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一个怪物闯进来了。射,射。”蛊雕看着那种自己最喜欢吃的食物叫嚷着,接着便飞来一些小树枝,在自己身上一碰,落在脚下。看来要凉快一番,得先把这个大石头堆清理掉再说。它扬起了手爪,击在城门上。
在蛊雕扬起它的手爪之前,葛阗等人闻报,早已到达垛窗。那一爪撞击虽然没有一击击破大风堡的城门,但却引发了一场不小的地震。在这种力量的打击下,不要说城门被打破是迟早的事情,甚至连整个大风堡都有可能会被捣成废墟。
看着这怪兽的威力,靖歆心中突然充满了懊悔。或许自己不该不听老不死的话,回来趟这浑水。
轰的又一次撞击,这次比上次来得更猛,甚至连最坚固的主梁也灰尘扑扑。这一下,连葛阗的脸色也变得有些惨白,他终于知道,这是自己一个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是一种可以毁灭大风堡内所有人的力量。
羿之斯叹了一口气:“大家出手吧。”这句话让人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些昨天还在互相算计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这种感觉来得这么突然却又这么自然。
“好!”有莘不破应道,第一个跳了出去。
荆棘墙裂开一个缺口以后,怪兽又涌了进来。稍有智商的怪兽跟在蛊雕后面助威,没有智商的怪兽本能地往大风堡冲,往城墙上爬。
“箭手们听好了,往那些杂碎身上招呼!不要在那头大怪物身上浪费箭。”哈管带呼道。此时有了有穷箭手加入联防,除了蛊雕,没有一只怪兽能越过护城河。札罗的兽骑兵和寿华城的重甲步兵堵塞在城门后面,以防万一。不过几个首领都知道,如果蛊雕突破城门,那么无论多少兵马都只能成为一摊烂泥。
蛊雕看见一个比自己手爪还小的食物向自己冲来,十分奇怪,以前这些香喷喷的食物见到自己总是到处乱跑,从来没有向自己冲来的。它探出右爪,正想把它抓住,哪知这食物十分矫捷,突然弹起,左腿在自己爪背一点,倏地向自己的额头飞来。这一下出其不意,额头着了一下,有点疼。它突然生气了,左前爪挥了出去…
有莘不破见蛊雕也不比狌狌大多少。当初他曾经随手一拳就能把狌狌打得翻跟斗,刚才这一脚用了全力,满以为把这怪物踢得脑崩浆涌,哪知道连皮也没蹭下一点来,这才有些后怕,急忙回撤,人在空中转身不灵,被那怪爪撞了个正着,登时像断线风筝般向城门飞去。嘣的一声巨响,城门所受到的震动几乎不比第一次小。堡内众人惊呼,阿三以为有莘不破这回非成肉泥不可,惊叫中带了三分哭音。哪知一撞之下,有莘不破落下地来,虽然有些摇晃,但竟然还能站着。蛊雕见他受了这一下居然没死,也有些惊讶,右前爪扬起,又挥了过来。这次有莘不破学乖了,矮身便躲。
札罗突然说:“如果他能捱上一刻…”
葛阗截口冷笑道:“这小子跟它比蛮力,捱不了三个回合。跟它捉迷藏,也不见得能拖延多久。”
江离听出意思来,问札罗:“如果能捱上一刻又如何?”
