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伦也早已脱掉套装,套着宽松的薄羊毛衫,拎着塑料袋,朝她微笑:“Hi,楚香,你要水果和牛奶吗?”
“…谢谢,不要。”
王美伦早已挤了进来,随手关上门,脸上的笑容愈发神秘莫测了。
“Ally,有事?”楚香无辜地问。
“没事,只想跟你认识一下。”王美伦笑吟吟的,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里面是一只火龙果,三个猕猴桃,以及两盒牛奶。
“跟我…认识下?”
王美伦撕开一盒牛奶,喝了一口,瞅着她,快人快语:“你不知道吗,关泽同志从上大学开始,就是个出名的单身汉,身边基本没出现过女人,有人曾怀疑他有问题,大概是GAY。”
“你是关泽的校友?”楚香好奇了。
“不是,但我弟弟跟关总是校友,同系的。”
原来有这层关系。
“这么说吧,从风格上,关总是比较典型的‘超脱型管理者’,一贯不喜欢纠缠在具体事务和人际关系之中,他关心最多的是公司未来发展,和战略问题。他喜欢开拓。相对而言人情比较淡泊。”王美伦摊手,瞅了楚香一眼,意味深长。
顿顿,添了一句:“其实,公司的每个女职员都很仰慕他,又都很敬畏他。”
楚香忍不住想笑,仰慕,敬畏,这些词都太夸张了吧。她只好说:“嗯,我感觉男职员也挺崇拜他的,比如李剑。”
“哈。”王美伦又看了楚香一眼,“就是这样。”说着一声叹息:“你休息吧,东西留给你了,晚安。”
“晚安。”
楚香目送王美伦离开。
她眨眨眼,不客气地撕开牛奶喝起来。
既然她失去了做南嘉集团前台的机会,求职失败。那么,关泽在公司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已经跟她一点儿也没关系了。
也许祸福相依,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多留言,多鼓励:)
9
他们在绍兴度过了美好的休息天,但关泽认为,仍有个地方非去不可,否则将是一大缺憾。
“压轴的,肯定得去。”关泽把楚香塞进出租车。
楚香掏出地图一通乱找,关泽便把地图没收了。
不久车子开进某个陌生巷子口,他们下车以后立刻瞧见,眼前是座古典的中式园林。一看匾额,这个地方是沈园。
“喂,关泽,沈园就是压轴呀。”
“是啊,你觉得是不是必须逛的地方?爱情名园,千古流传嘛。”关泽笑得挺得意。
楚香不理,一本正经地问他:“考个基本常识,你知不知道沈园为什么出名?”
“因为陆游写了一首诗。叫…什么凤。”
果然,学经济的男人,大脑里只有模型和数值,只擅长画需求曲线。楚香挺胸告诉他正确答案:“钗头凤,是词。”
“对,我一时忘了。现在公司的事实在太忙,脑子就有点乱,其实以前整册我都能背下来,你别不信。”关泽面不改色。
“得了吧!”楚香彻底无语,这个人的脸皮太厚了,“那你还不知道吗,陆游跟他老婆唐婉,彻底的大悲剧收场,两人不但离了婚,唐婉没多久还挂掉了。”
“那又怎么样?”
“你不觉得不吉利?”
关泽不禁笑了。“楚香,你想太多了吧。南宋离现在快一千年,仍旧人人都知道他们俩的故事,挺好的。”
楚香想了想,摆出一副愤世嫉俗的嘴脸:“我认为,古代的男人没几个真把女人当回事的,唐婉还没死呢,陆游就照样娶妻生子,最后活了80多岁。唐婉对他来说,可能也只是人生的一段经历,一个看得上眼的过客而已,就像买了件喜欢的首饰,不小心打破了。谁知道呢。”
关泽连忙端正态度:“我不是古代男人,我热爱民主,尊重女性。——我从一而终。”
楚香使劲拧了他一下。
关泽拉起她的手,到售票亭买票,售票的大婶好心提醒他们,下午5点闭园,因此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
检票走进沈园,发现沈园跟其他的江南古典园林差不多,亭台楼阁,花园假山,还有个小小的湖,夏天肯定种植茂盛的荷,因为直到现在,也还留了几根枯萎的残枝。
湖边有道长长的廊,檐下密密地挂满铜铃,风一吹,叮叮当当地乱响,悦耳极了。
每只铃铛底下,都栓一块木牌儿,楚香随手翻了几块,基本是情侣的愿望。
比如:
“张小狗?程小猪,永远不分开。”
“珺玲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曹芳芳,kiss you,love一万年!!!!”
还有玩深沉的,长长一段歌词:
“人在风里人在雨里人在爱的岁月里飘流,你我不能参透不能停留不能抗拒命运左右…”底下有两人的名字。
楚香看得不亦乐乎:“关泽,我们也得留一块。”
“算了吧,楚香…这是小孩子玩的。”关泽不肯。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车上播的歌是什么,嗯,关先生?”
“维塔斯。。”
“不是那次,和菩大厦属于碰巧遇上,不算数。”
“你是说,吃川菜那次?”
“对!”
“那次没有歌。”
楚香一声叹息,伤心地说:“怎么会没有歌呢?明明你忘掉了。那次播的是调频,放阿桑的歌,。”
关泽露出吃惊的表情:“楚香,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了,你的印象这么深刻?”
楚香嘿嘿一笑:“说明我重视你,而你不重视我。”
“没有的事。”
“不认罪?”
