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这个病,真的花费了太多。

“浩天,你想什么呢?”余诗诗发现了他的失神。

“我在想我母亲,诗诗,今天能不能允许我外出一下?我想去看看她。”

她点点头,爽快的答应。

“我陪你去,你等我一下。”说完,她转身出门。再过一会,她一身便装的站在他面前,休闲的连衣裙,就如同她大学时的样子。

他也换了身衣服,帅气的脸有一丝苍白,她给他戴了顶鸭舌帽,正好遮住他削光的头。

“走吧!”她挽着他。

他们一起出了门。

今天的天气不算是晴,微微吹拂的夏风飘散着阵阵的芳香,那是从街道旁种植的树木上传出来的。

余诗诗的车停在了墓园,第一次,她陪他去见他的母亲。

崔苒苒的墓旁种满了她生前最爱的雏菊,小小的白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晃动。龙浩天手中捧着一束盛开的百合,对着母亲的遗像,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余诗诗跟在后面缓缓走来,手里同样捧了一束鲜花。

她一直很好奇龙浩天的母亲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在国外的时候,他的嘴里除了辛雅乐,听到的第二多的,就是他的母亲。

她知道他是一个孝子,并且,也是一个很好的丈夫。

“浩天,我也给你妈妈送一束花吧!”她拍一下他。

他给她让了位置。

她微笑着,上前正要把花送去,却在看到相片的刹那,她愣住了。

为什么,这个女人的样子这么熟悉?

好像,自己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了。

“浩天,你妈妈是怎么去世的?”她放下花,忽然问到。

他的神情忽的变得痛苦,那曾是他不愿再提起的往事。

“车祸。”淡淡的,他只答了两个字。

他记得,他自己也参与了那次的抢救,他对着母亲的胸口不停的按压,却依然不能挽回她逝去的生命。而那肇事逃逸的司机,却迟迟不见踪影。

车祸发生在深夜,那天辛雅乐突然发了高烧,而他却一直在医院的办公室里准备着出国的资料。

家里的退烧药没了,崔苒苒不得不跑到外面去买。却没想,在回来的路上,横冲来一辆疾驰的轿车,把她撞得几乎飞了出去。

车祸在凌晨一点发生,所以,目击的人几乎没有。要不是那道响彻夜空的刹车声,或许没有人会在那时打开窗子观望。

余诗诗的脸色微变,垂下的手微微颤抖。

车祸?他母亲的死,竟是源于车祸…

她发觉自己的腿有些瘫软,站在他身旁,突然显得是那么的无力。

他们在墓前站了好一会儿,刚要走,却没想发现身后正走来的两人。

辛雅乐与花泽语肩并肩的走着,目光朝他们望了过来。

看到龙浩天的时候,辛雅乐的心猛地一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应该好好躺在医院接受治疗吗?

看到辛雅乐的龙浩天,心也微微的一沉,而他的视线在注意到她身后的男人时,刹那间,他更是心痛。

余诗诗也慌了神,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在这里和花泽语碰面!

四个人,都在看到对方的时候各怀心事。

可是,在他们经过彼此的时候,却没有向任何一方打招呼。

辛雅乐不禁感叹,什么时候起,她见到他,必须要掩饰得像个路人?

她忽然回头,冲动的想叫住他们。可是,花泽语一双冷漠的眼睛在看着她的时候,她所有的想法,都泯灭了。

“如果你现在去认他,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吗?”花泽语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她摇头,想不明白为什么。

“下车的时候,你忘了我们看到什么了吗?”他提醒到。

“记者?”她终于想起。

是啊,今天的出行,本来就不是个秘密。几乎所有认识花泽语的人都知道,今天,是他生母的忌日。带着妻子来祭奠生母,理所应当的事。收到消息的记者们,自然不会错过捕捉新闻的机会。

真是造化弄人,为什么龙浩天偏偏选择在今天来看崔妈妈?

