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样小心,薛宸也有点无奈,只是知道她们是为了她好,如今她的肩上不仅仅是自己,还多了个孩子,不管怎么样,她吃的东西,就是孩子吃的,半点都不能马虎。
姚大让薛宸再此稍事歇息,他便下去招呼各家掌柜来这见幕后大老板,只是店铺较多,所以,通知起来比较慢,安排好的时候,薛宸正弯腰在软榻之上,托着荀哥儿的肚子,让他在软榻上来回爬,小家伙力气大,不过教了一会儿,就爬的像模像样了,估计再学个十来天,也就能爬了吧,一般孩子八个月才会,估摸荀哥儿七个月就能会了,想到这里,薛宸的心中别提多得意了,怕荀哥儿骨头还嫩,没让他玩儿太久,就抱着他转了两圈,又亲了好几下,逗得荀哥儿咯咯直笑。
母子俩正玩儿的高兴,姚大在外头回禀,说是掌柜们都在门外了,还请薛宸在内说几句话,给他们一些示下。
薛宸在房内摆正了姿态,说了几句话,其实哪里用得着她示下,卢周平早就将所有的注意要点告诉过他们,只要按照那些方法去做,店铺就不会出什么问题,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幕后老板是一家,这么多店铺,全都是一家,所以,根本就没有抢生意,占地头的说法,所有店铺,互相扶持,总能比旁的地方那些零散的心思要团结的多,这样的经营方式,的确是不需要多知会什么的,但是她这个幕后老板总要说几句激励的话才行。
这些事情,薛宸又经验,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让外头的掌柜们知道,她这个老板也是好糊弄的外行,听完了示下之后,全都心悦诚服的走下了楼梯,回到各自店铺。
薛宸想着难得出来一会,总要逛一逛才行,便让夏珠去问严洛东,严洛东派人一番布防之后,来回薛宸,说是只能在金银首饰这一段走走,衣裳和吃食的地方,人太多控制不过来。薛宸反正只想逛逛,也不是要买衣服什么的,便同意了严洛东的建议。
戴上帷帽,抱着好像知道要去玩儿的荀哥儿下了楼,她所在的是一家古玩铺子,楼下偌大的铺子里也就只有两三个客人,这对于古玩这行来说,已经算是人多的时候了,薛宸下了楼梯,正要出门,却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少夫人这就要走了?”
听声音是个少女,宛若黄鹂,清脆灵动,严洛东等护卫已经在旁蓄势待发,薛宸回过身去,就看见一个同样戴着帷帽的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从她的腰身和手来判断,该是双十年华,和她年纪差不多的。
但同样,薛宸也看出来自己并不认识她,那姑娘见薛宸回过身来,便缓缓的走近,将帷帽往两边掀开,露出她的一张脸,清雅动人,薛宸再次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遂没有打算露脸,问道:
“姑娘是在和我说话?”
照理说,她这个年纪不该还是姑娘打扮,只是她偏偏就是姑娘打扮,分明告诉别人,她还没有嫁人,薛宸说完之后,只见那姑娘莞尔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自带一股傲气凌霜的自信。
“少夫人不认识我,我确实认识少夫人的。特意在此等候。”
她的这番话,让薛宸身后的严洛东都有些惊讶,有人特意在此等候薛宸,那就说明她早就知道薛宸会来这里,可是,薛宸的行踪她又是怎么知道的?一路上他没有发觉有人跟随,那就说明她是早就知道了,特意在此等候,一时竟对这姑娘的身份产生了十足的怀疑。
薛宸的内心和严洛东是一样的,脑中飞快的运转,这姑娘到底是谁?忽然脑中灵光一动,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原来是柳姑娘。”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薛宸会猜到她是谁,脸上短暂的惊愕之后,便又立马恢复了从容自信,干脆将帷帽摘了交给身后的丫鬟,薛宸这才瞧见她的全貌,书香动人,雅人深致,居然真的是她——右相左青柳的外室,姓柳,名不详。
柳烟款款来到薛宸面前,对薛宸盈盈屈膝拜下,说道:“民女柳烟参见世子夫人,世子夫人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据我所知,你派的人并没能闯入宅子不是吗?”
