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婳脸上现出些不自在,附耳过来与茱萸嘀咕了一阵,听得茱萸一张脸渐渐红成了只熟虾,牙磨得吱吱响。
“送给苏大人吃吧,别浪费了。”茱萸红着脸小声说道。
文婳见茱萸面色艳丽,又说别浪费,她是个有了身孕的已婚妇人,明白了茱萸的意思,想着,内院里的丫鬟们说老爷和夫人近来似乎闹了矛盾分房而居呢,若是夫人主动……也是件美满的事。
“文婳姐姐,不要告诉别人哦,你相公也不能讲哦。”茱萸嘱咐道。
“是,我知道了,这是你和老爷的私事,我们哪里管得到,夫人你且放宽心吧。”文婳掩嘴笑着说道。
午饭时候,茱萸装了满满一荷包的枣子,饭前就一颗颗喂给了苏朝歌,他若表现出不想吃的意思,茱萸就做出可怜模样看他:“天气这么热,再不快点吃完就要生虫了,扔了怪可惜的。”苏朝歌不疑有她,虽觉得茱萸俭省太过,但不过几颗枣子,又是这家伙难得主动讨他欢心,那干巴巴的枣子在嘴里都觉不出噎来了。
投喂了几天,茱萸期待中的苏朝歌鼻血横流的场景完全没有发生,但苏朝歌看她的目光却诡异起来,有那么两次,她看他被他发现,他竟有些赧然的转过头去。
诡异啊!那副赧然模样跟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之后的表情简直不要太像啊!
茱萸心里有了底,喂苏朝歌吃枣子更勤快,她就不信了,苏朝歌的身体就比她好那么多。
“还有一颗。”茱萸把枣子递过去,苏朝歌双手正忙着在书上翻查什么,头一抬说道:“喂我一下,腾不出手。”
茱萸本就坐在他旁边,顺手的事,所以没有任何提防两手拈着枣子递到他嘴边,苏朝歌冲她诡异笑笑,一张嘴,连枣子带指尖都含在了嘴里,茱萸猝不及防,瞬间僵在那里如被使了定身术,直到苏朝歌恶意的稍稍用力的啃咬了下她的手指茱萸才被解了魔咒,收回手指,连骂苏朝歌一声都忘了,飞速起身跑了出去,速度之快,带起的风将烛火都吹得摇曳不停。
“哼,死丫头,这可是你先挑衅,本公子完没有放过你的道理。”苏朝歌使劲嚼着枣子,因为有些过于忘形,差点连枣核一并吞下去。
如果说很久之前那次被苏朝歌亲到脸颊还能怪车夫忽然停车,苏朝歌非故意为之,那眼下这件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为苏朝歌洗脱的理由了!茱萸看着自己的两根手指,那种微凉而润湿的感觉仿佛还停在指尖,苏朝歌为什么要戏耍她啊,真是讨厌的轻浮的家伙。
再不理他了,跟他保持一丈远的距离。
茱萸就怀着这样恨恨的心情睡觉了,第二天本不想搭理苏朝歌,让他一个人吃饭去,但有些人脸皮厚,苏朝歌命人三催四请,后来索性让下人把饭菜都送来茱萸房里吃,当着丫环们的面还一脸关切的问茱萸是否身体不适,立刻着人去请大夫之类,一边说还很不自觉的像往常一样挨着茱萸坐下,准备吃饭。
茱萸就端起碗挪到圆桌和他最远的那个位子,顺便白他一眼。
见两人气氛不对,丫环们都敛声屏气,待用完了午饭,在文婳的示意下各个找了各种借口溜得鬼影子都不见,天气这么热,茱萸可不想到外面晒太阳,又一想,这是她的房间,她为啥要躲出去显得示弱似的!
“苏大人,饭也吃完了,你还赖着,是打算还在这儿睡个午觉吗?”茱萸绷着脸。
苏朝歌原本歪坐着喝茶,听她这样一说还很配合的优雅的打了个哈欠:“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些困了呢。”说着,就往迎枕上一歪,头枕着手臂闭上了眼睛,苏朝歌人美,身形也好,躺在那儿,就算茱萸对他很是气也不得不承认:这样妖娆睡姿她是修练不出来的!
