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他到此刻还不能为了她去珍惜生命,是她不香,还是蛋糕不好吃?
这些都不值得他为生存多费一些心,多委屈屈从一下,多和命运抗争几日吗?
那药明显是他的救命药,为什么想也不想便推给了她?
她便是有隐疾,也不至于就要了性命,何须他如此牺牲?
不是必须的牺牲那就是愚蠢浪费。
文臻心里发愁,因为很明显,燕绥的思考方式已经开始走偏,正常人的思维已经无法揣度他。
她抱着手臂在那想心事,再一转头,点心和奶汤已经不见,嘴里被塞进一点剩余的饼皮,某个偷吃的不要脸的家伙还在试图诱哄:“张嘴,啊——”
文臻啊地一声狠狠咬了下去,燕绥的手指却飞快地收了回去,顺手还在她脸颊上擦了一把,想了想,又在另一边脸上对称地擦了一把,擦完了看看,觉得两边留下的油迹深浅程度不一,便又端着她的脸,招呼正在吭哧吭哧想办法把拔步床往里挪的中文,“拿油彩来。”
文臻啪地打掉他的手,三两下把油迹擦干净,这要给他不断地修正调整下去,脸上迟早成画成全套的钟馗。
走廊上送家具来的店家愁眉苦脸地道:“客人,这床拆了都不好搬,您瞧这客栈屋子小,没道理要这么大的床啊!”
“对于尔等这种普通人,自然是不需要这么大的床的。”燕绥淡淡答。
文臻一把推开又暗搓搓开车的某人。
这么一推,在长廊上斜对隔壁窗户的她,忽然看见隔壁屋内白光一闪,然后一声惊叫。
普通客房在楼下,那女子的护卫等人也听见了惊叫,要往楼上冲,却被家具挡住。
文臻立马抓住身边一样东西便砸了出去。
那东西哗啦一下砸破窗户,啪地一声将那白光砸歪,一声闷响,伴随桌椅翻倒之声,等到文臻冲进屋内,就看见满地狼藉,两只惊惶抱在一起的鹌鹑。
那刺客已经不见。
文臻叹口气。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样,对刺客这种生物早混出免疫力来的。
她对燕绥看了一眼,燕绥漠不关心地将最后一点火烧吃了。
文臻又对室内那一对鹌鹑看了一眼,心想鹌鹑遇见自己两人,也是活该倒霉。
两人从看见幂离女子腕上戴的星芒祖母绿的第一眼,便将她做为了攻略目标。原因无它,两人要去华昌郡,华昌郡王据说野心勃勃,有意谋反,就是因为封地里挖出了一个祖母绿矿。还是极少见的星芒祖母绿。
这东西极其珍稀,也不可能大量拿到市面上,这女子腕上已经戴上了祖母绿,说明要么和华昌王有关,要么身份尊贵。
但她的从属,衣着,出手来看,她现在处于一种窘迫的境遇,护卫已经伤亡很厉害。
这种身份,这种境遇,很可能处于被追杀或者逃难状态。
这种身份的人也一定非常谨慎多疑,所以文臻先市恩,但一点食物赠与并不足以和对方攀关系,只不过打个底罢了。
然后燕绥换家具,堵住了所有上楼的路,给追杀对方的刺客制造机会。
但也因为堵住了所有的路,对方要刺杀只能从屋顶往下。
换家具后,两人便自然得在走廊上等待,那么就能第一时间看见从屋顶下来大的刺客,出手赶走刺客,来当这个现成的恩人。
展示武力,自然也会被急缺护卫的对方看在眼里,起意招揽。
一切都在看见那抹绿芒的瞬间便已经安排妥当,文臻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燕绥,燕绥便已经配合完了。
果然片刻之后,那两个女子便真心诚意地感谢文臻,并邀请她共进夜宵。
共进夜宵是假,怕刺客卷土重来想拉住她保护是真。
文臻就当不明白,继续扮演热情爽朗的江湖女子,和对方通了名。
文臻自称姓隋名丹高,这样燕绥喊她蛋糕儿的时候便不会露馅,燕绥那性子,可不是随便肯改称呼的人。
对方那高傲女子自称姓姚,名皓莹,紫衣女子是她的侍女,随她姓,单名一个妍字。
一顿夜宵吃完,文臻已经诉说完想要去华昌郡探亲却发现封锁道路的苦恼,姚皓莹和姚妍对视一眼,果然表明自己两人也是要去华昌郡,并且有通关文书,可以一起同行。
文臻大喜,当即约定了明日一起出发的时辰,便告辞回房。
回房果然看见一切都已经恢复原状,一个巨大得突兀的拔步床横空出世,而美人正于床上海棠春睡。
文臻丝毫不解风情地走过去,捏住了他一边的耳朵,半晌,美人叹口气,懒懒道:“还有一边耳朵呢?”
