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询问,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就唰的举起手来,两只眼睛瞪的老大,好像上课发言一样急切而又跃跃欲试。

陈老师对他点了下头,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高声问:“警察叔叔,警察阿姨,方万是不是出事了?”

秦若男一愣,连忙问:“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是方万说的,如果他出事了,让我一定告诉警察,就说,他家里头有坏人,想要害他!”小男孩儿骄傲的宣布。

第四章 淘气包

虽然都说童言无忌,可是孩子的话一出口,还是让方达一下子变了脸色,而原本站在后面有些没精打采的钱玉玲却在同一时间闻言忽然来了精神,两只眼睛闪烁着光芒,她用猫看老鼠一样的眼神狠狠的看了方达一眼,然后便开始热切的盯着那个说话的小男孩儿,如果不是碍于有秦若男和安长埔在身旁,搞不好她自己就会喧宾夺主的开口盘问起来了。

被几个成年人这么齐刷刷的盯着,小男孩儿也有点发毛,表情怯怯的,不敢再轻易开口。

“你们二位先到班级门外稍等一下吧!”秦若男看出四个大人外加一个班主任形成的低气压让小男孩儿怯于开口,意识到无论从照顾孩子的情绪方面还是接下来可能提及的谈话内容,让方达和钱玉玲先暂且回避都是有必要的。

方达看起来是个明眼人,见秦若男开口这么说,尽管脸上明显的写着不情愿,可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转身率先走出教室,到走廊里去了。

钱玉玲的不情愿比方达更甚,她好像从小男孩儿的话里听出了端倪,方万在父母离异之后一直跟着父亲生活,如果说他的家里有坏人,那无异于抓住了方达和再婚妻子的把柄。

秦若男轻轻的推了推她,示意她也要一起到外面去等,钱玉玲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去慢腾腾的挪出门,好像只要她的动作尽量慢,就有可能听到些只言片语一般。

临出门前,秦若男小声提醒钱玉玲:“现在是在学校,虽然是放学时间也终究是在公共场合,你和方达两个人尽量克制一些。不要大吵大闹。”

“我知道,我不理他就是了。”钱玉玲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秦若男关上了教室的门。

安长埔此时已经走到小男孩儿面前,一边示意还站着的孩子坐下来说话,一边跨坐在孩子前排的椅子上,小学生的座椅普遍规格比较小,安长埔人高腿长,膝盖弯曲的跨坐着。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大人在骑小孩的木马一样。

之前说话的小男孩儿似乎也是个比较顽皮的性格,看那两个脸色最吓人的大人离开了教室,而面前的安长埔笑模笑样的,他也放松了下来,学着安长埔的样子也把椅子转过来骑着,两条胳膊搭在椅背上,下巴枕着胳膊,好奇的眨巴着眼睛大量安长埔。

“你有枪么?”他忽然开口问。

“枪?”安长埔愣了一下。

“是啊。我看电视里面抓坏人的警察不是腰上都别着手枪的么!然后追啊追,跑不动了就把手枪掏出来说‘站住不许动,不然我就开枪了’!”小男孩儿说着还学着电视里的样子,两只手比划着握枪的动作,嘴里模仿着开枪的声音,最后还把“手枪”放在嘴边吹吹。

别说是安长埔和秦若男。就连在一旁的陈老师也快被逗笑了,陈老师身手拍了拍小男孩儿的脑袋:“我说你平时学习的时候要是有这机灵劲儿该有多好啊!别说那么多废话了,你刚才说方万家里有坏人想要害他是怎么回事儿?”

“是方万告诉我的,他说他家里有坏人,想害他,但是他爸爸不相信他的话,所以他告诉我,我俩平时是好哥们儿!”小男孩儿毕竟年纪小,对于方万失踪几天的时期并没有感到紧张或者担忧。反而因为自己是“知情人”而感到洋洋得意。

他的这几句话。却也告诉了在场三个成年人一个信息,方万所谓的坏人,应该就是他的继母。

“方万的继母对他不好么?”秦若男也俯身侧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她在女人里算是比较高挑的个头儿。但和安长埔比起来还是比较娇小,坐下来的姿势也没有他那么不舒服。

小男孩儿一听秦若男的问题,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坏人是方万的后妈?当警察的可真厉害!我没说你都知道!”

