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都洛阳:闻香榭上一章: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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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她用了我的半边娇就突发心悸症死啦。她的脸皮还不错,可惜我去的晚了,她竟然被送去了官办的停尸房。阿萝,你说我是不是老了,做事没有以前利索了?”
老赖重新回到婉娘面前,那刀子在她脸上比划了下,似乎在确定从哪里下刀,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皱着鼻子嗅了嗅,疑惑道:“我们见过?”随即恍然道:“哦,你已经半死了,即便能
听见我说的话,也回答不了啦。”
老赖眉头皱起,气恼道:“阿萝,他用的竟然是闻香榭的香粉!”
沫儿忍不住伸长脖子向棉帘处张望,巴望着安小姐赶快出来。老赖继续啰啰嗦嗦道:“这些尸体拖过来拖过去,累死我了。我知道,他们在利用我,但是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我。”说
着突然将婉娘的头按向椅背,桀桀笑道:“从额头开始吧。”
沫儿和文清已经顾不上其他,大声吼道:“住手!”文清跳窗,沫儿撞门,一同闯了进来。老赖的刀子停在婉娘的额头上,眼睛瞪得溜圆,喝道:“谁?”见是两个半大孩子,诧异道:
“你们是谁?”
文清一把推开他的手臂,扑上去抱住婉娘的肩膀又摇又晃,大声叫喊,先试了试她的鼻息,发现无碍,又从怀里拿出冷心粉涂在她眉心上,这才站到婉娘的身后;沫儿则飞快拿起斩骨刀
护在婉娘前面,警惕地盯着老赖。
老赖伸头看了看对面的闺房,突然厉声喝道:“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沫儿见婉娘仍然无反应,心口一阵刺痛,叫道:“你偷了这些尸体,为什么要栽赃我们闻香榭?”文清站在婉娘身后,目眦欲裂。
老赖愣了一下,转向婉娘:“闻香榭?”突然放声大笑,上气不接下气道:“哈哈哈哈,本想偷个芝麻,没想到捡个西瓜。我原本只想着将闻香榭挤出洛阳,没想到你们还送上门来。”
转而柔声道,“阿萝,我猜的没错吧?长得漂亮的男人都是骗子。”
文清怒喝道:“你想怎么样?”
老赖一双阴鸷的眼睛透出感兴趣的光来:“这两个小家伙可真不错,一个天赋异禀,一个血脉非凡,”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来的刚好,哈哈哈,阿萝,我将脸皮换得俊俏些,就配
得上你啦。”
沫儿打量着房间,思忖着如何逃出。四面高墙,房间只有一条通道,而且闺房通往香云阁的拱道仅供一人通过,看来必须要制服老赖才行。
沫儿朝文清一打眼色,文清点点头,两人只待找到机会便一拥而上。老赖咯咯笑着,道:“你们闻到了我的半边娇,怎么还不倒?”
沫儿望向他身后,大声道:“安小姐,你今晚可真漂亮!”
老赖一愣,扭头往后看去,文清一个箭步上去抓住老赖握刀的右手,沫儿也连忙上去帮忙,三人扭打在一起。
沫儿和文清自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老赖因为惦记着文清沫儿的脸部皮肤,反倒有所顾及,不得已松开了刀,但他看着老朽,力气却惊人,虽然丢了刀,却飞快踹出一脚,将正抱着他大
腿的沫儿踹了过去,然后快步跳过一边。
沫儿腹部一阵痉挛,却在被踹的一瞬间,看到老赖黑衣下面,翠绿色的衣裙和脚上绣着大丽花的绣花鞋。
惊异间,老赖拿起墙上挂着的一个小榔头,狞笑一把掐住文清的脖子,挥着榔头便要朝他头上砸落。沫儿猛然想明白,大声叫道:“你就是阿萝!”
