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一名弟子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不久,便把林慕寒引上厅堂。

林慕寒遥望公孙叹正襟危坐、须发戟张,那封铁衣教帛信压在他手下,手臂还在微微抖动,公孙书宁肃立一侧,默默不语,心中暗自叫起苦来,他素知师父脾气十分暴躁,以至圣剑门“退出江湖”四个字喊了二十年也没能真正退出过。公孙叹看不惯江湖险恶争斗,在三十几岁闯下“剑圣”的名头后便萌生退隐之意,怎奈其性如霹雳烈火,他看不入眼的事又多,江湖上的大事小事都绕不过圣剑门倒是真的。江湖上的人都万分敬畏公孙叹的侠义行为。

林慕寒虽对师父又敬又惧,心中颇是不忿,在门口遥遥地施礼道:“师父,徒儿正有一事禀报。”

公孙叹又是一拍桌子,骂道:“混帐东西,你一人怎敢向铁衣教挑战?须知你背后是圣剑门上千弟子,你仇人背后是数万教众,两派结仇,后果不堪设想!”

“师父,是那病夫来仙都寻衅的!”

“畜牲!到现在还骂人家是病夫?”

“不是,师父,我没有向那病夫下战书啊!”

“你没有?那人家怎么找上门来了?难道战书是我下的不成!我才出去几天,看你们把圣剑门搞成了什么样子!”

“我和那病夫确实有仇,可他没来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我兄弟是他杀死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找上门来。”

公孙书宁在旁惊讶道:“这倒奇了。”

公孙叹全然不理会他们在说什么,依旧把桌子拍得砰砰大响,叫到:“我不管那么多!圣剑门和铁衣教都是名门大派,不能因为你小子搅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师父,您在江湖上名盛位尊,你要为弟子做主!”

“哈哈,陆文龙那个老家伙这信写得绵里藏针,口口声声说这是你和郭旌阳的私人恩怨,不该挑起两派不睦,行文却大有咄咄逼人之势,仿若我派稍有妄动,铁衣教便会大举来犯!”

林慕寒一听,跳了起来,叫道:“铁衣教真是欺人太甚!”

公孙书宁在一旁接道:“就是,若不是铁崖气不过,出手将那病夫打退了,我们还不知被铁衣教欺负成什么样子。”

林慕寒道:“就是就是,多亏了大师兄保全了我派的清名!他们铁衣教再敢来寻衅,我们跟他血战一场便是!”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林慕寒一惊,只觉脸颊热辣辣地难受,半边腮帮肿了起来。

第五章

公孙叹翻手给了他一记耳光犹不解恨,骂道:“混蛋!你让圣剑门上下都陪着你送死么?你现在是圣剑门的门徒,不是从前的狂放小子,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我圣剑门的利害,你懂么?”

林慕寒见师父不为自己做主,不冷静思考主意,只顾责罚自己,不由怒火中烧,发起狂来,叫道:“我仍旧做我的狂放小子去,今后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再与圣剑门扯上关系便是!”

说毕,拂袖而去,人到门外,一声“告辞”才传过来。

公孙叹气哼哼地骂了声“滚”,便转入内堂独自生闷气去了。

公孙书宁深知林慕寒脾气秉性,怕他一个人发狂,独自到铁衣教去寻仇,追出去喊道:“林大哥,你去哪里?”林慕寒头也不回:“圣剑门不能容我,我自然去另寻安身立命之所,妹子保重,我会回来看你的。”

公孙书宁不想事情闹到这步田地,急得直跺脚,连声叫道:“你真的要走啊?”平日里与林慕寒最要好的师兄弟大路、小路跑上来,死死抱住林慕寒左右胳臂,叫道:“林大哥,师父向来如此,气头上说的话何必当真?你若真的就此走了,岂不白入圣剑门一遭?”

林慕寒哪里听得进去?别人越劝说,他越是偏激地要走,反觉得说走不走,脸上无光,今后更加无法在圣剑门立足,用力甩脱了大路、小路,扬长出门。

“嘿嘿,年轻人,这点小事都忍受不住,将来又能做什么大事。”林慕寒刚跨出大门,就听门口扫地的老妇人自言自语道。

林慕寒立足回身,不屑道:“乡下婆婆,妄谈什么大事?”