札罗冷笑不答,突然一声长啸,跳了下去,护城河一道水柱喷起,一头本来躲在护城河下面的怪物踏水而出。“窫窳!窫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札罗已落在窫窳背上,并未增援有莘不破,却绕了个弯,到了蛊雕的背后,隐于被箭雨射得血肉纷飞的妖群当中。
对于刚刚出现的新食物,蛊雕并没有给予多大的注意,它知道只要自己打破城门,就能进石头堆里去享用这一天的凉爽,躲过即将到来的流火。于是它干脆连在身边跳来跳去的有莘不破也不理会了,直接往城门撞去。
又是一声巨响,城门已经出现一条裂缝。
葛阗叫道:“不好!如果城门被破,到时候我们就算能制住蛊雕,妖群冲进来,局面也非失控不可。”堡中的几个首领在没有想出克制办法之前,都不愿贸然动手,但形势却已经容不得他们迟疑了。
羿之斯叹了一口气,道:“下去吧。”嘬口而呼,一头秃鹰俯冲疾下,羿之斯往堡下一跳,秃鹰抓住他双肩,绕到蛊雕右后方。羿之斯双脚一着地,开弦拉箭,这一射用的是祝融(火神)之羽,箭未发,真气早贯,呼的一声,一支普普通通的羽箭化做一道火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炽热的辐射线,一些靠得比较近的小妖被余风伤及,登时皮焦肉烂。蛊雕听到声响吃了一惊,哪里来得及避让,早已中箭,一阵灼痛从左颈传来,直贯脑门。它大吼一声,改向羿之斯冲去,这一次,它是真的发火了。
羿之斯见这一箭没在蛊雕身上留下一点疤痕,虽然也在预料之中,但仍不免暗暗吃惊,蛊雕来得好快,一眨眼已经在三十丈之内。羿之斯便不假思索,掌中落日弓一晃,变成丈来长,碗口粗;左手一紧,手指涨成平常的五倍,紧紧握住弓;右臂肌肉坟起,拉开箭——这巨灵之柱发出,声若潮涌,力如冲车,蛊雕只觉得自己的左肩和一股力道相撞,整个身子飞了起来,向右后方跌了三四个跟斗,落地后连滑出十丈开外,地面被刮出一条深深的沟痕,但它的身体竟然仍没有损伤。
蛊雕吃了这一痛,怒气更甚,爬起来稳一稳身子,甩甩尾巴又冲了上去。这一次,它还没跨出一步,只见满天针雨落下,钉向它的四肢,每一根针都伴随着一种古怪力道,痛入骨髓,让它的整个身体迟缓起来,但仍然没有一根针能穿透它的爪掌和脚板。
有莘不破正想乘势往它颈项骑上去,却被羿之斯喝道:“别过去!”只见那怪物突然全身耸动,接着身子一振一抖,扎在它身上的针纷纷抖落,皮毛上依然一点疤痕也没有。它狂吼一声,又向羿之斯逼去。羿之斯连发两箭,便已知道伤不了这头怪物,第三次以漫天星雨之法射出三十六支锁妖针,更是元气大耗,哪知仍然无法限制这头怪物的行动。
突然,人声大噪。江离本来在注意着羿之斯和蛊雕的对决,这时听见众人惊叫,举目看去,只见一头不知名的巨型怪兽,跳跃着奔出尸山兽海。那怪物和蛊雕一般大小,身如猪身,牙如象牙,头圆如虎,全身肤色斑杂,就像用无数怪物的皮肤强行缝在一起一般,整个身材,就如放大了的窫窳。再看看它的头,竟然是札罗的脸。
“合体,首领和窫窳合体了!”
在堡内寿华城卫士的惊呼声和窫窳寨群盗的“无敌”声中,那怪物大步而前,向蛊雕冲去,转眼间扭打在一起。两头大怪物在堡前翻滚撕咬,压死了无数小怪兽,惊坏了几头大怪兽。窫窳群盗高声助威,堡内卫士嚼舌难言,羿之斯趁机聚气,葛阗暗暗皱眉,靖歆声声冷笑,只有有莘不破一人看得津津有味。
江离不解道:“窫窳寨主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羿令平说:“难不成他也是怪兽变的?”
卫皓怒道:“小子没点见识,胡说八道。羿之斯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没用的小子!”
羿令平一听,满脸涨得通红。
江离道:“我也一样看不懂,刚才看到寨主冲进血肉堆里,然后就听到怪兽连连惊叫,因为关注这边战况,便没细看,我还想窫窳寨主怎么没见识起来,放着蛊雕不管打小妖。”
卫皓冷笑道:“这是寨主无双妙法,常人哪能知道!”
靖歆打了个哈哈,也冷笑道:“好个无双妙法,好个吹不破牛皮的无双妙法,不过是拿死妖精身上的肉往自己身体里塞罢了。旁门左道,何足道哉!”
