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的少女眉宇间青涩未褪,才刚刚有了一点让人惊艳的模样。
要说起来,她这个孙女样貌是极好的,只是,未免太小了点儿!
老太太一时想远了,青筠小心翼翼提醒道:“老夫人,乡君还在花厅等着呢。”
邓老夫人猛然回过神来。
糟了,把这茬给忘了!
“昭昭你先回雅和苑吧,我去见见你伯祖母。”
邓老夫人扶着青筠的手急匆匆走了,乔昭坐在小杌子上没有起身。
另一位大丫鬟红松笑着道:“现在雨更大了,婢子给您拿雨披来。”
“不用了。”乔昭淡淡道。
迎上红松费解的眼神,她看了一眼花厅的方向,道:“等会儿老夫人会唤我过去的。劳烦红松姐姐给我端一盏蜜水来吧。”
红松压下心中诧异,转身进了茶室取蜜水去了。
姜老夫人在花厅里等得火冒三丈,一见邓老夫人进来,便发了火:“弟妹的待客之道,是越发周到了!”
邓老夫人打马虎眼笑道:“乡君谬赞了,神医不同于寻常客人,自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招待。好在是没出什么纰漏,不然若是丢了咱黎府的脸面,我都不好意思见您了。”
大概唯一的纰漏就是把这位乡君给忘这了。
“弟妹招待神医倒是用心,不觉得让我等得久了点吗?”姜老夫人见邓老夫人装傻,干脆挑明。
这些年来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最近西府对东府是越发怠慢了。
邓老夫人哈哈笑道:“乡君这话是见外了,咱是一家人,说什么客不客的。”
姜老夫人:“…”老妯娌跟谁学的这一套?
既然要比谁脸皮更厚,那她就不客气了!
姜老夫人清清喉咙,直截了当道:“弟妹,今天神医过来,是来看三丫头的吧?”
邓老夫人听着这话就不大妙,可这样明显的事也否认不了,只得点点头道:“当初李神医送三丫头回来,就说过会来看她,我原以为是句客套话呢,没想到今天就来了。”
姜老夫人深以为然。
谁不以为只是句客气话呢,那可是面对皇家招揽都推脱不去的神医,居然和三丫头投了缘!
“是啊,今天下着这么大的雨李神医还过来,可见对三丫头是真上心的。对了,我还听说李神医认了三丫头当干孙女,可有这么回事儿?”
“是有这么回事儿。”邓老夫人越发觉得不妙。
姜老夫人抬手揉了揉已经稀疏的眉毛,叹口气道:“弟妹也知道,我这右眼已经是废了,左眼勉强能视物,原想着等到哪天彻底看不见了,一口气咽下也就算了。天可怜见,李神医来了京城,还恰好和咱们三丫头有祖孙的缘分,这许是天意让我重见光明呢。”
“神医能治好这样的眼疾?”邓老夫人嘴上问着,心中冷笑。
这位乡君瞎着一只眼还如此要强,要是真治好了眼疾,还不定怎么蹦跶呢。
“神医连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都能拉回来,何况是小小的眼疾呢。弟妹,你这就派人去把三丫头叫过来吧,我有话和她说。”
“乡君有什么话和我讲不是一样的,回头我交代那丫头就是了。”
姜老夫人脸色微沉:“怎么,我想见一见侄孙女,弟妹还要拦着?弟妹莫非是心疼三丫头给我这瞎老婆子尽孝心?”
一顶孝敬长辈的帽子压下来,邓老夫人只得吩咐青筠去请三姑娘。
青筠出了花厅往回走,迎面碰到红松,便问道:“三姑娘回去了吗?”
红松摇摇头:“没呢,一直在东次间等着,说老夫人等会儿会唤她过去。”
她说到这里一怔,看着青筠问道:“莫非老夫人真叫你来请三姑娘?”
“正是呢。”青筠一边说着一边匆匆往里面走,心道三姑娘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听青筠道明来意,乔昭起身随她往外走去。
院子里的海棠花开正茂,昨天来青松堂请安时望之还如彤云密布,经过今天这场大雨就变得稀疏起来,落红满地。
青筠见乔昭面色平静看着雨中飘摇的海棠树,越发觉得三姑娘难以看透,低声示好道:“是乡君想见您呢,好像是为了那位神医的事。”
乔昭轻轻颔首,示意知道了。
她留下没走,早就预料到那位无利不起早的乡君下着大雨过来是为了什么。
要说起来,乡君的左眼撑不了太久了,是想通过她求李爷爷施展金针拔障术吗?
