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男不死心,心里认定姚昌除了鲁民之外一定还有其他后果严重的违法行为,他能为了自保,干脆来个闭口不言,说明他自己很清楚,一旦被警察挖出他背后的那些烂账,就算撇开鲁民不谈,他也没有办法若无其事的离开公安局,既然姚昌是一个这样的人,谁又能保证他所谓的与鲁民无关是不是又一个谎言。

于是她不依不饶的同姚昌对峙了很久,非要从他的嘴巴里问出答案不可,要他说出自己那期间的不在场证据,以证明自己与鲁民的死无关,对姚昌态度的恼火让她无视了安长埔在一旁的频繁暗示。

起初姚昌还避开实质内容的进行一些狡辩,到了后来,他的抵触情绪随着秦若男的咄咄逼人而升高,到最后干脆叫板一样的对安长埔他们说:“我说我没动过鲁民那就是没动过!想证明我和鲁民的事情有关系,你们自己想办法去!证明得了算你们能耐!要是你们拿不出证据来,就少在这里胡乱怀疑!警察动手打人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你们赶紧痛快的让我走!不然的话,你们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外头那帮记者最喜欢听的就是警察刑讯逼供的新闻了,我这脸上可还带着伤呢,走出去之后保不齐脑子一乱,忘了这伤是什么时候落下的!”

这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要挟让秦若男火冒三丈,要不是安长埔在一旁极力压制,估计搞不好会当场发作,姚昌见她被自己的话气的脸都变了颜色,脸上不由多了几分得意。

安长埔让秦若男暂时和姚昌留在审讯室里,自己起身到外面找来墨窦,对他低声交代了几句,墨窦听完连忙答应着,顺便叫上正好也没有事情需要忙的田蜜,两个人急急忙忙的离开了重案组。

安长埔安排完这些才重新回到审讯室里,姚昌此时似乎意识到自己找到了对方的软肋,脸上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下巴微微扬起,用眼角睨着两个人。

“你们肯定比我清楚,没有证据证明我和鲁民的事情有关系,你们最多扣留我24小时,然后我可就要回家了!”他说着,还发出两声呵呵的笑。

秦若男的脸色很难看,安长埔却和她截然相反,仿佛姚昌的话没有让他感到任何压力,既没有因为缺乏证据而发愁,更没有担心姚昌之前威胁的“刑讯逼供”,若无其事的在听完姚昌的话后,对他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这24小时还没到,你就先委屈的在这里呆会儿吧!”

他这种和事佬一样的态度,引来了秦若男不满的目光,安长埔对此视若无睹,继续对姚昌说:“反正你也还要在我们这儿呆一会儿,那咱们就还是聊聊鲁民的事情吧!”

“我说了,鲁民他人死没死都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姚昌一听他又提鲁民,立刻绷起脸来,戒备的看着安长埔。

安长埔随意的一摆手:“我可没说你和鲁民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就是单纯的想和你了解一些关于鲁民的情况,这总没问题了吧?好歹你们之间也还是有债务关系,对他你多少也有些了解认识的吧!”

安长埔这么说,从态度上把对姚昌的怀疑降低了许多,这让姚昌听了之后感到十分受用。

“你瞧!小兄弟啊,还是你上道儿!咱们警民鱼水情,你好我好大家好!何必针锋相对搞得那么难看,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是个粗人,你们当警察的穿着制服,前途多重要啊!”姚昌有些得意起来。

“对,你说的没错。”安长埔对他的话表示认同,“那你就以债主的身份,和我们说说你和鲁民是怎么打上交道的吧!”

“他找我借钱,我借给他钱,就这么简单!”感觉到安长埔态度的缓和,姚昌好像也踏实了一点,没有再执意不肯谈及鲁民,“实话实说,他那人我还真不怎么愿意搭理他,妖里妖气的,没去变什么性之前的时候也一样逢人就卖弄风骚,我多看他几眼都浑身不舒服。”

“当初鲁民是一次性向你借了10万块?”