柳烟一句话就说出了薛宸当时派严洛东去调查她的事情,可见她早就知道,只不过薛宸一直没有出门,她才到今天来见罢了。
两人此刻的内心都是波、涛、汹、涌的,薛宸不知道柳烟如何得知自己的行踪,而柳烟也不知道薛宸为何猜到她的身份,两人互相打量,只是薛宸手中有孩子,并不想对她露出真容,依旧以帷帽示人,若不然,柳烟还真想瞧瞧,这个冰雪聪明的世子夫人,生的何种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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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薛宸在帷帽后与她对视,荀哥儿见趴在母亲肩上啃手指,不时用手指去触碰帷帽上的白纱,感觉很新奇的样子。
见对方毫不掩藏的指出她已经知道薛宸派人去调查她的事情,便知道严洛东说的不错,她那所宅子周围,必定掩藏了不少高手护卫,可见右相对她的看重和喜爱,而这个女人看起来也不是那种无脑之辈,进退有度,举止雍容,就好像她的身份,并不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而是右相的正牌夫人那般,而事实上,就算右相的正堂夫人健在,估计也不会像保护她似的,保护正堂夫人的。
给她排出的护卫既然能察觉出严洛东,那就说明绝非泛泛之辈,对一个外室至于要这样严密的保护?那只能说明,这个女人对右相而言,十分重要,若是不是她上一世知道右相有一个姓柳的外室,现在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很可能薛宸都不知道她是谁。
若是这样的人,想对她有什么迫害的心思,薛宸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
心中再惊疑,但表面上却还是很淡定的,薛宸对她弯起了唇角,既然柳烟已经知道她派严洛东去查她的事情,薛宸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干脆直接说道:
“柳姑娘应该知道,我派人跟的不是你,是你身边的人太过大意,才让我知道你的存在,我无意与你为难,相信柳姑娘也能感觉的出来,我的人从未靠近你主院半步,还请柳姑娘见谅。”
柳烟突然笑出了声,从容不迫,颇有一种在乱军中闲庭信步的感觉,薛宸在心中纳闷,这样一个女子,为何甘心做人外室?更遑论,她和右相的年龄几乎都能做祖孙了,她到底为了什么?
“不是你的人不靠近,而是靠不进吧…”柳烟扫了一眼其貌不扬的严洛东,似笑非笑的转到了薛宸身上。
薛宸丝毫没有被人戳穿的尴尬,而是冷哼一声:“哼,柳姑娘也太自信了些。”
柳烟婀娜挪步到严洛东面前,用那双聪慧的眼眸将他上下打量了几眼,而后才说道:
“严洛东,严百户,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等本事?”
一语道破严洛东的身份,没有丝毫质疑,想必也已经调查过他,薛宸毫不意外这个女人的本事,薛宸以为严洛东会被这女人的架势震住,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挺住,往前行进一步,逼得柳烟后退一步,两人才不至于撞上,柳烟的两个丫鬟,虽然身形精瘦,但看其行走步伐,定然也是武功高手,柳烟一后退,她俩就上前守在了柳烟身旁,防备的看着严洛东,而柳烟也为严洛东的无礼而冷了冷脸。
只听严洛东一本正经的说道:
“柳姑娘误会了,严某不是进不去您的院子,而是不想进去,这天下就没有严某进不去的地方,柳姑娘想试试?”
哟哟哟哟,薛宸心中给她这个向来不苟言笑的侍卫长竖起了个大拇指,原以为严洛东是个古板的君子,没想到挑逗起小姑娘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嘛。看来这个柳烟刚才的一句话,让严洛东感觉出自己的‘专业素养’受到了挑衅,这才出言反击。
不得不说…漂亮!