乔昭弯了弯唇,走进花厅。
“伯祖母,祖母。”
“三丫头过来坐。”姜老夫人开了口,语气难得温和。
乔昭走过去坐下。
姜老夫人用左眼仔仔细细打量乔昭一眼,淡淡笑道:“那天在大福寺,三丫头就让伯祖母刮目相看,如今仔细一瞧,确实是大姑娘了。昭昭啊,伯祖母是看着你长大的,身为你的长辈便不说客套话了。伯祖母今天过来,是想请你帮忙的。”
“不知道我能帮伯祖母什么忙?”乔昭平静问。
姜老夫人伸手拍拍乔昭的手背。
保养得宜的手依然细腻,乔昭却有一种滑腻腻的不适感。
她不动声色抽回手,顺其自然抬起,把垂落下来的碎发抿到耳后去。
“伯祖母听闻李神医妙手回春,能治好我这样的眼疾,所以想请昭昭帮忙把神医请来给我治眼。”姜老夫人深深看乔昭一眼,意味深长道,“昭昭啊,李神医是你的干爷爷,说起来和咱们算是一家人了。伯祖母的忙,你定然会帮的吧?”
冬天的柳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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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朝中局面(月票2200加更)
伯祖母的忙,你定然会帮的吧?
姜老夫人笃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不认为眼前的少女敢说出一个“不”字来。
无论当今礼教比起之前松泛多少,一个“孝”字还是能把小辈压得死死的,何况她不只是普通的同族长辈。
东西黎府,原就是嫡亲的兄弟分成了两府。
一旁的邓老夫人心悬了起来。
三丫头对乡君向来是只有怕没有敬,乡君话说到这个份上,三丫头要是拒绝了,那可不好收场。
乔昭背脊挺得笔直,淡淡笑道:“当然会的。”
小时候,母亲对她教导严厉,她学规矩礼仪经常感觉痛不欲生。祖母对母亲的严厉从来是赞成的,而她的性子偏偏随了祖父,一颗心其实受不得半点约束。
直到有一天,祖母揽着日渐沉默的她说:规矩礼仪,学好了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而不是束缚你自己。
而祖父说得就更直白了:小囡囡,了解它,掌握它,以后才能驾轻就熟钻它的空子,鄙视它嘛。
而后,她再没叫过苦。
乔昭这样干脆利落的答应,让姜老夫人顿时有种一拳打空的感觉,怔了怔才笑道:“伯祖母就知道,我们昭昭是个孝顺的。”
她伸出手,拍拍乔昭手背:“那就这样,伯祖母等你的好消息。”
姜老夫人鲜少来西府,在她眼里,西府款待人的茶水还比不上东府赏给大丫鬟喝的好,如今目的达到哪里还愿意多留,与邓老夫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
邓老夫人送走了姜老夫人,屏退下人后就对乔昭叹了口气:“昭昭啊,你怎么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她说出这句话,又觉不妥,长叹道:“也是为难你了!”
当长辈的求到面前来,才十三岁的孩子哪里知道如何圆滑应对过去呢。可那位神医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别看认了昭昭当干孙女,昭昭要是凭此来讨人情,说不定就会惹了神医的恼。
乔昭垂下的睫羽轻轻颤了颤,扬起来,眼中是波澜不惊的笑意:“祖母,您愿意伯祖母被治好吗?”
邓老夫人被问得一怔,看着乔昭的神色严肃起来。
孙女这话,问得太有意思。
乔昭坦然与邓老夫人对视。
她必须要邓老夫人一个明确的态度。说到底,邓老夫人才是黎昭的祖母。
邓老夫人若是看着东府这些年与西府的情分,想要姜老夫人治好眼疾,那么就凭她占了小姑娘黎昭的身子,她也会请李爷爷帮忙。
退一步说,就算李爷爷不帮忙,金针拔障术么,她也是会的。
可若是邓老夫人内心深处不愿意,碍于世人看法不便直言,她又何必做这两边不讨好的事呢。
至少在她心里,对东府那位老夫人全然没有好感。
就凭姜老夫人在大福寺的所作所为,足以看出这是一个一旦利益足够大就能做出疯狂赌注的人。这样的人,不给她医治眼疾从某方面来说没准还是积德呢。
“昭昭啊,祖母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对视过后,邓老夫人心情莫名说出这句话。
乔昭伸出手挽住邓老夫人手臂,如同所有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笑吟吟道:“祖母若是愿意,我就去求李爷爷;祖母若是不愿意,我就不管了。”
邓老夫人张了张嘴。
这丫头,现在这么会踢皮球,刚才干什么去了?
问她愿意么?
她当然是不愿意!