文臻拎住另一边,燕绥又道:“靠近些。捏的角度不对称。”
文臻又靠近些,燕绥顺势手一按,将她的脸按向自己。
结果文臻手臂煞风景地挺得直直的,硬撑着把自己定在离他脸零点零几公分的地方,噗地吹飞了他额上微乱的发,笑道:“想索吻?隔空吻一个。顺便通知一下,什么时候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咱们才有真正实际的碰触哟。”
燕绥也轻轻一吹,吹起了她的刘海,懒懒道:“你要是同意全身给我吹一遍,我也没意见。”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一家三口娃最丑
文臻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觉得没羞没躁,不可描述,而且好像比真刀实枪还刺激一些,感觉到有点控制不住的热度腾腾地要蹿起,忍不住就想干些不可描述的事儿,忙咳嗽一声,正色道:“说正事,逮住了没有?”
燕绥斜斜看她一眼,眼底星光流转桃花泛,都是撩人且了然的笑意。
他的小蛋糕,看似甜蜜实则强硬,看似腹黑实则暗藏真纯,于情爱一道,其实还是个懵懂而柔软的小姑娘,不羞涩不扭捏,有着对人生欲望最自然的向往和投入,真实得让人心花荡漾。
燕绥一直觉得食色性也,人伦大欲,本就是自然之道,何以渐渐被丑化羞耻?想必淫者见淫罢了。
如此也就更加看不上那些男人一个眼神就娇嗔羞赧的扭扭捏捏女人,如此反应灵敏,想必内心早已春情泛滥,偏要做那玉洁冰清状,实在造作。
文臻眼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深,之前可能还是撩拨调戏,现在眼看再不打断就要进入前戏,急忙又煞风景问了一句:“你没弄死刺客吧?”
燕绥瞟她一眼,对她的小九九心知肚明,这才坐直身体,道:“拿下了。也问出来了。那两个,名字是对的,姓是假的,实则姓步。”
“尧国皇族?”
“对,尧王颇受宠爱的女儿。在朝中还有铁血公主的称号,据说很有当年镇国公主风采,镇国公主就是现今大燕冀北成王的王妃。早年曾在尧国摄政。”
文臻回想了一下,实在没看出那位步皓莹哪里铁血风范了。
他们真的理解铁血两个字的定义么?
“那怎么还会被追杀?”
“尧国朝廷现在乱得很,诸子争位,连这位受宠的公主,都生出无尽雄心。她不知道是打听出了华昌郡有些不安分,便准备亲身前往华昌郡,游说华昌王与她联合,效仿当年镇国公主金殿嗜血,拿下皇位。这事儿被她那些哥哥弟弟知道了,自然也不会容得她活着。她带了百余护卫出京,到现在全军覆没,你看到的那个,还是她拿钱临时招募的。”
文臻笑了一下,摇摇头,心想真是权欲迷人眼,这位脑子也是秀逗了。
别说一个女子争夺帝位本就欠缺法理大义规则人心支持,就算尧国有过镇国摄政公主先例,给了这位公主一点虚幻的希望,但是和华昌王合作?华昌王如果想反,自己是要做皇帝的,凭什么要拥立她?她又能给华昌王什么?如果不能给皇位,那华昌王又凭什么为她做嫁衣呢?
更何况眼光短浅,只看见摄政公主的成功与风光,却忘了这位公主后来被剥夺权柄,被逼嫁,不得不解散军队,抱琴出关远嫁和亲大燕,终生不得归尧国呢!
知道了情况,也就放下了心。尧国和东堂不接壤,尧国的内政很难影响到东堂,燕绥和文臻也就不想费太多心思,借着这群人过个路,做点想做的事,就分道扬镳。
燕绥伸手又要抱上来,文臻假笑着把他推回榻上,转身另找了间上房去睡觉了。没办法,哪怕做了假脉象,也不敢再和燕绥同房,只能经常找点矛盾撒个气,好拉开距离。
好在燕绥哪怕对于此道,也是可有可无的,并非不喜欢,依旧不上心。
文臻有时候不知该为此是喜是悲。
她去自己房间的时候,路过步皓莹的房间,注意到步妍并没有去那间普通客房和别人挤,也睡在房内,但这没什么奇怪的,贵族要侍女陪夜很正常。
但是文臻想起,那间房内,是没有供丫鬟睡觉的小榻,也没有隔间的。
那么步妍睡在哪里?床下脚踏上吗?
