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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卫家人就只剩下了一个卫韫,然而那独属于卫家的赤子之心,却是薪火传承。

  楚瑜抿紧了唇,卫韫看少女压着怒火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觉得总算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几分年轻人的气性。

  他不由得温和出声:“你别生气了,我要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同我说就好。”

  “我只是想为你好。”

  他声音里带着叹息:“可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教教我吧?”

  卫韫这么说话,楚瑜哪里又能气得起来?可她却又的确是气恼着卫韫这问都不问随意签这封放妻书的行为,她只能板着脸道:“你签这份放妻书我收下了,日后我想走会自己拿出来,在此之前,我不说,谁都不能赶我走。”

  “我嫁给你哥哥,嫁进卫家,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没有后悔,甚至于还为此有那么几分庆幸,我嫁了过来,不至于让这满门风骨的家门被人践踏至泥。”楚瑜认真看着他,卫韫心里微微颤动,听她掷地有声:“我来时是我自己选的,我走也得我自己选。卫韫你听好,这一辈子,我不开口,都轮不到你来签这一份放妻书。”

  “你不行,谁都不可以,除了我自己!”

第24章 (二更)

  卫韫被这话说愣了,楚瑜一口气把这话说完之后, 才终于察觉, 自己此时这份心性, 倒真有几分十五岁时的样子。

  两人沉默着, 楚瑜调整着心情,而卫韫在消化完她说这些话后,终于道:“嫂子的话,我记下了。这一次是我的不是,下一次我若再做什么,一定会先和嫂子说清楚。”

  楚瑜点了点头,总算是消了气, 目光落到卫韫脚上, 皱了皱眉道:“你的伤……”

  “没事儿!”卫韫赶紧道:“我在军营里被哥哥们打都比这重, 小伤!嫂子千万别担心!”

  楚瑜叹了口气,她走到卫韫面前,半蹲下来,有些无奈道:“将腿撩起来给我看看。”

  “这……”

  “长嫂如母, ”楚瑜瞪他一眼:“你在我心中就是个孩子, 别想太多。”

  卫韫没说话,还是有些扭捏,楚瑜怒道:“快些,别浪费我银子!”

  见楚瑜怒了,卫韫终于放弃了挣扎,撩起裤腿来, 将伤口露在了楚瑜面前。

  大片大片的淤血外加上狰狞的伤口,看得人心里忍不住颤抖起来,楚瑜没有说话,她看了看伤口,平静道:“我会让大夫配置专门的伤药来,还有其他伤口吗?”

  “也没什么了……”卫韫小声道:“就剩下些鞭伤什么的外伤……”

  楚瑜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着,楚瑜站起身来,同他道:“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

  “嗯……”

  卫韫点了点头,看着楚瑜冷着脸往外走,又叫住她道:“嫂嫂……”

  “嗯?”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说要我哥知道我把你气成这样,非把我打死不可!”

  卫韫说得忐忑,最后那声“打死”,仿佛是卫珺真的能从坟里爬出来,把他打死一般。

  楚瑜听了他的话,有些无奈:“我没生你的气。”

  她生的是那些打了他的王八蛋的气。

  听了楚瑜的话,卫韫心里放松了许多,这才同楚瑜道别。

  楚瑜出去后,将长月叫了过来,吩咐道:“你让那狱卒把打了卫韫的人都记下来,多少钱都使得,我们也绝不会将他供出去,让他记个名字就可以了。”

  “行。”

  长月应了声,便去找看守卫韫的狱卒。长月出去后,晚月轻笑起来:“少夫人真是一如既往护短啊。”

  楚瑜冷笑了一声:“做了什么事儿就得付出代价,卫家还没垮呢。”

  长月打听了消息后,将名单交给了楚瑜,三人就一起回了府中。楚瑜吩咐了人盯着芸澜郡主,刚一回去,盯梢的人便赶了回来,忙道:“今日访客去了芸澜郡主府。”

  “谁?”

  楚瑜忙问出声,侍从报了个名字:“陆敏行。”

  陆敏行是太子府詹士,与芸澜郡主向来私交甚密,以至于外界一直盛传他是芸澜郡主的入幕之宾。

  然而想明白太子这一层便不难明白,入幕之宾哪里是陆敏行?分明是太子借了陆敏行的名头行事!