她两个儿子,长子在翰林院编书,次子外放做官,媳妇孙辈们平时虽有些小摩擦,日子也不宽裕,却胜在安稳和乐。
东府那位乡君却是恨不得她的侍郎儿子更进一步的。
刑部那位寇尚书年岁已大,眼看就要致仕了,刑部尚书一职就如一个香喷喷的肉包子,不知多少饿狗惦记着。
她是不大懂外面政事的妇人,可从长子偶尔的牢骚中,也知道如今朝廷上的凶险。
首辅兰山在内阁一手遮天多年,次辅许明达羽翼渐渐丰满,睿王与沐王处处较劲,一心修道的皇上迟迟不立太子。
她曾听长子骂过:首辅一派,次辅一派,睿王与沐王又各自一派,再加上中立的,卧底的,好好的一个朝堂被弄得乌烟瘴气,很多政令的颁发不是为国为民,而是多方博弈的结果,也难怪连以往被大梁人视作残废的倭人都成了大梁的又一祸患。
长子说过,寇尚书是中立派,东府的堂兄在寇尚书手下,暂且算是中立派。
黎光砚一旦想要更进一步,连她这不懂政事的内宅妇人都明白,必须要选一方站队。乡君要是被治好了眼疾,精力十足,到时候还不可劲替她儿子蹦跶。
西府与东府打断骨头连着筋,东府站队站赢了沾不沾得上光不知道,要是站输了,跟着倒霉那是一定的。她一家老小放着安稳日子不过,跟着东府去赌博,那不是有病啊?
不愿意,不愿意,老太太一百个不愿意!
可这话,对着孙辈实在不好说啊。
她说不愿意给东府的妯娌看病,让孙女以后该怎么看她?一定把她想成心胸狭隘,见不得人好的恶毒老太婆了。
邓老夫人看着浅笑盈盈望着她的小孙女,长长叹了口气。
这丫头,怎么问她这样为难的问题呢?
“昭昭啊,你给祖母说心里话,你愿不愿意呢?”
乔昭没有犹豫,一双大而柔美的眼睛满是坦然:“不愿意。”
邓老夫人:“…”这孩子,怎么能直白得这么可爱呢!
“我觉得,乡君注意力放在眼疾上,不便出去应酬,咱们西府的日子会安稳些。”
邓老夫人神情陡然变了,一脸错愕望着乔昭。
三丫头这话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和她是一个意思吧?
不,不,不,三丫头才多大的人,如何能想到这上面来呢?
可眼前的少女神情平静,语气笃定,邓老夫人无论如何得不出她是随口一说的结论。
难道说,以往在内宅里与姐妹们相处总不得宜的三丫头,竟在大局上有罕见的敏锐?
“你这丫头,说得祖母都糊涂了,什么安稳不安稳的?”
乔昭轻轻摇了摇邓老夫人手臂,如同所有依恋祖母的小孙女,眨眨眼道:“东府的大堂伯被派去查案,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
邓老夫人眸光陡然深沉。
这个时候提到黎光砚,这丫头竟真是个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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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父亲大人的同僚
“是呀,祖母也觉得,日子还是安稳些好。”
有些话双方心知肚明即可,没有必要说出来,邓老夫人心里对乔昭却有了新的定位。
一个在大事上不糊涂的女子,内宅管不好顶多是糟心一点,但不会要命啊!
邓老夫人目光温和看着小孙女,心底长叹:她的孙女明明是一块璞玉,可惜世人眼拙,不知道娶了这样的媳妇才是真的福气。
罢了,三丫头名节有损,若是真的老在家里,说不定还是黎家子孙辈的福气。
邓老夫人有了这个念头,对乔昭自是不再当寻常孙女看待,拍了拍她的手道:“若是如此,昭昭如何对乡君交代呢?”
乔昭眨眨眼:“等明日我就派人去睿王府求见神医。”
邓老夫人愣了愣。
“祖母瞧着神医对你挺上心的,你若派人去请,多半会答应吧?”