某人如此厚脸皮,茱萸只得干翻几个白眼转身躲避出去,去书房刚翻了几页书就听外面丫环闹哄哄的,一会有人尖叫一会儿又嘻嘻哈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夏日午后,一个人枯坐书房本就无聊,茱萸当然推门出去看热闹。
原来,丫环们正在围捕一只小小的通身粉嘟嘟的猪仔,这个,她在行啊!茱萸姑娘挽挽袖子:“闪开,我来。”
好久没追过兔子逮过鸟儿,技艺有些生疏,但对付小猪仔还是绰绰有余,在丫环们崇拜的目光中,茱萸很快就抓到了猪仔,小东西在她双手的禁锢下使劲扭动着,吱吱的像大耗子一样尖叫,长长睫毛的大眼睛泪汪汪看着她,很是惊惧。
茱萸随手把猪仔交给丫环,又随口问了句:“这是谁的猪仔,怎么跑到内院来了?”
“回夫人,不是谁的猪仔,是大人说晚上想要吃烤乳猪,外面买来的,不知怎么没看好误打误撞跑进来的,奴婢这就把它送回厨房去。”丫环提着猪仔转身要走。
苏朝歌要吃的?怎么那么败家啊!这么小的猪仔吃了才多大块肉,养大了够过年了,再说,那么小,干干净净粉嘟嘟的,怎么忍心吃啊?
想到这儿,茱萸就喊那丫环:“让厨房去准备别的,猪肘子猪排骨猪爪子猪头猪尾巴猪大肠之类,这只小猪仔别吃了。”
丫环犹豫了,这可是老爷交代了的,她们不敢啊。
“给我,我拿去给他看,这么可爱,看他怎么吃得下口。”茱萸伸手,丫环自然不敢不给,茱萸就提着那小东西回房去了。
苏朝歌好像睡得还挺熟,茱萸昨天一口气还憋着,此情此景,立刻就生出了坏主意,双手提着猪蹑手蹑脚走到苏朝歌面前,把那湿润润的小猪嘴冲着苏朝歌的脸就亲了下去,苏朝歌蓦地睁开眼睛瞪着茱萸,一脸“呆愣”相,茱萸扳回一城,尤其一想到苏朝歌大概要很久都有被猪亲了的心理阴影不由得心情更加愉悦,脸上笑容止也止不住。
“苏大人,你以后再戏耍我,我可不会坐以待毙。”
苏朝歌擦着嘴,横一眼茱萸:“夫妻之间说什么戏耍什么坐以待毙?近来是不是没有好好读书?”
夫妻之间……
“苏大人,想必你没忘,我们这是权宜之计!”苏朝歌枣子吃的健忘了啊。
“原本是。”
“什么意思?”茱萸立目。
“意思就是……”苏朝歌起身,从容的一步步踱过来,鼻子几乎要贴到茱萸鼻尖才停下方说道:“意思就是,我反悔了啊,姑娘,我想要假戏真做了呀。”
对这等出尔反尔之徒,加上昨天的事,茱萸腾出一只手来就朝苏朝歌招呼,没预料到被苏朝歌轻松抓住手腕的后果,苏朝歌稍微一用力就把茱萸轻轻转了个身靠近他怀里,苏朝歌更大胆,两手环住茱萸,低下头,对着茱萸的耳朵吹气。
“苏朝歌,你还不放手!你敢!”
“当然敢,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做什么难道谁还敢说出什么不是?”苏朝歌说着话,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擦过茱萸的脸颊,引得茱萸渐渐红了脸,使劲扭动着身体,苏朝歌先还是笑,后来便收了声,最后环着茱萸的两只手臂用上了力气,恶声恶气对茱萸说:“再扭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你不乐意的事!毕竟你给我吃了那么多枣子。”
“那是你给我的,我吃了还流鼻血呢!文婳姐姐说里面有……有……你还给我吃,苏朝歌,你太无耻了。”情急加愤怒,茱萸狠狠踩了苏朝歌一脚。
“有什么?”