“他前后找过我两回,第一回借了几万块,还没到约定的日子就还上了,第二次就还不上了。”

“他是怎么找上你的?”安长埔对放高利贷的人了解不算多,倒也在工作中间接的听说过一些事情,知道象姚昌这样的人是不会在毫无交集的情况下轻易借钱给不相干的陌生人的。

“是他女婿介绍他来跟我借钱的。”

姚昌的答案让安长埔和秦若男都愣住了,秦若男甚至有些难以置信的追问:“你是说卢吉?”

“对,就是他。”姚昌懒洋洋的回答,他对于秦若男还有些介意,似乎不怎么想和她说话。

安长埔一听的确是他们以为的那个人,便进一步询问起来:“你和卢吉又是怎么认识的?”

“还能怎么认识,他通过别人找我借钱,我借给他,就这么认识的呗!”姚昌提起卢吉,态度有些鄙夷,“我还是头一次遇到女婿介绍自己丈人来借钱的呢!而且还是借钱去做变性手术!”

“卢吉自己为什么会找你借钱,这个你知道么?”

似乎只要不追问姚昌在鲁民遇害的期间做了什么,行踪如何,他就不会产生太强的防范之心,听了安长埔的话,好像他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嘿嘿一笑:“还能有啥事儿,赌呗!”

安长埔一边和姚昌有一搭无一搭的询问着一些琐碎细节,一边时不时的看一眼手表,他越是看表,姚昌看起来就越是高兴,到后来三个人谁都不开口只是默默相对的时候,他甚至吹起了口哨。

秦若男看着姚昌嚣张的模样,气得牙痒痒,又不能直接发作,只好用眼神示意安长埔出去一下,安长埔不动声色的起身,跟她走出审讯室。

“你什么意思?这么就妥协了?!你看看他那嚣张的样子!”确定自己的话不会被姚昌听到之后,秦若男才尽量压低声音,埋怨起安长埔来,“他一威胁要找媒体控诉就把你吓着了?今天和他动手的是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咱们根本没对他刑讯逼供有什么好担心的!假如他真的和鲁民的死有关,你今天把他放走,等收集到足够证据的时候,可能就很难把他找回来了!你这个人办事能不能不要这么软弱?!”

安长埔哭笑不得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软弱?!”

他正准备为自己澄清几句,墨窦和田蜜急匆匆的从外面赶了回来。

“怎么样?”安长埔立刻放弃了对秦若男解释自己意图的打算,注意力迅速的转移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墨窦对安长埔点点头,一指身后的田蜜:“我先去把人带走,具体的情况你问田蜜吧,反正哥们儿,我不得不说,你走了一步好棋,也是一步险棋啊!”

说罢,他推门进了审讯室,不一会儿从外面便清晰的听到姚昌愤怒的吼叫声,安长埔不放心的跟了进去,秦若男也想上前,被田蜜拉住了。

“你还是多休息一下吧。”她边说边指了指秦若男的腰。

秦若男没有犹豫的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紧随其后的进了审讯室,进门的时候,姚昌正试图挣扎,被墨窦和安长埔合力压在桌子上面动弹不得,两只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安长埔,嘴里骂着:“你行!你跟我玩儿阴的!”

“姚昌,你涉嫌故意伤害,现在证据确凿,现在耍横对你自己可一点好处都没有。”墨窦厉声喝斥道,拉起姚昌,把他押出审讯室,准备移交给其他组的同事处理。

秦若男看着姚昌被收押,略微松了一口气,再看安长埔的时候,目光里带着几分惊讶。

第三十章 轻伤不下火线

“怎么样?我们俩够有效率吧!”墨窦带走了姚昌,田蜜看到安长埔他们从审讯室里走出来,连忙迎上去,“还好赶得及,不然要是真放他走了,以后还不是给咱自己添麻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若男不解的追问安长埔,田蜜在一旁轻轻的拉了拉她,示意她坐下,她顺势慢慢坐下身去。

安长埔看看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些指责的味道,把自己方才的计划说给秦若男听:“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姚昌那么轻易的蒙混过关,更不可能接受他的要挟,只不过在那种情况下,象你方才那样一味的穷追猛打,只会让他的防范和抵抗心理更强烈。这次要不是墨窦和田蜜两个人及时帮忙找到了被姚昌打伤的那家人,并且收集到姚昌故意伤害行为的证据,这才能够帮我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否则明天一早,咱们就必须乖乖放人,想要确保不断了姚昌的这条线唯一的办法就是派人暗中监督!你考虑过这样一来工作难度和需要的人员会有多少么?”