柳烟一双眼睛里迸射出精湛的光芒,隐下一丝狠意,这才从严洛东面前走过,又回到薛宸面前,说道:
“少夫人今后可要多约束随从了,再有下一回试探,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薛宸知道她今日是警告为主,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但如果可以的话,薛宸并不想和她正面对上,理由和柳烟一样,柳烟此时搞不清楚薛宸的实力,而薛宸更加弄不懂柳烟的本事,两人就这么隔山相望,似乎全都在云山雾罩之间,看不真切,却又分明知道了对方的存在。
微微一笑,回敬道:“前提是柳姑娘不要再放纵脑残和我惹事,我自然不会管到柳姑娘头上,可若是再有下回,我依旧不敢保证。”
柳烟当然知道薛宸话中的那句‘脑残’指的是谁,不用说了,青阳公主府最近发生的那些惨案,都和眼前这女人脱不开干系,想着她身边的护卫回禀,并没有察觉她的身份已经被人探了去,可见她对薛宸还是不了解的,没有知己知彼前,她今后自然不会轻举妄动,这回她是折了一个青阳公主,就当是买个教训,反正这个棋子本来她就没抱什么希望能成事,不过是个试金石罢了。
没有回答,而是退后两步,又对薛宸行礼,然后便如一般客人那般,在店里挑了两样东西,直接付钱走人,与严洛东擦肩而过的时候,愤恨的眼神却似有若无的飘了出来。
这姑娘…貌似天生喜欢大叔型的…不过,薛宸又想了想右相的年纪,也许还喜欢大爷型的。
柳烟走了之后,薛宸原本是想直接回去了,柳烟的人能够精准的查出她的方位,并且守株待兔,足见其实力,可是先前她已经和柳烟摊牌,两个聪明的女人算是默认约定了今后互不干涉的约定,而柳烟走了,她的守卫也肯定就走了,她逛街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严洛东虽然有些不赞同,但在收到薛宸的那一记‘你是不是怕’的眼神后,就彻底改变了主意,主动对薛宸说道:“少夫人尽管便是,远了不敢说,就这条街上,绝对安全。”
薛宸知道他是被柳烟给刺激到了,这个老男人还挺在乎这个的。也不戳破他,直接便抱着荀哥儿往外头走去,严洛东和顾超跟在她身后就近保护,其他人全都到严洛东安排好的地方布防去了。
薛宸没让姚大跟着,自己带着人去逛店铺,对这条街的繁荣兴盛很是满意,照这么下去,因为这条街,她的总资产最起码又得再翻一翻了,今后就算娄庆云不当官,不做国公,想必她也是能养得起他的。
去到一家金银首饰铺子的二楼雅间,掌柜的不认识她,却也知道这是官家太太,有些好东西就拿到楼上来给太太选,出门迎客的是个女掌柜,专门就是应对富家太太和官家太太的,女眷们见男客不方便,这样女掌柜相待,还能多做些生意出来。
薛宸没打算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便如寻常客人一般,坐在临窗的位置上,让荀哥儿坐在她腿上,由着他挑件着桌面上的首饰玩儿,那女掌柜见这客人并不是诚心来挑东西,但也不敢说什么,便在旁伺候着,薛宸问了些街面上的事情,然后便对那女掌柜说,那些孩子有兴趣碰过的东西全都给包起来,那女掌柜惊讶的看着薛宸,她先前搬上来的这么多东西…
难以置信的对薛宸说道:“这位夫人,先前我搬上来的这些,小少爷可都抓过,碰过了…这…”
薛宸微微一笑,倾国倾城,看待了那女掌柜,夏珠从旁说道:“让你包起来就包起来,还怕我们没钱给吗?”
女掌柜哪里敢,依旧沉浸在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中难以自拔,语无伦次的收拾了一会儿,然后才将东西搬到外室,由夏珠盯着,喊来伙计一样样的包装起来,然后噼里啪啦的打算盘算价格,难得的是,这位大主顾连价格都没有还…这是天降财神爷呀!
薛宸不理会外面的算账,站到窗前,让荀哥儿也瞧瞧楼下的街道,忽然薛宸眼前一道人影闪过,那是…
宋安堂满脸凝重的瞧着这条繁荣昌盛的街道,身边照旧跟着几个纨绔,只是这些人似乎并不是他上一世相交的那些,有几个薛宸都不认识,只见宋安堂走在最后,蹙眉左右看着,似乎带着什么难以相信的疑惑,忽然好像感觉到楼上有人看他,猛地抬头,就瞧见薛宸冷若冰霜的绝世美颜,宋安堂下意识的就呢喃而出一个名字:
“薛宸。”
薛宸冷冷的蹙眉,虽然没有听见宋安堂的声音,但是从他的口型,薛宸便知道,他是在喊她,她可不觉得自己这一世和宋安堂有这个交情,可他却喊得这样自然,仿佛上一世他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时,也是这样喊她的。薛宸心中一凛,上一世…
不动声色的转过了身,薛宸用好像是看见陌生人的样子扫过了宋安堂一眼,离开了窗口处。心头的疑惑却丝毫没有减弱,如果是这一世的宋安堂,他绝没有这样的自信,敢当街喊她的名字…他不会也…
因为薛宸的这个想法太过惊悚,让她有点短暂的失神,可是如果是真的话,那也没什么不可能,毕竟自己又回来了,不是吗?她能回来,宋安堂为什么不能回来?上回她派严洛东去调查长宁候府之事,严洛东只说长宁候宋安堂最近的行为有些奇怪,总是一声不响的独自骑马在京城中转悠,难道是那个时候就已经…
蹙眉又往下看了一眼,楼下已经瞧不见宋安堂的身影,薛宸内心更加坚定了那个猜测,
虽然一切还只是猜测,但是薛宸实在是太在意这一世了,但凡有一点可能会威胁到她的,她都不会纵容,也许到最后证明,她的猜测是错误的,让她的防备没有起到作用,她也要提前准备好,所幸从先前宋安堂的表现来看,他自己似乎还在对这个世界产生迷茫,眉眼间的目光有着浓浓的瑟缩,举止行为也不见往日的潇洒,如果他也回来了,那么薛宸回想上一世她死的时候所料想的一切,宋家母子将钱财尽数花光之后,会是怎样的光景,看他的样子,上一世的晚年想必过的很不好吧。
哼,就算回来又怎么样?