老赖举着榔头的手停下了,他直起了腰,期期艾艾道:“你们是…李公子的随从吧?”却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一张榆皮老脸露出娇羞的表情,令人作呕。
沫儿的心突突直跳,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任何异常,点点头道:“是。我们来带公子回去。”
老赖看了看后面挂着的干尸,语无伦次道:“我同公子情投意合…这个,不是我…”掐着文清脖子的手松了一点,文清挣脱出来,绕回到沫儿身旁。
老赖或者应该叫阿萝,低下头去,露出一副扭捏的小女儿相。
沫儿挤出一个笑脸,道:“我知道,公子对小姐称赞有加,已经写信给我家老夫人啦。只怕很快就可以用八抬大轿抬安小姐过门了。”
老赖眼睛发亮,灰黑的脸色透出些红光来,低头摆弄着衣角。
老赖眼睛发亮,灰黑的脸色透出些红光来,低头摆弄着衣角。脸慢慢变得圆润,恢复成阿萝的样子。
文清看得目瞪口呆,沫儿偷偷用肘部击了他一下。沫儿试探道:“夜深了,老夫人让我们接公子回去,小姐要没什么事,我们就告辞了。”
阿萝面带歉意,羞涩道:“是不早了。”又急急忙忙解释道:“这个房间…看着怪了点,希望公子不要在意。”
沫儿心中窃喜,敷衍道:“没事没事,我会和公子解释的。”示意文清背起婉娘,小声道:“快走。”
话音未落,一个沙哑的声音咯咯笑道:“来了我这里,还走得了吗?”声音忽而清脆,忽而干涩,一抬头,阿萝狞笑着凑了过来,左半边脸莹润如玉,右半边脸如同干尸,同时左肩平坦
右肩耷拉,呈现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
沫儿暗叫不妙,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谄媚道:“安小姐还有事?”
阿萝的右脸显出狰狞之态,左脸却明显地红了下,娇滴滴道:“李公子他喝了一点酒,回去给他饮一点醒酒的…”一句话未说完,声音突然转换,恶狠狠道:“阿萝!你还不明白,他就
是个骗子!闻香榭一直是那个恶女人婉娘在打理,根本没有姓李的公子!”阿萝昏黄的右眼阴沉沉地盯着文清和沫儿。
左脸有些茫然,女声阿萝低声辩解道:“不,他答应我的。”
右脸抽动起来,露出森森的牙齿,男声老赖咬牙切齿道:“骗子!骗子!”
阿萝幽幽道:“我每次喜欢上一个人,你总说是骗子。”
老赖柔声道:“我是为了你好。这个世上有各种各样的坏人,你什么都不懂,你要跟着我才不会受伤害。”
阿萝跳了起来,尖声叫道:“我不要听!你总说为了我好,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可是我讨厌你,你满身臭味,脏得象街边的野狗!”
右边脸上暗红的肌肉纠在了一起,发红的右眼珠子猛然凸出,老赖不知是哭还是笑,道:“你讨厌我…你还是讨厌我…”他垂头呆立了片刻,咯咯地笑了起来。
文清和沫儿瞠目结舌,听着阿萝和老赖的声音从一张嘴巴中交替发出,如同两个人吵架一般。
右边脸上显出害怕的神色,阿萝小声而坚决道:“对不起。可是我一定要跟他走。”
老赖干咳了几声,冷冷道:“好吧,我成全你。”
阿萝惊喜道:“真的?你放我走了?”
