼神里带着委屈,那么在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之后,她看向方达的目光就尖锐的好像刀尖儿一样了。

方达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看看秦若男和安长埔,索性低下头去,从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燃闷头抽了起来。

夏颖出于孕妇的本能,立刻起身躲开二手烟最浓烈的范围,有些恼怒的一指方达:“方达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不是之前和你前妻一直纠缠不清?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你少管我!管好你自己得了!”方达不耐烦的冲她一挥手。

夏颖一跺脚,指着方达的鼻子大骂一句“你给我等着”,之后就一个人气鼓鼓的抓起外套冲出了家门。

第二十七章 人心不足

夏颖带着一肚子怨气一个人跑出家门,方达屁股依旧稳稳当当的坐在沙发上,看样子并没有想要起身阻拦或者追出去的意思,倒是秦若男多少有些不放心,想要跟过去看看情况,没想到竟然被方达给拦了下来。

“秦警官,你不用追出去,小颖她不会有什么事的,你跟着她,她反倒不自在了,她和钱玉玲不是一个性格的人,不会逮住谁就拉着倾诉心事的。”方达好像对夏颖的个性早已经了如指掌,面无表情的对秦若男摆摆手,无论语气还是表情上都不见流露出一丝的担忧。

秦若男略微发了一下愣,自打接了方万失踪的这个案子以来,自己倒真的是被动的做了钱玉玲好几次的“听众”,不过这些事为什么方达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看到秦若男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方达无奈的露出苦笑:“我和钱玉玲怎么说也曾经是结发夫妻,孩子都十岁了,她的性格我又怎么可能不了解呢!她是那种心里有委屈就必须说出去,不让她说出去她就永远都不会痛快的人,这次除了这么大的事,她肯定会怨恨我,觉得是我把儿子弄丢了,怨恨我之后顺便就又会怨恨我们离婚的事情,我虽然说不上她都能跑去对谁控诉我方达的各种不是,但你们二位是负责这件事的警察,她是不可能不对你们说什么的。”

“那你真的能确定夏颖不会有什么问题么?她现在怀着你的孩子,如果有什么闪失…”秦若男看他对钱玉玲的个性果然很了解,说的也头头是道,心中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眼下负气出走的夏颖才更让人担忧。

“我确定。小颖是一个特别爱惜自己的人,特别懂得对自己好,从来不会让自己受到委屈,你们想想她连我儿子对她的那些小孩儿的恶作剧都要以牙还牙,怎么可能是个不疼惜自己的人!”方达的苦笑更浓了,“说实话,方万的那些事情,我是的确不知道。这方面我很惭愧,作为父亲我很不称职,如果我早知道,批评过他,让他别继续针对小颖,或许也不会发生泻药的那件事。”

“泻药那件事暂时来说,我们也算是掌握到了一些情况,接下来咱们还是继续方才的问题吧。你是不是曾经出面干涉过钱玉玲再婚的事情?”安长埔觉得方达虽说不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但此刻的情绪表达还是很真实的,既然他断定夏颖不会有问题,也就没有再继续纠结在夏颖离家的这个问题上,于是,他又把话题重新回答关于秦若男之前提到过的那个问题上。

没有了夏颖在场。面对这个问题,方达的态度相对而言也变得略微放松了一点,其实这种事情想一想也很容易理解,当着现任妻子的面谈论自己的前妻的确是一件让人尴尬的事情。

而方达的这种有口难开也从另一个侧面向旁人透露了一个内心秘密——他对钱玉玲的感情很复杂,并且安长埔提的那个问题答案也很显而易见,方达一定是干涉过钱玉玲再找适婚对象的事情,否则他不需要在夏颖面前支支吾吾回避不谈,之所以还要问,其实不过是需要从当事人嘴里得到一个直接明了的答复罢了。

方达起初不语。使劲儿的猛吸几口烟。不知道是心里面有些心烦意乱,还是平时烟瘾就不大,这几口吸的太猛,以至于被呛得咳嗽连连。

“我承认。我干涉过。”终于,他在平息了咳嗽,满脸通红的平息了一会儿,开口对安长埔和秦若男说。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方达开口刚说了一个字,又哽住了,低着头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去找那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替自己掩饰了,刚才我想说是怕她找的男人不靠谱,会让我儿子受气,可是这么说连我都不信,怎么拿出来让别人信!实话实说吧,我阻挠钱玉玲再婚,是怕她找个不错的男人,再婚之后过的好。”

他的话让安长埔和秦若男都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好一会儿,秦若男才不可思议的问:“你就那么恨你的前妻?连看她过好日子都见不得?”