那老婆婆仿佛没有听见他讥讽自己,埋头干活,口中念叨:“你这样走了,有人偷着乐呢,实在大错特错。”

林慕寒心中一惊:是啊!自己落到现在这步田地,显然是有人陷害,先前只顾着生气,全没想到这一节,到底是谁借自己的名义向铁衣教挑战呢?想到此,林慕寒不由细细打量眼前这位不起眼的老婆婆,暗忖:此人只怕知道些什么!当即躬身行礼:“婆婆高人,林慕寒鲁莽愚钝,还请婆婆明示。”

婆婆低声道:“你跟我来。”说着将扫帚竖在墙边,一跛一跛地出大门往东行,林慕寒跟在后面绕过石屏如山、颜色赭赤的“小赤壁”,来到悬崖边上。

那山腰悬崖横嵌着一条二三十丈的天然石廊,叫做“白蛇路”,相传刘秀被追兵追到此,走投无路,突然一条鳞光闪耀的蛟龙飞速在岩壁间穿过,开出一条路使他脱险,故此路又称“龙耕岩”。那老妇回头看看没有人跟来,右手在林慕寒腋下一提,将他架起,健步如飞,脚下毫不滞息,转眼跃上“龙耕岩”。林慕寒但觉耳边冷风阵阵,不觉一阵眩晕,想不到这个蹒跚跛脚的老婆婆身负奇异武功,却不知缘何深藏不露,隐在圣剑门不为人知?

想到此处,林慕寒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忽觉身子向外一荡,整个身子被那老妇人甩向悬崖外边。老妇人单手依旧托在他腋下,只要她稍稍一松手,林慕寒必然跌落悬崖,粉身碎骨。

林慕寒向下一望,只见崖下青云袅袅,惊得背后冷汗淋漓,大叫道:“老婆婆,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

老妇人嘴角一动,森然道:“灵石回风,你的死期已到,还有何话讲?”说着曲指成爪,扣入林慕寒肉里。

林慕寒胳膊吃痛,却不敢乱动,生怕那婆婆就此放了手,愁眉苦脸道:“婆婆,你说什么?什么灵石回风?”

老妇人嘿嘿一阵冷笑,异常阴惨恐怖,叫道:“当真滑头!你道我不敢摔死你么?”

林慕寒见她面目狰狞,笑声又诡异阴森,直如鬼魅,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升到头顶。不过此时他怕是怕,心中反而镇静下来:这位婆婆认错人了?若我就此死了,岂不是冤枉?要么她便是害我的人,那我更不能这样死得不明不白!不行,无论如何得搏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想到此,林慕寒被擒手臂突然往她胳臂上一搭,反扣住婆婆的手臂,口中叫道:“婆婆,你扔我下谷,我便拉你下去,咱们同归于尽!”

林慕寒抓紧她手臂之后,身子向左转去,想要靠近白蛇路小径。那小路极狭,不容腾转回身,那婆婆此时便想摔他下去,已是不能,若二人缠斗一处,又难免都有性命之虞。

她没有防到林慕寒会来这一手,一时倒还真不能把他怎样了,无奈道:“好小子,当真讨死么!”身子向来路退后两三步,闪开空档,不容林慕寒接近,手臂一抡,将林慕寒整个身子挥了起来。

林慕寒身子直如大鸟般上下盘旋,顿觉天地旋转,口耳灌风,转瞬被她猛地掼在岩壁之上。

林慕寒受制于人,身不由己撞到石壁上,摔的七荤八素,双手当即软了。这婆婆无缘无故胁迫自己,心中火起,意欲挣扎起来再搏,无奈浑身剧痛,丹田这口真气,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来。

老婆婆见他再无力还击,恶狠狠道:“这里没人,你给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灵石回风那恶贼派来的?如有隐瞒,我剥了你的皮!”