枯瘦的右手伸出,轻轻抚摸葱莹玉白的左手,老赖极其温柔道:“小傻瓜,你要知道,我才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你走吧。香云阁那些宝贝,都是你的陪嫁,还有那块冰香玉,我会想办
法找到另一块,治好你的脸。”
阿萝喃喃道:“其实…我不是要丢弃你,我若成亲,你就是我的娘家人。”
老赖失魂落魄道:“娘家人,娘家人,当年你就是这么说的。”突然暴怒起来,额上的青筋绷起,挥动双手瞬间将左脸抓得稀烂,阿萝仅仅发出一声气息微弱的尖叫,再也没有出现。
阿萝不见了。整张脸已经恢复成老赖的样子,嘴里恶狠狠地咒骂着,左脸上还留着血淋淋的抓痕。
窗外发出微弱的声响,门前的镇魂灯晃了几晃。老赖偏头听了下,笑道:“您来了?时辰还未到呢,您先在屋里等一下。”
刚才文清和沫儿都被惊到了,竟然忘了趁机逃走,听老赖又来了帮手,更觉绝望。老赖捡起剔骨刀,用刀背轻轻磕着左手,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睛亮的象黑夜中的鬼火,闪着绿幽幽的光,
一步一步逼了过来。
看样子,他决计不会放过婉娘三人。眼见他已经逼近沫儿,文清一个箭步窜出,拦在婉娘和沫儿身前,怒声喝道:“你想做什么?”
老赖面目狰狞,挥着刀子朝文清胸口扎来。沫儿尖叫着一头撞向他的肚子,老赖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揉着肚子正要发狠,却像是见了鬼一般,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只听婉娘轻声道:“大癞痢,你还不死心?”
阿萝同柳秀才和好如初,完全不顾老赖心如刀割。眼见离二人成亲只剩月余,老赖唯恐阿萝遇人不淑,便狠下心来,利用自己尚不娴熟的制作工艺,做了一款香粉送给阿萝。
因阿萝喜欢花草,尤其是大丽花,老赖便精心种植,慢慢对各种以花朵为原料的香粉花露有了些见解,偶尔也会做些菊花粉、茉莉粉什么的送给阿萝。但因囊中羞涩,既无人调教,又无
相关器具,他的香粉总不成章法。
老赖一心要证明柳秀才对阿萝不是真心的,有意在香粉中添加了腐蚀性极强的东西,企图造成阿萝毁容的假象。然后找到阿萝,说这款香粉送给她做结婚礼物。阿萝念在自小长大的份上
,最终还是原谅老赖,并使用了香粉。
老赖垂头怔了片刻,丧气道:“阿萝用了我的香粉,不出几天,脸便开始溃烂。我心中暗喜,假惺惺地去安慰她,还故意将阿萝毁容的消息传递出去。十天过去,她早就停用了香粉,左
脸也已经恢复如常,但右脸却溃烂的更加厉害,连表皮都溶解了。唉,我急得抓耳挠腮,又做了香粉补救,却再也不行了。”
文清朝他啐了口吐沫,厌恶道:“这种用在人脸的东西,你竟然胡乱添加东西!不是作孽么!”
老赖脸上惋惜,眼底却满是喜色:“柳家听到消息,派了媒婆过来看了后,果然退了亲。哈哈,哈哈,我就说吧,柳公子根本不爱阿萝!”
婉娘长叹道:“阿萝的幸福,就被你生生给毁了。”
老赖烦躁道:“我是为了她好!我不能把阿萝交到一个不爱她的人手里!”
婉娘冷冷道:“你打着爱她的名义,毁了她的容貌,赶走她的心上人,这不是爱,是自私!”
老赖眼里闪着狂热的光,道:“不管怎么说,阿萝就属于我一个人了,我好开心,我发誓要赚钱,要做好香粉,将她的脸治好。”他突然转向婉娘:“对阿萝的脸,你又什么高见?”
婉娘打个哈哈,笑道:“怪不得你如此耐心地给我讲过去的故事,原来是问我讨教治脸的法子。”
老赖脸抽动了一下,道:“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你将手中剩下的血奴果给我,再告诉我如何能将阿萝的脸治好,我就放你们三人走,今晚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我明天关了香云阁,并带
着阿萝离开洛阳城。”
婉娘眼珠一转,道:“说的轻巧。如今我的闻香榭一点生意都没了,这笔账要怎么算?”
老赖面无表情,道:“好吧,算我错,明天我会出去说,是香云阁用了尸油,同闻香榭毫无瓜葛。”
沫儿怒斥道:“闻香榭同香云阁素无来往,你为什么要造谣污蔑我们?”