单纯的孩子显然没有意识到,秦若男的答案分明就是方才他亲口说出来的。

“小孩子一般都对后妈这种角色比较排斥,说的话未必有准儿,方万的后妈我见过一次,挺年轻的,模样谈吐什么的,都特别好,感觉特斯文,可别因为小孩的一句话影响了人家就不好了。”陈老师提起方达再婚的妻子,语气里倒是颇有些欣赏,不知道是主观的先入为主还是怕因为自己班里的学生给别人带来麻烦,他的立场显然和小男孩儿是不一样的。

“孩子的话真实性怎么样,我们会有考量,但是人心地的好坏可不是容貌身材这些能够衡量判断的。”秦若男淡淡的瞥一眼陈老师,对他的话作出回应。

陈老师脸色有些发红,干巴巴的咧嘴冲秦若男笑了笑,点头称是:“你说的对。”

尽管他无论真心或者是虚应,终究是对秦若男的话表示了认同,可是之前的那几句话还是影响了小男孩儿,孩子看看班主任,不大敢开口了。

“小同学,你小时候看没看过童话故事?”安长埔看了看陈老师,沉默了一下,笑眯眯的问。

小男孩儿点点头,顺便不忘撇清:“我看过,但是我不爱看,那是小女生喜欢的玩意儿!”

“你是以前看过童话故事,故事里面的后妈都是很坏的人,所以才觉得方万的后妈也很坏吧?”安长埔好像看穿了小男孩儿心里的想法一样,不以为然的笑着“戳穿”他。

“才不是呢!”小男孩儿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两条小眉毛登时皱了起来,一脸不悦,“我都说了,那种童话故事书是给小女孩儿看的,谁拿那种故事当真啊!是方万告诉我的,他说他后妈特别讨厌他,还给他下过药呢!他吃了之后连着拉了好几天肚子,好几次差点憋不住拉在裤子里,后来连他后妈做的饭都不敢吃了!”

周围的几个孩子听了小男孩儿的话开始窃笑,以他们的年纪,很难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觉得同学几乎拉裤子的事情很滑稽。

三个大人没有笑,倒是都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果小男孩儿说的话属实,方万的继母所谓的下药毒害,应该就是一些寻常的泻药,至于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无从得知了,只有日后有需要的时候再细细询问当事人。

秦若男把方万对伙伴说的这件事记在自己的本子上。

“那天下午体育课的时候你和方万在一起么?”安长埔又问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点点头:“我们在一起的!”

“老师,那天上体育课的时候,他和方万还在我们女生的教室外面出怪声,做鬼脸捣乱来着!”两个女生中的一个不忘趁这个机会向班主任告状。

陈老师眼下显然没有心情处理学生之间的嬉闹恶作剧,他没理睬小姑娘的告状,专心问小男孩儿:“你们下课之后呢?有和他一起回家么?”

“没有,他说他要上补习班,和我们一起走了一会儿就分开了!”

“行了,你们继续默写吧!赶紧默写完交上来赶紧回家!”陈老师看两个人都没有再向小男孩儿询问事情的意思,会意的出声,几个学生立刻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低下头开始默写。

“平时方万在班级里表现怎么样?”和陈老师一起到教室前面的讲桌旁,安长埔压低声音询问道。

“怎么说呢,”陈老师犹豫了一下,“方万是二年级下半学期才转到我们班莱的,我教他时间也不算长,才不到两年,这孩子脑子是挺聪明的,性格也比较活泼??”

“陈老师,你不用和我们说那些家长会上的场面话,老师的潜台词,我们多少也经历过,请实实在在的说一说吧。”安长埔听了一半,示意陈老师暂停一下。

陈老师连忙答应着,这才说:“说这孩子聪明那不是假话,方万的脑袋确实挺机灵的,就是聪明的脑袋不用在正经地方,学习不是很上心,平时比较多动,喜欢恶作剧捉弄同学,也捉弄过其他任课老师,是个典型的淘气包。”

“方万这么多天没有来上课,为什么没有及时联系家长?”秦若男问。

陈老师用拳头掩住嘴,干咳了几声,被问到这个问题,他的眼神有些闪烁了:“是这样的,这个我有一部分责任。之前方万就经常会缺课,每次缺课都会有家里的老人帮忙打电话过来,说生病了之类,我也知道这孩子不可能隔三差五的就生病,可是老人既然打电话来,我也不好说什么,私立学校不象公立学校,学生都是小祖宗,都是大老板的财神,反正有请假就算了,我一般也不太追究,后来??”