她心里难过,却又不能表达。

花泽语推了推她,示意她继续前进。她不经意的往他身后瞥了一眼,只见龙浩天和余诗诗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林中。

她转回头,只能继续走着。却在经过崔苒苒墓旁的时候,脚步缓了一下。

对不起,崔妈妈,我现在还不能认你。

她心里默默的道歉。

龙浩天的脚步突然停下,定定站着,将身子斜靠在松树旁。余诗诗上前挽住了他的手,不由得安慰:“她那样,也是迫不得已。”

他点点头,“我知道。”

其实,对辛雅乐后来的事,也都只能从报纸和余诗诗的口中听到零零碎碎的片段。虽然他也奇怪,为什么本应是她姐夫的花泽语,突然成为了她的丈夫,而那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辛雅彤,去哪里了?

他并不知道,她做了姐姐的替身。

“诗诗,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一些事?”他转头,突然问她。

她面容瞬息万变,却没有很快承认。

“我知道的,也都告诉你了。”

他叹一口气,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追问。

◆◆

饭桌上,花泽语和辛雅乐都吃得很沉闷。自从今天见到了龙浩天,她就知道,她再也瞒不住他了。

可是,他平静的面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那样的沉默,却让她更加心神不定。

“泽语,我…”她欲言又止,看着他,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抬头,目光与她对视。

“龙浩天的事,我知道了。”他突然说。

果然!

“什么时候?”她只想多问一句。

他没有回答,他想要知道她的事,任何时候都可以。

见他不答,她也就不再揪着这个问题。

“那你,答应我去照顾他吗?他生了很重的病,我真的非常担心。”她的眼里满是渴求,她不需要他答应更多,至少,允许她去探望。

可是,他的回答,却没有如她所愿。

“他有肿瘤专家照顾着,你还担心什么?”明显,他知道龙浩天的全部秘密。

她好失望,难道,去照看自己的亲人,都不被他允许吗?

他瞥她一眼,“我只是,不希望你和他再有任何瓜葛,难道,你还想再闹一次绯闻吗?上一次记者没有将你记起,这一次,说不定会有人发觉,你和那个三线艺人艾雅长得一模一样,到时候又揪出了你姐姐,或者,把你们当做同一个人大做文章,到时候牵扯出什么来,你又打算如何收场?”

他说了这么多,可在她听来,其实原因就只有一个。

“你是不希望影响到自己的名誉吧?”她冷了脸,淡淡的问。

他沉默,她要是这么想,也可以。

他不想让她知道太多,那样她会一直忧心忡忡的活在惊慌中,他担心她承受不住。

“既然你知道,就照我说的做吧!这样,才是一个正常的妻子该做的事,不是吗?”他的回答,如她所料。

她笑,原来他把名誉看得比生命更重要。

但是,她没有回答他,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既然他已经知道,那她怎么做,也是她的事。不是曾经说好的,互不干涉吗?

只是,她不知何时已经慢慢的听他的话,在乎他的感受。

他的霸道,她几乎习惯。

放下碗筷,她默默的转身,上楼。

花泽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然后唤来了十三。

“从今天起,无论少奶奶去什么地方,你都要报告给我。并且,一定不能独自回来。就算有人接她,你也要在后面默默跟着。听明白吗?”

十三点点头,表示明白。

从那以后连续几天,辛雅乐一直没有和花泽语说话。

她像是故意做给他看,每天下班都会去医院,而他,每天在饭桌上等来的,总是一个人的落寞。

心很痛,但他知道,他若强硬的限制,她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少爷,吃饭吧!少奶奶可能又加班了。”黑一不知道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但也只能这样好心安慰。

他不情愿的拿起碗筷,把饭菜夹入口中却尝不到一丝咸味。

好淡!

就好像他现在的生活,乏而无味。

这样的冷战,究竟要持续到何时才会结束?

◆◆

临睡的时候,护士又来给龙浩天送药。

他接过她递来的两颗白色药片,攥在手心里往嘴里一送,然后喝水一口吞下。

看他顺从的吃完药,护士放心的离去了。这是余诗诗特别的交代,每次送药,都要看他吃完才能离去。

房门关上,病室里,又只剩下龙浩天一人。

他将紧握的手掌微微松开,里面,还攥着刚刚的药。

地西泮,最常用的镇静催眠药。

他从枕头下又拿出一个药袋,打开,里面满满的都是同样的白色药片。数一数,总共20粒了。要达到预期的数目,似乎还差很多。他还要偷偷收集多少个日夜,才能满足自己的需求?