卫皓脸色一变,冷冷道:“光说不练假把势!请上人以你名门正派的无上法力下城降妖如何?”
靖歆哼了一声,道:“本来就要下去,何必你说。小可再不下去,只怕你家主子快挡不住了。”
卫皓脸色又是一变,向下望去,这时战局已变。方才札罗与蛊雕敌抗,仗着生力,招招占先,蛊雕虽然一时落了下风,但这怪物的力量竟似无穷无尽一般,任你怎么缠斗也不现疲态,被札罗打了几个跟斗,挨了几下顶门响,全然没有半分损伤。而它的利爪往札罗身上一咬就是一块烂肉,一抓就是一个血洞。札罗就像一块面团,被蛊雕越撕越小,转眼只有蛊雕的一半大小。
江离点头道:“我懂了,这是血肉挪移的法门,把刚死不久的怪兽还没有僵死的肌肉收在自己身上,借助这些肌肉残存的能量。”
葛阗淡淡道:“借来的力量和身体,终究不可靠。上人,看羿之斯头上紫气氤氲,显然正在聚气,你我下去如何?”
靖歆道:“多日来有劳城主错爱,款待甚周,自当小可先下城,小可不行时,城主再援手不迟。”
葛阗道:“上人客气了。”
靖歆打了个揖,唱了个诺,越窗而出,衣袖飘飘,如同御风而下。这下城的动作,有莘不破显得匆忙,羿之斯迅疾得让人目不暇接,札罗令人感到怪异,独有靖歆,潇洒非凡,隐有仙姿。看得堡内众人纷纷喝彩,唬得堡外众妖目眩神驰。这时札罗已被打回原形,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窫窳,在蛊雕的爪牙之间跳蹿躲避。一旁的有莘不破道:“我来帮你。”冲向前去,但也不过扰乱蛊雕视听而已,半点伤它不得。
突然,地面一个黑影迅速铺来,札罗一看,倒退十步,知道靖歆出手了。
靖歆发动影魅神功,以自己一片黑影延长出去,铺住了窫窳脚下十丈方圆。这片黑影若无形,若有质,突然化成千百影刺,直戳上来。这影刺是靖歆以元神催动真气,附在影子上而形成,就像人的头发指甲一般,因此具有些微感知。刺到蛊雕身上,感觉就像用软骨碰青铜,知道自己也伤不了它,马上变利刺为胶索,沿着蛊雕的腿一层一层地缠将上去;刺到有莘不破身上,感觉还没刺到他的皮肉,就被一层淡淡的劲气化开,知道他已经练成护身真气,不出全力也暗算不了他,心中吃了一惊,心下一权衡,便放过了有莘不破,全力对付蛊雕。
这边有莘不破退在一旁,那边蛊雕嘶声怒吼。它就像全身扎进了一团乱丝之中,那若有若无的黑线成千上万,又柔又软,撕不烂,咬不断,虽伤不了自己,但粘在身上难受不堪。它向自己身上胡抓乱咬了一番,那黑影却缠得越来越紧,怒气大发之下,挣扎着向这黑影的源头滚去。靖歆脸色微变,催动功力,想把蛊雕绊住,但仍阻挡不了它一步步地逼近。
有莘不破看得出神,突然身边一个声音道:“看来札罗的合体术并不很成熟。”看时却是江离。
有莘不破道:“你怎么才下来?”转眼一看,只见札罗和窫窳兽分别立在不远处观战。接着刚才的话题反问江离:“他那叫合体术么?刚才我瞥了一眼,一人一兽慢慢熔化在一起,然后那些死怪兽和半死不活的怪兽被他不知用什么法子硬生生熔进体内,场面十分恶心。”
江离吐舌道:“幸亏我没看。”
“为什么你刚才说他的合体术不成熟?他合体之后的力量能和这头怪物抗衡很久啊!”
“但他合体需要时间,有了这一点空隙,嘿嘿…”
有莘不破点了点头:“不错,我们如果把握好时机,制它死命不难。哎哟,不好,靖歆挡不住了。你上还是我上?”
“我来。”
“有办法弄死这头怪物吗?”