他忽然迟疑着不肯说下去了,秦若男听了这么多倒也听了个明白:“后来次数多了,就算没有老人帮忙打电话请假,你也不理会方万缺席的事情了,对么?”

陈老师面带愧疚的点了点头。

这边说这话,忽然走廊里传来了争吵的声音,安长埔和秦若男不由眉头一皱,赶忙撇下陈老师,朝门外走去,不用想也知道,门外的那一对冤家,一定是又没有克制住自己,爆发新一轮争吵了。

第五章 年轻的后妈

走廊里头,钱玉玲和方达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的正酣,两个人都在气头上,嗓门儿一个赛过一个的大,连安长埔和秦若男从教室里出来都没有发现。

“你等着瞧!我儿子要是没什么事咱们再说,要是万一有事,我不会让你和那个小狐狸精有好日子过的!”钱玉玲两只眼睛通红通红的,眼眶好像都要瞪裂开了一样。

方达脸上却是一脸的讥诮,尽管如此,他胸口剧烈的起伏还是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好啊,我倒真想看看,分开这段时间你又长了什么新能耐!而且你也别把自己说的好像多圣洁多伟大的样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谁不是好东西?说谁不是好东西?!”方达最后一句话彻底激怒了钱玉玲,让她意识到只是口头的对骂已经不足以解决问题,于是直接朝方达扑了过去。

眼见着两个人就要从争吵转变成撕打,从教室里跑出来的秦若男他们连忙上前制止,强行把两个都在气头上的人拉开。

“你们两个能不能象成年人一样,成熟一点?公共场合里这么大打出手很好看么?如果你们打一架孩子就能找到,那你们就尽管继续打,我在一旁给你们当裁判!”秦若男拉住俨然已经失去理智的钱玉玲,把自己隔在她和方达中间,防止两个人再扭打在一起。

钱玉玲喘着粗气,眼圈湿润,被秦若男这么一说,顿时泄了劲儿,双手掩面蹲下身哭了起来。方达刚才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钱玉玲在脸上抓了一把。面颊上浮现出两条长长的红痕,头发也被抓乱了,显得非常狼狈。

“你瞧!她就是这个样子!你说就这样的一个女人,换作是你,这日子你能过下去么?明明是她性格不好让我受不了,所以我们才离的婚,结果回过头来她硬是耍赖,说我和再婚的爱人是离婚前就勾搭上的。说人家是小三!你说这不是无理取闹么!”他对站在自己身旁的安长埔发起牢骚。

安长埔看了看正被秦若男轻声安慰着的钱玉玲,后者哭的正伤心,没有听到方达的那番话,这倒也是万幸,他拍拍方达的肩:“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你们两个离婚了到底是做朋友还是做仇人这个和我们无关,但是现在你们共同的儿子方万失踪,这是最重要的事情。如果你在乎自己的儿子,就先克制一下,这种节骨眼儿上争吵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明白,我明白,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方达连声答应着。

秦若男安慰了钱玉玲一会儿。扶着她先下楼去,没有上车,而是把她带到小运动场旁边的看台下,这里距离他们停车的地方不远,相对又比较僻静,过程中钱玉玲一直在抽噎,没有了方才扑向方达的凶悍,看上去倒有些楚楚可怜。

秦若男让她在看台下面的水泥凳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等钱玉玲的抽泣渐渐平息下去。没有急着开口。

钱玉玲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来平静自己的情绪,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天边一片橘红色的晚霞,她的脸不知道是因为被眼泪打湿又吹了风。还是被晚霞映衬着,也泛着红。

“对不起,我刚才没忍住??”

她刚一开口,秦若男就制止了她,没有让她继续说那些检讨或者解释的话。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换成是谁也未必能做到彻底的冷静,不说那些了,我们还是来说说你儿子的事吧。”秦若男看了一眼时间,“平时方万只有每两周的周末才和你在一起么?你们母子俩相处的怎么样?”

“按照离婚时候的约定,我是两周接孩子去我那边一个周末,但是也不是那么稳定,”钱玉玲惆怅的叹了口气,“我是医院里的护士,单位排班说不准是哪天值夜班,如果赶上我周末有夜班,就不一定去接孩子,最初遇到那种时候还会和方达商量换到下一周,可是后来儿子不是很愿意去我那边,所以多的时候我们娘俩一个月见两次面,少的时候可能就见一次面,甚至就在一起吃一顿饭,然后就把孩子送回去。”

“孩子为什么不愿意去你那边?你们母子两个感情有什么问题么?”