秦若男被他这么一说,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了,她的眼神扫过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田蜜,不甘示弱的问安长埔:“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人人都有功,只有我一个人拖了后腿是么?现在你又理直气壮的成了救世主,如果当时我没有及时将姚昌制服,现在恐怕他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你那是侥幸!什么叫侥幸你知道么?你也不是第一天参加工作了,什么叫勇敢什么叫莽撞你还分不清楚么?就算你把自己的安全置之度外,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么草率的行动,也有可能打草惊蛇,让后面所有的计划都变成泡影?!”安长埔也生气了,不肯让步的和秦若男理论了起来。

秦若男被他这么一说,脸色更加阴沉,身手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安长埔,一个人气冲冲的走出办公室:“随便你怎么说!”

安长埔看着秦若男愤怒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转脸看到田蜜正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尴尬:“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你明明是挺绅士的一个人,怎么对人家一个姑娘这么没风度呢!话说的太重了吧!”田蜜对安长埔反常的态度有些感到诧异。

安长埔听了这话,脸上有些发烧,回想一下自己方才和秦若男争执的态度,也觉得好像的确距离绅士这两个字相去甚远,可是想一想那个莽撞的姑娘当时的处境有多危险,她本人又是多么的倔强不听劝告,那股刚刚消退的火气就又升了起来。

就连他自己也感到讶异,为什么自己一贯的涵养和风度,到了秦若男这里居然轻易的就破了功。

“我也不想,你是不知道秦若男这人脾气有多倔!今天我在路上遇到事故,耽误了一点时间,她竟然一个人冲进姚昌的地盘去抓人!你说如果除了什么事,我怎么向局里,怎么向她家里人交代!”安长埔无可奈何的两手一摊。

田蜜对他们出去查案的过程之前并不知情,现在听安长埔这么一说,也有些咋舌,提秦若男捏了一把汗,她拍拍安长埔的胳膊:“虽然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着急,不过好歹人家也有伤在身,还一直坚持到现在,这也算轻伤不下火线,你就不能换个时间再和她心平气和的谈么?”

“伤?她哪里受伤?”安长埔一听这话,当时就愣住了,打从带姚昌回到公安局之后,他的精力就都放在了如何与姚昌周旋上头,竟然没有发现秦若男受伤的事情。

“这里!看样子应该挺疼的,我和她不熟,没好意思多问。”田蜜朝自己的腰指了指。

安长埔心里有些懊恼自责起来,觉得方才不该没有留意到秦若男的不适,心里这么想着,赶忙抬腿往外走,眼看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他不知道秦若男方才气呼呼的去了哪里。

转过身正想开口问,田蜜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抬手朝走廊右侧一指:“我刚才看到她出门右转,估计是我塞给她的热水袋冷了,她去重新灌热水吧!”

正如田蜜的猜测一样,秦若男气冲冲的离开办公室之后,一离开安长埔的视线,腰部的痛楚很快就让她放慢了脚步,她先到洗漱间一个人撩起衣服看了看情况,发现腰侧已经出现了一大片的瘀青,颜色黑紫,看起来有些吓人。秦若男回忆了一下,姚昌和自己动手的过程中,自己似乎确实被他一脚重重的踢在了腰间,当时一心阻止姚昌逃脱的意图,没有心思顾及,现在神经松弛下来,反而愈发感到疼痛。