第六章

林慕寒此时身上虽痛,心中却十分清醒,这婆婆反复说什么灵石回风,灵石回风到底是什么自己却全然不知,难道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莫非自己遭人陷害也与这灵石回风有关?念及此,林慕寒挣扎着坐起来,喘息道:“婆婆,我此刻命悬你手,又怎会骗你?我当真不知什么灵石回风,连听说都不曾听说过,我与婆婆平时虽少有接触,但婆婆应知我林慕寒为人爽直,实不知婆婆因何非说我是灵石回风的人?灵石回风的人又是干什么的?在下实在是让婆婆说糊涂了。婆婆若不肯相信我的话,便杀了我吧。”

老妇人嘿嘿冷笑,双目如电,凝视着林慕寒,声音像从地底下传来:“你道我不敢么?”说罢五指箕张,抓向林慕寒面门,林慕寒双眼一闭,心想,这下完了!

谁知过了好久,那婆婆的手也没有抓下来,林慕寒偷偷睁开双眼,见那婆婆的手已经收回去了,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脸上表情却柔和了许多。林慕寒叠遇变故,心下惊惧,一时不敢做声,只怕惹恼了她,不知又会让自己吃什么苦头。

那老婆婆自言自语道:“的确不像。”

林慕寒轻声嘟哝道:“本来就不是嘛!”

老妇人也不理他嘀咕些什么,脸上似笑非笑,表情颇为怪异,突然一提他的手臂,喝道:“你随我来。”

林慕寒惊魂甫定,哪敢不从?紧紧跟在老婆婆后面,走过白蛇路,前面出现三个石洞相连的倪翁洞,又称“初旸谷”。老妇人在洞前独角亭坐下,招手对林慕寒道:“你也进来坐。”

林慕寒恭敬入坐,听老妇人说话。

那老妇人森然道:“年轻人,你被人陷害利用了知道么?”

“知道,有人冒充我,向铁衣教下战书。”

“那你知道是什么人所为?又为什么要害你?”

“这个…晚辈真的不知道。”

“那你打算就这般甩手离去?想不到你虽年纪轻轻,却不长脑子,只知图一时之快,岂不是正好中了他人奸计!到头来亲者痛,仇者快,只怕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真是可笑!可叹!可怜哪!”那老婆婆说时一脸的不屑之色。

“晚辈确实糊涂!婆婆教训得是!还请婆婆指点,晚辈下一歩该怎么办?”林慕寒刚才一时激动,愤而出门,并不曾想到其他,此时既知自己遭人陷害,一心想的是找出幕后黑手,对老婆婆说话也客气起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陷害你的人,应该是灵石回风!”

“又是灵石回风?婆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更加不认识他,他到底是谁?为何要害我?”

“灵石回风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组织,是朝廷派出来,迫害江湖人士的一个组织。”

“朝廷?为什么迫害我这个小人物?”林慕寒心中疑窦重重,对老婆婆说的话半信半疑。

老婆婆也不理会他听没听懂,继续道:“他们的目的不是要害你,而是利用你挑起江湖纷争!这个组织就是要瓦解江湖各大门派的势力,叫它不能与金国为敌,更无力与朝廷抗衡。当今天下,以抗金为己任的铁衣教就是这个组织眼中最大的砂砾,灵石回风必欲除之而后快。”

林慕寒气愤地说:“朝廷自己不思收复故土,还不许百姓抗金?真是糊涂无耻!”

老婆婆嘿嘿一笑,道:“你还不傻?民间义军北伐,皇帝赵昚生怕金国恼恨起来,自己便坐不稳龙庭,你说他要不要禁绝义军?”

林慕寒暗自骂道:“好个昏聩的皇帝!”

老婆婆又道:“如今这个组织的人,已经打入圣剑门。”

林慕寒一听,惊悚道:“是谁?”

老婆婆摇摇头,长叹道:“我在圣剑门扮做仆人一年有余,暗自观察这个灵石回风到底会是谁,却是半点头绪也无。”

林慕寒暗暗吃惊,问道:“灵石回风如此隐秘么?”

老婆婆点了点头,道:“这次利用你和郭旌阳的私人恩怨大做文章,试图挑起两派纷争杀戮,正是灵石回风得意的大手笔。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太早了!”

林慕寒又惊又怒,骂道:“我一定把那个王八蛋揪出来,决不能让他毁了圣剑门!”

老婆婆哈哈大笑道:“你个傻小子,小小圣剑门算个狗屁!今后你在江湖上行走,什么事情弄清楚了再讲话,别轻易相信那些所谓的朋友,对任何人都要警惕三分。”

“前辈缘何连圣剑门也骂?”