“壮.阳药。”
☆、第65章 苏大人要出征
茱萸后来趁着苏朝歌发愣的功夫踩了他一脚跑了,躲到书房里,顺手将门闩上,生怕苏朝歌追进来,午后书房外头的树上,蝉叫得茱萸心烦意乱,又都怪在苏朝歌身上,怎么能这样做人,明明说是权宜之计怎么能反悔?那她也反悔不帮他这个忙,随他被什么权啊贵啊盯上强行征做女婿。
歪在罗汉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茱萸睡着了,做了一个苏朝歌被五花大绑扔上花轿,进了洞房被一个貌若无盐的新娘给掀开盖头的梦,生生把自己笑醒了,一睁眼见苏朝歌稳稳坐在书桌后看着她,还打趣她:“梦见本公子倒霉事了吧,笑得那么嚣张。”
“你、你怎么进来的?”
苏朝歌就指指桌边那不知何时已打开的窗户,窗外一片葱茏的绿意,这么惬意的时候,茱萸却恨不得脑门上着起火来:“苏朝歌,你到底要怎么样?”
“大约就是你想的那样,来,小茱,坐下,我们好好谈一谈。”苏朝歌难得笑得温柔和蔼,看在茱萸眼里却是一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不,我不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苏大人你出身名门在朝为官,怎么能这么无……”
苏朝歌嘁一声:“无耻啊?你也读了几年书,知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你说窃钩与窃国哪个更无耻?窃国者哪个不是出身名门在朝为官?你要知道,但凡我这种出身,做些欺男霸女夺人田产私下使绊子之类的无耻之事跟喝水一样容易。”
你要跟他讲理,他偏偏心一横躺倒,先给自己扣个不讲理又无耻的帽子,能把人噎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茱萸的嘴皮子又没那么厉害,张张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只好气鼓鼓的瞪着苏朝歌。
“再说,你将来离了我不也是要找个可靠的男人度过下半生?难不成一个人孤老?你仔细想想,前些日子难道我不曾为你选看过?那都是些什么人啊,哪个比我好?就算看起来老实,若知道你身上还有疤痕,难道他们会如我一般不嫌弃?我跟你说,那些个小门小户的人家,娶个婆娘耗尽诸多家财,对新妇极尽挑剔之能事,你受得了?要我说,还是我好,知根知底,也不在乎那些皮相……”
“苏朝歌,你真是讨厌极了,我不管,反正你要守约,你要记得,我可是风太师的义妹,我要是跟他讲你欺负我看他怎样修理你!”忽然觉得有靠山的感觉还真不错啊。
“是吗,你好意思跟你的兄长讲我亲了你抱了你?”
茱萸气极,脸红不已,起身摔门而去,留下苏朝歌咂舌不已:“死丫头,说不过就拿门出气。”
自这一次谈崩之后,茱萸不搭理苏朝歌,能离他一丈远坚决不多靠近半尺,文婳等人虽不瞎看出来了,但也不过以为两人又闹了口角——反正他们未成亲之前也总是打打闹闹,况且,苏朝歌摆出一副要讨好茱萸“请罪”的姿态,每天着人弄来各种新鲜玩意,吃穿用度一股脑往茱萸房里送。
因此,文婳几次帮茱萸收东西时都要故意大声的念叨苏朝歌的好,意在劝和,见茱萸不应,文婳换了话题,说自己大概还有半个月就要临盆,生了之后又要带孩子,估计至少半年不能帮夫人管这些杂事,夫人自己要多受累了呢,这个问题,茱萸当真没想过,一来没真当自己是女主子,二来知道自己斤两,决计不会有文婳这样条理分明,文婳一说,茱萸又不得不接:“哦,孩子要紧,反正内院也没什么事,文婳姐姐你且安心。”
文婳笑笑:“夫人心里有数就好,对了,夫人,昨天那小猪仔还养着?”
“养着呗,反正他也没说要吃。”自从谈崩,茱萸一向以“他”代指苏朝歌,看在文婳眼里,还是闺房里的小脾气。
“那我去嘱咐一声,别哪个手快给做了菜。”文婳出去了,茱萸刚听她掀细竹门帘的声音没一会儿就听到文婳痛苦的叫喊声“来人我、我要生了。”
在这紧急时刻,茱萸姑娘情急之下,翻窗而出,只见文婳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她的裙子湿了一片,脸上都是疼出的冷汗,她朝着茱萸伸出手,咬着牙嘱咐茱萸:“夫人,请扶我回去。”
“什么时候了还回去,来人,芳儿,熏儿,快快快,去请稳婆,再喊两个嬷嬷来,文婳姐姐要生了。”茱萸扶起文婳往自己房里走,每走一步都让她胆战心惊,生孩子啊,她可没生过啊,就给刘媪家养的小狗子接过生,苏玉又不在,可怎么办?