“没有,不过羿台侯好像有,但他看起来需要时间。”
有莘不破闻说,向羿之斯望去,只见他身子四周环绕着一圈白雾,人完全隐没其中。这时,鼻中闻到一股异香。看江离时,他正结着手印轻轻唤道:“木龙破土。”念了一声“唵!”蛊雕脚下地面裂开,一株怪藤长成百来丈长,如绳索,如蛇尾,把蛊雕缠了个结实。靖歆本已累得汗水直下,见状大喜,大喝一声,怒发冲冠,地面黑影也如同他飞扬的长发一般散成无数手爪,把蛊雕弄得四肢翻转,寸步难移。
有莘不破大喜,便想冲上去,江离一把拉住他,问道:“你想怎么对付它?”
“揍它两拳。”
江离佯怒道:“如果这是真话,那你就是有勇无谋的蠢汉!”
“我知道伤不了它,但它刚才把我逼得狼狈不堪,我总得找回点面子吧。”
“别胡闹,我和那牛鼻子合力也困不了它多久,快想想办法。”
有莘不破歪着头想了想说:“想不出来,先揍它一拳找回本钱再说。”也不管江离的脸色,踏步向前,突然听到羿之斯雄伟的声音响起:“都给我退开!”
有莘不破稍一迟疑,早被江离拉着往后疾退。仓促间没见到羿之斯的动作,只觉天上一亮,一片白光罩了下来,射在蛊雕身上。两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便觉一阵寒气袭来,冻得皮肤刺疼,定眼细看,眼前突现一根粗数丈、高十余丈的硕大冰柱,把张牙舞爪的蛊雕硬生生地冻在里面。
现场无数的人与妖都被这奇观震惊了,堡内随即发出震天欢呼!而妖群则发出阵阵悲鸣。人类如此强大的力量让它们看到绝望的未来:“前进也是死,后退也是死!”
就在人们因某个人的力量而开始群体性地进入自我陶醉的状态时,空中传来一阵天崩巨响。
几大势力的首脑和大风堡的贵宾,早已从老不死口中听过“天劫”“流火”等事情,但耳闻和目睹的效果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整个天空变成红色,数不清的火球划过天际,似乎没有规则地撞向远处的地面。大荒原的方向,很快就出现熊熊火光。如果这是一场没有生命死亡的图画,那将无比壮观、无比艳丽;而一旦图画中加入了死亡,却又令这幅图画变得无比凄美。
天威之下,羿之斯等人所谓的神功显得这样渺小,大地的震恐,洗灭了人类的自大与意淫。
第十章 前有怪兽,后有烈火
蚁民们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所有消息被隔断的情况下,他们不肯绝望,只有祈祷。
卫兵们看到了天威的恐怖,但他们已经镇定下来——令他们镇定的不是葛阗的威严和羿之斯的胜利,而是来自怪兽们的威胁!当后方开始燃烧起熊熊烈火,更清楚地知道除了大风堡再也没有生路以后,怪兽们像疯了一样向大风堡狂扑过来。
箭发如雨,尸堆成山,血染如霞。
“羿兄,”葛阗不无忧心地说,“蛊雕虽然被冻住,但这祸害似乎并未断根!”
“何止未断根!实际上更加麻烦了。”
葛阗不语,有些不解,也有些不快。
羿之斯道:“其实,这头怪兽直到现在为止根本就还没有觉醒。”
“什么?”贵宾们纷扰起来。蛊雕的厉害,他们是见识到了。此刻汇聚在堡内最顶尖的高手,除了葛阗还没有直接出手以外,没一个在这头怪物手底下讨到多少便宜。“这样厉害,还没有觉醒?”
有莘不破兴奋地问:“如果完全觉醒了,是不是更厉害?”
羿之斯苦笑道:“当然。”
江离追问道:“会有其他什么能力吗?”
“没有。”
众人舒了一口气。
羿之斯又道:“但会比现在难对付十倍。”
众人纷纷叫道:“既然没增加什么能力,为什么会比现在厉害十倍,这不是开玩笑吗?”
