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大京城里打着灯笼都照不见这样的好姿色。一双眼睛越看越痴,越瞧越喜欢。
白晏沉也是看,偷眼看,没刘凌那么光明正大。
连大人看着他们那副样子没说什么。翘着脚歪在床上,不动声色的将方婉之搂在怀里,错开刘凌的视线。袖间倏地一转,猛然甩出一道银色长鞭拦腰圈了白晏沉到跟前,速度又快又准,划过耳边的风声甚至带了七分凌烈。
他吊儿郎当的问白晏沉:“好看吗?”
白晏沉吓死了,哆哆嗦嗦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回道。
“好,好看。”
连大人收了收手上的长鞭,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模样姿态都很温和,温和的让人十分瘆的慌。
他对白晏沉说。
“好看也不能看,不然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白晏沉吓的眼皮子都僵硬了。
刘凌则分外识相的转身就往外走,口里叫到:“皮皮,赶紧带本王更衣,这身衣裳早该换了,该换了。”
脚下几乎要小跑了。
刘大傻听出来了,连喻这是在拿白晏沉敲打他呢,他哪里是要抠白晏沉的眼睛,分明是要抠他的。心底觉得他十分的小心眼。但是再小他也不敢看了,怕他真抠了他的眼珠子。
还是那句话,整个大堰朝数连喻最混账,谁参他谁挨揍,刘凌都是见识过的,所以不想惹恼了他。刘凌有时候会觉得连喻跟封地那位老爷子真像,爷孙两都是不耐烦规矩和体统的人,不像正儿八经的二品大员,也不像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读书人不打人的,二品大员都讲气度的,连喻根本不知道这两样是个什么东西。
之后的一顿午饭,刘凌吃的食不知味。
因为他又看见了阿桃。而方才那个美的天仙似的姑娘却没了踪影,他不过是换了身衣服,美人就不见了。
夹了一筷子梅菜扣肉,刘凌抬眼扫了阿桃一眼,再扫一眼,又扫一眼,觉得阿桃跟天仙身段真的十分的像,但是脸嘛...刘凌实在扫不下去,放下筷子对方婉之道。
“阿桃,刚才那个小美人儿不出来吃饭吗?这都快过晌了。”
说完又顿了一下,装疯卖傻的看着连喻,欲盖弥彰的解释。
“那个,本王就是怕饿到佳人,没有旁的意思啊。”
连喻当没听见。眼睛一扫看到窗户边儿上露着半个王守财的大脑袋。
这货今日的眼神怨念无比,正盯着桌上的饭菜发呆。整张猫脸都胖扁了,像个挺大的圆盘子。爪子不停的抠着窗户,声音不敢太大,眼珠子眯缝成一条缝,应该是很想瞪方婉之,但是又不敢,就斜着眼睛悄悄的瞪。
瞪到被方婉之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吓的毛都炸了一身。
这段时间王守财又胖了,胖的晚间给它留门都得敞开挺大的缝。
前两天它从外面自己溜达回来卡在门缝上了。可能是觉得特别的丢人,愣是硬气的一个喵声都没吭,直到第二天连喻醒了才将它拽下来。
而自那以后,王守财便被勒令不得在午膳时期出没,因为这个东西是个十分不长进的,但凡看见了肥肉都要冲上去啃一口,抱都抱不下来,当然,抱也抱不动了。
连喻瞅着它那副样子怪可怜的,就拨了一点瘦肉和白饭去喂它。
刘凌一看见连喻出去了,立马挪到阿桃跟前要说话。只是也不敢离的太近,一则阿桃是连喻的人。二则是阿桃太丑。刘凌打心里不愿承认自己是个肤浅的人,然而第二点确实占了主要原因。
尽量不看脸的往前蹭了蹭,他对阿桃说:“那天仙儿~,是连喻的什么人啊?咱们不是一块儿来的吗?怎地没见到她出来过呢?”
方大姑娘埋头扒了口饭,将脸上的大半块胎记暴露在人前,一边又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嚼着一边皱着眉头说。
“天仙啊?谁知道是从哪座山上跑下来的?我们一来花果村就看见她了,但是不常出来,指不定是个鬼呢。”
刘凌见阿桃那几口东西吃的非常不雅,面上一副大大咧咧的粗俗样,又无端说那个天仙是个鬼,当下就不高兴了。
“什么叫不知道从哪座山上跑下来的?花果村里里外外就这么一座小阑山,问你说个话怎么那么费劲呢,哎!你别吃了!”