宋安堂那种不学无术之人,就是回来十个,薛宸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不过,她的确是要好好的先准备准备了。她这一世的幸福,绝对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人挡杀人,搜挡杀佛,宋安堂若是敢来,她必叫他后悔重生回来!
折腾了大半天,荀哥儿也有些饿了,开始往薛宸的胸前拱了,薛宸心情有些沉重,便没了逛街的心思,等到夏珠她们将账目都算好之后,一箱箱的礼品搬上了车,薛宸也直接上了自家马车,放下车帘子,让夏珠和苏苑给她扯了遮挡的布,她坐在马车上,给荀哥儿喂了奶,然后又替他把了尿,换了干净的尿布,抱在手里让他舒服的睡下了,这种繁忙中的幸福,薛宸一刻都不想浪费,低头瞧了瞧荀哥儿粉嫩嫩的脸颊,心仿佛柔软的像要化开似的,这一世她什么都有了,并且都是她亲手挣回来的,没有人可以打扰她的幸福,谁都不能!
不一会儿下了马车,她直接将荀哥儿抱回了后院,原是想将他放在床上睡的,可是他那双小胖手紧紧抓着薛宸的衣襟不放,薛宸不忍扰他,干脆让夏珠去给老太君和长公主回个话,就说她陪荀哥儿睡会儿,然后就躺到外床,让荀哥儿揪着她,娘儿俩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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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睡梦中,薛宸似乎不是很太平,明知道是梦,可是却禁不住身子飞向了从前,她半梦半醒间,似乎回到了上一世,她在院子里为了一笔账目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不过三十来岁,鬓角就有了几根华发,新柔和新碧,一个在旁边给她打算盘,一个端茶走来。
薛宸记得这个场景,那是她从商以来受到的最大一次打击,十几家商号像是联合好了似的,一起打压她,而这件事背后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郁氏和宁国候夫人在背地里闹翻了,宁国候夫人就暗地里给薛宸使绊子,想要让薛宸直接垮台,然后宋家就完了。
薛宸走到自己身边,就近看着她的样子,眼角有几道很深的皱纹,容貌依旧姝丽,可是却没有这一世她眉宇间的神采。
自己很忙,根本不知道身旁站着一个审视她的人,埋头算账,薛宸记得,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更加没有好好吃过饭,饿了就啃两块糕点。
宋安堂从外面走来,手上拎着一只鸟笼,里头的红嘴八哥是他花了一万两银子买的,眼睛都不眨,一万两银子买了一只鸟回来,并且一回来就拿到薛宸面前来表功:
“宸儿你看,这鸟可漂亮了,尾巴又长又红,毛色鲜亮,市场是要卖三万两银子呢,愣是我找了熟人,人才肯一万两卖给我的。”
薛宸埋头算账,听到他说的数目之后才抬头看他:“多少?”