文臻对步妍印象很好,心中有些怜悯,因此脚步就停了停,隐约听见里头声音唧唧哝哝,音色发腻,不禁有些讶异有些好笑,心想步皓莹在人前瞧着高傲劲儿,私底下倒如此温柔婉转。
随即她皱起眉头。
怎么隐约听见男声?
步皓莹在和人私会?
对方身份特殊,文臻不敢大意,转身掠到屋顶上,就着先前破了只勉强盖好的屋瓦缝隙往下看,却看见步皓莹正从澡桶里跨出来,而步妍捧着浴衣迎上去,扶住了她。
屋内并没有男人,这一幕涉及隐私,文臻自然不好多看,便下了屋顶。
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来想去却又想不出,文臻并不为难自己,转身回房睡觉。之后并没有刺客再来打扰,燕绥的人自然会将那些刺客打发掉,以免影响他们进华昌郡的计划。
次日众人便一起上路,各自套了车,步皓莹套车的四匹马颇讲究地披着华丽的鞍鞯,满身缀饰,和整辆车的落魄格格不入,燕绥也多看了几眼。
一路上,燕绥的护卫又十分花哨地出手,驱赶了几次刺客,充分展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没多久便到了华昌郡治下一个小城平安,城门前守卫森严,出城进城的人都很少,守城的士兵态度恶劣,不断将人阻拦在城门之外,文臻瞧着,有些担心地道:“看样子戒备很森严啊。”
身边车帘掀开,步皓莹探头看一眼,又轻蔑地看她一眼,下巴对车内一抬,道:“你去,把我的信物拿给他们看。”
步妍上前,和那守门士兵对答几句,那士兵神情有些惊讶,转身回报,不多时,城门上匆匆下了一个城门官,亲自迎上前,将众人迎进了城门内。
步皓莹一直有点紧张地看着前方,此时终于放下心来,得意地瞟了文臻一眼,放下帘子。
文臻看了步妍一眼,那侍女倒没什么喜色,没有立即上车,反而凑过来轻声对文臻道:“虽说进了城,但是城内一时恐怕也难找宿处,几位随我们一起去驿馆居住可好?”
文臻笑看她一眼,应了,回到车上对燕绥道:“步皓莹是个草包。步妍倒是聪明,知道进城可不代表安全了。”
燕绥以手支头,半闭着眼睛,“你就爱操心别人,也不多操心操心我。”
文臻跪坐在他身前,伸手给他按摩额头,一边笑道:“我倒是想操心呢。就怕操心太过又要引来宫斗了。步皓莹这几天给你送汤送水的,怎么样,吃着还顺口吗?”
燕绥道:“这你得问中文。”
车辕前中文隔着帘子道:“主子,这你得问德语。”
赶车的德语道:“不,这得问英文。”
车旁骑马的英文道:“日语!日语!”
车后面日语粗声粗气地道:“我屋子里的马桶不会说话。”
文臻:“…”
可怜的步皓莹。
中文的声音再次传来:“主子,姑娘,你们可犯不着为了这点子事吃醋。那位公主啊,脑子大概也就文蛋蛋那么大,不晓得主子身份,也就是看主子一张脸,撩拨撩拨,心里想着的大概是想路上无聊收个面首,能成便成,不能成便算。也不想想是谁帮了她们,也不想想之前自己多狼狈。这种货色,别说送汤,送王位我主子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那可不。”文臻正色道,“你家主子早就是我第一号面首,轮得到别人?”
中文呛了一下,不敢接话了。燕绥却笑起来,伸手来摸她,道:“那么,公主殿下,请问你的二号面首是谁?”
“二号啊,文甜甜。”
“三号呢?”
“三号,香菜精。”
这个典故显然燕绥不懂,但并不妨碍他知道依旧指自己。斜斜看她:“警告一下,每起一个绰号,就要肉偿一次。”
“行啊,没问题!”文臻答得非常爽快,将燕绥故意压低语气营造的暧昧气氛冲得烟消云散。
车身一震,外头有人说到了,文臻掀开车帘,看见果然是驿馆,又赞一声,道这小城驿馆倒还挺新。
她衣裙有点宽大,看着拖拖拉拉的,下车的时候中文下意识要扶,一眼看见他家主子,顿时那手便拐了个弯,在自己身上一拍,道:“我去车后给您拿凳子。”
文臻笑道:“拿什么凳子,不会跳了?”自己轻松挪了下去,转身对着后出来的燕绥伸手,对他眨了眨眼睛,怪腔怪调道:“公主殿下请——”
燕绥也不生气,当真伸手给她让她扶了下来,前头步皓莹正下车,听见这一句立即回头,再一看两人这个姿势,立即皱眉,想要说什么,步妍拉住了她,但她依旧甩掉了步妍的手,扬声道:“姑娘家自重一些,这些称呼也是随口叫得的?还是叫人家爷们?”