阿桃不听劝,还是一味的吃。
刘凌气闷了半天,倒是模模糊糊的悟了。
他想,阿桃必定是不喜欢天仙的。因为天仙比她长得美,连喻跟天仙又亲香,哪有不吃醋的女人?她恐怕弄死她的心都有。
这般想着,刘凌心里不由揣了歪心思。阿桃不喜欢她,他喜欢啊。他可以帮着阿桃一块排挤她,然后。。。。
刘凌笑的贱兮兮的,很想跟阿桃打听一下仙儿在哪处山洞躲着。
方婉之一听他开腔就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不待他开口就皱巴了一张脸念叨道。
“女人模样生的再好看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难逃美人迟暮。奴婢家的老娘原先也是个美人哩,最后还不是伴了青灯古佛。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照奴婢说,这人还是要看人品性情最重要。因为只有这两样是最终随着岁月流逝能剩下的东西。我们家大人就挺好。”
刘凌鲜少听到阿桃说这么文绉绉的话,细心一想,又觉得她是在挤兑他。死命的撇了一眼她脸上火红的胎记以后,敲着桌面说。
“哟,你还懂得岁月流逝,美人迟暮?那你觉得你们家主子爷就是个靠的住的?他不也喜欢美的?你可能是没看见,他刚才跟天仙他们两个...”
阿桃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隔着窗户扬声问外头喂猫的连喻。
“大人,你觉得我美吗?”
刘凌被阿桃吓了一大跳,感觉她真的非常有勇气,长成这样了还敢问这样的问题。
连喻此时正半躺半卧在树荫下的小榻上喂猫,一身广绣常服端的慵懒随意,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的脸上,愈发显得棱角分明的精致,明显跟阿桃不是一个画风的。
然而听到问话后连点子磕巴都没打,一面偷偷藏起喂给王守财的肥肉一面道。
“美啊。”
方婉之笑的呲牙咧嘴,撩起整张脸给他看。
“现在这样也美吗?”
连喻就说:“阿桃,你还是把头发放下吧。”
说完之后两人都是哈哈大笑,满满都是眼中的彼此。
样貌之于人心,他们更知道需要看重哪一个。
刘凌看傻子似的看着两两相望的两个人,突然有些不太理解连喻的审美。
好像是丑的也喜欢,美的也懂得欣赏。
他转眼又看了看阿桃,希望在她身上找出一丝闪光点。或许连喻看重的就是她的直率的性情呢?然而这等觉悟还未及维持一盏茶的功夫,刘凌就看见丑丫头的脸变了,叉腰冷脸的一眯眼。
“你是不是又喂王守财肥肉了?”
连喻连忙摇头。
“没有。”
“我都看见了!”
“看见了也没有,你又没有看见我喂。”
阿桃板着脸走出去,屋外很快打起了嘴仗。一个气势汹汹,一个强行狡辩。连喻觉得王守财很可伶,方婉之觉得连喻妇人之仁。
刘凌就那么巴着窗户看着,觉得阿桃这性情,也实在不怎么地啊。
如此说来,只能说连喻的口味太过,特别了。
用过午膳之后,几人坐下来喝了盏茶,照旧是连十九一壶好的,白晏沉和刘凌两碗茶叶沫子,左右刘凌喝不出来,装模作样的缀了一小口,直说是好茶。
不过连喻不耐烦刘凌呆在山上让他回去等消息,以至于整个茶局有了那么一丝不和谐。
刘凌现下也懂得了什么叫自省,也明白连喻嫌弃他嫌弃的很有道理,毕竟前面两次都是自己和张良坏的事儿。所以如今说起来他便一直往张良身上推。
张良脑子不好,张良瞎出主意,反正全部都是张良的错。他能比张良聪明些,因此是有资格呆在山上的。
连喻也不反驳他,只说冲锋在前主将在后,如今戏还没开始唱,主将便急着出来是极其跌份的一件事儿,您要不在乎,我也是无所谓的。
刘凌最好面子,不想将这名声传回京里,到底动摇了。
连喻和方婉之出门之后,他跟白晏沉大眼瞪小眼的又喝了一大碗茶水。
刘凌见白晏沉缩手缩脑的样子,不由拍了他一下。
“诶,你说主将真的都是后面才出来的?”问完之后又是啧啧两声“问你也是白问,你又没上过战场。”
白晏沉就低眉顺眼的点点头,面上支支吾吾的,似乎是有话想说。
刘凌最瞧不起他没出息的德行,磕打两下碗边烦躁道。
“有屁就放!”