老赖乜斜了一眼沫儿,冷冷道:“有客人来买香粉时说,香云阁的香粉不如闻香榭,害得阿萝不开心。”
婉娘扭头打量着身后的干尸,道:“这些干尸呢?怎么回事?”
老赖简单道:“是,我偷来的。阿萝的脸皮坏了,我需要死亡不超过十二哥时辰的新鲜尸体,取了他们的脸部皮肤,用特制的香粉敷在阿萝的脸上。”
婉娘打量着两句新鲜的尸体,道:“听说礼部侍郎刘全明的女儿突发心悸症而死?”
老赖冷哼道:“她咎由自取!哼,这个目中无人、骄横跋扈的丫头,来香云阁买香粉,因不合她的意,她竟然骂阿萝是骗子、贱人。嘿嘿,她的皮肤保养的不错,正好适合我的阿萝。”
婉娘慢悠悠道:“我却不信。她年纪轻轻,身体好得很。”
老赖爽快道:“不错,她是用了我的半边娇。唉,当年我给阿萝做的第一款香粉,就叫做半边娇。后来我培育成了骷髅果,无意中发现骷髅果可以致人心悸,而且添加在香粉中,神不知
鬼不觉便可致人死地。所以她就顺利地来到这儿啦。还有那个小书生,看着老实,竟然色胆包天,趁人不注意轻薄阿萝,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他没买我的香粉,但我一直跟着他,那晚
他喝了酒,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将半盒子的半边娇都给他用上啦。果然他很快就死了,哈哈,哈哈哈…”看他的表情和语气,杀人如同收割草芥一般轻描淡写,沫儿不由得毛骨悚然。
老赖讲完,见婉娘仍不开口说治脸的事,焦急地搓手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婉娘绕着几具干尸走来走去,突然道:“玉器钱家曾发生了一件怪事,大少爷钱玉华,小少爷钱永都得了怪病,我记得当时你正在钱府当差,这件事,与你有关吗?”
老赖迟疑了下,道:“我只是个门房!这种事情,轮不到我管。”
沫儿好奇道:“你那时早就在暗中经营香云阁了,为什么还要去钱家做个工钱无几的门房?”
文清佩服地朝沫儿竖了竖拇指。老赖怒道:“你以为我只能天天躲在屋里?”沫儿吃了个没趣,悻悻地走到婉娘身边。
婉娘盯着尸体看了半晌,伸手捏了捏其中一具的脚腕,道:“这些尸体的魂魄,被谁收了去?”
老赖脸上突然现出惊恐之色,尖叫道:“是我!只有我!”
婉娘摇摇头,凝神看着画满诡异符号的白灯笼:“我不信。”
婉娘拉起一句干尸的裤脚。脚踝以上,肌肉被剥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光溜溜的腿骨。文清解开小书生尸体外的长衫,他的腿肉还在,但腹部五脏全无,只剩下一个干干的空腔子。沫儿捂
着眼睛,不敢再看。
老赖哇一声大叫,扑过来手忙脚乱将干尸的衣服裹好,双眼含泪,央求道:“来不及了,你快告诉我,如何才能彻底治好阿萝的脸?”
婉娘走回椅子,长叹了一声,道:“你当时放了什么东西?”
老赖敲着脑袋,低声道:“四十年了,我想想…我从一间香料铺子偷了些西域的有毒植物,好像有黄杨叶、草头乌、马钱子…其他的,当时我年纪尚小,认不全,实在不记得了。”
文清惊叫道:“草头乌?马钱子?这些都是剧毒的东西,你直接就放香粉里了?”老赖用力地捶着胸口,痛苦异常。
沫儿鄙夷地哼一声,道:“自作自受!”
婉娘沉吟道:“这些东西虽然剧毒,但外用一般不至于皮肤溃烂。每个人对毒药的耐受力不同,阿萝显然属于对毒比较敏感的人。”想了片刻,道:“你的想法没错,整颗的血奴果捣碎
,敷在伤脸上,再贴上整张的新鲜脸皮,一个月过后,脸皮便会同脸长在一起,如同自生。”
沫儿不满地叫道:“婉娘!”又低声嘟哝道:“你这不是教唆他重新害人嘛!”