“不是的!我不是恨她!”

方达被秦若男这么一说,连忙解释:“怎么说呢,我和钱玉玲这一离婚,我们之间的感情就肯定算是失败了,但是我真的不恨她,离开她是因为受不了她成天和我找茬儿吵架。我怕她再找个男人,日子过的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舒坦,那么一来,我就真的是一点儿退路都没有了。”

退路,这两个字恐怕是人在扮演许多种不同角色时都会需要考虑的问题,也是一种保全自身利益的本能考量,只不过通常而言,当眼前的路走的畅通,前景乐观的时候,退路并不会被提到台面上来考虑,而有了保障或者安全感的抉择,很多时候甚至根本不需要留所谓的退路。

方达和钱玉玲解除了婚姻关系,没过太久就赢取了更年轻,更漂亮甚至脾气也更温柔和小鸟依人的新妻夏颖,在这种或许会让不少男人感到羡慕的生活状态下,他却将钱玉玲视为自己的退路,这里面的潜台词是什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和夏颖的感情、婚姻出现了问题?”安长埔问。

方达摇摇头,眉头皱了起来,他俯身拿过面前茶几上烟灰缸,把手里已经几乎燃尽的烟头在里面狠狠的按了几下,又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几口,忽然有些烦躁起来,他胡乱扒了扒头发,说:“奇了怪了!明明是调查我儿子的事情!怎么现在倒成了盘问我的感情和婚姻生活来了!”

“我们现在问你这些,也是为了方万的案子。你儿子方万只是一个10岁的小男孩儿,没有复杂的社会背景和人际关系,除了拐卖之外,其余遭绑架、拘禁的可能性都会与他家中的成年人有关联,成年人之间的利益纠葛,矛盾交恶都有可能使孩子成为打击报复的目标。并且现在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拐卖的几率基本上已经被排除掉,所以希望你能理解,不要有什么抵触情绪。”面对方达的烦躁,安长埔倒还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态度。

方达长叹一口气,鼻孔里喷出长长的烟雾,他对安长埔点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不是抵触,就是觉得很难堪,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自我剖析呢!”

“我和夏颖之间没有什么感情问题,至少我对她没有问题,也没感觉出来她对我有什么不一样,”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我没有对现在的感情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想给自己留个后路,原因我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原本和钱玉玲一家过日自己的时候,她那人你们接触过,应该也有感觉,脾气急,心里头存不住事情,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得机关枪一样的说个痛快。她那人还特喜欢干涉我的事情,什么晚上出去应酬必须8点半之前回家,什么一天最多只能抽几支烟,下班稍微晚到家一会儿就得被她盘问半天,为什么回来晚了,去做了什么,和谁一起,男的女的,反正能盘问一大堆!我那会儿真是烦不胜烦啊!”

“后来我们俩离婚了,纯粹是因为吵架吵的太多,伤了感情,刚离婚那会儿我也挺痛苦的,一个男人带着个儿子,这边单位有应酬走不开,那边儿子放学了还不能不去接,那段日子也是过的手忙脚乱。后来认识了小颖,小颖你们也见过,年轻,漂亮,说话温温柔柔的,遇到她之后我体会到了一种和钱玉玲生活时候体会不到的幸福。后来我们就结婚了,刚结婚那会儿我感觉特别好,我去哪里应酬,和什么人应酬,几点回来,她从来不过问,可是日子久了我又觉得不是滋味儿。”