“欲加之罪,不认。那首,你唱一段给我听听,我马上就记住了。”
“可以。”
楚香清清喉咙,看着湖水,模仿出阿桑那种沙哑的嗓子,木着脸,逼真地唱了几句:
“你温柔的慈悲,让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再也不能给我任何安慰,再也阻挡不了我的泪水…你温柔的慈悲,让我不知道如何后悔,再也不可能有任何改变,再也愈合不了,我的心碎…”
楚香伤情地唱完,自我感觉好极了,抬头去看关泽,却看到他的目光像深夜里的星子一样,跳动着迷人的亮度。
“这么悲伤的歌吗,楚香?”他问。
“是啊,再也不能给我任何安慰,再也阻挡不了我的泪水…”楚香重复了一遍。
关泽放开握住她掌心的手,而搂住了她的腰。
“你看,是不是太不吉利啦?”在他扶持下,楚香腰一扭。
“唔,似乎有一点。”
“要不要我再背给你听?”楚香挑了两句,“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又是悲伤得要死啊,关泽。错错错,莫莫莫。”
关泽哈哈一笑:“从数学的角度上,这叫负负得正。”
“不管怎么说,留个风铃吧,镇一镇。”
关泽拉着她来到小卖部,买了个两风铃,楚香在一块木牌上写了个很大的“关”字,又在另外一块木牌上写了个很大的“楚”字。
他们把两只铜铃并排挂在右边数过去第三根柱子的旁边。
风吹过,两只铃就跟别的铃一起,叮叮当当地轻轻摇晃起来了。
关泽的手搭在她的腰上,看着铃,又笑了:“平时看起来挺成熟的,谁知道本质还是个小孩子,哎,不准暴力袭击!卖风铃的老太太盯着呢,像话吗。”
“她肯定见多识广,习惯了。”楚香瞄了一眼,偷偷说。
“人家是老人。”
“那你的手放在哪里?”楚香不服气。
关泽缩回手,仍规规矩矩牵住她。他们恋恋不舍地走完铃廊,看到汀步旁有两只白色的鸭子,正紧紧挤挨着,幸福地眯眼晒太阳。
沈园深处,假山旁边,两块镌刻《钗头凤》的石壁嵌在墙上。陆游一首,唐婉一首。各诉衷肠。
石壁沧桑古旧,不知流传许久,不知出自何人。楚香伸手去一摸。
“你看,错错错,莫莫莫。”楚香指着陆游词的那块。
“知道了,不是已经镇过了么,没事。”
“关泽,旁边有人吗?”
关泽四处张望:“没人啊,怎么?”
“我要代表现代女性向陆游示威。”
关泽喷了:“你想把它们砸了?楚香,破坏文物是犯法行为,你想想清楚啊,你不能为了陆游莫须有的罪名就对不起人民。”
楚香嗔道:“你在说什么啊。”
“那你想干嘛,在这儿绝食?”
楚香的目光已经像蚕宝宝的丝一样,柔软坚韧地缠住了他。
关泽再次把手挪到她的腰上,却停住没有动,声音不知不觉变得很低,轻轻说:“小姐,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们额头渐渐靠近,听见了彼此的呼吸。
“关泽,你的眼神不怀好意。”
关泽的手在她背上寸寸移动,最后触到她面颊上。他轻轻地亲吻她的额头,她的鼻尖,她的耳垂,她的脸。
“对不起,不是故意的。”他喃喃说。
楚香扬起脸,他的唇终于落到她的唇上。
他们彼此将舌尖小心翼翼地探过牙关,温暖的电流从口腔缓缓地,一直传递到脚趾。酥麻的快感麻痹了他们所有的知觉。他们闭着眼睛,都没有发现对方在微微地发抖。
两个人的初吻,发生在绍兴沈园,陆游千古名篇《钗头凤》的前面。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他们吻了很久很久,仿佛将魂魄也纠缠在了一起,直到一起喘不过气来,关泽才松开了她,却只距离她两厘米。他的手依然捧着她的面颊,好像准备随时再来一回。
“你说,你真不是故意的?”楚香低声问。
“真不是。”
“我怀疑你。”
“我向毛主席发誓。”
“…你两次跟我换零钞,是不是故意的?”
“那是神谕,楚香。”
关泽又把嘴唇贴了过去,啄了她一口。
忽然他们都听到好一阵噼噼啪啪的掌声。赶紧分开,仓皇一望,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对年轻情侣,居然在旁围观,不知是谁,鼓起掌来。
“帅哥美女,喔喔喔!”有人开始起哄。
窘然。
关泽闹了个红脸,拽起楚香,溜之大吉。
“帅哥。”楚香拿手指戳戳他。
“嗯?”
“你说,他们没拿手机对着我们吧…”楚香思索,努力回忆。
“…”
“明天网上就有我们的视频了,在天涯八卦。”
“想象力不要这么丰富,楚香。”关泽无奈地说。
“关先生,身为南嘉集团的总裁,你是不是很有名?”
“没有,我向来很低调。”
“唉,人肉搜索比你以为的厉害多了。肯定是超级热帖,点击率三天之内超百万。你想不红都不行。底下那批猥琐男保准开骂,咱们要坚强哈。”
“…”关泽无语,拍了拍她的头。
“没影的事,瞎想什么呢。”
楚香不依不饶,猛地问他:“关先生,天涯的老大你认识吗?有电话吗?”
关泽想了想:“也许吧,这我得问问助理。楚香,如果真有麻烦,我会解决,你别操心。”
“噢。”
关泽忽然笑了,毫不客气地奚落她:“楚香,你怎么心虚成这样啊,刚才胆子却那么大,我都吓了一跳。”
“…这叫羞涩。”楚香闷闷狡辩。心里想,这个人事后装沉稳,刚才还脸红呢!
“那你就羞涩地回味一下。”关泽柔情蜜意地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