乔昭笑起来:“先去睿王府请人再说呗。”
等明天再去睿王府,恐怕就请不到神医了。
李爷爷说睿王府门槛高不好进,让她有事联系邵明渊,是在试探她是否认出了邵明渊,可在她看来,还透露出另一层意思:以后李爷爷不会在睿王府了。
与李爷爷认识十几年,她很了解他的性格。
睿王府那样的地方,是李爷爷特别厌恶之地,如今好不容易被邵明渊求到头上来,不赶紧借着邵明渊的助力脱身才怪。
不管睿王患了什么病,都不乐见李爷爷离去,明天她派人去请,触了睿王霉头,能有好结果才怪。
而她在这件事上已经尽了力,东府那位乡君就算再用长辈身份压她也没有任何法子,毕竟李神医不在睿王府是非人力可控的事,总不能逼死她这个侄孙女吧。
那样不慈的名声,那位乡君可不愿背。
只不过——
乔昭又想到邵明渊身上来。
邵明渊把李爷爷从睿王府带走,那要欠睿王不小的人情。
他这样举足轻重的将军欠一位皇子人情,可不是什么好事。
乔昭想到邵明渊的寒毒,理解他的做法。
欠人情只会惹麻烦,寒毒不除那可是要命的,就算他不明白寒毒的凶险,平时所受的寒毒之苦也非常人能忍受。
“昭昭,想什么呢?”邓老夫人揉了揉乔昭的头。
三丫头刚刚还跟人精似的呢,现在又呆呆的,让她这当祖母的都忍不住逗弄。
邓老夫人这样想着,手上加大了力气,顿时把乔昭头顶的两个小包包揉散了。
发散落下来,遮住少女光洁的额头,少女抬手扶额,吃惊又无奈:“祖母,您把我头发弄乱了。”
邓老夫人大笑起来。
这样大的反差,可真真是耐人啊!
“容妈妈,来给三姑娘梳头。”
在外间候着的容妈妈闻声进来,看到头发散乱的乔昭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笑着赞道:“三姑娘养了一把好头发。”
容妈妈这话并不是奉承。
小姑娘黎昭的头发本就浓密,乔昭自从回了黎府虽无心妆扮自己,平日里的生活起居却是按着以往的习惯来的。
她用不惯脂粉铺子里卖的发油,随手写了个方子交给阿珠,让她照方子买来草药鲜花制成发露用着,一头长发不知不觉便养得水润光滑,如缎子一般。
容妈妈散开乔昭的发,用犀角梳子一梳便滑到了底,惊奇道:“老夫人,您瞧瞧,老奴说的不错吧?三姑娘放心,老奴定给您梳个特别好看的发型出来。”
邓老夫人在一旁笑道:“我看你是早厌了给我这老太婆梳这把白花花的稻草吧。”
屋子里没了先前的严肃,顿时和乐融融起来。
邓老夫人想:这样的日子才是她想要的,但愿能一直这样下去。
她没再问乔昭有什么法子躲过姜老夫人的请求。
意识到乔昭与其他孙女的不同之处,邓老夫人已隐隐有种感觉,三丫头既然不愿给乡君治好眼疾,那就一定能办到的。
邓老夫人目光微移。
雕花梳妆镜中映出少女姣好的容颜和丰润的秀发,而更吸引人移不开眼睛的,是少女能令周遭一切都沉静下来的气质。
何氏是养不出这样的女儿来的。邓老夫人心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老太太琢磨许久,直到容妈妈替乔昭梳好头才下了结论:大概是随她…
乔昭重新打扮妥帖,辞别了邓老夫人往回走,路上遇到了衣裳湿了大半的黎光文。
“父亲这么早就下衙了?”
黎光文忿忿道:“和一位同僚吵了起来,呆在那里不痛快!”
乔昭:“…”每到这种时候,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安慰翘班的父亲大人多少有些违心。
黎光文等了半天也不见女儿出言安慰,话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委屈:“昭昭,你不知道那个同僚多么可气。我和他下棋,赢了他几子,他居然还不服气。”
“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了,这有什么不服气的,要是换我女儿来,半个时辰前就赢你了。”黎光文越说越生气,“你说那人多没风度,他黑着脸说了一句半个时辰前才刚下,居然把棋盘给掀了!”
乔昭彻底沉默了。
所以说父亲大人是因为在衙门里和人下棋打起来了,愤而翘班?
“那父亲赶紧去把湿衣裳换了去吧,我先回屋了。”乔昭冲黎光文屈膝道别。
黎光文站着没动,嘿嘿笑了:“昭昭啊,为父还有事没说呢。”
“父亲还有何事?”乔昭心生不妙的预感。
斜斜打进来的雨迷了黎光文的眼,他往长廊里挪了挪,揉揉眼道:“他不是掀桌子不信嘛,为父就说了,我可没有打诳语,不信等哪天和我次女对弈一番就是了。”
他小心翼翼看乔昭一眼,笑道:“然后我们就击掌,定在明天了。昭昭啊,你会帮为父吧?”
乔昭:“呵呵。”
见女儿无动于衷,黎光文叹口气道:“他说了,要是不能证明为父没有说大话,就让我滚出翰林院。”
“他不是您的同僚吗?”同僚应该没有这个权利吧?
“哦,虽然都是翰林院的同僚,不过他说话有分量。”
“他与父亲上峰走得近?”