“哼哼,只要我高兴,少林也不放在眼里。圣剑门怎么骂不得?一提公孙叹那个老鬼我便生气!”

“哦?前辈和我师父曾有渊源?”

“当年…咳,休要提那个老不死的,他剑术博得今世无双的虚名又怎样?在我眼里算个狗屁!”

林慕寒见婆婆污言秽语不断辱骂圣剑门和公孙叹,心中颇为不快,那妇人不提她与师父往日过节,自己也不好再问,喃喃道:“我师父,在江湖上算个大英雄的。”

“放屁,你小子放屁!他会耍几下剑,还不都是我爹爹教的?这个没良心的,他武功再高,也是个大糊涂蛋!”

林慕寒没想到这老妇竟和师父谊属同门,既然如此恨师父又为什么到圣剑门当个扫地的仆佣?师父又为何同意她在圣剑门扫地?一时之间却也猜不透其中因由。想到适才师父不问青红皂白便将自己赶出门来,心下不由对师父生出些许憎恶来,他试探问道:“那…我师父知道灵石回风在暗中破坏么?”

“实不相瞒,我本是仙都‘紫芝坞’的女主人,坐下弟子也有上千人…”

第七章

 林慕寒心中一凛,跳了起来,叫道:“原来是紫芝坞女主,失敬失敬。”原来那紫芝坞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帮派,八大门派以降,紫芝坞称尊,这紫芝坞一派颇为江湖称颂,只是两年以前不知何故风流云散了。

老妇人见他打断自己说话,白了他一眼,继续道:“怪我当初大意了,对灵石回风毫无提防,是而让小贼阴谋得逞。”

林慕寒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堂堂紫芝坞是遭人暗算,才从江湖中消失的!

“我派虽亡,却也让我查找到了灵石回风的蛛丝马迹,一年前,他们又颠覆了黄山派,随后潜伏到圣剑门来…”

林慕寒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惊道:“黄山派也是给他们暗中使坏搞垮的?”

“正是,我在圣剑门乔装匿形,居然没能打探出那个灵石回风到底是谁,咳,人心难测,恶人太也狡猾。”那婆婆不由叹了口气。

林慕寒急道:“那这一年来,婆婆到底有没有告诉过我师父这些?他老人家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那婆婆一阵冷笑,道:“怕不是关心你师父吧,你担心你的书宁妹妹是不是?哈哈,很好,你很好,你比那个老鬼有良心。”

林慕寒心头一震,暗忖自己在圣剑门到底最关心谁?难道真的挂怀义妹多些?自己也不知眼前的婆婆说得对不对,不由得心下一片茫然。

那老妇看他窘在那里,笑笑道:“我一年前就告诉那个糊涂虫提防朝廷派出的灵石回风,可他根本不听我说话。他心中有的,只是当年的恩怨,全然不顾忌眼前的灾难,我又暗暗示警几次,他依旧全不理会…”

那婆婆不免有些哀伤,幽幽叹了口气,骂道:“那个挨千刀的老顽固,将我的好言规劝置若罔闻,如此下去,圣剑门迟早要毁在他的手里。”

林慕寒道:“师父智勇双全,鼎鼎有名,江湖中人无不钦服,师父对于灵石回风的暗中破坏,心里一定有数。”

“呸,他也配称智勇双全?我劝他几次他不理会,我也恼了,我倒要亲眼看看圣剑门是怎么在他手里败亡的!哈哈哈…”笑到最后,听不出是喜是悲。

“不行!我不能眼看着师父和义妹被贼子所害,前辈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林慕寒长身而起,大声说道。

老婆婆嘿嘿笑道:“刚才我不拦你,你便这样走了,既代人受过,又叫恶人欢喜。”

林慕寒惭愧道:“前辈不必说了,晚辈已经明白,我这就回圣剑门去,把那个灵石回风挖出来!”

“你也和你师父一样蠢,你知道是谁?又怎么去挖?想好了吗?你先不忙回去,仔细回想一下那日你和郭旌阳比斗经过,觉得有谁最是可疑么?我开始怀疑是你故意挑起事端,不曾注意其他人,既然你不是灵石回风的人,那一定另有其人!”