“没问题,我就那么一个儿子,离婚之后没有再婚所以也不可能再有别的孩子,你说我能不疼他么,而且我总觉得离婚对孩子伤害挺大的,所以只要儿子提出来的要求,我都尽量满足他,可是我条件有限,换工作之后工资少了,一个人过日子水电煤气哪一样都免不了,条件实在是有限,和他爸爸没法儿比,孩子嫌去我那里吃的玩儿的都不如他爸爸那边好,给零花钱也没有他爸爸出手大方,所以不爱理我。”钱玉玲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失落。

秦若男听了之后倒是有些惊讶:“你儿子方万才十岁就这么现实?”

“现在的孩子多现实啊!方万三四岁的时候就知道爷爷奶奶比姥姥姥爷有钱,所以对奶奶爷爷特别亲,见到我爸妈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那他平时和你沟通多么?对方万的学习情况,交友情况,在他父亲家里和继母的相处情况,他会对你说么?”

“我问的话他就说几句,孩子大了,和我这个当妈的没什么话说。”说到这里,钱玉玲忽然苦笑起来,“他倒是和我说过,他那个后妈不爱搭理他,但是接着就说,后妈漂亮,同学都夸,我不打扮,一个黄脸婆,他都不好意思让人家知道我什么样儿。”

“所以你才对方达和他再婚的老婆有那么大的怨气?”秦若男听到这里,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钱玉玲对方达的火气怎么发泄都发泄不完。

钱玉玲对此也不避讳,当下就承认了秦若男的猜测:“是,我就是气不过,我离了婚,工作也几乎丢了,儿子也没有跟我,结果他们用钱,用好吃好穿好玩儿的东西拉拢孩子,让孩子对我一点儿都不亲,这些我都忍了,可是到现在,他们根本没有照顾好孩子,孩子丢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你说换成是你,你会不会生气?你得不到的宝贝被他们占着,他们却不珍惜,给弄丢了!”

钱玉玲说到这里,又一次哭了起来,秦若男听她这么说,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不忍心再过多追问,只默默的陪着她,等她哭好了才带她回停车的地方去。

安长埔和方达两个人已经在车里坐着了,这一次安长埔把方达叫到副驾驶的位置,看样子是怕他们两个坐在后排再发生争吵甚至撕打。

这样的安排没有人提出异议,安长埔把车开回市区,先送了钱玉玲回家,然后又把方达也送了回去。

“我们不用去他家里找他现在的老婆谈谈么?”秦若男见方达也被送到家下车走了,有些诧异的询问安长埔。

安长埔摇摇头,开车继续上路:“他现在的老婆回娘家了,刚才你们回来之前我让他联系的,那个女的娘家在县里,说是今天早上刚回去的,方达好说歹说才劝了她明天赶回来,咱们明天再去找她吧,个人信息我都问过了,跑不了。”

说着他把自己的记事本递给秦若男,秦若男接过来翻开,眼睛快速的掠过安长埔的记录,表情有些惊讶。

“方万的这个后妈才24岁?这么年轻!比方达足足小了十几岁!”她看看安长埔,“这就难怪方才那个班主任陈老师说起方万的后妈嘴里能冒出那么多褒扬的话,原来对方根本就是个年轻姑娘。”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都是二十多岁的同龄人,异性相吸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安长埔说着,忽然笑了,扭头看一眼正皱眉认真看资料的秦若男,“说起来,你刚才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其实一开始那个陈老师眼珠子一直就没离开过你身上,相信我,要不是你后来表现的一直挺严肃,那个斯斯文文的老师肯定会对你有意思!所以说,女人还是温柔点,再长发飘飘一点,那才比较有魅力。”

“无所谓,我对他没意思,”秦若男一边说,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短发,“你们男的都喜欢女人梳长头发?”

“反正长点儿比短了好,短的比没有好,要是哪个女的没事儿剃个光头,就算脑型再圆,我也承受不了!”安长埔随口开着玩笑。

秦若男没吭声,略微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把原本下意识的揉捻着自己发梢的手慢慢放下来,问道:“咱们现在去哪里?”