“夫人,生孩子不干净,会弄脏你的屋子。”
“别废话了,留着力气生孩子吧,文婳姐姐,你可要撑住啊,我没接生过……”
好在文婳之前找好了稳婆,也准备好了婴孩儿的一应用品,加上生过孩子的婆子们帮忙倒也还好,可是,羊水破了,孩子却生不下来,稳婆说,胎位不正,很是凶险,一听她这话,文婳咬着毛巾直摇头,茱萸顾不得腿软,恳请稳婆想想办法,还要在一旁安慰文婳,生生也急出了一头汗,茱萸从来没像此时这样盼着苏朝歌回来,倒不是他能帮忙接生,好歹能起个主心骨的作用啊,偏生今日主仆俩不知道办完公职去哪里耍了,到现在还不回,茱萸只得假装不害怕,撑住。
折腾了许久,孩子终于生出来了,可文婳又出血不止,茱萸在一旁帮忙不免也弄了身上手上都是血,总算大夫说没有性命之忧,茱萸累瘫了,让婆子们忙着,她满鼻子的血腥味,头也晕,先到门外透透气,掀了门帘刚迈步出来,就见苏朝歌悠悠然迈步进来。
“苏朝歌……”
苏朝歌着实吓了一跳,任谁早上出了门回家看见个身上沾染了血的姑娘能不多想啊,尤其那姑娘还一脸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恐惧表情。
茱萸刚唤完苏朝歌的名字,就见原本悠然迈着方步的那个家伙忽然像安了炮仗一样弹射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脸蛋、胳膊、手臂,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还好,没受伤。”下一句就立刻变了味道:“怎么?你是不是杀猪去了?”
茱萸摇头:“没有,文婳姐姐生了,难产,又出血,吓死我了。”
苏朝歌拍拍她的头安慰道:“怕什么,又不是你难产出血,走,洗洗干净,像个女屠夫似的。”说完,也不管茱萸乐不乐意,抓着她的手就往正房里去。
“你怎么才回来?”茱萸问道,被苏朝歌握着手渐渐不觉得那么害怕了便问起苏朝歌行程。
“逛了逛。”苏朝歌轻描淡写。
“你看,苏玉都没第一眼看到儿子的出生吧,你知道他老婆要生了还带着他乱逛。”
苏朝歌不乐意了:“我倒是不想乱逛回家和你坐着说说话,姑娘你赏脸了吗?”
怪她喽?不对,苏朝歌这话有问题啊。
“那你逛到谁家去和谁坐着说话去了呀?”
“你猜。”
茱萸甩开苏朝歌的手就进了正房,伶俐的丫环已备好了温水取来了新衣服准备着,七手八脚帮茱萸净面上妆重新梳起头发,苏老爷歪在一旁全程观看,等茱萸去换好衣服回来,他朝她招招手:“过来,有好玩的给你。”
苏朝歌近来把她当孩子哄,用的玩的买了无数,房里都要摆不开了,不知道今天又弄了什么,过去坐下,苏朝歌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毛绒绒的小玩意,小东西白白的,眼睛才刚睁开,好奇的在桌上走来走去。
“呀,狗!”茱萸兴奋,以前刘媪养的是土黄的狗,瘦的跟她似的,不像这一只,圆滚滚肉呼呼的,看起来真是可爱极了。
呀,狗……明明他看见侯府家小姐娇滴滴喊着“哇,好可爱的狗狗呀”才一冲动也买了一只给茱萸,可是,罢了,茱萸姑娘要真是扮起可爱来他估计要做恶梦的。
“给我养的吗?”茱萸手托着小狗,小东西也不认生,热情的开始在她脸上舔来舔去,痒得茱萸一直笑个不停。
“养着吧,等我回来看哪只肥了够宰一刀就吃肉。”苏朝歌说。
茱萸不满的瞪他一眼,又去逗小狗玩然后才反应过来,苏朝歌说“等他回来?”