宋安堂无知的脸上漾出笑容,用那手指比了个一字,对薛宸露出一口白牙:“一万两。我跟老板说了,让他明儿上门取钱,你可别压价了啊,那是我一好哥们儿介绍的生意,人也是看着他的面子才卖给我的,付钱爽快些,我在哥们儿面前,也有面儿不是。”
“…”
薛宸记得这件事,她当时心里的感觉就是想上前去抽宋安堂一个巴掌,但是她忍住了,指了指门,心灰意冷的对他说道:
“你先走吧,我还有帐没算完呢。”
宋安堂这才察觉出她眼底的疲累,放下鸟笼走过来,对她说道:“哎哟,你看看你,眼睛里都有血丝了,这两天我也没回来,你是不是又没睡觉呀?我说你这人能有点其他兴趣不行啊?成天就和这些钱打交道,走走走,去屋里歇会儿,我给你捏捏。”
说着就要把薛宸往屋里拽,薛宸不住挣扎,最后甩了他一巴掌…
“夫人,夫人,您醒醒啊。”
耳旁传来衾凤和枕鸳焦急的喊叫声,除了这个,还有孩子的哭声,孩子…
薛宸猛地惊醒过来,目光空洞的盯着头上的承尘,愣愣的转过头去,才看见荀哥儿被夏珠抱在手里,哭的小脸都涨的通红了,薛宸赶忙下床,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就把荀哥儿接到手里了,‘哦哦’的哄骗起来,荀哥儿见到了薛宸,才猛地住了口,趴在她肩上抽抽噎噎的啃手指。
薛宸回想先前的梦,只觉得后背一阵冰凉,原是被冷汗浸渍了,衾凤见荀哥儿安定下来了,才敢从旁说道:
“少夫人今儿睡的真沉,奴婢们喊了好一会儿都没喊醒您,哥儿一直在哭,奴婢们又不能放着不管,可我们一抱,哥儿就哭的更厉害了。”
薛宸点点头,说道:“没事,今儿我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睡得这样沉。”
枕鸳拧了温热的毛巾过来给哥儿擦脸,薛宸坐到床沿上,让荀哥儿坐她腿上,轻轻的给他擦面,枕鸳也跟着说道:“少夫人先前是不是做恶梦了,额头上全是汗珠子。”
薛宸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枕鸳接过了毛巾,笑着说道:“少夫人看着胆子大,其实胆子一点都不大,连我都知道梦有什么好怕的呀!我就从来不做噩梦。”
衾凤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点,说道:“就你这睡着了雷都打不醒的模式,估计连梦都不会做吧。”
两个丫头在薛宸面前插科打诨,有说有笑的,怀里的哥儿哭累了,靠在薛宸怀里咬手指,这些日子,也不知他是不是要长牙,老是把手往嘴里送,有时候薛宸逗他,他也把薛宸的手往嘴里送,送进去了就是咬,不过现在也没牙,咬着不疼就是了。
眼前的这些,才是她切身感受到的,上一世就像是她做过的一个噩梦,早已不复存在,薛宸努力安慰自己,知道是因为早晨在海市街上瞧见异样的宋安堂,所以才这般心慌,居然还梦见回到从前…
薛宸喂过荀哥儿奶之后,就让衾凤和枕鸳在房里陪着荀哥儿玩耍,只要看着他在床上玩儿就成,反正荀哥儿也不要人抱。
让夏珠把严洛东喊去了书房,薛宸坐在书案后头,执笔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没能在纸上写出东西来,她的心到底还是乱了的,不是怕宋安堂找她麻烦,而是怕眼前的这个世界消失,让她在回到那个世界中去。
“你去探探,这些天长宁候府的动静,尤其是长宁候宋安堂,他的行踪你派顾超去每日盯着,务必尽善尽美的禀报回来。”
严洛东做事从来不问为什么,自从他决定跟着薛宸做事的那天开始,他就给自己下了严令,所以,薛宸吩咐了之后,他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薛宸又在书案前坐了一会儿,觉得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她怕的不过是这个世界崩塌,可这个世界是分明存在的,只要能确信这一点,薛宸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反正也写不出东西,干脆回房和荀哥儿一起玩儿丢东西,最近他是迷上了这个游戏,什么东西放在手里,看了看,不感兴趣的话,就毫不犹豫的扔出去,然后再等人去捡,捡了再扔,乐此不疲。
下午的时候,长公主带着亲自做的鸡蛋羹来看荀哥儿,用糖水骗了好一会儿,荀哥儿才赏光给她抱在手上,长公主跟抱着个宝贝似的,怎么都不肯撒手,还一直说晚上要和国公炫耀云云。直到荀哥儿饿了,要吃奶了,长公主才恋恋不舍的回去了。
薛宸给孩子喂了奶,就和他一同躺在床铺之上玩布老虎,娘儿俩正欢声笑语时,娄庆云回来了。