“难道是…燕驭轲?!当日他极力怂恿我跟郭旌阳打斗,故意把这事扯到圣剑门上,并不断侮辱铁衣教和郭旌阳,还扬言圣剑门将派人去灭铁衣教,当时还不觉得,现在想想,燕驭轲当时的言行实在过火!”林慕寒回忆当日情景,心中反复推断,越发觉得就是他,心中恨极,咬牙道:“肯定是燕驭轲!我这便找他去!”

那婆婆笑道:“算你还不笨!分析得有点道理,但目前尚不能肯定。你先慢走,凭你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算找到灵石回风的人,也是白白送死!我有三招剑法传授给你。”

林慕寒一呆,转而欣喜道:“你要教我武功?”

“哼,公孙叹那老匹夫都可以教你,我为什么不能?我这‘旸谷三剑’可是更上乘的绝技!”老婆婆说着踱进初旸谷,那石洞三洞相连,玲珑剔透,倒是天然仙境,老妇转进去不久,取出一柄荧光凛凛的利剑来,神态颇为意满自得,开口道:“我闲时在此坐观红日出谷,静思旸洞三窍,创出三招剑法来,今日就传授与你。”

夕阳敛起最后一缕余晖,转眼便要隐没山峦之后。

经过大半天的潜心揣摩,林慕寒已将三招剑式习得颇为纯熟,大有心得,便与那老妇人一起离洞下山,重返圣剑门。

二人回到圣剑门外,老妇人悄声道:“你不妨去试探一下那个燕驭轲,以他为突破。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眼看跛脚老婆婆回屋去了,林慕寒没敢惊动人,偷偷回到自己房里,躺在床上反复斟酌,越想越觉得燕驭轲可疑可恨,心中烦躁不安,不觉间喝了半坛闷酒,抬眼见天色全黑了,便摸了柄宝剑缚在身后,大步奔燕驭轲房间而来。

林慕寒推门一看,燕驭轲和三个人正在饮酒行令,好不热闹。定睛看时,却是大师兄杨铁崖、“大路”路不平、“小路”路难行两兄弟。

四人看林慕寒突然回来,心下很是诧异,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大路道:“林兄弟到哪里去了,来来来,坐下一起喝酒!”边说边拉林慕寒。林慕寒纹丝不动,死死盯着燕驭轲,脸色阴森,一言不发。

燕驭轲喝得也醉醺醺的,看他眼色不善,分明是来找自己晦气,酒醒了一半,心思千转,脸上笑容却不收敛,赔笑道:“林师弟有什么事么?坐下边吃边谈。”

林慕寒见他皮笑肉不笑,惺惺作态,趁着酒性来拉自己,假装亲热,心中无比恼恶,咬牙道:“你为什么害我?”

他此言一出,不等燕驭轲开口,杨铁崖翻手抓住他的右腕,低声喝道:“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便回来撒泼耍横!”

燕驭轲似笑非笑道:“我什么时候害你了?是你自己要离开圣剑门的,现在后悔了,想回来了,便想拿我借坡下驴么?我燕驭轲怕过谁来着?你想触我霉头?嘿嘿,就凭你?当真可笑!”

第八章

 林慕寒适才还在用言语诈他,此时见他出言讥讽,越发觉得以自己的名义向铁衣教下战书的人,笃定便是他了,早将适才婆婆的规劝忘到脑后,大声吼了一句:“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明白!你为什么害我!”

大路、小路在一旁劝道:“林师弟,这夜深人静的,你乱喊什么!有话好好说嘛,燕师弟怎会害你?休听旁人胡说。”

燕驭轲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害你了?证据何在?”

林慕寒火往上撞,叫道:“冒我之名向铁衣教下战书,挑唆两派争斗的,是你不是!”

大路一震,忙阻拦道:“林师弟,此等大事,没有真凭实据,切莫要胡说,一则容易伤了兄弟感情,二来师父知道决不会善罢甘休。”

燕驭轲脸色变了变,倒也并不生气,反而挑衅道:“战书是我写的又怎么样?你不是挺恨铁衣教的人么?”

他如此坦然承认,林慕寒倒没有想到,强压着怒气问道:“这么说真的是你了?你到底是谁?你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你背后是不是还有龙头大哥指使?”

燕驭轲“哧”了一声,轻蔑地笑道:“圣剑门里,我就看着你不顺眼,想让你滚,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