  但不论如何,只要太子去了,便就好。十日香染上之后便是十日不散,而长公主向来是心细如发的人,如今长公主府与太子正在议亲,不可能这么久不见面。

  就算不见,她也要想着法子让长公主去找太子。

  楚瑜思索着,同下人道:“继续盯着,尤其是长公主府和太子府,更是盯紧了。”

  太子去芸澜郡主府当日下午,便去了长公主府,按理说长公主该有动作,然而这事儿却迟迟没了动静。

  楚瑜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思索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长公主为人霸道,她自己养了十几个面首,是绝忍不得自己女儿受争风吃醋的委屈。如今她在见了带着十日香的太子之后毫无动作,是几个意思?

  楚瑜揣测不出来,让人一连盯了三天,越等心里越是不安,正打算换条路走时,第三天清晨楚瑜刚睁眼睛,就听长月风风火火冲了进来,焦急道:“少夫人,出大事儿了!”

  楚瑜猛地睁眼,从床上翻身而起,冷声道:“何事?!”

  “太子……太子……”长月喘着粗气,楚瑜绷紧了神经,就听长月道:“太子被长公主从芸澜郡主床上抓下来,拖到宫里去了!”

  听到这话,楚瑜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错了,是她太低估长公主了。这三天长公主按兵不动,看来不是不打算动,而是小打小闹她不屑,一出手就要来一个大的。

  将一朝太子从自己堂姐床上拖下来押送到宫里,这长公主也忒大胆了。

  楚瑜愣了一会儿,随后忙道:“快,仔细同我说是怎么回事。”

  “就今个儿凌晨,陆敏行夜中造访芸澜郡主府,快天明的时候,长公主突然带了两百暗卫用迷药直接突袭了芸澜郡主府,咱们府的别院不是就在芸澜郡主府隔壁吗,那药劲儿可大了,现在侍卫还没缓过来。”

  “这不是重点,”楚瑜一面梳洗,一面道:“后来呢?”

  “哦,”长月回到主题来:“长公主亲自带人到了芸澜郡主卧室,说是要将陆敏行这败坏芸澜郡主清誉的登徒子抓出来,于是士兵上前将人直接从床上拖下来,长公主提起鞭子就抽,抽了两下后,长公主就察觉不对了,单膝跪下来,将那男人的头发拽起来,疑惑道,‘这不是我侄儿太子殿下吗?殿下衣衫不整跪在此处做甚?’”

  长月一手提着长鞭,学着长公主的模样,有模有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原来这芸澜郡主今夜账中不是陆敏行陆大人,而是太子殿下啊?不,这不可能,太子殿下乃忠厚仁义之人,上个月才在本宫面前跪着信誓旦旦承诺,迎娶我儿之后,此生必不相负,我儿仅有殿下一人,殿下也会许我儿独宠此生。殿下,这承诺,你可记得啊?”

  长月学得有声有色,楚瑜盘腿坐在床头,用手撑着下巴,手肘落于双膝之上,含笑道:“继续。”

  “然后太子殿下就哭啊,求着长公主将此事作罢。长公主不肯罢休,便同太子道‘殿下,芸澜郡主乃你堂姐,你们乃一姓出身,你与她之事,那是乱了伦理大逆不道之事。您贵为储君,这可不是小事,咱们还是要禀报圣上,看圣上如何定夺。”

  “说完之后,长公主就把人叫来,将太子和芸澜郡主统统抬进了宫里。那一路,所有人都听说了这事儿,纷纷出来围观,那一个叫人山人海啊!”

  长月摇摇头:“我要是太子,我抹脖子的心都有了。”

  “慎言。”晚月看了长月一眼,眼中颇为不满。

  楚瑜听得津津有味,见长月说完了,忙道:“如今宫里有消息没有?”