简单查看了一下伤处,试着活动活动腰身,秦若男确定自己除了大面积瘀血之外应该没有其他问题,便把衣服重新放下,从口袋里掏出田蜜塞给自己的小热水袋,把里面早已经变凉的水倒掉。

看着手中粉色卡通图案的热水袋,秦若男脑海里浮现出田蜜那张笑眯眯的娃娃脸,她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热水袋在手中被攥紧又松开,抬眼看看镜子里一头短发的自己,神情黯淡了许多,默默转身走出了洗漱间。

刚从洗漱间里拐出来,秦若男一眼便看到站在走廊中间等着自己的安长埔,一见他,秦若男皱起眉头,只当他是一团空气样的目不斜视大步走过去。

“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严不严重?”安长埔知道秦若男不可能那么快消气,考虑到自己之前的态度也不够好,现在早已经换上了一副诚恳关怀的语气。

被他这么关切的一问,秦若男倒也不好意思继续不理不睬,阴沉下去的脸色略为缓和了一些,淡淡的说:“一点瘀血,没什么大不了,不用当我是易碎品。”

安长埔听她这么说,原本的几句关心话硬是卡在嘴里说不出来。

两个人默默的朝办公室的方向走,安长埔心里始终为自己没有及时发现秦若男受伤而感到自责,一心想要缓和两个人之间的低气压,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打破沉默的话题:“对了,咱们两个还是同届同专业的同学呢,就连队长都是同一个人,对吧?”

秦若男略微有些错愕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让人琢磨不透,没有开口,沉默的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要不是今天我打了一通电话给一个老同学,听他说起这件事,可能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回事呢!”安长埔摇摇头,笑自己竟然连这个新搭档是老同学都不知道。

谁知他的话刚一说完,原本表情已经有了解冻迹象的秦若男忽然又阴沉起来,看起来甚至比那之前更加不悦,她狠狠的瞪了安长埔一眼,加快脚步,把他甩在身后,一个人走掉了。

安长埔错愕的看着秦若男气冲冲的走远,心中画了无数个问号。

谁能告诉他,他到底又说错了什么?

第三十一章 安长埔的决定

带着一肚子疑惑,安长埔跟着秦若男回到重案组办公室,一进门两个人就看到刚从外面开会回来的程峰正坐在桌旁,听田蜜和墨窦汇报方才的事情经过,一见安长埔他们回来了,对两个人招招手,夸讲了几句:“长埔,若男,刚听墨窦他们说完,你们两个做得很好!这个姚昌估计身上背着的事情不会太少,及时控制起来是最好的办法。”

“这次能成功,除了田蜜和墨窦帮忙比较多,也还是多亏秦若男及时制服了姚昌,否则后面的这些行动就都不可能实现了。”

安长埔的话说完,立刻引来他人的目光,秦若男是诧异,田蜜则是赞赏,她甚至还悄悄的冲安长埔竖了个大拇指。

程峰没有再多说什么,和安长埔共事多年,对于他的工作能力程峰还是心里有数的,他站起身,对秦若男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秦若男略显疑惑的点了点头,跟着程峰进了他的办公室。

“峰哥把秦若男叫进去,该不会是想要批评她吧?”墨窦有些担心,伸长脖子朝程峰办公室的方向看过去,办公室的门关着,什么也看不见,“头儿不是一向最反对单独行动的么!”

“希望不是吧,要不然,受着伤抓到人,先是被同事批评一顿,然后又被领导批评,这也太委屈了。”田蜜叹了口气,既然猜不透也听不到程峰和秦若男那边的谈话内容,她的好奇心就又回到了安长埔的身上,“说起来,刚才秦若男进门的时候脸色够难看的,你们俩在外面不会又争执了吧?”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没有风度?”安长埔感觉自己即便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方才在外面本来都缓和下来,忽然之间就又不高兴,这谁受得了啊!”