听见笑声,就从屏风后走入,来到床前,先在薛宸的脸颊上大大的亲了一口,然后才弯下身去要亲荀哥儿,可如今的荀哥儿已经不是三四个月大的孩子,他这些天学会了翻身,眼看着娄庆云就要凑下来,居然灵活的往旁边翻了个身,让娄庆云扑了空,薛宸将之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的肚子上,看着娄庆云吃瘪,薛宸笑出了声来。
娄庆云靠在薛宸特意给他腾出来的空位上,伸手戳了戳荀哥儿的小肚子,又把他手中的布老虎给抢了过来,荀哥儿也是聪明,知道不和他硬抢,而是转过头来瞧薛宸,嘴里发出声音,还会吐泡泡,那样子就像是正在跟薛宸告状,可爱的模样,又让薛宸和娄庆云笑了好一会儿。
“我已经和皇上说了索娜女官的事儿,皇上没说反对,只说等皇后验收了尼彩的功底,若是合格了,就让索娜女官提前出宫,算是给咱们一个恩典,难得索娜女官和你投缘,你也愿意拉她一把。”
前儿晚上才和娄庆云说这事儿,他就放在心上了,今天就给办了,薛宸心中有些感动,似乎更加多愁善感起来,将荀哥儿抱着放到了床角,让他自己一个人玩儿,自己则滚入了娄庆云的怀抱,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有些失落的靠着他,却是不说话。
媳妇这表现,娄庆云要是再瞧不出来她有心事,那也算是白白和她做了这么长时间夫妻了,事实上,娄庆云对薛宸的情绪感觉很敏锐的,只要薛宸哪里不对劲,一般他都能发现,所以更别说是今天这种反常呢。
“今儿怎么了?”闷声在她头顶问了句。
薛宸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将整张脸都埋入了娄庆云的肩窝里,一副明明有事,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这样多愁善感的薛宸,娄庆云还是第一次见,印象中的薛宸是精明能干,练达聪慧的,这天下仿佛就没有让她发愁的事情,越发觉得媳妇儿那事儿,将她的脸给捞出来,问道:
“说呀,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别一个人扛着,你千万千万记住了,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你有夫君,有儿子,有整个卫国公府在你背后给你撑腰,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呀!”
薛宸听了娄庆云说话,嘴角不觉弯了起来,说道:
“听你这么说,好像的确没什么好怕的。可是,我就是怕,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总觉得现在拥有的日子太幸福了,幸福的都不像是真的。”
娄庆云松了口气,笑了,原来自家的小妻子也有这样迷茫,困惑,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啊。这种感觉娄庆云是第一次感受到,似乎觉得还不错。
搂着她说道:“怎么不是真的,我觉得如今的日子真真的,我摸得着你,你摸得着我,所有事情全都在眼前,从前我听人家说,女人生了孩子之后,会有一段心情低落的时候,原本我以为你不会有,但如今看来,还是有了的。”
让薛宸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娄庆云轻抚着薛宸的脸颊,深情款款的说道:
“宸,你完全可以不必担心。现在咱们拥有的一切都很真实,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让你觉得不愉快的事,但如今你我在一起,这就是真实的。虽然我有点享受这种被你需要的感觉,但是我却也由衷的希望你能开心起来。”
薛宸居高临下瞧着娄庆云,嘴角微动,被他话中的那句‘不管从前发生什么,如今你我在一起’所震慑住了,娄庆云的睿智超乎了她的想象,她甚至什么都还没说,他就能敏锐的察觉出她的情绪来。
上一世的事情,薛宸从前没想过要告诉他,因为害怕娄庆云知道真相之后,就不会再喜欢她了,因为她上一世是嫁过人的,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有些事情如果不告诉娄庆云知道的话,才是对他最大的不公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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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我曾经…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薛宸目光诚挚的看着娄庆云,居高临下,翻身而上,就像是他无数次那样对她的那般,压着他不能动弹。