羿之斯淡淡道:“你们以为它已经醒了,其实它是在梦游。刚才你们见到的,不过是一头刀枪不入的野兽;但六个时辰以后,冰柱破裂,我们将会面对一头具有千年智慧的老妖。”
葛阗、札罗、靖歆等人瞳孔立刻收缩,因为他们知道,“蛊雕是一头野兽”,正是刚才这一仗他们取得暂时胜利的原因。
江离喃喃自语:“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真的没有任何法子能够克制住它了吗?但是师父曾经提到过,大荒原所有怪兽,都要对一个人俯首听命。那个人是谁?他用的又是什么法子…唉,当时我怎么就不问清楚些…”
金织在解手处犹豫了很久,出了方便门,就想往黑暗处溜达一下看看环境,她告诉自己,不能再在那个地方等着别人来决定自己的生死。但她的脚还没走两步,就被人喝住了:“谁,干什么的?”
“我,我迷路了。”
“妖乱期间,所有人不得擅离所在,违者,杀!”那人全副武装,神情威严,一字一字地宣读葛阗的命令。
金织不认得他,却从服饰上看出是一个卫兵统领,他的声音冷得就像一把刚刚用冰雪擦尽血迹的青铜刀。
“我记起来了。”金织颤抖着打消了所有寻找有穷商队和投靠阿三的念头,快移碎步,向自己的角落逃去。
卫兵统领冷笑一声,闪进一个更加阴暗的角落里,这里是五谷轮回处的隔壁,不但阴暗,而且潮湿,不但潮湿,而且污臭。
卫兵统领望着一个烂泥一样堆在墙角的男人一眼,将手里一包发霉的食物向他丢了过去。
那男人呆板地伸出手,抓住食物就往口里塞。
“你这个样,还不如死了算了。”卫兵统领挑衅着,但男人却像一点也没听见似的。
卫兵统领本来想再骂两句,但对这样一个人,实在连侮辱他都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趣。他往男人的头上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转身走了。他并没有看到,在没有人注视的时候,男人的手开始发颤,开始发抖,开始握紧自己的拳头,直到手中发霉的食物被捏成粉末。
“还有六个时辰?”
羿之斯道:“现在只剩下五个时辰又一刻。”
“但是据那老头说,这场天劫还会持续整整一天。”葛阗道,“不管这个老头的身份有多么卑微,但他所说的事情全部应验了。”
“所以,我们必须在这六个时辰之内,想出一个至少能够再拖住它六个时辰的办法。”羿之斯道,“蛊雕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避火,只要我们不在它醒了以后把它惹火,挨过这六个时辰,它自然会回去睡觉的。因为今年其实还不到它应该醒来的时候。”
“这有什么难的?”有莘不破语出惊人,“台侯再射它一箭,再冻它六个时辰不就得了?”
羿之斯苦笑道:“有点难度。造一个冰柱还不是很难,但要同时具有万载玄冰的坚硬和寒冷,嘿嘿,这样的一箭,我只怕十天半月之内射不出来了。”
羿令平忽然道:“爹爹,你刚才说它怕天劫的流火?”
众人精神一振,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如果蛊雕怕流火,就有可能用挪移之术借流火来对付它。
羿之斯不回答儿子,反问道:“我抽你一鞭,你受不受得了?”
羿令平挺胸道:“就算是挨一百鞭也没什么事。”
羿之斯道:“好,你自己抽自己一百鞭。”
羿令平道:“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羿之斯道:“不错。流火未必就比我的祝融之羽厉害,也未必能把蛊雕烧死,但它会持续整整一天,既然能够找到一个清凉的地方,它蛊雕为什么要留在大荒原自讨苦吃。”
众人都大笑起来。
尽管他们中大多数人方才都有同样的想法,但越是这样,就越要耻笑第一个站出来出丑的人,以证明自己的高明。笑声中羿令平几乎连头都抬不起了,当然也没有人会看到他紧咬嘴唇的痛苦。
羿之斯见儿子受窘,安慰道:“你能想到用流火,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你毕竟思虑还未成熟,以后遇事想深一层,便会看得更加远、更加明白。”
羿令平的头依然没有抬起来,羿之斯当然也就没有看见小儿子的嘴唇仍然紧紧咬着。看着羿令平,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儿子,那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骄傲,但这个骄傲,却已经失踪了很久,很久。
卫兵统领闪进一个柔软而温馨的所在,一个娇媚无限的女人正在那里等着他。
“怎么样?”她圈住了他的脖子,舌尖抵住上唇,桃花般的眼睛闪动着足以让任何雄性崩溃的光华。
“小乖乖,我想死你了…”卫兵统领喘着气,撅起嘴唇凑了过去,却被女人温柔地甩了一巴掌。“死相!”这一巴掌力道用得恰到好处,甩了卫兵统领的脸,却没有一点疼痛感,反而让这个男人感到既肉麻,又有趣。
“他到底怎么样了嘛?”