文臻还没回答,燕绥长眉一挑,已经道:“姑娘家自重些,他人闺阁之事,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步皓莹:“…”
文臻忍不住想笑,其实这段时间,她对燕绥一直忽冷忽热,虽也习惯性照顾,但心中总难免有点怨气,很多时候其实是在挤兑他,但燕绥此刻毫不犹豫的毒舌袒护,还是让她心情好了许多。
她一笑便天光灿烂,眼眸弯起的是最美的弧度,燕绥的眼睛里立时再没了旁人,满满都是这冬日桃花般的笑意。步皓莹脸色阵青阵白了一阵,终于还是不敢发作,一拂袖当先进了驿馆。
文臻慢条斯理整理了袖子,和燕绥进去,燕绥瞟一眼她的衣裙,还让她扶着,手按在她手腕上,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最近忽然喜欢穿宽松裙子?”
“我一直不喜欢紧身劲装啊你不知道?”文臻愕然道,“而且入乡随俗,尧国女子衣裙都是这个版式你没发现?”
“我需要发现吗?这世上不就你一个女人?”
“虽然这情话很土,但是还是和刚才一样,取悦我了。”
“所以肉偿再加多一次?”
“行啊,你是要松板肉,还是夹沙肉?要不今天给你烤个全套的乳猪…”
两人边胡扯边进门,跨过门槛时文臻拎起裙摆,心想建议从尧国走,目的不就是为了尧国女子的宽大裙子?
倒不是现在就有了肚子需要遮掩,还早得很,而是必须早早穿上宽松衣裳,给燕绥看成习惯,这样后头需要遮掩肚子时,才不会被燕绥察觉异常。
整日和燕绥唐羡之这种人周旋,文臻觉得现在自己已经从头顶到脚底,都长满了心眼。
两人连同护卫被安排在一个偏僻的小院,很明显驿站这边以为他们都是护卫,步皓莹看样子也没解释。文臻和燕绥自然不会在意,护卫们打扫的时候,文臻便习惯性去厨房,准备自己弄两个菜,结果发现厨房里的菜都拿去供应那位公主了,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枣,文臻干脆自己出去采买,燕绥听说了,便命人给他换衣服,又命人去拿买菜车。
文臻:“…”
不是,你对买菜有什么误解?
片刻后,她看见燕绥换了一身更干净的银袍,而日语拿过一个木质的板子一样的东西,三两下便打开组装成了一个很像现代买菜小推车的小车,有点像传说中唐羡之设计的买菜车,却比那个更细致,分格分层,长格短筐,能装各种东西,甚至还有防止肉类鱼类漏水漏液的承水盘。
文臻手端着下巴,眼珠咕噜噜瞧着那车,心想这是多久远的一口气,一直憋到了今天。
买菜也要一血当初被唐羡之碾压之耻吗?
“你们出门连这个都带着?”
日语憨笑:“不费事,临时做一个罢了。”
文臻只好拖着她的小推车和她的殿下出了门,为了避免引人侧目,她将那车子先用布挡住,想了想,又放了当初燕绥送给她的珍珠獠牙兔子在里头。
她推着车,车里一个珍珠兔子,燕绥的手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腰,文臻也懒得推推拒拒,出了门自然有人看过来,毕竟身边有个长得祸国殃民的,文臻也早已习惯了,但是奇怪的是,这回虽然还是眼风乱飞,但是多半只是飞了一两眼,便悻悻放弃了。
文臻低头,嗯,她推着小推车,燕绥揽着她…
她忽然格格笑起来。
特么的,真像现代那世的一家三口。
她一笑,燕绥低头看了看,不知怎的,竟然像也GET到了那个点,正巧经过了一个卖玩具的摊子,他顺手从摊子上拿了一个木头雕的娃娃,往小车里一扔,道:“行了,凑齐了。”
文臻瞟他:“凑齐了什么?”
“一家三口…”燕绥上下打量。
文臻:“嗯?”
燕绥:“…娃最丑。”
文臻:“呵!”