老赖双眼放光,语无伦次道:“不错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血奴果实在太难…这可怎么办?”
婉娘莞尔一笑,道:“行了,我已经告诉你如何治脸,血奴果如何养,就靠你自己了。告辞。”
老赖慢慢抬起头,一脸邪恶的笑容,道:“我刚才已经提醒过你,来不及啦。”
窗外一阵寒风,白灯笼摇来晃去。老赖将衣摆塞进腰间的麻绳里,露出里面翠绿的裙裾和绣花鞋,扭头对着窗户道:“您稍等片刻,我这里很快就好啦。”抓起地上的剔骨刀,涎笑道:
“不亏是做香粉的,啧啧,这皮肤能掐得出水来。在我培育出血奴果之前,阿萝又可以坚持一段时间啦。”
文清和沫儿一个举着椅子,一个拿着砍骨刀,气氛顿时紧张。婉娘娇俏一笑,朗声道:“还在门外做什么?进来吧。”
哗啦啦一阵响动,十几个黑衣捕快将门口和窗户团团围住。老赖的眼珠子猛眨了数十下,结结巴巴道:“你们是?”
四个捕快同时跃入,其中一个飞起一脚踢掉下老赖手中的刀,其余三人一拥而上,将老赖按到在地。
沫儿叫起来:“老四!”
带头的老四抱拳道:“让婉娘受惊了。”
老赖挣扎不止,大声咒骂婉娘。婉娘熟视无睹,对老四道:“刚才他讲的你都听到了,这个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老四喜不自胜,大声道:“婉娘放心。关于闻香榭的声誉,我明天就提请刑司张贴公告,还闻香榭清白。”其他捕快也连声附和。
婉娘朝窗外张望了一下,询问道:“没来吗?”
老四有些沮丧,道:“应该是发现了我们的埋伏,没进来就走了。”
婉娘安慰道:“算了,至少能够消停过个年了。”转身欲走,见老赖的帽子在打斗中掉落,露出满头的疤瘌。虽被三个人押着,犹自张牙舞爪,满口污言秽语,婉娘站住,静静地看着他
,道:“阿萝早就死了。四十年前,你毁了她的脸,柳家退亲,阿萝不堪忍受,自缢而亡。”
老赖骤然闭嘴,脸上的血痂不停滴抽动,软塌塌地跪在了地上,抱住头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阿萝一直在我身边…”
婉娘不再多话,扭头便走。
沫儿总算想明白了。所谓的阿萝,四十年前已经死去,而造成这一切的老赖,无法面对阿萝已死的现实,硬生生从自己的思想中分离出了一个同他形影不离的阿萝。他自己一天天老去,
而阿萝,永远定格在了青春年少的模样。
三人走在静寂的街上,沫儿毫无睡意,心情大好,要不是担心碰上宵禁的官兵,恨不得唱起曲儿来。
文清却陷入沉思。沫儿推他:“我想回去吃个烤红薯。你想什么呢?”
文清挠头道:“老赖那么臭,即使他化身阿萝,味道怎么掩盖?我总是想不明白。”
婉娘道:“刚才老赖的帽子掉了,我看到他的癞痢头早就好了。”
沫儿惊异道:“那他身上的臭味怎么来的?”
婉娘道:“阿萝之死对他刺激太大,他的部分记忆也停留在了四十年前满头黄疮浑身臭味、被人嫌弃的样子。相由心生,当他是老赖的时候,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发出这种臭味,而当他自
认为是阿萝的时候,身上的异味便没有了。”
文清道:“怪不得。我还疑惑,既然他自己就是阿萝,干嘛不臆想阿萝爱他呢,还让阿萝对李公子动心?”
沫儿快嘴快舌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心里清楚,阿萝只当他是亲人,所以当他自己成了阿萝,就会按照阿萝的心思和性格生活。对不对?”
