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琴看着宁可端着碗筷出去洗,对林副教授说道:“学院里那些学生,若是论家世恐怕没有谁比得上宁可。她妈妈是很有名气的油画家,现在在加拿大定居。我们Q市的宁氏集团是她舅舅的产业。据说也有一部分股份给了她妈妈。”
“哟,这我可真没看出来。我听说她平时很节俭的,身上的衣服也没有一件是名牌。”
“嗯,她自己写稿子赚生活费,听说她那辆小车也是自己赚钱买的。”
“是嘛?!”林副教授很是惊讶,“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姑娘也还有这等本事?她那辆小车至少也要十几万吧?她写什么稿子啊这么赚钱。”
宋书琴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哎呦,现在像这样的姑娘,可真是不多见了。”林副教授眯起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院子里洗碗的宁可,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
晚上,宁可用无线网卡上网,又想到严肃说晚上又训练不能聊天,便打开文档写点东西。
十点钟,严肃趁着训练的空隙打电话过来,催她睡觉,又叮嘱她记得盖好被子,免得夜里着凉。
因为是训练的空隙,两个人没有时间多说什么严肃就匆匆挂了电话。
宁可把电脑关了,手机调震动放到枕边,把薄被裹在身上,想象着是躺在某人的怀里,闭上眼睛,渐渐地睡去。
梦里,阳光灿烂,秋色无限,严肃开着他的军用越野车带着自己在海滨大道上兜风,在沙滩上奔跑,跑累了就躺在沙滩上休息,接吻。
一夜好睡,直到晨曦穿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明媚耀眼。宁可在梦中醒来,嘴角都噙着甜甜的笑意。
接下来的日子很忙,也很累。但宁可很开心。
一来她本来就喜欢华夏历史,这次能跟在宋教授和林副教授身边学习,也算是个难得的机会,宁可很珍惜。二来,这里不但风景秀丽,而且民风淳朴,远离城市的喧嚣,过这种忙碌且安静的日子,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闲下来的时候宁可想,其实幸福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只要心中有爱,心中那个人也时刻牵挂着,爱着自己,就算是不能朝夕相对,心里也是满满的。
墓穴里的东西逐一被挖掘出来,接下来的工作室修补复原,建立档案等。
前期挖掘的工作时候,宁可以为已经很忙了,没想到东西都挖出来之后,更忙。
工作人员在王墓上方搭建了帐篷,把里面的陪葬品一一清理出来后,又尽量把墓穴复原,把整个墓室的结构用电脑建成模型,再做墓穴主人的身份分析。
这次挖掘出来的东西不少,看来墓主是个很有身份的人物。
这日宁可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跟在宋书琴教授身侧,端着夹了档案表格的书写夹,一边听宋教授说,一边做记录。前期出土的东西做过简单的修复后便送到了当地的文物局,现在帐篷里这十来件是昨天刚挖出来的。还没有做修复,留档。
帐篷里的光线渐渐地暗了下来,宋教授皱着眉头仰起脸来看了看帐篷顶,问:“变天了吗?”
宁可点点头,说:“嗯,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雷阵雨。”
“那得注意一下了,这个地方黄土多,如果雨下得大的话,泥沙会淤积到墓穴里,给工作造成麻烦。”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这些文物挪到屋子里去?”
“这边应该问题不大。这个帐篷还是比较结实的。”宋书琴说着,手中的毛刷继续清扫一个瓷罐上的灰尘,仔细的观察上面的花纹。
宋教授继续工作,宁可也没多想,跟在她后面继续记录。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挂起了一阵大风,帐篷吱吱嘎嘎的响着,把宋教授,宁可还其他几位工作人员吓了一跳。
“起风了!”宋书琴眉头紧皱,“怎么这么大的风?”