墨窦晃晃脑袋:“我原来一直以为田蜜和陆博士是八字不合,后来才明白,那叫欢喜冤家,我看啊,你和秦若男这才叫真的八字不合呢。”

田蜜听他这么说,眼睛里忽然闪出异样的神采,一抹笑意浮现在她的脸上,眼睛一转,看到两个男人都好奇的看着自己,连忙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说罢逃回到自己的桌边去了。

安长埔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要梳理一下目前的调查进度,到目前为止线索链条上还有很多欠缺的环节,有几个疑问始终悬在他的心里。

正在他忙着罗列心中疑点的时候,程峰办公室门开了,秦若男面无表情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安长埔闻声抬起头,正好对上程峰的目光,程峰对他一招手,安长埔心领神会的起身,顺便拿上自己的记事本。

走进程峰办公室的时候,安长埔有些忐忑,在刚刚和秦若男谈过之后,程峰找自己会上因为什么呢?

“坐吧,”程峰示意安长埔在自己对面坐下,对他微笑着说:“虽然这段时间我杂事比较多,没有天天在局里,不过你和秦若男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看样子你们俩的合作,好像不是很顺畅,方才我和秦若男谈了谈,关于今天的事情,虽然有功,但是还是要接受批评,她的表现的确有些莽撞。”

“头儿,她抓捕姚昌的时候受了点伤,你没批评的太重吧?”安长埔一听程峰这么说,心里有些不踏实起来。

程峰摇摇头:“我是那种不同人情的人么?之前我安排你们两个一起调查,一来是因为当时田阳和墨窦手头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另外也是对秦若男在B市时的工作作风有所耳闻,觉得你们两个的风格比较互补,效果会好,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了,你们两个在工作里大小摩擦一直不断,所以我忍不住想,或许我的决定是错误的,方才我把秦若男叫来,除了提醒她以后不能那么冒险之外,也问了一下她的意见,如果她还是想要换个搭档,我就调田阳来和你一起跟现在的案子,让秦若男去和田蜜或者墨窦。”

“那我一会儿去找田阳,把进度跟他沟通一下。”安长埔听了程峰的话,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没那个必要,秦若男没有同意换搭档的事情。”程峰接下来的话有些出人意料,“她说这件事让我问问你,如果你觉得受不了她,不愿意继续和她合作,她就放弃这个案子。所以我把你叫进来,想要问问你的意见。”

安长埔原以为秦若男会欣然接受程峰的提议,却没有想到她居然把选择权留给了自己,不由的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才说:“那就保持原样吧!反正她这次冲动行事你也批评过她了,估计以后会改正,她这个人怎么说呢,实力还是有的,就是个性太强了一些,但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儿,我一个大男人,要是连这么点儿包容心都没有,那我也太小心眼儿了!再说,女孩子脸皮薄,要是我提出来换搭档,她自尊心恐怕也过不去。”

“既然你也这么说,那我就让你们继续调查,希望你们能够尽快磨合好,别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程峰见安长埔主意已定,也不干涉,犹豫了一下,才问,“据我所知,你们俩是同届毕业生,不知道在校的时候你们认不认识,秦若男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

“之前不认识,但是她的情况我从老同学那里也听说了一点。”

“她也挺不容易的,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中,家里的经济状况也不算好,听说家里除了她本人之外,另外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两个妹妹都在完成义务教育之后就辍学了,只有她一个人挣扎着读完了大学,估计过程中肯定吃了不少苦。”程峰在了解到秦若男的生活背景之后,对这个倔脾气的姑娘也多了几分同情和赞赏,“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挺不容易的,你平时工作中也多多包容一些。”

“没问题。”安长埔爽快的一口答应下来,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拿着的工作记录,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刚才你叫我进来,我还以为秦若男肯定又要求换人,都做好把这个案子的情况交待给别人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她居然没接受换人的事!”

程峰也笑了,顺便叮嘱几句:“这几天你就多分担些吧,记得让秦若男去检查一下。”

第三十二章 利益诱惑

安长埔从程峰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秦若男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

“是要工作交接了么?谁来接替我?”她见安长埔面无表情的走过来,连忙摸过桌子上的案件材料。

安长埔拉一把椅子坐在秦若男桌旁,把自己的记事本往桌子上一放,对她说:“来吧,说说今天鲁安梅有没有提到什么值得注意的内容!”