婉娘笑道:“很对。明天奖励你们两个吃烤鸭。”沫儿一阵欢呼。
文清突然惊叫道:“啊呀,我还想到一个事情,我们在老赖的房间里看到一见血衣,似乎是红袖姑娘的,可是刚才忘记问了。”
婉娘拍拍文清的肩,道:“有老四呢。这事犯不着我们操心。”
(半边娇完)
醉梅魂
短短几天,闻香榭存了一个月的香粉被一扫而空。婉娘坐地起价,生生将价格涨了二成,即便这样,订货的人仍络绎不绝,文清和沫儿别说外出,连吃饭睡觉都如同打仗一般,走路恨不
得飞起来。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沫儿瘫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抱怨道:“这些客人也真是,干嘛都赶在年前要?”
文清虽然满脸疲态,但打起精神将货架简单整理了下,喜滋滋道:“这说明我们生意好。”
婉娘清点着今日的进项,脸笑得开了花,道:“要是一年都像这几天就好啦。”
沫儿悻悻道:“这个年不用过了,连猪大肠都没买。”今天已经大年二十八,又是小年,明天便是除夕,榭里年货尚未置办,特别是沫儿惦记良久的猪肠猪肚,估计市场上早就没得卖了
。
婉娘白他一眼,道:“最讨厌猪大肠,一股猪屎味儿。”
沫儿跳起来,正要细细辩解猪大肠如何美味,忽然皱起鼻子道:“哪里来的猪屎味儿?”
只听老四叫道:“文清!沫儿!”出门一看,老四气喘吁吁拖着两个大麻袋站在院中,一见婉娘,呵呵笑道:“我送年货来啦。”
婉娘笑道:“老四费心。”沫儿捏着鼻子,凑近了道:“猪大肠?”
老四得意地踢了一脚麻袋,道:“全套的猪杂!刚杀的,还热乎着呢。另一袋是些干货,我打量你们忙着,肯定顾不上置办。”
黄三和文清将麻袋拖进厨房,沫儿端了热水来给老四洗手。婉娘道:“案子怎么样了?”
老四神色顿时凝重起来,道:“那晚抓到老赖,衙门连夜对他进行了审问。老赖对盗尸一事供认不讳,但坚决不承认有同伙。”
婉娘沉吟道:“香云阁正堂的内房床下,有一件血衣,我怀疑是另外一个叫红袖的女子的,他怎么解释?”
老四道:“老赖说他心智不全,偶尔喜扮女子,那件衣服是他穿着的,上面的血迹是剥皮换脸时蹭上的。”
婉娘沉思了片刻,道:“其他的呢?”
老四道:“我们前几日发现了停尸房的围墙处的洞口,他承认是他挖的,两具尸体都是从这个洞里偷运出去的。”
沫儿插嘴道:“那晚他在石屋里几次提到,说请外面来人等一下。我猜他一定有同伙。”
老四沮丧道:“不错,我们也是这样考虑,但老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除了盗尸,其他的一概不认。”
婉娘安慰道:“还好,破了盗尸案,至少给了刘全明一个交代,这个年能过得去了。”
老四笑道:“正是,虽说还有疑点,但总归破了案。我的几个弟兄们都高兴得不得了呢。”
沫儿心里颇不以为然,道:“四叔,香云阁的白灯笼,我瞅着上面的符同你们停尸房的一样。你们那个请谁做的?”
老四一愣,道:“停尸房这种地方不太干净,不大容易找到人看门,所以专门找了法师写了镇鬼的符。后来不知啥时候换成了画符的白灯笼,听说是上面请了皇家的袁天师写的。”
沫儿热切道:“那老赖那里的呢?谁写的?”
老四歉然道:“这我明儿再去提请府衙审审老赖去。不过已经结案了,估计有点难。”
沫儿嘟囔道:“疑点这么多,就这么结案了?”