似乎有些灰心。

起身,他披了件外套出去。

现在已是晚上十点,余诗诗今夜不值班,九点的时候,她看过他就回家了。医院的走廊在此刻显得格外安静,若是鞋跟硬一些,都能听到地面上传来磕磕磕的响声。

他听见了监护仪的声音,嘀、嘀、嘀…那是在报警。

有护士走了过来,看到他,她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打开一间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突然,她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喊医生,似乎是房里的病人出事了。值班医生风一般的赶过来,而刚刚出去的护士,也匆匆推来了抢救车。

龙浩天经过那间病房的时候稍微瞄了一眼,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同他一样年轻的男人,而他周身插满了管道,果露的上身满是监护仪的导线。

心率,113、108、80、65、47…持续下降。

医生开始抢救,指挥着护士立刻上药。

另一名巡房的护士闻讯赶来,也积极加入了抢救。

这一刻,科室里所有值班的医护人员都上阵了。

龙浩天看着心里不禁苦闷,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也会像躺在上面的病人那样,说走,就要走了…

他不再多做停留,继续往护士站的方向走去。

这里没有人了,他警戒的朝四周望了一眼。确定无人。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往护士站后面的治疗室走去,凭他在医院的经验,他知道,治疗室的药柜里,会有他想要的东西!

有一个药柜插着一把钥匙,那似乎是刚刚的护士匆忙中忘了上锁的。

他心里一阵雀跃,急忙上前将柜子拉开。

那原是放特殊药品的柜子!

他草草翻了一阵,终于见到两个装满地西泮的药瓶,其中一瓶没有开过,不多不少,正好一百粒!而另一瓶,估摸着也有八十多粒!

他没有多想,收起瓶子转身就走。

◆◆

辛雅乐刚要睡着,手机忽然猛地响起,乐声在寂静的夜显得特别嘹亮,吵醒了她,也吵醒了睡在沙发上的花泽语。

“喂?”她迷迷糊糊的接过电话。

“乐妹妹,不好!龙浩天自杀了!”那边,传来了余诗诗惊天动地的大吼,就连隔着几米的花泽语都听到了。

辛雅乐面色陡地一沉,所有的细胞瞬间清醒!

龙浩天自杀了?怎么会?他明明答应过自己!她瞬间泪眼婆娑。

“死、死…了?”她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挤出这两个字。

“我才刚接到通知,正在开往医院的路上,他们在那边抢救!”

她急忙挂了电话,扑腾的从床上跃起,随便拿了件衣服往更衣间走去。

花泽语也跟着坐起,视线紧盯着她的身影,一动不动。

“去哪里?”她出来的时候,他顿然叫住了她。

这似乎,是他们冷战以来,他第一次对她开口。

“医院,浩天他自杀了!”她藏不住忧心的神色,回答他的时候,泪水早已覆满眼眶。

“不许去。”他站起身,堵到她面前。

她睁大了眼,无法相信他真的就这么冷血无情!

“他都要死了,难道你还担心什么吗?”她失控的朝他吼着,伸手就要将他推开。

“他是生是死,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他脚步稳重,她动他不得。

她摇了摇头,“与我无关?他是我一半的亲人!他也曾经是我的未婚夫!”

“那是以前,现在,你扮演的是我的妻子!你和那个男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态度坚定,丝毫不做出让步。

“你!你真的就这么无情?”她气愤不过。

“是,我是无情,他的生死,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她叫得歇斯底里,“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难道这份感情,可以说没有就没有,说不在乎就不在乎吗?”

“你去了,难道他就会活过来吗?”他也有些微怒。

“那你至少也给我看他最后一眼!”她的泪无声的落下,心急如焚的用力猛推他一把,他一个不留神,差点被她绊倒。

她脚步飞快的越过了他的阻挡,却在要开门的时候被他一把抓得转过身来。

“不许去!”他还是那么霸道。

“我一定要去!”她拼命想抽回自己的手,可他的力道实在太大,她根本敌不过。于是,她想也不想,拎起他的手送到口中用力就是一咬。

“啊!”他突然的吃痛,惊慌的将手松开。腕上,一道深陷的齿印微微渗出血丝。

她得到释放,立即转头出去。

“辛雅乐!如果你今天敢出去,就不要再回来!”他朝她身后猛地大声一喊。

她的脚步骤然停住,身子僵硬,微微的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