最近十分殷勤忙着将功赎罪的英文急忙凑过来打圆场,道:“怎么会呢,主子和姑娘的小主子,一定是最美的,我最丑,我最丑!”
文臻:“…”
燕绥:“…你还是回天京去吧。”
文臻推着车子走了几步,将那只珍珠兔子塞到木头娃娃怀里,忽然道:“怎么,不排斥娃娃了?”
燕绥:“你生的我怎么会不喜欢?怎么,如此触景生情,你有了?”
文臻格格一笑:“我有没有,你不知道?就看你时时不忘记把我脉的德行,我还以为你很期盼我有呢。”
“这不是看你胃口不如以前,还时不时有点犯恶心么。孕妇可不就是这样?”
“想不到你连这个都懂啊。”
“原先是不懂的,但你有这般症状,自然和这般症状有关的所有疾病我都要过一过心。”
“我倒是想有呢,可你忘记我那些针了。忘记老方说啥了?”
“你知道自己身体便好。”燕绥抚了抚她的发,“孩子的事,我不想和你争吵,我也不会再说不要他,但是你要明白,孩子毕竟还是虚无缥缈的,我没有办法现在就对他产生爱意,爱到超过你。”
文臻默然。
这一刻她想她理解了燕绥。
他这一路行走,穿空雾赏月影看虚花领世间最淡薄的人情,所经所得皆不留心,眼眸里至今唯一倒映的,也许只是她的影子。
双手唯一想抓住的,也许只是她的双肩。
身周人来来去去,都不能印上他心版,要他对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产生感情,甚至不介意为此影响他所唯一在乎的人,也太难了。
所以直到现在,他依旧未松口,她也依旧不能对他坦白。
“那你也要明白,我对你的爱也超过一切。既然我们互相只在意对方的爱,那就要学会为对方珍重爱惜自己。”文臻道,“送药的事,如果再有下一次,那我真要换一个人去爱了。”
燕绥停了一停。
在一起这许久,哪怕有些事都做了很多次,但是文臻这个冷心冷肠的家伙,像是生怕心意说出口就要收钱一样,很少愿意和他甜言蜜语。
如今这般言语,于他也是难得,他的步子慢了一慢,一时间心间有种陌生的感觉慢慢盈起,像夏日潮水涨过了堤岸,携着满湖莲花的香气和暖阳烘烤过的热气,氤氲地透进骨髓里。
他忍不住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却又不愿意停下此刻与她相伴的脚步,于是顺手又在经过的摊子上取了一朵看起来最美的花钗,插在她鬓边。
第三百五十八章 私会?
英文动作很快地在摊主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扔过去一锭银子。
文臻含笑抬手摸了摸花钗,花钗虽普通,但是是她喜欢的玉质,喜欢的颜色,喜欢的式样,连装饰的米珠都是她喜欢的淡粉色珠光,方才那摊子上首饰琳琅满目,围了一圈挑花了眼的女子,可燕绥只是经过,长长的手臂越过人头,就选出了她最心水的一款。
如果不是对她的一切万分在意,是做不到这般准确的。
他的漫不经心底,藏着对她的诸般细节的早已揣摩在心。
燕绥端详了一下文臻,伸手给她把钗又斜了斜,让那珠子垂在眼尾,淡粉珠光和微圆眼眸交相辉映,她眼眸里像藏了一整座星光海。
一边给她整钗子一边问她:“那你爱谁?”
“另一个男人。他会和我一起洗澡,一起吃饭,一起同床,还没你那必须横平竖直的臭毛病…”
燕绥放下手,钗边珠子打在文臻睫毛上,她哎哟一声,燕绥已经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轻声道:“就说不能要小崽子…”
文臻无奈地摊开手,男人啊,太聪明就是不可爱。
两人去买菜,文臻原以为燕绥要一雪前耻,也像当初唐羡之一样,舌战卖菜老汉,还价对半砍,雄霸菜市场…然而她发现自己想多了,燕绥的雄心并没有泛滥到这个地步,他也不需要还价,他站在肉案前,眼皮下垂,淡淡看着猪的尸首,垫着手帕的手指随意指指,心有灵犀的中文便上前,将那些看起来都差不多的猪肉,按照他指示的死亡日期和形状进行准确有序的分类。如果形状不能形成完美配对,中文会干脆拔刀——基本上这个时候肉案摊主眼皮一翻便要晕倒了,然而中文只是想帮忙修整形状而已。
基本上那肉按新鲜度一排列,摊主也就明白了,自然奉上最好的猪肉,连带让价五成。
依次可以类推所有的鸡鸭鱼肉菜蔬水产…燕绥往那一站,眼皮一垂,他天生特别的气场,完全可以达到清场的效果,再加上那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十分犀利的眼神,能够将一个摊子上摊主所有的小心思一眼圈定,所以文臻之后的买菜十分顺利,到得后来,身边的人很少,围观的人却有点多,文臻随便买了几样,赶紧走了。
出了集市,人却没有变少,反倒有些拥挤,文臻推着车,怕拥挤的人碰着自己的肚子,将“婴儿车”理直气壮往燕绥面前一推,道:“男盆牛,展现你男友力的时候到了!”
