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深吸一口气,从自己的肩头把岔腿坐在那的小家伙捧在了手心里。
“咕叽技师,这是我组装的第十五台灵石轴机, 第六十台超过万斤的大灵机,比起你们新做的那个什么光标校准,我更信我自己的眼睛。”
坐在他手里的小小人儿站了起来, 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按照规定,操作流程是每一个械工和灵师都必须遵守的,你身为工作了六十年的老械工应该以身作则…”
咕叽咕叽咕叽…如此啰嗦的小人儿这个名字起的还真贴切啊…
岳参捧着小人儿往外走,偶尔一抬手,为她挡住了偶尔的一点风沙。
随着他们越走越远,他们刚刚所处的庞然大物渐渐显露了全貌,半圆的巨大绿色罩子是透明的,数台巨大的机械默默矗立在其中,偶尔一道灵光从中闪过,正是数百年来焦俣小人与人族联手设计出来的“灵石机械”。
走出百丈,离开了白玉打造的高墙,岳参把咕叽送上了等在外面的木鸟,自己也坐在了藏青色更大一点的“木鸟”上,木鸟的屁股上有“点星”二字,摁下木鸟眼睛里的灵石,这只木鸟便腾空而起,绕过数个大大小小的绿色光罩,一路往西,在那里,整齐的房屋规整,长长的街道绵延向远方,来来往往的有凡人还有修士。
岳参自己就是个修士,因为只是一品三灵根,也并非出身名门,连想找个小宗门收留都做不到,只能修炼玄泱界随处都有的大路功法,二百多年前他的修为便在练气七层止步不前,那时,他寿元也将耗尽。
低阶修士苦,低阶散修是苦上加苦,玄泱界物产丰茂远胜他处,原本,练气修士可以用筑基丹强行筑基,还能多几百年寿命,可天道加诸于一众修士头顶的心魔劫难提前到了筑基之时,心魔之下百不存一就是让他们修行无路,不修行,也无路。
为了能够渡劫成功,岳参和无数修士一样加入了以“舍己敬天”来规避心魔劫的敬天教。
全心全意敬奉天道,学习敬天食修之法…可什么是全心全意,天又如何知道你在敬它?比奴仆还要卑微地活着,却不过是想活着而已,想要继续修炼,想要得道长生,吞吐灵气、锤炼心境都还不够,还要学会如何对天道跪得更好看。
岳参那几年过得不痛快极了,要是为了活着就得跪着,求到的长生跟一条狗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当个痛痛快快的凡人,可是敬天教内部等级森严,叛教者死,尸骨累累,挡住了他全部的退路。
他只能努力修炼,努力讨好教中的管事,蓄积灵气,到时候祈求天道三天三夜,让敬天教里的食修用自己的心头血做祭品,供奉天道,才能突破筑基修为。
浑浑噩噩了几年,岳参的修为都没什么长进,一日,天道突然异动,后来,几乎被玄泱界敬奉为神的长柒死在了无争界,玄泱界流传的说法是被邪道食修宋丸子联手魔尊江万楼偷袭而死。
底层修士岳参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敬天教突然乱了,各派食修也都乱了,趁乱他离开了敬天教。
莫名其妙地,跟着一个同样从敬天教逃离的筑基修士,他到了西洲,这时他才知道,那个筑基修士突破在即,为了保命,竟然愿意自封丹田,在明月宗里当一个杂役。
岳参也留了下来,他无处可去,所想的不过是苟且保命。
可西洲,给他的不是苟且。
是新生。