白晏沉就放了,真是一个屁。臭的两个人都不愿意在屋里呆了,只是出门之前白晏沉朝着后院的方向望了一眼,小小声的说。
“王爷,咱们是该回去,可是回去之前下官也想见识见识阁老抓到的鬼长成什么样子。下官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鬼呢。”
第四十七章 想要见见鬼
白晏沉说没有见鬼,这让刘凌听后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这话倒是真给他提了个醒。
是了,他还没有青天白日的见过鬼,这么稀里糊涂的下得山去根本没有对张良吹嘘的资本。
只是连喻说了,这鬼现下还不能见光,见光就化了,暂时还不能看。就又踟蹰了。
白晏沉说:“那不如咱们晚些时候来看,就悄悄的,扫上一眼就走。
刘凌挠着脑袋瓜子看他,觉得挺诧异:“你不怕鬼了?先前不是吓的个孙子样?这会子倒是来了精神。”
白晏沉搓了搓手,挺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己的鞋面。
“下官现下还是怕,但是经不住好奇。就是想看看...诶,其实不看也行,没准看了又吓的睡不着觉了。”
刘凌根本懒得搭理他左右矛盾的自言自语,兴致一被挑起来了,心心念念的倒是真想见鬼,一面托着他往院外走一面扯着嗓子嚷嚷。
“连喻!你让本王下山可以,但是今儿天色也晚了,就在你这院里住上一宿啊,就一宿,多了不住,你留也留不住我!!”
只这一宿,他就不信看不见个鬼。
连喻不给他看他便自己找。
刘凌觉得自己也不算傻,还是有一些脑子可以用的。
然而这话也是他自顾自的说,连喻根本没有要留客的意思。刘凌说天色晚了不好下山,他就让皮皮在外面套马,是一刻也不想留,干脆现在就给送下去。
刘凌这会子自认机灵,你让我走,我就洗脚。自去命白晏沉跑到后院给他打了一大桶井水,楞说他要泡脚。泡完了就睡,累死了,得在山上歇歇乏。此时太阳还没有落山,刘凌自己也觉得这话说的挺不要脸的,就拉着白晏沉一起泡,直泡都太阳落山脚丫子都泡白了才从里面出来。
连喻歪在窗户边儿上看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转身陪着方婉之溜猫去了。
夜半的时候,屋外都是静悄悄的,村口的梆子敲了三下,是打更人在提醒小心火烛。
刘凌跟张良窝在房里困的呵欠连天,见主屋的灯烛早就熄了,拿着凉水狠狠洗了一把脸,蒙着两块白布,轻飘飘的踮着脚尖就出来了。
白晏沉跟在刘凌的身后一路穿梭在廊下,心里觉得他实在很傻,又不好出言提醒。
没见过谁大半夜罩着块白布出来夜探的。
但是刘凌说了,晚上出来的都得蒙面,黑衣大侠你见过吧?多帅气。咱们难得做一回这样的事儿,也不能太怂了。他找不到黑布,那就蒙块白的也是一样的。左右都是个个性装扮。
只是这廊子穿了大半刘凌才发现,连半仙这宅子实在有些大,又兼之没有灯笼,摸着黑四处转悠就是个没头苍蝇,哪里找的鬼被关在什么地方。
他本就十分的胖,转来转去累的烦了,一屁股坐在假山后头不愿意走了。甩着胳膊擦了擦脑门子的汗,气急败坏的对白晏沉说:“不走了,我得歇着。这漫无目的的要找到猴年马月去,咱俩回去吧。”
白晏沉身上倒是一点汗都没有,刘凌说不走了,他就老老实实坐在他身边陪着。只是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块木头片子,在地上摆啊摆的。
刘凌见他嘴里好像在叨叨咕咕,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模样神态都有些往日没有的肃穆,让他莫名觉得他有些奇怪,屁股在地上蹭了几步挪到他跟前。