中文英文等等急忙伸手来接——怎么能叫他家殿下推个小推车在街上走,东堂不要面子了?
文臻也不阻拦,笑吟吟看着,燕绥伸手一拦,眼尾一斜:“你们是她男友?”
忠心护卫们的手缩得比伸出来更快。并光速消失在燕绥视野之内。
燕绥一手揽着她,一手推着小推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躲避人群的,明明也就那么随意走着,人流就自然避开了。他身高臂长,一只手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小车扶手上,完全不需要用力,车子便轻轻松松向前走,连带他的姿态依旧挺拔随意,让刚才在人群中卖力挣扎的短腿短臂星人文臻看得嫉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
密集的人流里,文臻在他怀中四面打量了一下,道:“这小城似乎也太热闹了些。我好像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应该是有你在,这个小城该有不太好的预感才是。”
前方驿馆在望,这一段路比较偏僻,四面无人。燕绥忽然道:“上次听你说过男友力,今儿给你看什么叫真正的男友力。”伸手在小推车上一按,咔哒一声,小推车忽然向前滑行,自己蹬蹬蹬地往驿馆而去。
文臻:“…”
“是挺男友力,这一幕让我产生了掐死男友的巨大动力。”
“你应该这样想,”燕绥不紧不慢地道,“我明明可以让车子自己走,却依旧愿意顶着众人惊诧的目光亲自帮你推,这种愿意为了自己女人亲力亲为的心,才是真正的男友力。当然,你如果愿意,我还可以展示男友力的更多方面,比如…”
“比如。”文臻道,“去亲力亲为地帮我把鸡杀了,把肉切成丝,把冬笋剥壳,把鱼切成片…”
她忽然停住,燕绥也手一招,中文冒出来,去按停那个小推车,但是已经迟了,一条身影蹿出来,险些撞上那小车,一声惊叫,然后中文冲过去,抓住小推车,对那人笑道:“姑娘没撞着吧?都怪这路下坡,我一个不小心松了手,这车便自己跑了。”
那人抬起头来,正是步皓莹的那个侍女步妍,她有点茫然地看了看平坦的地面,又看看那小车,好在车上文臻还是罩了布,挡住了构造,布下面露出些菜蔬来,虽然别致,倒也不至于太招眼。
步妍性情温柔端庄,只是红了脸,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又对文臻燕绥行了礼,便退了回去。
文臻也没在意,回到厨房,弄了几个菜,弄完菜端着回房的路上,却看见一道花墙圈着什么场地,步皓莹和步妍正从里面出来,步皓莹头发湿着,面色红润,边走边笑道:“没想到这小城驿站,居然还能有温泉。这一泡,风尘尽洗,真舒服…对了你刚才都忙着照顾我了,也没顾上洗,要么你等会也来泡泡。”
步妍一抬眼看见文臻,笑道:“隋姑娘。这里有个好池子,吃完饭一起来泡泡吧。”
文臻看见温泉,也有些心痒,出门在外,洗个痛快澡很难得。便笑着应了,回去陪燕绥吃了饭,便拿了衣裳说要去洗澡。
燕绥立即毛遂自荐愿为公主殿下擦背,听说还有一个步妍在,顿觉扫兴,刚对中文使了一个眼色,文臻便道:“怎么,想叫中文把那丫鬟撵出去?至于嘛?殿下你做个人吧。”
燕绥也只好罢了。文臻拿了衣服去泡温泉,心知池子只有一个,一旦步妍泡过,燕绥再想泡也不会去泡,自己也可以安心洗个澡。
德语和日语不做声地跟了过去,他们会守住温泉的两头。燕绥从不让文臻单独出现在任何场合。
到了温泉池边,果然步妍已经在了,好在池子不小,步妍又素来懂规矩,远远地在另一头。两人打个招呼,便各据一头,各泡各的。
这池子是半露天的,上头还有顶棚,垂着厚实的帘子,算是遮蔽雨雪聚拢热气所用,此时已经十一月初,尧国气候偏寒,夜间尤其寒冷,但这温泉热力却很足,白气氤氲,墙壁上凝着晶莹的水珠。
文臻穿着中衣下了水,进水就舒服地叹了口气,舒展开双臂,靠在壁上。