“谁来接替我跟进这个案子?应该把接替我的人也叫来吧?”秦若男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你要是实在受不了我,可以去找峰哥申请,不过我是觉得咱俩合作还不错,没有请求换人的打算。”安长埔摊开记事本,看着秦若男,“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秦若男一怔,沉默了一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整个人却好像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她翻出之前和鲁安梅谈话时做的记录,把鲁安梅对自己提起的情况说给安长埔听。

对于自己的父亲,鲁安梅的态度十分排斥,认为他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完全没有身为丈夫、身为父亲该有的责任意识,对于鲁民一心想要变性做女人这件事,她更是极其厌恶。

按照鲁安梅自己的话来说,鲁民既然那么心心念念的想要实现自己的女人梦,那就干脆立场坚定一些,不要向父母妥协,不要娶妻生子,而既然做出了妥协,讨了老婆也生了孩子,就应该彻底放弃曾经的意图,一心一意的把日子过好。

秦若男提到,在和鲁安梅的交谈过程中,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姑娘对于异性的态度很消极,认为男人都是不可信,靠不住的。

“就因为他父亲一个人,她就对全部男性都抱有消极态度,这是不是也有些以偏概全?”安长埔听到这里,感到有些不能理解,通常来说,身边的亲人或许会对一个人的人生观、婚恋观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但是鲁民的情况比较特殊,毕竟不是所有的男人的心里都存着一个“女人梦”,鲁安梅仅仅因为父亲就对男性心态消极,这听起来多少有些夸张。

秦若男摇摇头,说出了鲁安梅这种心态形成的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的姐夫,卢吉。

鲁安梅告诉秦若男,卢吉自从和鲁安菊结婚之后,从来没有为鲁家做过任何事,偶尔到到家里来,也是公子哥儿一样的饭来张口,而鲁安菊对卢吉俯首贴耳,唯命是从。

卢吉起初对鲁民想要做变性手术的事情是十分反对的,因为他自己做着点小生意,但是经营的一直不好,先后换了好几种不同的买卖,始终不见好转,在得知鲁民把父母的坟地卖了钱,却打算用这笔钱来做变性手术之后,更是大为光火,还因为要鲁民拿钱资助自己生意而鲁民不肯,和岳父发生了争执,据鲁安梅的回忆,如果不是自己和母亲极力阻拦,加上鲁安菊也多少帮了些忙,卢吉差一点在愤怒之下对鲁民动粗。

之后卢吉就怒气冲冲的带着鲁安菊离开了,之后没有多久,村子里关于鲁民做手术变女人的风言风语就逐渐多了起来。

“那后来卢吉的态度为什么又从反对变成支持了?”安长埔问。

秦若男回答说:“鲁安梅的回答是说,卢吉的态度转变的很突然,之前并没有太多的征兆,唯一的变化是在他改口之后,鲁安菊花起钱来忽然变得大手大脚,所以鲁安梅猜测,姐姐姐夫是从父亲那里得了好处。方才姚昌不也提到过么,卢吉之前因为欠了赌债,去找姚昌借过钱,而后又介绍鲁民去借钱,这中间,卢吉和鲁安菊这两口子肯定尝到了什么甜头,这样一来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鲁民把父母的坟地卖掉,手术也没有全部完成,却还欠了那么多的高利贷。”

“你说的有道理,还有其他的么?鲁安梅有没有提到过她母亲对于父亲变性的事情是什么态度?”