“那倒不是,他是掌院学士。”
乔昭:“…”明白了,父亲大人所谓的同僚,原来是兼任翰林掌院的礼部尚书!
第93章 只治一个
按着惯例,大梁历任翰林掌院皆由礼部尚书兼任,这也是为了礼部尚书将来更进一步入阁积累政治资源。
见女儿沉默无言,黎光文倒是一副不大在意的样子,摆摆手道:“昭昭若是不愿应付,为父推辞了就是,没什么为难的。想来以我的资历,离开翰林院去六部当个主事还是没问题的。”
这绝对是威胁!
一贯淡然的乔姑娘黑着脸问:“父亲定在何处与掌院大人切磋?”
黎光文略不好意思道:“上衙的时间跑出去下棋总不大好,所以也没定太远的地方,就在翰林院外面的五味茶馆。”
他怕乔昭担心,解释道:“五味茶馆平常去的都是读书人,没有什么乱糟糟的人。明天为父不上衙了,等到了时间直接陪你过去。”
乔昭一听忙拒绝:“父亲还是按时上衙吧,正好这两日女学停了,明天我就和母亲说上街买胭脂水粉去。”
要是明天父亲翘班陪她出门,这事儿估计就要传到东府去了。
黎光文一听不放心了。
这么水灵灵的女儿没人陪着,再让人拐走怎么办?
他内心斗争许久,妥协道:“那让你娘陪你一起出门吧。到时候她去买胭脂水粉,你来找为父。”
乔昭一想这样最妥当,遂点头应了下来。
锦鳞卫衙门。
江远朝听到门外的请示声,放下手中书册,淡淡道:“进来。”
江鹤推门而入,一脸激动之色。
江远朝睃他一眼:“何事?”
江鹤大步走到江远朝面前,一脸严肃道:“大人,属下发现冠军侯行径很古怪!”
江远朝抬眉:“不是说让你不必跟着冠军侯了么?”
“属下没跟着冠军侯,是在黎府那里晃时无意中发现的。”
“嗯?”
“属下发现冠军侯扮成了侍卫,陪着李神医去了黎府!”
江远朝一听,眸光微沉。
邵明渊去了黎府?
他回神,看着属下一脸邀功的表情,淡淡道:“既然这样,这几天继续盯着黎府,有异常及时回禀。”
说完睇了江鹤一眼:“你为何去黎府那里闲逛?”
自从回到京城了解了一下那个小姑娘的情况后,因为没有必要,黎府那边他没有再派人盯着了。
江鹤嘿嘿直笑:“大人不是对那位黎姑娘很关注嘛。”
江远朝抬手,指了指门口,吐出一个字:“滚!”
江鹤满心委屈走了出去,心道:他家大人就是口是心非!
那边邵明渊离开黎府,冒雨带着李神医重新回到了西大街的春风楼。
侍卫叶落一见邵明渊回来,忙迎了上去:“将军——”
他不自在地拽了拽身上的直裰。
邵明渊见了露出淡淡笑意:“不错,以后就这么穿挺好。”
叶落苦着脸道:“别啊,将军,您还是把衣服脱下还给卑职吧,卑职穿着侍卫服自在。”
“习惯了这身臭味?”
叶落呆了呆:原来将军闻出来了!
将军鼻子还真灵,他才三天没洗澡而已。
重新回到原先的雅间,邵明渊走到屏风后面换回自己的衣裳,走出来把手上的衣裳扔给叶落,吩咐道:“再跑一趟长公主府,请池公子过来。”
“是。”
叶落领命而去,邵明渊客气问李神医:“神医要不要喝酒?”
“啰嗦什么,来酒楼不喝酒干什么?”李神医翻了个白眼。
邵明渊不以为意,吩咐小二上了两坛醉春风,亲自开了酒封,弃酒蛊不用,直接把碧绿色的酒夜倒入茶碗中,笑着道:“这酒名‘醉春风’,入口醇厚,后劲十足,不知神医以前有没有尝过?”
“说得倒是头头是道!”李神医端起茶碗一口气喝下半碗,回味一番,赞道,“还过得去。”
他抬眉,见对面坐着的年轻男子嘴角挂着淡淡笑意,温和又平静,全然看不出纵横沙场的狠厉,反而如清贵如玉的贵公子般,便叹了口气,问道:“这样的天气,什么感受?”
邵明渊被问得一怔。
原来李神医已经看出了他的身体状况。
他自认没有流露出什么异常,可见这位神医是真有本事的。
这样一想,邵明渊便松了口气。
有真本事就好,但愿能治好舅兄的脸。
“尚能忍受。”邵明渊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