“调查方万失踪前最后的行踪,第一站,补习班,”安长埔回答,“第二站,方万上体育课的健身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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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撒了谎

根据方达提供的信息,方万虽然只是个才上小学四年级的孩子,平日里家长给报的补习班可一点也不少。

“现在的孩子可真是够辛苦的,学校里给减负,家长给增负,这个方万才上小学四年级,都已经开始参加初中一年级的英语课外学习班了!”到了方万上补习班的地方,正好遇到一波送孩子来上课的,补习班门前本来就不算宽敞的人行路和马路旁挤满了来送孩子的车和人,安长埔只好把车暂时停在马路对面,斜望着对面的门庭若市,不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都说是怕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说到底不过是一些家长太天真罢了,”秦若男摇了摇头,“不管人还是动物,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先天的还是后天的好多因素,就已经把他们面前的起跑线画成了弧线,不是上几天补习班就能追的回来的。话又说回来,肯用功学习的小孩在课堂上就能学的很好,课堂上不努力的,塞到补习班也不过是花钱让他们去继续溜号罢了。”

“你的看法虽然听起来有些消极,但是也有一定的道理!”安长埔摸摸下巴,对秦若男的观点给与认同。

等了一会儿,送孩子的家长陆陆续续离开,补习班门口又重归清静,安长埔和秦若男这才下车到马路对面去,推开门走进补习班。

这是一家颇具规模的补习班,补习内容分门别类,年级跨度也很大,一进门就是宽敞的咨询台,几个穿着统一服装的年轻人坐在咨询台里面。咨询台上方悬挂着一个滚动屏,上面显示着各个补习班的开课时间和任课老师。

一见有人进来,还是两个成年人,一位咨询人员立刻站起身,露出招牌般的笑容,她先是迅速的审视了走到面前的两个人一番,似乎觉得这两个人的年龄不大像是来为自己孩子咨询报班的样子,便试探性的问道:“你们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二位是替亲戚来咨询,还是来应聘的?”

她边说边把手搭在咨询台边贴着招聘任课老师广告的位置上。

“都不是,”安长埔拿出证件递给咨询员,“我们想了解一下你们这里一个名叫方万的学生的情况,男孩,10岁。”

“方万??”咨询员看了看安长埔的证件,客客气气的还给他,然后从咨询台下面抱出几本名册。根据安长埔给出的性别和年龄,开始翻找起来,她身后另外几个人一见是警察来调查情况,也都满是好奇,不住的朝他们这边看,不过却又都没有好意思直接开口打探。

不一会儿。接待他们的那名咨询员就找到了方万的名字,她用手指在表格上划了一下,抬头对二人说:“我们这儿只负责报名和分班,你们要了解具体情况的话,我帮你们联系一下他的补习班老师。这个方万小学语数外,初中英语预习班这几个都有报,我刚才看了一下时间表,有两个老师现在正在上课,要不然你们先和另外两个聊一聊。或者等一下?”

“麻烦你看一下周一晚上方万报名的哪一个班有课程安排。任课老师现在是不是空闲。”秦若男向咨询员提出请求。

咨询员会意,点点头,又翻出时间表来查了一通,抓起手边的电话拨了几个内线短号码。那边很快就接听起来。

“你好,我是咨询台,徐老师在么?哦,好,那你让她先别走,稍等一下,有两个人有事找她,马上就上去。”

咨询员放下电话,朝咨询台一旁的楼梯一指:“那天方万有数学补习班,带班的徐老师正要去吃饭呢,被我拦住了,你们赶快上去吧,上楼右拐第三个门。”

秦若男向咨询员道过谢,跟着安长埔一起爬上楼梯,右转找到第三个门,门上写着“小一至五休息室”。

安长埔抬手敲敲门,屋里立刻有人应声,两个人便推门进去,这间休息室不算大,墙边立着一排衣帽柜,室内没有办公桌,只有几张沙发和茶几,此刻休息室里只有三个人,一个站在窗边走来走去的打电话,一个在衣帽柜前翻找东西,还有一个坐在沙发上,鼻子上架着花镜在看杂志。

“请问哪位是徐老师?”安长埔问。

衣帽柜前的那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女老师回过头来看了看他们,说:“我是。”