“不知道啊,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风。”一个工作人员有些慌张,忙叫人加固帐篷。
天色瞬间阴沉,黑压压的乌云压过来,帐篷里一下子暗下来,十步之遥便看不清对方的脸。
宁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天气,心里很慌张,忙把档案夹子收起来,问宋书琴:“教授,这些文物在这里不安全。我们要想办法把它们弄到屋子里去。”
“好。”宋书琴看看外边的天色,也觉得还是房屋里保险些,这帐篷万一被风吹到天上去,这十几件刚出土的东西可就毁了。
“来,大家一起动手吧。”林副教授招呼工作人员,大家每人怀里抱一两件东西,趁着雨还没下,赶紧的往那边的车上放。
他们居住的民房离墓穴有十多里路,又是山里,虽然现在公路村村通的政策很普及,但这段路也着实不好走。幸亏当地政府给他们准备了一辆越野车,每天来回接送教授们和工作人员。
这会儿这辆车便成了他们保护这十几件古器皿的工具。
宁可顾不得许多,跟大家一起把一件花瓶抱到怀里用白大褂裹起来,又把档案夹子一起拿了往外走。
刚一出帐篷,便有一股狂风夹杂着沙尘吹过来,宁可赶紧的转身,闭上眼睛躲过这阵风沙,才往前跑。
一边跑一边庆幸,暗想幸亏自己穿的是运动鞋,这若是穿高跟鞋,恐怕脚腕子崴十次也有了。
车就停在几十米外的路口,早有工作人员把后备箱打开,把毛毡铺开包裹这些古器皿。
宁可把怀里这只花瓶交给一个人,又把档案夹放到前面的车座位上,转身又回帐篷去。
恰好宋书琴抱了一只陶罐出来,刚跑了两步就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宁可忙上前去扶住,把她怀里的东西接过来,担心的问:“教授,您没事儿吧?”
“没事。先把这只陶罐送到车上去。”宋书琴站起来,看着怀里完好无损的陶罐松了口气。
“好。”宁可自然理解宋教授的心思,这些人把这些古物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刚一个转身,天空中一道厉闪滑过,天地之间一片惨白,瞬间又恢复了黑暗。
“教授,下雨了!”有人高喊一声:“大家快上车!”
话音未落,大雨倾盆而下。
“宋教授,快上车。”宁可忙上前去扶着宋书琴,想把她扶到车上去。
“宁可,帐篷里还有三件东西…”宋书琴却转身往帐篷里走。
宁可只得跟上去,两个人冒着大雨回到帐篷里,用油毡把东西裹好出了帐篷。
“宁可,你把东西送车上去,我去那边看看。”宋教授把东西都交给宁可,自己却转身往墓穴那边跑去。墓穴里还有东西没挖出来,这样的大雨,雨水肯定倒灌,会毁坏墓穴里的东西。
“教授,你小心点!”宁可身上湿透,怀里的油毡也沾了水,加上三间陶器,沉甸甸的,让她几乎抱不动。
“我知道,你快些去车里!”宋书琴朝着她摆摆手,便跑去给墓穴那边忙碌的人帮忙。
大雨如注,宁可几乎睁不开眼睛。一脚一滑的走到车子跟前,把东西交给工作人员放到后备箱里去。
有人撑过一把伞,劝道:“小姑娘,要不你先上车吧?”
宁可回头看着大雨中忙碌的人们,摇摇头说:“我过去帮忙。你们先把这些东西运走,路上小心,不要磕碰坏了。”
“那好吧,我们先把三位老教授和这些宝贝送回去,然后尽快回来接你们。”
“好,快走吧。”宁可看了车里那三位七八十岁头发胡子全白的老教授一眼,心想但愿这几位淋了雨不会生病。
越野车缓缓地开走,宁可撑着伞跑去给宋书琴他们帮忙。
可是她刚跑到墓穴跟前,便听见一声轰隆隆的闷响,又不是雷声。忙抬头看去,却见墓穴北面的山上有大块的石头碎块咕噜噜滚下来,直冲向墓穴。
泥石流!山体滑坡!
“大家小心!”宁可顿时有魂飞魄散的感觉。“有泥石流!大家快上来!”