木鸟从空中盘旋落下,这种从前只有筑基修士甚至金丹修士才能用灵气驾驭的飞行法器,在如今的西洲是个连凡人都能轻易操纵的便宜东西,焦俣小人和炼器师们用复杂的灵石回路和特殊的机械制造法造出了不需要人注入灵力也能工作的各种东西,为了跟传统炼器师的制作品分开,这些东西被称为“灵械”,操纵它们的被称为“械工”,设计它们的,则被称为“技师”。
械工与技师各自另有定品,从一到九排列,就像岳参这种能够操纵灵石轴机对接的六级械工,一个月能拿到五块中品灵石和价值十块中品灵石的各种物资,二百年前,这是他梦里都不能想的日子。
技师的待遇比械工更好些,咕叽只有三品,一个月也能拿到三块中品灵石和价值十块中品灵石的各种物资。
距离岳参不远处,阵法玄光闪过,挂在其上的灵石牌子,某个馆子今晚的菜牌走马灯似的走过,还配着活色生香的图,来来往往的人们偶尔驻足,都觉得食指大动。
他路过那里,抬头看了一眼,心里已经在思考今晚想吃什么…就在他要点下新出的酒蒸赤尾鸡的时候,无数细碎的光点从道路的两旁亮起,照亮了城中各处,在阵法与灵石回路的共同作用下,被用完的灵石粉末变成了此刻的光源。
砂石打造成的石楼栉次鳞比,凡人和修士们混居在一处,来来往往的邻居互相打招呼,他们有的是械工,有的是技师,没有人诚惶诚恐再称仙师,有灵根成仙,无灵根是人,无数岁月以来的“仙凡天定”论,被悄然打破了。
点好的菜,岳参最后是装进了储物袋带走的,因为他刚组装起来的灵石轴机得提前运走,他又得匆忙赶回工场做最后的各处校准。
组装好的灵石轴机要被巨大的车子带走,拉去建立在灵石矿上,只要启动,就能源源不断地发掘灵石,是六十年前技工们倾全体之力设计出的,岳参喜欢它,因为它能用来开凿更多的灵石,不眠不休。
他还喜欢灵眼飞鸟、喜欢喜欢所有这些灵械,不只是他,明月宗所辖之地,无论凡人还是投奔来的低阶修士,他们都喜欢灵械。
凡人喜欢的是没有灵根却能让自己拥有堪比修士的力量。
低阶修士喜欢的是虽然依然进阶无往但是好歹有条出路的人生。
而且,在西洲过日子真的是太舒服了,只要勤恳努力,他一个练气境界的修士也能给自己赚来延寿丹,跟金丹修士一样腾云驾雾,这日子,跟他刚入仙道时候想的神仙日子并无不同,只不过…没有人跪着喊他仙师罢了。
算了,他也不想跪着求天道,不是么?
看着两个凡人和两个低阶修士在一个戴着纱罩的女人带领下驾驶着装了灵石轴机的灵甲飞船缓缓离开,岳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饿了。
“岳械工,我回去想了一下,那个灵光校准我们可以再…”
“酒蒸鸡吃吗?”男人撕出一块鸡腿肉问道。
咕叽技师瞪大了眼睛。
岳参又问了一遍:“吃不吃?”
“…吃。”声音弱弱的。
“喏。”
“老子都下班了,别跟老子提校准。”
“恩。”
收回灵识,站在灵甲飞船上的明鬼目光扫过远处流光溢彩的城池,她从来没什么表情,隔着脸上的纱罩,别人也看不见她的眼中有那一点细微的波动。
联手操作灵甲飞船的四人一边戴着黑色的灵石手套,用远胜锻骨境体修的力量调整着飞船的船舵,一边轻声闲谈:
“上次去中洲,我一个同乡问我西洲还要不要人,我说想来自可来,还想把他带回来,结果他又犹豫了,前几日又写信给我说要来投奔我,都上路了。我估计等他拖家带口到了,我都往北洲荒山来往三回了。”
“那是你老家离西洲远,你那同乡知道的消息少,不然他上次傻了才不跟你来。”
听见两个凡人这么说,旁边的练气修士笑着说:“我现在还真是极少听说有凡人得了来西洲的机会却不来,怕不是那些从西洲逃去中洲的世家废物们又说了什么蛊惑之言吧?”