“别提他了,银环姐姐,我们先…”
银环以一种赌气的表情瞪着他,柔软的手挡住了长满胡子的脸。
卫兵统领有些扫兴,不得已说:“那男的还是那样,我扔下东西他就像狗一样趴在那里吃。”
“你骂他没有?”
“骂了。”
“骂了什么?骂了多久?”
“骂了小半个时辰,哎哟,亲亲,我们…”
“等等,先说完,然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有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像一坨大便,恶心。我真不明白,你又要我救他进堡,又要我给他东西吃,又要我骂他。他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好了好了,别说他了,我们…你怎么还有闲心思说别人…难道,你不想…”
卫兵统领没等她说完,已经贴了过去,却听银环喝道:“谁?”
卫兵统领一回头,门无缘无故开了,仿佛看到一个人影一闪。
“是谁?见到了吗?”
“好像,好像是哈管带。”
卫兵统领一听“哈管带”三个字,脸色全变了,道:“不…不会吧?他对付怪兽,应该挺忙的。”
“你怎么又有空?”
“我是轮班休息啊。难道…”
“难道什么?”
“难道是那头最厉害的怪物已被收服,现在他他…”
“他怎么样?难道还乘着这个空到处巡查不成?”
卫兵统领跳了起来,道:“我、我出去看看。”
银环看着他匆忙的背影,随手收起一个木偶,一阵冷笑。
“或许,我有个主意。”
如果是在两天之前,江离的话也许不会引起这个大厅里面很多人的注意,但现在已经不同了。在他布下了荆棘墙以后,就连葛阗都对他客气起来。
“不知江离公子有何妙策?”
“我们只要把蛊雕囚禁起来,过个半天,就行了。”
有莘不破道:“你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为什么?”
“如果能把它囚禁起来,我们还用在这里发愁吗?”
葛阗道:“江离公子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已经有了囚禁蛊雕的办法。”
“办法是有了,但是少了一样物件。”
“什么物件?”
羿之斯道:“你说的是有穷之海?”
江离刚点了个头,众人中又响起了窃窃私语声。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有穷之海的用途,但作为有穷商队甚至是整个有穷国的至宝,有穷之海早已名扬天下。没有人注意到场中有人脸已变了颜色。
靖歆笑道:“虽然是有穷至宝,但事关大伙的生死存亡,就只能恳请台侯展现宝物神通了。”
羿之斯苦笑,羿令平指责江离道:“那件事情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出这样不可能的主意?”
“什么事情?”
“这个主意有什么问题吗?话说回来,有穷之海到底有什么用?”
“为什么不可能,难道宝物没带在身上?”
纷乱的提问被葛阗沉稳的声音压住了:“羿兄,有穷至宝的威力,小弟是见过的。如果带在身边,不知能否取出一展神威?”
羿之斯淡淡道:“不瞒诸位,其实小儿说这件事情不可能,原因便是…”他顿了顿,终于道,“说来惭愧,在出大荒原那日,这件宝物失窃了。”
“哦——”“啊——”惊叹之声不绝于耳。只有有莘不破和江离神色平静。有莘不破就像事不关己,而江离则像胸有成竹。
冰柱之中,蛊雕正慢慢醒来——
“好冷。为什么会这么冷?以前在深渊也没这么冷唉,这个世界真烦,想好好睡一觉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