娄庆云似乎也感受到薛宸眼中的真诚,知道薛宸是打算和他好好的说说这个梦了,便也认真的听了起来。
“在这个梦中,我的继母没有死,她侵占了我母亲的嫁妆,将我逼得走投无路,嫁给了一个虚有其表,吃喝嫖赌的纨绔,我在那个家里过的特别辛苦,每天为了生计奔波,夫君一个妾两个妾的迎进门,通房丫鬟一大堆,不过我没有精力和兴趣去管这些,继母的压制,姐妹的欺凌,就已经让我疲于应付了,你知道吗?在梦里,我的那一弟一妹,甚至根本不是我爹爹的孩子,我的继母原本是我爹的外室,可是她害怕我爹和我娘再生下孩子,于是就偷偷的给我爹下了药,让我爹再也不能有孩子,然后她就偷了外面的男人,和他们有了孩子,栽在我爹头上,可怜在梦中,我爹被蒙在鼓里一辈子,也可恨,他不明就里,听信继母所言,认为我是一个自私自利,忤逆不孝的女儿,不仅不对我施以援手,还让继母和继妹欺辱于我。”
薛宸说着,眼泪就一滴滴的掉在娄庆云的衣襟上,娄庆云痴痴的看着她,回想她说的每一句话,凝视良久后,才对她问道:
“那你在梦中是怎么熬过来的?”娄庆云是知道薛宸的爹曾经有过一个特别受宠的外室,后来被抬进薛家做妾侍,不过后来那个妾侍被打死了,并且报了官府,她的两个孩子也给送去了乡下,其中到底有什么奥妙,当时是娄庆云怎么也没弄明白的,如今听薛宸说了这些话,他倒似乎有些明白了,如果是那个妾侍偷人,两个孩子并不是薛云涛的种,那这件事就可以很好的解释了。
替薛宸擦干了鼻尖上的一滴眼泪,娄庆云深吸一口气,问道:
“那在你的梦里,我在哪里?”
薛宸想了想之后,然后才叹了口气,说道:“你…二十一岁那年,死在了涿州。”
娄庆云呆愣愣的看着薛宸,内心却是无比震撼的,仿佛内心有一种感觉,其实薛宸说的事情,应该也是切实发生过的事,他其实,当年早就该死在涿州那个地方的,可后来因为薛宸的介入,他才能奇迹般的生存下来,当时他没有想得通,为什么薛宸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如果是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会在涿州死去,特意早早命人做好准备,时候到了,她就不远千里万里,一个姑娘家,为他走了那么多路,就是为了能够救他一命。并且成功做到了。
当娄庆云在涿州的时候,曾经想过如果自己没了,娄家会是怎样的光景,他的爹娘,一生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娄家也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希望,他那时候没有娶妻,更加不能给娄家留下子嗣来,他死了,娄家就等于是要迅速退化二十年,没有嫡子嫡孙的家族,只能靠庶子偏房来撑起门楣,眯着眼,娄庆云又问:
“那我死了之后,娄家是什么光景?”
“你死之后,娄家替你风光大葬,皇上下令,举国哀悼,一个月不兴歌舞宴席,啖肉吃鲜,娄家自你之后,再无嫡子继承,三房娄玉苏得了状元之名,迎娶三公主,却执意要分家,老太君被气得没几年似乎就没了,而长公主因忧思过度,入了佛门,只有卫国公一人独立支撑娄家,可没多久,卫国公也意志消沉下去,多年之后,分家出去三房的气焰,没多久便压过了大房,娄玉苏官路亨通,青云直上,一直做到了刑部尚书之职,别人提起娄家,有很多都会提起是三房老爷那一支。而渐渐的淡忘了娄家大房一脉。”
薛宸的话让娄庆云陷入了沉思,按照逻辑而言,薛宸的这个梦做的无懈可击,梦里的前因牵着后果,他死了之后,的确会引起这种后果,三房娄玉苏之所以能得状元,必定是皇上给娄家的恩典,可是三房惯于忘恩负义,得了状元之后,就起了歪心,现实中他活着,他们都敢集结了族老来要求分家,更别说他死了,三房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只不过,娄庆云活着的时候,娄家一切就都是他的,他死了的话,三房这个最‘出息’的子嗣,当然是要拿多少就拿多少了,家族只能照顾他。
而他们拿着娄家分得的东西,壮大了自己的门面,最后居然处处压着大房,踩着娄家的肩膀,一步步往上爬,最后居然自成一脉。
娄庆云深吸口气,看着薛宸久久没有说话,好半晌之后,才问道:“那你呢?你在那个家里过的很不好?”
薛宸点头,泪滴从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