二十年前,一群东洲低阶修士们说各种借天道祭祀的什么“敬天教”、“拜天宗”、“正道门”都是食修借天道欺世盗名,他们集结起来杀入了那些宗门里,绿树繁花、彩蝶飞舞的东洲成了血腥气挥之不去的战场…
要不是唐越带着八百铁甲人赶到,救走了被抓的修士,被挂在东洲几个大城门口的尸体绝不会只有区区三百。
说话的这个修士,便是当年被救出来中的一个,这些年西洲势力扩张,那些原本盘踞在西洲的世家早就动了心思,趁着西洲明月宗插手叛逆之事,他们祭起讨逆大旗,要剿灭明月宗,却在铁甲和灵火炮的威力下九战九败,最后是他们自己被迫离开了西洲。
有这般渊源在其中,也难怪练气修士一口一个“世家废物”了。
另一个修士发出了一声冷笑:“蚍蜉撼树。”
与雷泽侉人、焦俣小人、云渊魔界、无争界、沧澜界联手的明月宗和点星阁经过二百多年的经营早就根深叶茂,蚍蜉是谁,不言而喻。
蚍蜉撼树么?
明鬼再次遥看向西南方向,那里除了有一座新的城,还有自己和宋丸子等人一起鏖战过的砂人战场,还有…天雷接着,她便消失在了原地。
有说有笑的四个人几乎同时安静了下来,他们还戴着手套,跪靠在舵盘前。
失去了方向控制的灵甲飞船缓缓降落,上面安放的巨大灵石轴机被明鬼以灵力牵引,跟着她缓缓往来路飞去。
她的速度极快,更快的是在整座城上骤然出现的防护网罩。
“明鬼,你要做什么?”
这是万家星星的声音。
与此同时,十几架堪比金丹的铁甲巨人飞出屏障,拱卫着整座新城。
明鬼看也没看他们,从前西洲偶人横行玄泱,她便是天下第一偶人,打不过宋归雪、江万楼,对付这些铁甲还是容易的。
径直横穿新城的上空,带着灵石轴机,明鬼继续往西南而去。
二百多年前,有个女人在那里祭天,偶人里被强行抽出的生魂得到了解脱,“始作俑者”偶师印轩的魂魄被困在那里,受了数百年的雷劫惩罚。
没人想到,也就在那一天,其中的一个生魂与天道做了交易,她为天道做事,换来印轩的解脱。
那时候她还叫心明,后来就改名叫明鬼。
…
苍梧,宋丸子在打嗝。
上好的两头乌所造的三年火腿加糖蒸熟之后切了薄片,和被炸到金黄的豆皮一起夹在雪白的面饼里,一口下去,肉的咸中带甜香糯油润,油炸豆皮的极致酥脆都被白面包裹在其中,浑然一体,掌心那么大的面饼,宋丸子连吃了十二个。
再打个嗝儿,她又拿起一壶桂花酿啜饮了一小口。
真是,神仙不换的好日子。
山坡上的清风徐徐吹过,被宋丸子放在草地上的书页轻轻翻动。
其中一页上面写着“白玉面饼夹蜜汁两头乌火腿油炸豆皮”,却没了从前有的评级。
狗不吃,猫不食,见形,统色,御香,调五味…
原本调五味之上是正鼎食,正鼎食之上,是古往今来唯有上善道君悟出的七情袖手。
可宋丸子不是上善,从突破调五味境界开始,她就已经与上善的食修之路分道扬镳。
所以,从两百多年前宋丸子“死而复生”之后做了那碗面开始,她的菜,《上膳书》只收录,不评价了。
再饮一口酒,宋丸子突然开口说:
“时候是不是要到了?”
“宋道友知道便好。”
一旁的树上,风不喜长老慢悠悠地接话,她嘴里也捏着一个面饼,吃得正香。
“唉,所以说,徒弟多了就是这点不好,一个两个我还能打得过,说不去就不去,这么多徒弟让我去看他们的斗菜大比,唉,打不过,又跑不掉,好好一个厨子,我怎么活得这么难呢?”
二百年来,宋丸子就没有自己再亲收过徒弟,不祭一脉不走味馆的序齿,现在味馆的徒弟们最小的还是第六百六十六个,可他们再收徒孙,那数目就极其可怕了——足够宋丸子皮一次就被人山人海包围到喘不上气来。
所以,现在的宋丸子越发喜欢往山中水边那些人少的地方,找找山珍海味,自己做自己吃,心里美滋滋,还清净。
“宋道友,你别那么皮,不就没事了?”