老四无奈道:“年底了,人心惶惶,几位老爷只想给刘侍郎一个交代,哪里还管是不是有同伙?就这么匆匆的结了。”
沫儿还想再说,婉娘呵斥道:“沫儿你懂什么?府衙里老爷多得很,哪里是老四能做得了主的?”
沫儿本来想说出那晚被小安引诱进入新昌公主府见到的情况,见婉娘如此一说,只好闭上了嘴。
老四搓着手,呵呵笑道:“这次破案,还是多亏了婉娘。”那晚临出发前,婉娘让黄三送信给老四,要老四带人来香云阁,尾随文清和沫儿伺机而动。
婉娘咬唇道:“我当时也大意了,只想着即使是香云阁做的手脚,看香云阁地方不大,应该会另有一个所在,谁知道机关竟然就在后面。如此一来,可就打草惊蛇了。”
沫儿总是想不明白,老赖一个老男人,扮成女人竟然天衣无缝,这实在不合常理,忍不住问道:“老赖如今怎么样了?”心里还琢磨着能否让老四带他去看看老赖,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
线索。
老四瞧了瞧四周,低声道:“他作为重刑犯押在天牢里,任何人不得见。我听说第二天就疯了。不过上面不让透漏消息。”
沫儿嘴巴长得老大,说不出话来。
得知真正的阿萝早已死去,而活着的阿萝不过是自己的幻想,对于一直将为阿萝治脸作为生活目标的老赖来说,活着或许已经没有意义了。第二天,牢头便发现老赖忽而女声忽而男声,
疯疯癫癫,神志不清,此案的疑点自然再无对证。
送走老四,沫儿埋怨道:“那次去新昌公主府的事,干嘛不告诉老四?他是捕头,查起来也方便些。”
婉娘瞪了他一眼,道:“胡说!正因为老四是捕头,涉及到皇室的,哪里如你说着这么容易,说查就查了?就凭你夜闯公主府,足可以治你的罪了!你告诉他还不如不告诉呢。”
沫儿想想确实如此,嘴上却道:“呸,你是害怕新昌公主找你麻烦吧!”
第二日午时,终于做完最后一批香粉。黄三去送货,沫儿非要缠着一起出去,婉娘无奈只好应允。
今日除夕,街上人影绰绰,好些商铺的年货已经售空,早早关门回家团圆了,剩下的店铺也开始了最后的打折。最兴奋的是那些无所事事又难得拥有零花钱的儿童们,在街上疯跑,相互
追打嬉闹,彼此投掷鞭炮,嘻嘻哈哈吵闹对骂,甚是热闹。
黄三去铜驼巷后面一家送香粉,沫儿不想进去,便在附近玩耍,见街口三、四个小子比赛甩炮仗,不由手痒,跑去买了一包摔炮,凑过去想和人家一起玩,谁知那几个小子拽的很,理都
不带理他的。沫儿气不过,趁他们埋头划拳之时,抓起一把摔炮猛地摔在几个中间。摔炮炸响,几个人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小胖子还被扬了满脸的尘土,沫儿躲在远处哈哈大笑。
几个小子大怒,一哄围了上来,叫嚣着要打沫儿。沫儿嬉皮笑脸,满眼得意,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半大小子们哪里肯吃这种瘪,上来对沫儿围追堵截。他们四个人,沫儿就一个,眼看就
要被抓住,情急之下见旁边一户人家门开着一条缝,便一头扎了进去。
未料想这竟然是那个小胖子的家,几个小子将门关了,打算来个关门打狗。沫儿被追得抱头鼠窜,见他家靠着围墙边一棵高大的枣树,仗着身手麻利,蹭蹭蹭爬了上去,站在树干上朝他
们几个吐舌做鬼脸。
小胖子几人大声咒骂,其中一个去找了根长棍子来捅沫儿。
沫儿正被棍子捅得无处躲避,那家大人听到声音又出来呵斥,情急之下跳到围墙上,沿着墙头走了丈余,见隔壁院子一株旁逸斜出的梅树粗壮的枝桠伸过来,顾不得多想,便跳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