“诶!你干啥呢?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白晏沉没吭声,又念叨了一会儿才抬起头。
面上还是那副憨傻胆小的样子。
他对刘凌说:“就是些小孩子的玩应儿。下官的老家是聊城,城边靠着一座凌源山,以前在大山里走丢了就拿些写了方向的木头片子瞎摆弄,抽到哪片就走哪条路,时常都能蒙对的。”
刘凌听后反应了一会儿,倏而手掌上下拍了一下。
“哦,本王还当时是什么呢。你这个我小时候也玩儿过,我们那是那么说的;你两打架我评理,评来评去全怪你,谁放屁,打死你!最后一个字儿落到谁身上就是谁。”
这般说着,还拿着白晏沉的小木片点了两下。
而后又有点困惑:“我们顶多用三片,你这个也太多了。”
白晏沉只做不答,脸上全然是讨好的笑,好像在不好意思。
刘凌也没再说什么,看见他抬手指了个方向,便随着他的方向摸索过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白晏沉眼中忽明忽暗的精光。那是完全不同于以往的胆小怕事,月光之下总是显得太过惨白的一脸,生生渡上一层阴翳。
当两人按照木片所指的方向准确无误的找到关满‘鬼魂’的院子里时,刘凌狠拍了一下白晏沉的肩膀。
他说:“行啊老白,平日看你就像一个废物,关键时候倒是比张良中用的多了。这院子可够偏的昂,你要是不摆弄你些个木头片子,没准天亮了咱们也找不着呢。”
白晏沉笑的谦逊无比。
“王爷过奖了,下官也是误打误撞。方才您也瞧见了,无非就是胡乱找来的,想来也是因着您在身边,下官沾了您身上的龙气儿,这才找到了这里。”
刘凌傻,平日却最喜欢听恭维的话。白晏沉夸了他,他便也觉得能找到这里多亏了自己。
本来嘛,几块木头片子能找到什么路?这就跟他小时候玩儿的那个:谁放屁,打死你。的游戏一样,全凭运气,没什么道理可言。也就没往深处想。
大大咧咧的进了院子,刘凌看着摆在井口旁的一口口大水缸,又有些害怕了。
连喻租住的这个宅子本来就大,宅子里面又遍地都是些参天老树,一片一片连起来就有种遮天蔽日的阴气森森。
此时本就是午夜,大缸里又装了一溜烟的鬼。再看那口孤零零的枯井,怎么瞅怎么觉得渗人。
他往后退了两步,而后伸手从后面一推白晏沉,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害怕了,只说,你去把其中一个掀开来看看,就是靠咱们最近的这个。本王不耐烦碰这些腌臜东西。
白晏沉起初也是怕,一直躲着不肯上前,最后刘凌恼了,只能‘勉为其难’。
装鬼的大缸是乡下腌菜用的那种,上下窄,中间是圆咕隆的一个大肚子,像是一个极胖的男人。缸口全部用白布封紧,贴着一些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符文,根本就是鬼画符,无疑是出自连大人之手。
白晏沉往缸子里面看了看,感觉到里面尚且新鲜的呼吸,心下不由沉了半截。在长袖遮掩之下,他缓缓自手中落出一支银针。
刘凌不知道白晏沉在磨蹭个什么劲儿,只觉得的那个背影挡在他前面很久了,不由催促道。
“诶,你怎么还不掀开啊?这里冷死了,你觉不觉有股子阴邪劲儿?...我就知道这不是个什么好地方。赶紧给我掀开,...看完就走,个鬼地方。”
刘凌模糊见到白晏沉应该是点了点头,由于树荫遮盖也看得不是很清,眼见着他伸手掀开了其中一个,脚下也跟着蹭蹭几步走上近前。
他得亲眼看看里面,看清楚了才好回去跟张良得瑟。
然而白晏沉却是猛的一回身。
刘凌只觉眼前有什么银色的光一闪而过,好像是对着自己的脑门过来的。只是还没到近前,周遭就突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