对面步妍在轻轻撩水,热气弥漫里,文臻只看见对方露在水面上的肩膀。
文臻半闭着眼睛在放空,听得水声微微,步妍似乎转身在拿皂角,文臻无意中睁开眼,正看见对方转身,拿了皂角又转回来。
透过雾气看这一刻的动作,文臻忽然微微一怔,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对。
但这感觉一瞬即逝,她撩着水,漫不经心地道:“妍儿啊,我有件事…”
她忽然住了口,觉得头有点重,侧头揉揉额角。
温泉水底的热眼咕嘟咕嘟轻响,雾气游离于池上,将这一方天地都遮掩得影影绰绰。
文臻还是那个侧头半躺的姿势,眼睛闭着,呼吸匀净,似乎已经睡着了。
轻微的水声响起,朦胧雾气里,步妍起身,走了过来。
…
燕绥所在的小院门忽然被敲响。
中文去开门,就看见步皓莹神色有点犹疑地站在门口,轻声道:“对不住…打扰了…我有点不安…方才我出门散步,无意中看见温泉方向,好像有个黑影翻墙过去了,我…我挺害怕,我的侍女打算去那泡澡的…但我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敢一个人过去,你们能不能…”
中文微微变色,刚一回头,燕绥已经走了出来,步皓莹看见他,眼睛便一亮。
不等她再说什么,燕绥已经掠向温泉方向。
…
文臻坐在温泉边,微微向后仰躺着,气息匀净。
水波流动声起,有人慢慢趟水过来,黑色的薄薄的绢衣在水面上蔓延开一片浓雾之色。
黑衣里头的薄薄里衣湿透了贴在身上,露出属于男子的肌理分明的肌肤,平坦的胸,和一些隐约的性征轮廓。
他停在文臻身边,微微侧着身子,让身体轮廓能被外来的人一眼看见,然后低下脸,靠近文臻的唇。
便在此时,有风声接近。
那人迅速伸手去摸文臻的颈项,看上去就像暧昧的爱抚一般,然而那风声无比快捷,转眼就到了背后,随即一道风声卷过,温泉水流拔地而起,在那人和文臻之间矗立成墙,那墙随即轰然向那人倒下,劈头盖脸,凶猛无伦,那人被打得向后一仰,一个倒翻出了温泉池子,消失在雾气掩映的树丛后。
衣袂带风声响,德语日语追了过去。
池子里,文臻有点懵懂地睁开眼,抹一把脸上的水,愕然道:“怎么了?”
燕绥站在池子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步皓莹站在他身边,瞪大眼捂着嘴,指着那男人消失的地方,“他他他…你你你…”
“什么他啊我啊的。”文臻皱眉看了看四周,“发生了什么事?姚妍呢?”
“公子,这里发现了一个人!”日语的呼叫声传来,两人拨开温泉后头的重重灌木,一个女子浑身湿透趴在地下,她身上只着雪白中衣,因此两个护卫都侧着身,目不斜视,也不好靠近。
步皓莹惊呼一声,奔了过去,“妍儿!”将人扶起来一看,正是步妍。
步皓莹脱下披风,罩在步妍身上,步妍睁开眼,捂住后颈,道:“好痛…”
众人目光掠过来,她后颈果然青了一块。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想来洗温泉,才走到门口,忽然后颈一痛,然后我人就在这儿了…”
步皓莹心疼地裹紧瑟瑟发抖的步妍,转头看文臻,忽然冷笑:“隋姑娘,方才那是你什么人哪?要和你这温泉私会,和我侍女说一声打发走她便是了,何必下这样的狠手!”
“什么什么?什么私会?”文臻揉揉眼睛,诧异地道,“我不就是在这好好泡澡么?姚妍也在,还是她约我的呢。哎,姚妍,你好端端地怎么跑上去了?”
步妍抬起头来,和她同样的一脸茫然诧异,嗫嚅了几声,道:“我…我没…不…我…”
步皓莹眉头一竖,道:“妍儿,你什么时候约她一起泡澡了?你怎么没和我说?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和人一起洗澡的么?你说呀,说实话啊,可别心软,别随便给人拉来当挡箭牌,小心影响自己的清誉!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恶心事儿呢!”
