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微微皱眉,不解道:“我这边也还有两位少年高手啊。”

杀手冷笑一声:“两个废物。”

“五人偷袭,也杀不死两个少年,还好意思说别人是废物?”谢宣轻轻甩了一下手中之剑,“真是笑话。”

“是不是笑话,你很快就知道了。”那杀手忽然暴喝一声,“列阵!”那站在他周围的杀手顿时动了起来,围绕着谢宣等三人继续地行走着。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谢宣望着他们,低声道,“这就是暗河的杀手阵法——地支十二辰。”

第233章 地支十二辰

那受了伤的杀手忽然站了起来,他将手中的短匕咬在了嘴中,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将上面的药水洒在了胸口的伤痕之上,鲜血被止住了,只见他神色狰狞,满头是汗,似乎十分痛苦。

“绵阴粉。”谢宣眼神中露出几分惊诧,“对自己用这样的药物,难怪暗河的杀手被称为天下最可怕的杀手。”

“绵阴粉?”李凡松想了一下,说道,“我听说过这种药,能麻痹人的痛觉。可是这药却容易成瘾,用了一次便再也离不开了。”

“都说儒剑仙阅万卷书,知天下事。果然是见多识广。”那杀手收起了药瓶,将手中的短剑收了起来,“那么你也应该听过地支十二辰是什么阵法。”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无处能破,绝一切生机,据说是暗河的围杀之阵。”谢宣缓缓道,“据说入阵之后,无论想从哪个方位突破,都会受到十二人的联手拦截,每一人的时机都掌握的绝对精准,绝不会让对方突围而出。你们想困住我。”

“暗河杀人从来明码标价,给多少金票干多少的活。你是儒剑仙,你的人头值大价钱,要杀你得付出很大的代价。我们并没有打算做这亏本的买卖,所以只是打算困住你。”杀手低声说道。

谢宣点头:“这阵的确很难破,我得想一想。”说完后他竟席地坐了下来,还从书箱里拿出了一个水筒和几个茶杯,倒了两杯茶水递给了李凡松和飞轩:“喝两杯凉茶,这个阵难破,我得想一下。”

李凡松犹豫地接过了那杯凉茶,愣愣地说道:“谢先生……这?”

“这是围杀之阵,只有当你突围的时候,才会显露杀机。我们若是就这样做着,他们不会妄动,动了就容易暴露。”谢宣淡定地说道,“我得想想怎么破才是。”

“可是,师娘那边……”飞轩犹豫地说道。

“这师娘叫的还真顺口,放心,那边虽然有二十个蛛影杀手加一个傀,但是在走火入魔的李寒衣身边,还有一个雷轰。赵玉真肯为李寒衣死,杀了三个唐门长老,伤了两位暗河家主,雷轰也未必就做不到。”谢宣慢悠悠地喝了一杯茶,“要想担心别人,先解决眼前事,事急心不急。”

李凡松想了一番后垂首:“弟子记下了。”

于是三个人就坐了下来,慢悠悠地喝着谢宣的凉茶,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那暗河的杀手却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他原以为这三人会着急突围,可没想到他们竟就这样坐了下来。

飞轩赞叹道:“先生,这茶真好喝。”

“此茶是南诀人最爱的凉茶,将金银花、野菊花、鸡蛋花、木棉花四种花放入壶中,之后加五碗清水,五碗熬成一碗之后放凉之后就可以饮了。南诀之地湿热异常,饮这茶能心脾清凉。”谢宣侃侃而谈。

李凡松赞叹道:“先生果真如传闻中一般博学。”

飞轩翻了一个白眼:“小师叔,你眼神中的崇拜实在太过于明显了。”

李凡松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师父在下山时曾经说过,我命中有两份师缘,一份是他,还有一份在山野之间,且不逊色于他,莫非就是前辈你!”

谢宣微微皱眉:“我从未收过徒弟。”

飞轩更是目瞪口呆:“小师叔你当时不是说你这命中只有掌教师祖一个师父,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的吗?”