“这…”安长埔听到这里,有些哭笑不得。

方达摇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原来我也以为终于没有人成天管着我约束我了,我肯定会特别满足特别开心!可是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小颖什么都不管不干涉,每个月只要我把生活费和零花钱交给她,她就很高兴,日子一久,我就觉得,她其实在乎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能给她的物质保障。加上小颖年纪轻,小我十几岁,打扮我,拉我出去陪她玩儿,起初是挺新鲜挺有乐趣的,日子久了就累了,我都快四十了,她二十出头,我们俩体力精力都不是等同的。我累了的时候,觉得自己不被在乎心里特别失落的时候,就会想起以前和钱玉玲一起生活的日子。”

“我也怕,小颖年轻,如果哪天遇到了比我更能让她过上好日子的男人,会不会蹬了我这个老男人。可是要是说后悔和钱玉玲离婚找了小颖呢,又谈不上,钱玉玲关心我在乎我,我知道,但是她脾气急又管我管太多我是真受不了,夏颖温柔,给我自由,但是又好像不大关心我这个人,我心里也经常觉得左右为难,也不知道自己走到这一步是对是错。我都不知道自己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很简单,你这样算是人心不足。”秦若男看着方达,冷冷的说。

第二十八章 画像

秦若男的表情和语气都透着明显的不屑和鄙夷,对于方这种贪心不足的男人,她感到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在乎他的前妻婆他嫌人家管东管西,不对他加以约束的现任妻子他又觉得人家表现的不够在乎他,这个男人似乎忘了对着镜子自省一下,作为一个丈夫,他对前后两任妻子而言,是否也做到了尽善尽美,无可挑剔。

方达不是傻子,也不是对周遭人的眼光无知无觉的孩子,他没有看漏了秦若男说这句话时的脸色,更不可能听不出她的语气和用词意味着什么,面对这个年轻女警察的鄙视,他能做的也只有一而再的叹气,低头抽着烟,无法反驳。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你是个女人,你们女人最瞧不起的就是我这种男人吧?其实我也挺感谢你的,你刚才的话说的不算难听,就算你说更重的话,我也一样得受着。”方达很快就又抽完了一支烟,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抬头对秦若男说。

“夏颖知道你的这种想法么?”秦若男问。

方达摇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里多少还是有些智商的。我承认你说的对,我是有心贪心不足,但是我还有最起码的良心,我知道如果让夏颖知道我这么想肯定会不开心,会难过,所以我一丁点儿都没有让她发现过!尤其是在前些天,知道她怀了孕,我就更加对她好,我不能在一个女人为我怀孩子的时候惹她难过。”

“你错了·我不知道当初你觉得钱玉玲过多的干涉你,约束你,除了争吵之外你有没有和她好好的沟通过,这个问题现在也不重要了,毕竟你们已经离了婚,但是在有了这个前车之鉴的情况下,为什么你除了在心里对再婚妻子挑三拣四之外,从来没有想过和她沟通呢?把你的感受告诉她,也问问她的感受。你没有反思过·没有想过去好好解决你和夏颖之间的问题,不仅如此,反而还自私的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去骚扰钱玉玲,阻止她再婚,你一个人绊住了两个女人,却还在抱怨她们都不够完美,没有让你真的感到踏实幸福,我看这一连串的事情里,最大的症结就是你本身!”秦若男毫不留情的说,说完之后·看着面露羞愧之色的方达,她沉默了一次下,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作为办案警察不应该开口谈论你们的家务事,方才一时没有控制住,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过分,我可以道歉。”

安长埔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始终没有开口,看着秦若男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和饶有兴致。

方达没有因为秦若男的话感到不悦·他在聆听的过程中,也一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听完秦若男最后的几句话·连忙摇手:“不不,你说的对,我确实应该好好的反思一下自己,作为丈夫也应该对家庭付出更多的精力,和妻子好好的沟通彼此的想法,这么多年我都一直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很少顾及对方的感受,现在想想·我也挺不是个东西的。等我儿子平安回来·我一定不再打扰钱玉玲,也会好好的对夏颖·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方先生,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人都会犯错,贵在知错能改。”安长埔看方达态度还不错,便适时的开口替双方打个圆场,顺便结束这个话题,抬腕看看时间,“那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能和我们去一趟公安局么?”