“要去哪儿?调外任吗?”猪啊狗啊都能养到吃掉,那至少一年半载。
“打仗。”
☆、第66章 睡了
想到打仗,茱萸立刻想到了出云山的可怕经历,那是要死人的,苏朝歌在晋国这才做了几天官就被派出去打仗,这是得罪了谁啊?
“你做什么一脸要守寡了的表情?”茱萸姑娘脸皱成一团,用看可怜蛋的目光瞧着他,让苏朝歌心里着实不爽。
“你是文官,是去做谋士,不是上场杀敌吧?”
“你希望我去还是不去?受伤还是不受伤?活着回来还是马革裹尸回来?”苏朝歌就像没听见茱萸的问题似的自顾问自己的。
“当然是不去,那能不能不去啊?”茱萸揉着小狗头,期待的看着苏朝歌。
“人在仕途身不由己,你就别操心了,说说文婳,怎么把孩子生在你房里?”苏朝歌虽转移了话题脸上却仍旧郁郁不乐。
茱萸讲了一遍,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这一天可真不好过,又是生孩子又是要打仗的,她的心都要操碎了,唉,这世道,就不能不打仗了吗?苏朝歌去打仗,她得替他守着家,还得替苏玉照顾老婆孩子,还得日夜担心在战场的苏朝歌能否全须全尾的回来,一盘算,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做,看来晚上要列个单子出来才行。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像茱萸这种嘴巴硬心肠软的姑娘,一听到苏朝歌要赴凶险之地,已经什么“恩怨”都烟消云散了。
苏朝歌脸上淡淡的说道:“没什么想吃,你去瞧瞧文婳吧,若苏玉在,让他晚些时候来见我,我先歇一会儿,想想对策。”
心高气傲的苏朝歌何曾这样无精打采?茱萸心里更慌,抱着小狗犹豫了会才出去,走到门口又转回来把小狗放到苏朝歌怀里:“让它陪你玩一会儿。”
文婳已止住了血,但仍旧虚弱,一张脸白得像雪一样,婴孩儿洗得干干净净真在襁褓里甜睡,苏玉坐在床边看着老婆孩子,平日的冷硬的脸充满了柔情,茱萸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见她进来,苏玉慌忙站起谢过茱萸,说一会儿便带文婳回他们自己院子,茱萸摆摆手:“别折腾了,婆子们说月子里不能着风,文婳姐姐又大出血,哪里能动呢?就安心在这坐月子吧,我睡在外间也能帮帮忙。”
文婳支使了苏玉回家去给她找东西,这是有话要和茱萸说的意思,果然,苏玉一走,文婳就急忙问茱萸:“夫人,你可知道老爷和苏玉要去打仗了吗?”
“刚听他说了。”茱萸有气无力。
“那夫人就打算让老爷走之前一个人睡吗?孤单单的,心情寥落?万一……我是说万一……夫人不后悔吗?”
茱萸不语,坐下来看小得跟猫似的婴孩。
“夫人,我说句不好听的,苏玉若有个好歹,还知道自己有后,可老爷呢?茱萸,听姐姐一句劝,就算老爷有什么不对,生这么天的气也够了,还剩下十几天,都不知道再见是什么时候呢,嗯?”文婳拉着她的手。
“我知道了,文婳姐姐,那你睡会吧,我去让厨房炖汤给你喝。哦,差点忘了,他,老爷说,晚些时候让苏玉过去见他,不知道有什么事。”茱萸嘱咐完就走了。
走去厨房,见那小猪被厨娘装在个大箩筐里养着呢,虽然很小,但茱萸咬咬牙还是让厨娘把它做成了烤乳猪,唉,就让苏朝歌吃吧。
结果,这么一道美味的烤乳猪,苏朝歌戳都没戳一下,吃了几筷子凉拌菜就放下筷子说饱了,茱萸说你好歹吃一点,要不白白杀了,苏朝歌淡淡扫她一眼,茱萸就消了音,罢了,他没胃口,她自己吃吧,也算对得起死去的猪。
茱萸吃得很饱,不小心打了个嗝,苏朝歌黑着脸语出讽刺:“哟,怎么,我去战场赴死,你高兴得食欲大增啊,姑娘?”
“我本来说要养着小猪不给你吃,结果违背了诺言杀了它给你吃你又不吃,我也不能让它白白牺牲啊,是不是?哦,我猜你今天胃口大概不好,让厨娘还煮了些粥,你要不要吃?”