李凡松却对飞轩的话视若无睹,眼神中仍然满是渴烈:“在遇到先生之前,我的确觉得世上无人能与师父比肩,但见到先生之后,才知剑仙风范,绝非浪得虚名……”

飞轩有些看不下去了,住了嘴,把头扭到一边,自顾自地喝起茶来。谢宣却只是微微笑着,没有说收这徒弟,却也没说拒绝他。

那领阵的杀手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冷冷地笑了一声。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不过幸运的是,他是一个耐心很好的人,既然这三个人并不急着破阵,他就安心坐了下来,服下了几颗疗伤的药丸,默默地开始运功疗伤。

就这样,一连就过去了三个时辰。天下渐黑,一轮弯月挂起。

“先生,我们要这样做到什么时候?”飞轩终于忍不住问道。

谢宣又从后面的书箱里拿出了一张面饼,撕成了三份,分明递给了飞轩和李凡松:“别着急,吃张饼再说。”

李凡松接过了那张饼,没有说话,只是想,儒剑仙谢宣比起师父道剑仙还要高深莫测几分。

“我在想,什么剑术能破这门阵法。”谢宣忽然说道,“厉山烈风剑,或许能靠着迅疾的剑术撕开一道口子,但是太过于危险,若他们不惜自己的性命,只要舍弃五个杀手,就能杀死我。”

“落月阁的揽月剑就太慢了些。天剑阁的一剑悬天或能得到先机,但是后继无力,也差了些意思。雪月城的剑雨浩瀚倒是有几分机会,不过得配上无双城的落雁转回才行,但是两种剑法的心诀太过于不同,强行合在一起,难免会受重伤……”谢宣淡淡地说着这些,一下子十几种绝顶剑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仿佛信手捏来一般。

李凡松修习剑术十几年,自然听过这些剑法,越听越是心惊:“先生,这些剑法,难道你都会?”

谢宣点头:“并不是些难学的剑术。天下剑术,你青城山的无量剑我不会,剑心冢的剑心诀我也练不成,无双城的飞剑术也难窥其道。其他的,不会一千,也通八百。我阅尽天下书,自然也包括天下剑谱。”

李凡松也是目瞪口呆:“先生真乃神人也。”

“我师父传我道时,让我阅尽六千藏书。后来有人问我,你自命通晓天下事,可否懂剑?我握住剑时,原本困惑,可抬起时,脑海里却有无数典籍晃过,原来天下剑术,早已尽在心中。”谢宣再喝下一杯茶,咽下了最后一口面饼后忽然站了起来,将那些茶筒茶杯统统收了起来。

“先生?”李凡松不解。

谢宣慢悠悠地收好了东西,在一片月色中缓缓走上前,轻描淡写地说道:“走,破阵了。”

第234章 破阵曲

一声尖啸响起,却是那领阵的杀手发出的。

这声尖啸过后,原本守得漫不经心的杀手们忽然精神一震,一个个握紧了手上的兵器,杀气陡现!

“看来儒剑仙想到破阵之法了?”领阵的杀手沉声道。

谢宣点头:“是。”

“愿赐教。”领阵的杀手手一挥,五柄银色的小斧顿时从五个方向向着谢宣袭去。

阎罗银斧,恶鬼铺路!

在领阵的杀手眼里,谢宣既然做出了闯阵这个决定,那么他就算他是位列五大剑仙之一的高手,现在也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谢宣忽然朗声长啸,手中万卷书舞出一道剑花,将五枚银斧猛地打飞了出去,他高声呼道:“乱世战歌孤坟唱,何惧天地荒山葬。血染红袍啸如雷,不负一生少年狂!”

“入阵!”

谢宣长剑指天一挥,原本一生儒气秀雅的他,忽然变得那般气势如雷!

十二个杀手瞬间动身,长刀、利剑、银斧同时袭向谢宣的十二个要害。

谢宣高喝着挥着手中之剑,一人独战十二人,却分毫不落下风,他用长剑在自己的周围画出了一个圈,那十二个杀手的攻势无论多么险恶,都无法突破这个圈。但同样的,这个圈也是他的囚牢,无论谢宣的剑势再怎么绝世,却也突不破一个缺口。

十二个杀手的每一剑,每一斧都像是经过上万次的训练一般井然有序,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飞轩望了李凡松一眼,李凡松也望向飞轩,许久之后,李凡松问道:“是不是没有人管我们了?”

飞轩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好像……是的。我看就算我们现在离开,也并没有人会在意。”

“妈的,这也太看不起人了。”李凡松二话不说,提起青霄剑和醉歌剑就往前冲去。

却见一柄银色小斧忽然破阵而出,冲着他直飞而来。李凡松此时若是自己离开,自然没有人会管他,但既然他要破阵。那么地支十二辰中,自然是有人专门防止别人从外破阵的!