方达知道他说的是画像的事情,立刻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三个人离开方家,驱车直奔公安局。

“二位,我干涉过钱玉玲找对象的事是真的,但是关于她那个挺可疑的男朋友,也是真的,你们可千万别以为我是恶意中伤,不予理睬啊!请你们一定调查一下这个人!”坐车去公安局的路上,方达一个人坐在后排发呆,过了一会儿,有些不放心的把身子向前倾,从前排座椅中间的空隙探过头来对安长埔和秦若男说,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紧张兮兮的看着秦若男。

秦若男对他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因为对你的主观印象而忽视你提供的线索。”

方达听了这话,才算是放了心,踏踏实实的靠在了椅背上。

到了公安局,方达跟着他们先回到重案组小坐了一会儿,等安长埔和公安局里负责画像的专家,陪着他一起过去。画像的专家和方达谈了谈,因为方达表示让自己描述的话,只能说出一些含糊的轮廓,但是如果有参考,就会比较容易,于是专家表以画像试试,但是花费的时间或许要比较久,最后商量决定让方达暂时留在这边,安长埔可以先回去。

安长埔回到重案组办公室的时候,秦若男正在翻查之前调查的记录,试图从中找到关于钱玉玲身边异性的只言片语,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方达口中“满脸横肉的男朋友”的线索,一直到安长埔坐回到自己的座位,她才意识到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

自从他们两个人的磨合期过了,不再像之前那样矛盾重重,为了方便这一对搭档的工作,程峰把二人的办公桌调整成到了一起,面对面,这样更有利于讨论案情。°

“我发现,你这个人其实挺有意思的。”安长埔默默的看着秦若男蹙眉翻查着材料,半晌之后,忽然说。

秦若男这才把注意力从调查记录上转移到安长埔那里,有些纳闷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觉得你其实并不喜欢夏颖这个人,但是因为她是个孕妇,你在和她接触打交道的时候会很照顾她的特殊情况,当方达说出他对两任妻子的看法时,你还不怕得罪人的替她和钱玉玲抱不平,所以我忽然发现,别看你这个人平时工作中挺严肃,甚至脾气上来的时候有点凶巴巴的,但其实你心特别软,正义感简直爆棚。”安长埔说出自己心中对秦若男的看法,这也是通过接触才发现的新大陆。

这姑娘的个性是很率直的,不过率直的个性和性格单一又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她说话办事不喜欢拐弯抹角,比较坦率,但是外表的强势下却又藏着全然不同的一副软心肠,尤其在面对弱者的时候。

“我就全当你这是对我的称赞和肯定了。”秦若男对安长埔的评价不作实实在在的回应,只是微微一笑,应了一句。

不是因为安长埔说的不对,相反,安长埔恰恰说中了她性格的一大特征,可是她不想当面承认自己被看透了,因为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看上去开朗阳光,性格也温和绅士,可是自己认识他这么多年,却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他的内心一样。

他对谁都很礼貌,心思缜密,做事周全,像是个好好先生,可是温度又永远是不温不火的焐着,从来没有见到过他情绪的沸腾。

大家都不过是在他身边经过的路人,却不知道谁才能真的走进过他

这就是秦若男对安长埔的印象。

在自己没有能够看透对方之前,也不希望自己先一步被对方看透。这可能就是她秦若男性格里的第二大特征——执拗。

“方达去画像要多长时间结束?”她开口岔开话题,不想让两个人的交流一直围绕着剖析她内在性格这个方面进行。

安长埔看了看时间,估算了一下,说:“如果顺利,估计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完成,如果不顺利,那可就不好说了。”

秦若男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忽然之间沉默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一番关于性格的对话,气氛竟然莫名其妙-的变得有些奇怪。

猛的,安长埔抖了一下,把秦若男吓了一跳,有些错愕的看着他,安长埔一面从衣兜里掏出还在震动的手机,一面歉意的笑笑,原来是手机忽然来电话,震动把走神中的安长埔吓了一跳。

“你好,哪位?”安长埔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一串号码,略微一怔,随后听了对方的自报家门,脸上出现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听出来了听出来了!不好意思,上次记了号码之后忘了存在手机上!我这记性最近有点儿臭······哦·…可以可以!你上来吧!嗯,好。”

挂断电话之后,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朝外看了看,喃喃的说:“原来真的下冰雹了啊!”