“哎哎你说什么,什么清誉,什么恶心事儿?”文臻瞪大眼,“我来洗的时候,姚妍已经在了,然后我莫名其妙睡着了,能有什么事儿?”
“有什么事儿?你的情郎偷偷进来,打昏了妍儿,和你私会!”
燕绥看向守卫的德语等人,德语一脸难色,半晌低声道:“我和日语远远地一人守一边,没看见有人,除非从那边围墙…”说着指了指温泉靠着的外墙。
“没话说了吧?这可是你们自己人看守的,我可没法子买通他们!”步皓莹眉头一挑,随即又转为幽幽一叹,“我本不想这样说你,毕竟你也帮了我们一路。但是你一来伤害妍儿太过无情,妍儿很喜欢我的,你瞧方才她还想着帮你掩饰,你过意得去?二来我也不忍心眼看你这样骗燕公子…”说着眼风对燕绥一掠。
燕绥就好像没看见,只盯着文臻,问:“怎么办?”
步皓莹隐约觉得这话问得奇怪,随即见文臻耸耸肩,“有点难办。”
步皓莹瞪大眼瞧着,怒气上冲,声音都忍不住尖利了几分:“什么怎么办?还问她怎么办?燕公子你没瞧见吗?这女人不守妇道,借泡温泉之机还要和人勾搭,这可是你亲眼看见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是啊,我亲眼看见的。”燕绥转头吩咐中文,“那个奸夫是谁?给你一晚上时间,一定给我找出来,他哪片肌肤碰到文臻的洗澡水,就剥去哪片肌肤;哪根手指碰到文臻,就砍去哪根手指。”
裹在披风里的步妍,忽然激灵灵打个寒战。
燕绥脱下自己的披风,文臻起身,披风悠悠罩在她的肩头,燕绥伸手,将她从水中接出。
步妍垂下头,步皓莹睁大眼睛,对这一幕接受不能。
“她呢!她呢!她背叛了你,你就不给她任何惩罚吗?她也碰触过那男人肌肤,也泡过他泡过的水,你怎么就不砍她手指剥她皮呢!你,你连问都没问她一句!”
“我问过了。”燕绥侧头,又问文臻,“再问一遍,怎么办?”
文臻笑笑,裹着披风走了几步,忽然一绕,便绕到了步妍和步皓莹面前。
步皓莹色变,往步妍身后躲了躲。
文臻低头,笑吟吟看着她道:“怎么,失望了?后悔了?想不通了?想不通精心设计的这样一出戏,偏偏遇上了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步皓莹咬牙,半晌低声冷笑道:“你便是能蛊惑得这男人犯蠢信你,但当真他心里就没有一丝怀疑?但只要种下一点怀疑的种子…”
“你便有机会乘虚而入?”文臻接口,格格地笑,“做梦呢你。”
她蹲下身,捏住了步皓莹的下巴,步皓莹想躲,却根本躲不过,步妍抬手来拨,文臻忽然一抬脚,一脚狠狠踹上了她的下身!
啊地一声惨叫,步妍被这一脚踹撞在墙上,撞得整座花墙粉灰簌簌落,她双手抱着下身,整个人弯成了虾子,在一地灰土中翻滚,发出已经无声的嘶喊。
步皓莹一声惊叫,脸色惨白,想要扑过去,却被文臻捏住了动弹不得,文臻双指如铁钳,步皓莹疼得整张脸都扭成了团。
文臻笑吟吟问候步妍,“不好意思,踹痛了你的小弟弟,可能以后他就不能传宗接代了,不过反正你这个人妖也没打算发挥他的作用,我说不定还是帮你解决了一个累赘,你就不用谢我了。”
步妍霍然抬头,扭曲全是汗水的脸上神情惊怖。
“心思很深,可惜用错了人。”文臻手指点点步妍,“你是不是看见那个小推车后,猜出了他的身份。然后便想出了这个狗血缺德招数?你邀我泡澡,亲身上阵,切换到男人身份,在水池中下迷药将我迷倒,再由你那位主子掐算好时间,把燕绥引来,让他看见我和别的男人温泉私会,好教他生气和我决裂,然后再让你的主子乘虚而入,只要获得他一丝欢心,你们主仆俩,就有了强大的后盾,不仅能保这一路安全,说不定还能捞到不少好处,是不是?”
中文噗地一声笑出来,几个护卫对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
真是的,用这招对付文大人?
讲真,文大人没玩过宅斗,她玩的都是朝堂世家,算计的都是风云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