“我可是堂堂道剑仙赵玉真座下的唯一弟子,李凡松!给我看好了!”李凡松怒喝一声,双剑冲着那枚银斧一斩而去。

可是那枚银斧的攻势却比他想象中的远胜数倍,他刚见谢宣一剑就斩退五柄,原以为这阎罗银斧只是小意思。他微微一退,无量剑气再起,竟将那枚银斧斩成了两半。他纵身一跃,又朝前刺去一剑。

可这一次,迎接他的却是十二柄兵器,剑、刀、斧、戟全部冲着他斩了过来,他吓了一跳,却见一人拉住了他的衣袖,将他猛地往前拽去,正是那儒剑仙谢宣。他足尖一点,左手抓着李凡松,右手持剑,又将十二名杀手逼退开去。

“你不该进来的。”谢宣叹道。

李凡松正色道:“前辈,在下虽然剑术算不得上乘,却也绝不会做那逃跑的懦夫!”

“你们可以放下我,先去追李寒衣,那边更需要帮助。”谢宣说道。

李凡松笑道:“前辈。丢下我,你们先走,我不会有事的。演义小说里这样说的英雄们可都死了,这句话骗不了我们这些年轻人。”

谢宣摇了摇头,不再多做解释。他是儒剑仙,他说没事那自然就是没事,哪里有功夫和这些晚辈矫情。

他放开了李凡松,在原地持剑转了一个圈,忽然再度朗声高喝!

“鼓声若雷震天响,八千孤魂竟登场!”谢宣一跃而起,他依然一人一剑,可身后却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嚣狂之气!他持剑在空中闭上了眼睛,夜风吹起他的白衫,说不出的风姿卓卓,然后他的咏唱却没有停歇,停顿了一会儿霸气再临,“谁曾想此生一遭,我一人闯!亦能不负君之望!”

“破阵!”

谢宣挥出一剑。

落地。

收剑。

身后传来了兵器碎裂落地的声音,那十二名杀手手中的兵器都在瞬间被折裂了。

那领阵的杀手胸前的血迹再度弥散开来,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胸口,缓缓问道:“这是什么剑法?”

“三百年,西越国曾遭灭国之灾。最后那三千战甲,被两万强兵围困。最后三千轻骑皆战死,却仍有一人带着不满五岁的皇储破军而出。”谢宣缓缓走到了飞轩身边,背起了那放在飞轩身边的书箱,“我刚用的不是剑法,而是枪法。”

“破阵枪。枪乃百兵之王,你的阵能绝一切生机,可偏偏枪最擅长的,就是死中求生。”谢宣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那领阵的杀手终于朝前扑倒在了地上,没有了半点声响,其他的那十一名杀手慢慢地向后退去,隐入了黑暗之中。李凡松和飞轩愣了一会儿神后,立刻跟了上去。

“先生,刚刚那两首诗如此豪迈,是前辈所作吗?”李凡松背着书箱跟在谢宣身后,两个人遥遥望去,的确有几分相像。

“那是西越国的战歌。前半部分叫入阵曲,讲的是战士们为救故主不惜入阵。后半部分叫破阵曲,叫的是全军皆战死,一人与八千孤魂同闯最后之阵。”谢宣缓缓答道。

“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可先生为何如此淡然?”飞轩惑道。

谢宣笑了笑:“我与其他人不同,我若是出剑应战,必是做好了准备。所以当我拿起剑准备破阵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赢。所以李小兄弟,刚才我并没有骗人。”

见了谢宣那绝世一剑的李凡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只得岔开话题:“刚刚那些杀手去哪里了?”

“地支十二辰被我破了,剩下的十一个人拦不住我,留下来也只是送死。他们应该和我们一样,现在赶去和同伴汇合。”谢宣答道。

李凡松撇了撇嘴:“真是些难缠的家伙,难道见到了师娘之后还要和这些人再打一次?”