有了之前咨询台的电话告知,有人来找没有让她感到惊讶,倒是看到安长埔和秦若男的年龄段,这位徐老师从表情来看,显然是产生了和前台咨询员一样的疑惑。

秦若男对她简单的说明了来意,徐老师听了之后,倒是十分配合,二话不说关上自己的衣帽柜,把两个人带到沙发上坐下。

“你们别介意,这儿的条件就这个样子了,因为没有固定的教师,都是外聘的,有课就来,没课就走,所以也没有给添置什么桌椅,咱们就这么凑合着谈吧!”因为没有面对面的座位,徐老师自己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扭着身子对坐在旁边双人沙发上的两个警察说。

秦若男和安长埔表示不介意,方才他们对徐老师亮明身份之后,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那位老师就立刻识趣的躲了出去,此刻休息室里除了他们之外,就只剩下一个还在专心打电话的,徐老师询问是否要让那个人也一同回避,得到了否定的答复,毕竟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正常的询问排查,没有什么涉及到保密的东西,不需要过分的兴师动众。

听说自己补习班上的学生失踪了,徐老师看上去有些忧心忡忡,她连连追问到底是绑架还是拐卖,关切程度比方达和钱玉玲并没有低上许多。

“是这样,我在这里教数学辅导班,我的本职工作是另外一所小学的数学老师,还是班主任,你们刚才说方万失踪,我就有些担心,现在电视上、网上好多丢小孩的新闻,太吓人了,所以我想问问,要是最近咱们C市也不太平,那我得趁早提醒我班里学生的家长!”徐老师似乎是一个很严谨的人,对于方万的失踪短时间之内联想到了许多其他方面。

秦若男只好告诉她,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性质还有待进一步的调查,现在需要弄清楚的是方万失踪前最后的行踪。

“他那天正常来说是应该来上课的,但是他没有来。”徐老师很肯定的回答。

“不用再确认一下么?毕竟已经过去四天了,而且方万最后一次被人看到是什么时候,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她这种不假思索的回答,让人忍不住怀疑答案的准确性,安长埔提议徐老师再核对一下。

徐老师起身到方才自己的那个衣帽柜里拿出一本点名册,一边翻着一边对安长埔说:“我理解你们的要求,不过这件事我很确定,因为我一周只来这里兼职两个晚上,一个是周一,一个是今天,周五,方万的那个班级是我从小学数学一年级开始带起来的,那孩子从二年级开始参加这个班,一直都是我教,我认得他。”

说着,她找到了周一晚上的点名记录,递给安长埔和秦若男:“你们看,他确实没有来,我没记错。”

安长埔结果来看了看,递给秦若男,秦若男看完又朝前翻了几页,然后抬起头看着徐老师,问:“方万缺课的次数还挺多的?”

“是挺多的,人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孩子上课几乎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徐老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我也暗示过他的家长,他父亲,说如果孩子对补习班排斥,不爱来,硬勉强也无济于事,但是他父亲坚持说补习有帮助,我就不好多说什么了,说多了等于断人家老板的财路,对我影响也不好。”

“方万逃课的事情,会通知家长,和家长取得沟通么?”安长埔问。

徐老师苦笑:“这里的规定是,我把出勤表给补习班这里的人,是否联系家长那是他们去做,我做老师的只管讲课,其余的事情很少插手,你们不知道,在这里是赚外快,给人家打工,和在自己单位里不是一样的感觉,不光是我,大伙儿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和方万的父亲碰过几次面,他偶尔会来接孩子,听他说话的那个样子,应该是不知道他儿子逃课的事情。”

“除了他的父亲之外,你还见过他家里其他人么?他继母有没有来接过他放学?”

“继母?方万是离异家庭的孩子?”徐老师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又换成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就难怪了!怪不得我除了偶尔下课能看到他父亲过来之外,就没看到过他家里任何一个其他的成年人!”

秦若男皱起眉头,目光落在周一出勤表上方万名字后面那个空白的框框上面,心里默默的想,去补习班上课这件事,方万显然撒了谎,可是他没有来这里,到底是去了哪儿呢?