  “没,”长月兴奋道:“现在全华京都在等着宫里的消息,要有了,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

  听了长月的话,楚瑜心满意足点头。她含笑吩咐管家,再备下一份厚礼,随后认真梳洗,就等着见长公主了。

  等到天彻底亮起来,宫里终于传来消息,说是长公主醉酒认错了人,罚长公主禁足一个月。

  听了这话,全华京都唏嘘了,太子果然还是身负盛宠啊。

  然而对于这个结果,楚瑜却仿佛是早已料到了一般。她带上准备好的礼物,忙赶往了长公主府。

  刚到公主府,长公主府的管家便守在门口,看见楚瑜来了,那管家微微躬身,笑着道:“少夫人可算是来了,我们公主静候久矣。

  楚瑜有些诧异:“公主知道我要来?”

  管家笑得意味深长:“公主什么都知道。”

  楚瑜不敢松懈,忙给管家夸赞了一下长公主的才智,管家不咸不淡应着,领着楚瑜来到后院。

  后院之中,长公主一席金色华裙,头发随意散披,旁边站立了两位美貌少年,一人摇扇,一人捏肩,楚瑜不敢多看,上前去给长公主行了礼,恭敬道:“见过长公主。”

  “行了,别整这套虚的。”

  长公主玩着手里的金指甲:“上次你让我想想再回复你,不就是为着今天吗?你的条件我应了,”她冷笑出声:“你们卫家,我救定了。”

  听了这话,楚瑜心中算是确定了,这事儿与太子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然而她面上却没有暴露丝毫这样的情绪,全然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跪拜下去道:“妾身谢过公主恩德!”

  长公主“噗嗤”笑出声来:“楚瑜,我觉得你这人怪有意思的。明明一手设计出来的事儿,让我和太子往你圈里跳,面上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对我感激涕零。”

  说着,长公主轻轻弹这自己金色的指甲,抬手在阳光下观赏那指甲流动的光彩,慢慢道:“你不如同我说说,你是如何发现太子和芸澜这事儿的?”

  长公主将话说到这份上,再继续伪装,楚瑜也觉得尴尬。她便干脆坦坦荡荡席地而坐,平静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卫家有卫家的法子,而我也有我自己的法子。”

  “公主,”她抬眼看向长公主,真诚笑开:“今日选了卫家,您不会后悔。”

  长公主嗤笑,倒也不在意楚瑜的自信,她只是将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娇花身上,叹息道:“你这样的才智,嫁人着实可惜,还好同我一样守寡了。”

  说着,她从旁边美男手中接过酒来,轻抿了一口,慢慢道:“你让谢太傅帮你向陛下转达了求见之意,你知道为何如今还没有消息吗?”

  “因为,”楚瑜声音平静:“陛下并不敢见我。”

  “你到是好大的口气。”长公主眼里带了笑,却并非嘲讽,慢慢道:“不过,倒也说的是事实。如今我那弟弟对卫家的事儿做不了决断,若他下定决心给卫家一个结果时,那便会见你了。”

  楚瑜点点头,长公主玩着手里的团扇,悠然道:“他之所以犹豫,你大概也猜到了。此事儿和太子千丝万缕,我虽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但却也明白,陛下在保下太子和保下卫家之间犹豫了。七万军没了,这罪过若放在太子身上,那就太大了。然而若放在卫忠身上,逝者已逝,再怎么罚,又能罚到哪里去?难道还真的要这满门忠烈都被抄斩才行?”

  听了这话,楚瑜斟酌道:“所以陛下如今并不想杀我小叔,甚至于还想救他。可是,”楚瑜皱眉:“他为何不救呢?”

  “你觉得,如果七万人真的是卫忠的战略失策,作为一个帝王,却不震怒、不发火,朝中会怎么想?“

  “朝臣会猜忌事情的真相,陛下既然是想保住太子,自然不能让朝中有如此想法。所以他得做足态度,他不能主动放了卫家,必须有一个足够的由头。”

  楚瑜犹豫着开口:“所以长公主的意思是……我得给陛下一个台阶下?”

  “那当然。”长公主转动着手中的团扇,垂下眼眸,神色间带了几分冷意:“这罪若逃不了,你卫家不妨认下来。”

  楚瑜不言,她轻皱起眉头,认真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