“几百年了,连国家都亡了几次了,暗河却一直存在。”谢宣忧道,“他们并不是轻易能解决的对手啊。”

第235章 傀儡五杀

山道之上,雷轰持着剑紧紧地追着李寒衣,这几日李寒衣狂性大发多次,都靠着他一人一剑强行镇压了下去。可是李寒衣是何等功夫,发狂之前犹然位列剑仙之位,如今虽然失了神志,但论功力却是大涨。以雷轰的功力,多次交手之后,还是受了不小的伤。

“李寒衣,你到底要跑到哪里去!”雷轰怒喝道。

“苏昌河。”李寒衣转过身,她有时神志全失,有时却有几分神志残留,此刻的她转过身,沉声道。

“我知道你要去找苏昌河,可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雷轰说出了心中的困惑,李寒衣看似是一路疯跑,却似乎的确有计划地跑向一个地方。

李寒衣止住了身,忽然缓缓地抬起了手,指着远处的一个方向,缓缓说道:“苏昌河,在那里。”说完之后,再度纵身一跃,朝着那里狂奔而去。

雷轰惑道:“苏昌河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但是转瞬之间,李寒衣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他心里除了疑惑之外,还有几分担忧,急忙追了上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李寒衣已经赶到了她所指的那片地方,那是山林间的一片沼泽,只见一个黑衣之人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个银质的面具,正垂着脸站在那里,说不出的阴郁可怖,看不清面目。

“苏昌河!”李寒衣怒吼一声,手中双剑剑气暴涨。

那就是暗河大家长?雷轰紧皱眉头,他虽然与那苏昌河并未谋面,但是他自然听闻别人说起过这位靠着阴谋在那场暗河血雨中上位的大家长,但无论怎么样,雷轰都清楚一点: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有阴谋!这是雷轰的第一个想法,看来路上有人刻意地在为李寒衣引路,而那个一直垂首不语的苏昌河,毕竟不会那么简单!

“不可去!”雷轰猛地在空中拦在了李寒衣的面前。

“走开!”李寒衣怒喝。

“不可去!”雷轰冲着李寒衣摇头,想从她的眼睛里唤回一些神志。

“走开。”李寒衣的语气忽然变得平淡,但眼神却忽然溃散起来,她猛地提起双剑,一道爽气,一道红光,不由分说得冲着雷轰劈去。

雷轰挥起杀怖剑,生生地扛下了两道剑气,他冲着李寒衣怒喝道:“李寒衣,你仔细看看我是谁!我是雷轰!”

“雷轰?”李寒衣的眼神微微犹迟了一下,剑气猛收。

雷轰大喜:“你认出我来了?”

“若当年,不是你和你兄弟接连上青城山挑战,那一年,我不会错过玉真。”李寒衣仿佛在瞬间失去了神志,语气平缓而安静,说在雷轰的心头却是更胜万剑刺身,“若不是此次我赶来雷家堡见你,玉真也不会下山,他也不会死。”

“寒衣。”雷轰神色黯然。

“滚开!”李寒衣眼神中再度紫光流转,那忽然回来的神志再度被愤怒侵蚀,她持剑怒挥,剑气比起刚才更甚数倍!雷轰再度提剑阻挡,却根本无法挡得住这一剑,被李寒衣双剑一击斩落,猛地朝地上坠去,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李寒衣却没有再理会他,落地之后足尖一点,再度冲着那站在沼泽中的男子袭去。

“死吧!”李寒衣落在了男子的面前,一剑斩去。

那男子终于抬起了头,银质的面具之下是一双阴厉的眼睛,与苏昌河很像,但绝对不是苏昌河!他咧嘴而笑,说不出的鬼魅阴毒,他纵身一退,双手猛地一挥。

数十柄长刀从沼泽中被拉了起来,他再一挥,所有的长刀都冲着李寒衣劈去!

暗河蛛影的,刀斩之阵!

那男子手猛地挥着,手中的刀丝连接着那数十柄长刀,他没有苏家家主苏暮雨那般同时操纵十二柄长刀的本事,但在事先周全的准备之下,他却能使出这数十柄长刀同时启动的刀斩之阵!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刀阵之下还能活下来,无论那个人的武功有多强,都应该会在瞬间被搅成肉酱!

如果他遇到的不是李寒衣的话。

右手铁马冰河起剑,剑招名八月飞雪,人间至寒之剑。

左手玄阳桃花起剑,剑招名春风来,人间至暖之剑。

李寒衣左侧的长刀瞬间被冰霜所冻,凝结在了那里,右侧的长刀瞬间被火焰所燃,刀身瞬间融化成了铁水。而她面前的长刀,被她双剑再度合璧,一剑全部斩成了碎片。

“什么!”那男子眼神中透露出惊诧,片刻之后,又变成惊恐。因为他发现,自己没有退出去,没有退出自己的刀阵。而李寒衣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眼神中紫光流转:“你不是苏昌河。”

“对。”男子冷声道。

“但你和他的气息却很像。”李寒衣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