第七章 美女教练

既然方万离开众人视线之后并没有真的如他对同学说的那样到补习班上课,那么唯一能够寄予希望找到线索的地方就只剩下那所私立小学上体育课的健身中心。

辞别了忧心忡忡的徐老师之后,安长埔和秦若男直奔那家健身中心,此时已经是晚上快七点钟的时候,晚上下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健身房距离补习班不算远,很快他们就到达了那里,顺利的找到健身中心老板,向对方询问了与方万就读的小学合作的事宜,在健身中心老板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就和当日给方万所在班级上体育课的两名健身教练。

“那所小学没有自己的体育馆,怎么连自己的体育老师都没有啊?”安长埔感到有些诧异。

健身中心老板见怪不怪的耸了耸肩,咧开嘴笑着说:“省钱呗!别看那是个学校,其实和我这个健身中心性质差距不大,说根到底目的还不是一样,为了赚钱,多雇用一个老师,那都是从老板自己腰包里掏银子,换了是谁不是都心疼么!反正他们也和我们有合同,来用我们的场地、我们的练功房,顺便再加点钱用我们这里的教练,他们也省不少,我们也多赚点,大家都开心!”

“那为什么给安排了两个教练?”秦若男不解。

“男生女生分开上课,男生学球类,女生上形体。”

寒喧了一会儿,老板就自顾自的去忙,安长埔和秦若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边百无聊赖的看着几个比较早到的人打羽毛球,一边等着当天给方万上过课的健身教练。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一个中等身材、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女人从门外急匆匆的推门进来,走得急,让她的呼吸显得很急促,进门之后,她直接奔向健身中心老板,同对方说了几句话,老板朝安长埔和秦若男一指,女人跟着向这边看了看。立刻走了过来。

“你们好,我是那天给学生上体育课的健身教练,我叫柴秀,刚才我听老板说了,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么?”女人走到两个人面前,对他们笑着打了声招呼,眉宇间带着点淡淡的担忧神色,说起话来语气倒是十分温柔。

安长埔和秦若男两个人随后被柴秀邀请到比较靠近里面的一间教练休息室。以远离羽毛球场边吵杂的说话声,更方便谈话。

坐定之后,安长埔和秦若男分别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和柴秀随意聊了几句,得知她今年35岁,是这家健身中心常驻的形体教练。除了担任方万就读那所私立小学的几个班级形体课之外,也是这家健身中心里炙手可热的一位形体私教。

而后,话题开始转向今天他们来访的中心目的——方万。

问起方万,柴秀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迷茫,似乎对这个名字感到有些陌生,秦若男便拿出方达提供的孩子照片递给柴秀,柴秀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恍然大悟,想起了这个孩子。

“这个小男孩儿我还是有印象的,虽然男生上球类课。就在外面。而我是负责教女生上形体课,练功房在楼上,”柴秀朝他们所在的教练休息室天花板指了指,“但这个小孩儿我印象还挺深的!每次他们班来这里上课。他都会和另外的两三个小男孩儿跑到楼上去,在练功房的玻璃墙外面做鬼脸,或者趁我不注意遛进来恶作剧,几乎可以说是屡禁不止了。”

“男孩儿们不是应该在楼下上球类课么?他们为什么可以跑到楼上去捣乱?”安长埔问。

“卫生间在楼上,我问过他们为什么跑上来,他们就说上厕所,教他们球类课的教练不管,我这个只负责教女生的也不好管太多份外的闲事。”

说着,教练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把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冷不防吓了一跳。

一个身高差不多接近190公分的健壮小伙子出现在门口,他看了看休息室里的三个人,瓮声瓮气的问柴秀:“这俩人是警察?”

年轻人的态度让秦若男皱起眉头,安长埔表情没有多大变化,站起身来走向比他高壮不少且一脸盛气凌人的小伙子。

“对,我是C市公安局重案组刑警安长埔,有些事情需要你协助我们的调查,咱们另找个地方谈吧!”他从小伙子的身旁走过去,语气上像是在商量,行动却已经做完了决定。

小伙子撇着嘴,身手拉过门把手,嘭的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

“你别介意,”柴秀直到休息室的门关上足足将近一分钟之后,才对秦若男歉意的笑笑,开口说,“刚才那个就是给男孩儿上球类课的教练,是我们老板的外甥,人不坏,就是脾气有点冲,平时在这里就和二老板一样,牛惯了,你别介意。”

秦若男对她点点头,既然那个刺头已经有安长埔去应付,现在柴秀这边自然就交给她来继续下去。

“周一那天,照片上的这个小男孩儿有来上课么?”她对柴秀问道,虽然方万的那个小伙伴说他有来上体育课,但是当时讲这番话的时候,孩子是在班主任的面前,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处于所谓的义气,而去提朋友做什么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