雨下的太大,宁可的声音被雨声覆盖,没多少人能听见。
眼看着石块轰隆隆的滚下来,带着黄泥汤水砸破了帐篷一角,咕噜噜的砸下去,宁可顿觉窒息。
“教授!宋教授!”宁可拼了命往前跑,跑了没几步,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有石子划破了手掌,血珠子染红了石块,又被雨水冲刷得淡去。
“教授!快上来!”宁可根本顾不上手上和腿上的疼痛,爬起来又往前冲。
宋书琴被林副教授拉着从墓穴里爬上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小鼎,一身泥水,十分的狼狈。
“泥石流!快,快喊他们都上来!”宁可指着山上,气喘吁吁。
“是吗?”宋书琴回头顺着宁可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也吓白了脸,忙朝着墓穴里喊:“有泥石流!大家小心!都先上来!”
墓穴里灌了雨水,泥水砂石顺着雨水灌进去,里面的人也是寸步难行。
“怎么办?他们听不见。”宁可万分焦急,一点主意也没有。
宋书琴把怀里的东西交给宁可:“你把这个拿走,我下去叫他们。”
“教授!”宁可把小鼎推回去,“你带着东西去那边帐篷里,我去叫他们。”
“你个小姑娘家,不安全!”
“教授!”宁可咬咬牙,坚持道:“你听我的,林副教授,请你快扶着教授去那边避雨!”
“宁可,你小心啊!”林副教授的脚扭到了,走路一瘸一拐,更不适合下去喊人。
“我知道!你们快去那边,小心泥石流!”宁可说着,忍着腿上的疼痛顺着墓穴的台阶进了帐篷。
墓穴上搭建的帐篷被泥石流砸了一角,有一位考古工作者不幸受伤。其他的人虽然着急,但并不怎么慌乱。有两个人正架着那个受伤的一步一挪的往外走。
墓穴里宛如泥潭,行走十分的困难。
宁可大声的喊:“有泥石流!大家小心些,赶紧的上去吧!”
“小姑娘,你帮我拿着这个。”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工作者把一包工具交给宁可:“你快上去吧,我们知道了!”说完,她又对身边的同事大声喊:“大家不要着急!把自己的东西带好!尽最大努力保护好文物!这些都是民族的智慧,国家的财富!弄坏了,就是我们的罪过!”
宁可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我的大妈,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顾着国家的财富,民族的智慧?难道这是几个工作人员不是国家的财富吗?
“教授,大家的人身安全也很重要啊!”宁可忍不住劝。
“我知道,小姑娘,你快些走!”那位大妈不由分说把宁可推到了门口。
幸好那些工作人员们平时训练有素,大家各自带着自认为很重要的东西往外走,宁可见状,只得去帮忙搀扶那个腿上受伤的人。
在墓穴里弄了一身黄泥,出来后又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
“小姑娘,你腿上受伤了?!”那个被石块砸了腿的工作人员看着宁可膝盖上的血渍,皱眉叹道。
“哦?”宁可这才发现自己的膝盖不知什么时候碰破了,只是此时被雨水浇淋着,全身冰冷,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于是她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说:“没事的。”
“小姑娘真是好样的。”那个工作者被宁可和另一位同事扶着,单腿蹦到之前堆放文物的帐篷里。
帐篷里的地上也都是雨水,宋书琴和林副教授两个把简易的工作台收拾出来,让那位受伤的暂时躺在工作台上。帐篷里有急救包,宋教授拿过急救包来,又弄了四根长笔刷的笔管,给那位工作者把骨折的腿夹起来绑住。
墓穴里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的回到帐篷里,大家都疲惫至极。
那位考古团里领头的大妈把一只黑不溜秋的酒樽放到桌案上,转身问宁可:“小姑娘,你的腿没事吧?”