“这个我有问过,”提起丁木兰,秦若男叹了口气,“鲁安梅说,鲁民最初说要拿钱去做手术,可能是因为他嚷嚷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真的实施,所以除了卢吉为了要钱闹的很凶之外,家里其他人也都没有特别当一回事,结果鲁民跑出去再回来,真的做了隆胸手术,丁木兰一个人跑到自家田地里哭了很久,鲁安梅找到她,劝说了半天才带回家里来,不过之后丁木兰和鲁民关起门来谈了很久,谈过之后丁木兰的态度就变了,对鲁民变性的事情表现的很淡然,这让鲁安梅觉得不能接受,认为母亲没有立场,所以才负气出走,到C市打工不肯回家。”

“丁木兰和鲁民谈话的内容??”安长埔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报太大的幻想,料想得到丁木兰和鲁民夫妻之间的谈话内容,作为子女的鲁安梅未必能够有所了解。

果然就像他预料的一样,秦若男没有从鲁安梅的嘴里问出这方面的情况:“鲁安梅说她事后也追问过,但是丁木兰什么都不肯告诉她。不过这件事她没有问出来,倒是从丁木兰嘴里听说了另外一件事。之前我们不是已经知道了,鲁民和他哥哥鲁军因为卖掉父母坟地的事情关系变的很僵,两家没有走动,可是就在鲁民遇害前不久有一次回家,鲁军听到风声冲到鲁民家中把他叫出去,两个人发生了争执,鲁军离开的时候表现的极其愤怒。”

“那丁木兰有没有告诉鲁安梅,鲁军去找鲁民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当时鲁军好像特意避开家里的其他人,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兄弟两个的谈话内容,所以丁木兰只知道两个人出去的时候脸色很难看,远远看到鲁军对鲁民有推搡的动作,至于到底因为什么,她没有告诉鲁安梅,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清楚,还是不想对女儿说。”秦若男说。

安长埔蹙眉思索了一会儿,起身对秦若男说:“我先去给江口区分局打个电话,让他们帮忙留意一下卢吉的情况,然后再接着谈,我还有几个关于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都解释不清的疑问!”

说完匆匆忙忙的打电话去了。

第三十三章 试探

安长埔才一走,原本忙着自己事情的田蜜便跑过来,坐在安长埔方才坐过的那个位置。

“听说你们俩原来是同学?”田蜜一脸兴奋的凑上来,问秦若男。

秦若男愣了一下,点了下头,从抽屉里拿出那个放空了水的空热水袋,递给田蜜:“刚才??谢谢你的热水袋。”

“你不用跟我客气!我比你入学晚,师妹关心师姐,天经地义。”田蜜接过热水袋随手放在一旁,她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这东西的上头,“若男姐,你在学校的时候就和安长埔认识么?”

田蜜叫的亲切,表现的也亲切,她越是这么亲近,秦若男就越显尴尬,两只眼睛看着田蜜,脸上的表情好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不认识。”她回答说,停顿了一下,终究没有忍住,追问道,“你们作同事的时间比我久,还来问我这些干什么?”

“那怎么能一样!人家都说,在学校的时候一个样,走出校门的时候就是另外一个样,人都说会变的!我认识他的时候,他都已经参加工作那么久了,谁知道他在大学里的时候会不会压根儿就是另外一副德行啊!”田蜜说着,不知道是不是想像到了什么,噗哧一下笑了出来。

秦若男的两眉之间微微隆起,她的心底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忽然之间有些失去耐心,可是目光扫见桌上的那个热水袋,又硬是压下心头的烦躁,淡淡的说:“没什么变化,不需要好奇。”

“咦?”田蜜听出来端倪,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点,“刚刚不是说大学时候不认识的么?若男姐你打埋伏哟!”

秦若男被田蜜戳穿,脸颊一阵燥热,随口扯出一个有些牵强的理由:“一个封闭化管理的学校,一个专业一共就只有那么多人而已,不认识也见过。”

“他在学校的时候桃花旺不旺呀?”田蜜好像看不出秦若男对这个话题缺乏热情,甚至可以说是不愿多谈,依旧津津有味的追着问个不停,“之前我不知道,至少在我到重案组之后的这段时间,他可受女孩儿喜欢了呢!之前有一次我们一起调查一起连环奸杀案,去出租车公司了解情况,那家公司的年轻女调度,每次和安长埔讲话都会脸红!据我所知,这一次出去维和,还有个外国维和女警喜欢他呢!”