“不-要。”
过了会儿,丫环收拾了碗筷,芳儿端来一盘新鲜蔬果,茱萸又问苏朝歌:“刚刚从沙漠运来的哈密瓜,很甜,你要不要吃?”
“不-要。”
茱萸原本带着期望的脸一垮,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那你有什么想吃的?”
“说了没什么想吃的,姑娘,你今晚已经在本公子房里盘桓很久了,这么晚,不去睡吗?”苏朝歌居然开口撵人。
“那个,文婳姐姐不好挪动……”
“有什么不好挪动,没见过谁家下人生个孩子还要占着主子房的道理,你就这等心软,等我不在家,看人家不欺负你?去让苏玉把她带走,腾出房子。”苏朝歌像是动了气。
“别,是我不让她挪的。我、我……”
“怎么,你不是想让我腾出房子给你吧?”
“不,不是,我怎么会那么不讲道理呢,那个,你看,你和苏玉就要出远门了,我、你,那个……”
“白茱萸!”
“你难道没有话要对我嘱咐吗?”
“没有。”
茱萸姑娘很心塞,明明平日里没有机会也要动手动脚的苏朝歌怎么今天这么不好讲话,她实在不能厚着脸皮说我想跟你睡一间房啊,咬咬牙,出去吧,反正房子多,她找间客房凑活凑活吧。
“哦,看你气色不好,那你早点歇着吧,我先出去了。”走到门口偷偷回望,只见苏朝歌正抚着额头轻轻的揉捏,头疼了吗?这么凶险的战争,到底怎么才能让晋王收回成命不让苏朝歌去了呀?哎呀,说到晋王,茱萸忽然想起了凤古,他可是晋王的心腹,也许能在晋王面前为苏朝歌说个情?茱萸悄悄折返在苏朝歌面前坐下,小声试探着问道:“我去求求凤古先生,让他跟晋王求情,换别人去可以吗?”
“在你眼里,苏朝歌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吗?白茱萸,你真让我伤心,我只是忧心我要去攻打的是我的故国,我即将视之为敌人的是我的朋友,也许还有我的家人,你懂吗?”苏朝歌睁开眼,带着些谴责意味瞪着茱萸。
原来晋国要去打燕国,在战场上极可能与九公子姬元瓒以及苏家小公子苏牧廷相遇,换个立场想,狭路相逢,怎么忍心动手?可不动手晋王又不能饶过,要是她得愁哭了。
“懂了吗?”
茱萸点点头。
苏朝歌长叹一口气,朝她伸出手道:“懂了就把肩膀借我靠一靠,想得很累。”
茱萸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到他旁边坐下,苏朝歌伸出双臂就把她圈到了自己怀里,下巴搁在茱萸脑瓜顶时不时轻叹一声,“小茱,我身上背负了很多事,烦心事,不想讲给你听徒增烦扰,可我一个人背着又累得很,有时候都想剃了头发做和尚去。”
“做和尚不能吃肉。”
“……”
“不能娶亲。”
苏朝歌又叹一口气,语气变得哀怨:“现在没当和尚也娶了你,跟当和尚有差别吗?”
茱萸仔细思考了一下回答他:“还是有的,现在你还可以抱我一下,当了和尚连衣袖都不能碰我的。”
茱萸还想着苏朝歌怎么回答她呢,却听苏朝歌问她“你走不走?”
以为是问她他当了和尚她走不走,茱萸就理所当然回答“不走啊。”——然后就被苏朝歌抱着砰得躺倒在地毯上,苏大人仍旧紧紧环住她,腾出一只手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才罢:“既然不走,那就一起睡吧。”
睡到半夜,苏朝歌给疼醒了,原本睡成猪把他手臂压麻的家伙闭着眼睛,满脸的泪,双手死死扣住他的胳膊,不知道睡着的人还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都要把他的肉抠出几个洞来了。
“苏朝歌,你不要死啊!”嗯,梦里头还哭的抽抽噎噎的。
苏朝歌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出战前夕,有人为他担心,高兴,可居然觉得他会死,生气,唉,他为什么看上这个对他一点信心都没有的胆小姑娘了呢?他以前一心要找一个英姿飒爽的豪气姑娘,可现实……真是当头一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