秦若男循声望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居然下起了冰雹,初冬的气温已经逐渐降低,但是还没有冷到开始下雪的程度,雨水在空中被冷空气结成了小小的冰粒,不大,差不多只有米粒大小,偶尔打在玻璃窗上也只能敲打出很轻的声音,要不是安长埔说出来,恐怕她到现在也没有发觉。

“有人要来?”秦若男问。

安长埔刚要开口回答,重案组的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第二十九章 书包

安长埔匆匆的对禀若男点点头,其实就算他不对那个问题作出回答也完全没有关系,因为敲门声已经是最佳答案了。

他走到门边打开门,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哟!你怎么搞成这样!”

秦若男闻声好奇的朝门口望过去,看到了刚刚从门外走进来的陶音音。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女孩儿,和上一次打扮得漂漂亮亮出现截然不同,现在的陶音音看起来说不出的狼狈,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身上浅色的薄大衣也几乎都被打湿了,她的脸色很苍白,两只手攥着拳头,看样子几乎快要冻僵了。

饶是如此狼狈不堪,因为长相的娇俏,陶音音看上去依旧好像是童话故事豌豆公主里面那个雨夜出现在城堡门口的落难公主一般。

“没想到这天会说下雨就下雨,而且还夹着冰雹!我这走在半路上,回去不是办法,继续走也不是办法,多亏发现走到公安局附近,又看到你办公室亮着灯,要不然我就真要傻眼了!”陶音音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说,声音都有些打颤。

“快进来!”安长埔一看她冷成这样,赶忙把她拉进办公室,转头问秦若男,“若男,你在这儿有能换的衣服么?”

因为平时工作时间不固定,经常会突然加班没有办法回家,通常大伙儿都会在自己的储物柜里放几件可供换洗的应急衣物,现在陶音音被淋得湿漉漉的·田蜜不在,秦若男自然是借衣服穿的最佳人选。

秦若男点点头,起身示意陶音音跟自己来,带她去里面的值班室拿衣服换,陶音音却面露为难的看了看秦若男,又看了看安长埔,脚步没有移动。

“怎么了?”安长埔见她不动,便开口询问。

“还是不用了吧,我不太习惯穿陌生人的衣服。”陶音音一脸为难·又歉意的对秦若男挤出一个笑容,想了想,又试探的问安长埔,“要不…我还是跟你借吧!”

安长埔愣了一下,有些为难,但很快还是答应下来,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己的特殊习惯,既然陶音音觉得不认识秦若男,不愿意向秦若男借衣服穿,那也不能勉强·而眼下除了自己之外,也却是没有其他的“熟人”能提供干爽的衣物了。

这种季节,穿着被淋湿的衣服不生病才怪。

“那你跟我来吧。”

安长埔带着陶音音进了值班室,过了两分钟一个人先出来,拿了个纸杯到饮水机那里去想接一杯热水,结果发现纯净水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只好先去领一桶水回来。

没过一会儿,陶音音换好衣服从值班室里出来了,安长埔虽然算不上魁梧壮硕,好歹也是个结结实实的大个子·他的长袖套头卫衣穿在陶音音的身上,就好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一样,衣摆几乎遮住了大腿的全部·袖子太长被陶音音高高的卷起到手肘处,露出两条白白嫩嫩的纤细小臂,虽然明显的不合身,倒也显得更加娇小柔弱。

陶音音发现秦若男在看着自己,缩了缩脖子,露出一个尴尬自嘲的笑容:“多亏我的大衣还算够厚,要不然裤子也淋湿了的话,就真的尴尬了!”