“你为什么对他的事情这么感兴趣?”秦若男终于忍不住打断了田蜜的滔滔不绝,问出了自己忍了好一会儿的问题。

田蜜好像就等着她这么问一样,一点也没有感到尴尬,笑嘻嘻的说:“你也知道,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是自然规律嘛!越是优秀出众的异性,就越容易受到关注。你说咱重案组里头,田阳是我哥,程峰师兄结了婚,也已经尘埃落定了,剩下的也只有安长埔和墨窦,作为一名未婚女青年,我不得不说,安长埔无论是相貌外观,还是性格工作能力,那都是绝对的潜力股!”

她边滔滔不绝的说,边观察着秦若男愈发不自然的神情,正暗自窃喜,忽然发现秦若男的眼神变得充满疑惑,并且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自己的身后,田蜜慢慢的转过身去,心里头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一转身,她就看到陆向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双臂抱怀,似笑非笑的听自己讲话呢。

“呀!你什么时候跑来的?”田蜜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笑嘻嘻的跑到他身边,亲昵的挽住他的胳膊。

“不早不晚,刚好听到你在谈论潜力股,我怎么不知道你对金融这么有研究啊?很喜欢潜力股么?”陆向东挑着眉问田蜜。

田蜜嘿嘿一笑,撒娇一样的把陆向东的胳膊搂在怀里:“怎么可能,我手里可是攥着绩优股呢!”

陆向东宠溺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不知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走吧!”

田蜜一边应着,一边放开陆向东,取了自己的外套穿上,临走前对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秦若男介绍说:“若男姐,这是我男朋友陆向东!陆向东,这是我的新同事,秦若男!”

“是未婚夫。”陆向东对秦若男点了下头,就算打过招呼了,嘴上倒不忘纠正田蜜的称呼。

“我们今天约了去婚纱影楼选照片,先走一步,明天我把选好的照片存来给你们看!”田蜜没把陆向东的纠正当回事儿,冲秦若男眨了眨眼,高高兴兴的和陆向东一起离开了。

秦若男诧异的看着田蜜和她那位高大英俊但是却冷冰冰的未婚夫走出重案组的办公室,忽然意识到田蜜之前在自己面前滔滔不绝说那些话的意图,再想想自己方才的反映,不禁感到脸颊发烫,心里头有一种被人看破了秘密般的慌乱,把脸埋进自己的双手,发出一声懊恼的呻吟。

“怎么了?不舒服?”安长埔打完电话回来,正好看到秦若男双手掩面,还发出一声呻吟,“脸怎么那么红?发烧了?”

“没有。”秦若男一见他回来了,连忙抬起头来,脸上的红色却更浓了,她掩饰的用手背摸摸滚烫的脸颊,“可能是之前在外面被风吹到了。”

“没事就好,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千万别瞒着!”安长埔不太放心的叮嘱依据,秦若男早些时候和姚昌的一番搏斗始终让人有些不放心,怕她刻意隐瞒伤情。

秦若男点点头,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安长埔,对他说:“方才田蜜的未婚夫来了。”

安长埔看了看时间,笑了:“好家伙,早来了半个多小时,真看出陆博士娶妻心切了!”

“田蜜结婚,你好像挺高兴的。”秦若男眼睛看着自己手边的材料,用随意的口气问。

“朋友结婚是喜事,当然高兴了,我还得给陆博士当伴郎呢。”安长埔没有发觉一向不大爱和自己交谈的秦若男忽然和自己聊起这种话题,他的心思已经重新回到了案子上头:“方才我和鲁军也通了电话,他同意我们到他家里去和他谈谈鲁民的事。现在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去见见鲁军。”

“我不需要休息,一起去吧。”秦若男拒绝了安长埔的好意。

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好强性格,安长埔没有再劝说,同意了她的要求,两个人立刻动身,准备前往鲁军家。

第三十四章 家门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