“没事。”宁可只觉得浑身发冷,腿上的伤因为冷,反而麻木了,没什么知觉。
“你腿上受伤了?快,这里有药,擦一下。”宋书琴拿了急救包过来,叫宁可把裤腿卷起来给她擦伤。
其实,现在帐篷里十几个人,没有谁身上没点擦伤磕碰什么的。
只是宋书琴一向把宁可当自己的女儿看待,见她裤子上膝盖处那么大一块血渍,心里很是着急。
幸好只是擦破了皮,并没伤到筋骨。宋书琴用碘伏给她擦了两遍,又用白纱布给她裹起来,打了个结。
大家刚喘了一口气,忽然间狂风又起,山间丛林中有怪兽怒吼般的声音。
乌云罩顶,大雨倾盆,呼啦啦一声响,为众人遮风挡雨的帐篷被掀去了一旁,众人惨叫一声,先被湿淋淋的油毡罩住,后又被带的七倒八歪,之后,帐篷被风卷到天上去,好像是一只大风筝,越飞越远。
“教授!”宁可下意识的扑倒在宋教授的怀里。
十几个人各自惨叫着,滚得滚,爬的爬,七零八落。
“教授!您没事吧?”宁可抱着宋书琴喊着。
“没事,宁可,你没事吧?”宋书琴搂着宁可倒在泥水里。
“我没事。”宁可撑着坐起来,把宋书琴从泥水里拉起来,“帐篷没有了,这怎么办呢?”
“没事,车应该很快就来了。”宋书琴安慰她,“坚持一会儿。”
“教授,这里有泥石流,路上不一定没有。”宁可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所以我们得想办法,不能坐在这里等。”
“可现在靠近山体的地方都不安全,这片空地虽然没有东西可以遮雨,也不会被石头砸。”宋书琴搂着宁可,环顾四周。
十几个人都从慌乱中镇定下来,几个人凑在一起,互相拥抱着,试图遮雨取暖。
一场大雨下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才渐渐地小下来。大家的手机都浸了水,根本打不通,之前说来接的车子也一直没进来。
黄昏将至,天气阴沉沉的,山风阴冷,众人又全身湿透。
大家个个儿都是痛苦不堪。
宋书琴不知从哪儿扯了块油毡来把自己和宁可裹住,多少挡住了些山风。
但宁可腿上的擦伤被雨水浸泡,这会儿已经发言,红肿不堪。身上也烫的厉害,人有些昏沉,宋书琴搂着她不停地揉她的额头,一直提醒她:“别睡,别睡着啊,一会儿车就来了。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睡着。”
下午六点,X市驻军某侦察连接到上级的命令,某考古团遭受暴雨泥石流的袭击,被困山里,进山的道路被冲坏,车辆进不去,所以特别要求他们立刻前去解救。
侦察连连长潘亮接到命令后挑了二十个尖兵组成营救小组,乘直升飞机出发,直奔山区。
六点半,一个下午都心神不宁的严肃下了训练匆匆回宿舍,把一身脏衣服脱掉,光着膀子找出手机,开机给宁可打电话,结果电话不通。
“怎么回事?!”严肃捏着手机烦躁的坐在床上,眉头紧皱。
几分钟后,再拨。依然是无法接通。
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天色突变,狂风呼啸,乌云如墨。
严肃驻足在操场上抬头看天空,心里的不安又多了几分。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心很慌,总有不好的预感。
马骐跟在他身边,见他家队座脸色阴沉不定的样子,心里一慌,忍不住低声问:“队长,你盯着老天看干嘛?你该不会想要趁着雷雨交加,给我们加训吧?”
以往,每逢天气骤变,墨龙都会加训。恶劣的环境本身就是对战士们意志的最好锤炼,严队长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谁知这次严队长却沉默不语,半天才摇了摇头,抬脚继续往食堂走。
走到食堂门口忽然叫了一声:“马骐。”
“啊?队长?”马骐又一个激灵,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记得你是从X市侦察连挑上来的,对吧?”
“是啊。”提到老单位,马骐立刻来了精神,“队长您有什么事儿尽管说,我老单位的连长对我好着呢。”
“你给你的老领导打个电话,问问他们那边天气怎么样。”
“?!”马骐像是见鬼一样看着他家队长,大眼睛瞪得溜圆。
“怎么,打啊?”严肃拿了餐盘去选餐。
马骐跟抬手戳了戳身边的童云骁:“我说,队长的脑袋被门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