秦若男也对她微微一笑·目光在陶音音的衣服上扫过·笑容有些涩涩的。

“你坐着等一会儿吧,他一会儿就回来了。”她努力让自己忽略胸口那种窒闷难受的感觉·想要让自己表现的热情一点,但是发现实在是太难了·只能尽量让自己的态度不显得冷冰冰的。

陶音音对陌生的环境倒一点儿也不犯怵,大大方方的坐在安长埔的位子上,打量着办公室的环境,看样子也没有什么和秦若男讲话的意图。

两个人安静的呆了一会儿,重案组的门开了,门外走进来的却不是去取水的安长埔,而是一个身形与安长埔差不多一样高的男人,淡然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架着一副窄窄的黑框眼镜。

会这样出现在重案组办公室里的人,除了田蜜的未婚夫陆向东之外,恐怕也很难找到第二个。陆向东进了门没有开口,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并不理会完全陌生的陶音音,只对有过几面之缘的秦若男略微点了一下头,就算是打过招呼,秦若男和陆向东谈不上熟悉,之前和田蜜以及其他人聊天的时候,倒是没少听他们说起过陆向东的脾性,所以对他的态度倒也不以为杵,同样的对他点点头,继续有一搭无一搭的翻着自己面前的卷宗。

“秦警官,安长埔去哪儿了?”陆向东在田蜜的桌前坐了下来,开口问。

“去换纯净水,估计马上就回来了。”秦若男回答,她听说过陆向东不主动开口的事情,其他人很难从他嘴里问出来,加上她自己本来也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陆向东这个时间来找安长埔的目的是什么,人家不说,还是不打听比较好。

果然,她这么一说,陆向东点点头,没有再开口,两手抱怀靠在椅背上,兀自出神。

陶音音打从陆向东进门开始,目光就一直好奇的直朝他看,似乎在暗自揣测这个男人的身份,陆向东只在进门的时候朝她身上的“奇装异服”扫了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朝这边看过一眼,三个人就这样谁也不打扰谁的呆在办公室里,直到安长埔回来。

安长埔扛着一桶纯净水回来,一进门看到了陆向东这个稀客,有些惊讶,热情的同他打了招呼,一边把水桶安装在饮水机上,一边问:“你怎么知道我还没下班?”

“原本不知道,不过后来看到她没走,那你肯定也没走。”陆向东朝秦若男一指。

安长埔也笑了,之后很快便正色问:“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这个时候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外面还下着雨夹雪,陆向东这种天气特意跑来找自己,绝对不会是闲着无聊。

陆向东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安长埔:“试衣服的时间和地点都在上面,到时候记得来,如果实在太忙了走不开,提前告诉我。”

安长埔接过来看了看,叠好收在口袋里,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一定会准时到的!当伴郎可是重任!我得好好表现!”

“长埔,你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同事呀?”

被冷落在一旁半天的陶音音这时候在一旁轻轻扯了扯安长埔的衣襟,笑眯眯的轻声表示抗议。

“哦,瞧我,光顾着说话了,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陆向东陆博士,J学院大名鼎鼎的犯罪心理学天才教授,”安长埔这才发觉冷落了陶音音,连忙替她介绍完陆向东,再一指秦若男,“这是我的搭档,秦若男。”

“你们好!很高兴认识你们!我是安长埔的‘好,朋友!我叫陶音音!”陶音音听完,也不用安长埔来介绍,自己大大方方的对两个人开了口,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边说边朝秦若男看了两眼,说起自己和安长埔的关系时,那个“好”字故意咬得很重。

陆向东这时候才把注意力第一次真正的放到陶音音的身上,他打量了她一番,忽然问道:“这个‘好朋友,,是好到什么程度?”

“这个问题只问我一个人可不好回答,人与人的相处是相互的,‘好,到什么程度可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哟!”陶音音边说边调皮的朝安长埔挤挤眼。

她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安长埔倒有些不自在了,当着秦若男和陆向东的面讨论这种话题多少有些奇怪,尤其陶音音的回答,如果单纯的听,就显得很单纯,可如果暧昧的想,却又似乎透着暧昧,尤其是她说了这番话之后,陆向东的目光就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这让他感到有些打心眼儿里发憷,不知道一向不爱八卦的陆向东为什么突然会那么问,又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反应。

陆向东看出安长埔的异状,对他笑了笑,朝他收纸条的口袋一指:“别忘了你答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