风不喜说完,默默喝了一口酒,也不知道是谁跑去北荒抓了兽王雪蛇来烤,结果蛇肉的香气惊动了北荒雪山里沉眠的千年妖兽,要不是啸月峰的两个金丹修士正在左近,还正在用着铁甲巨人,宋丸子…就要成一群妖兽的饲主,整个味馆都可能被吃穷了。
关于这件事,宋丸子觉得自己很委屈了,做饭好吃难道是错么?食客太凶悍她也不想的!无争界那么大,她就想去随便皮一下而已。
结果现在走到哪里都被风长老看着,不然,她的那些徒弟会带着他们自己的徒弟徒孙,从西极哭到远岛。
“唉,风长老,那咱们就走吧,希望今年他们斗菜的时候多做菜少说话,尤其是少跟我说话。”
嘴里抱怨着自己的徒弟们,宋丸子随手把《上膳书》塞进了自己怀里,脚下星阵一起,便要往临照而去。
风不喜抬脚要走,突然转过头看向脚下。
“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出来!”
手中灵力汇聚,长生久持正长老猛地一跺脚,百丈之内的整片土地像是海上的波浪一般抖动了一下。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风不喜终于逼出了隐在地下的不速之客,竟然是一只兔子,还是一只在北荒雪山中修炼了千年的兔子。
看着这只兔子,风不喜的脸色陡然大变,猛地往宋丸子离开的地方冲去。
那兔子抖抖长耳朵,在宋丸子坐过的地方刨啊刨,果然刨出了一坛子蔬果杂菜,闻一闻,动动耳朵,兔子跳起来又落下,就又消失在了泥土之间。
风不喜追出了千里都没看见宋丸子,如果是从前,她可能会想是不是这个没溜儿的道友又溜去哪里做饭吃饭看戏了,但是今天,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茫茫东海上。
手中一点灵光指向天际,然后变成一片红色的斑斓,然后,风不喜往东海远岛狂奔直去。
栖凤山中传来异响,海上波涛重重叠叠,穿着草鞋的修士们步履如风,无数厨子扔下他们的锅灶和食客…
听说无争界食修又要斗菜,阎罗使尽了手段,终于争取到了这一日能到无争界缉拿游鬼,顺便押送一批黑驴,刚走出黄泉路,她就感觉到了天地间灵气震荡,仿佛有无数大能正往自己这里赶来。
“欢迎的阵仗,这么大么?”
回答她的,只有一只头命不久矣的驴,它甩了甩尾巴。
在走进界门之前,宋丸子手中星光如雾,层层遮盖了阵门。
“时候到了。”
她对自己怀里的《上膳书》说。
西洲,明鬼的双膝被压在了黄沙里。
“我把轴机带来了,你该放了他。”
至高无上的存在并不回答,只用磅礴的力量继续压制着她。
“放了他!”
距离她数十丈,黑色的焦魂又经历了一记雷击,偶尔也有细碎的闪电落在轴机上,碰出触目的火花,就像灵甲飞船没有人操作就会缓缓落地一样,轴机上面也有数种保护之法,这些细碎的闪电虽然不能让飞船有大的损坏,也足够让明鬼的心里更痛。
“毁城,用它。”
“研究”完了灵石轴机,天道终于回答了她。
答案让明鬼的手指动了动。
用轴机毁掉西洲的那些遍布的“新城”,这就是堂堂天道让我做的么?
再强行压下自己身体里翻滚的淤血,她轻声说:
“那些地方仙凡混居,我要毁城,必会伤及凡人性命,伤了凡人,必会身有罪纹。”
“你想如何?”
明鬼突然想到了什么,被遮挡的脸上突然促狭一笑,仿佛是已经被折磨疯了似的。
“得,加好处。”
碎雷如落雨般飘下,天道答应了。
“亏我已经弄死了你的恶念,还以为你会脑子清楚点,没想到原来你二百年来想出对付我的法子,就是指使人去杀伤凡人,天道,你好大的出息呀。”
细碎的星星缓缓出现又消失,宋丸子面带微笑,扛着大黑锅,出现在了玄泱界天道的面前。
有些事明知道不该做,却必要去做。
就像宋丸子她可以等在无争界,轻描淡写等着玄泱界的天道日益衰落,最后出来宣布自己的胜利,可她还是在两百年期满的时候来到了玄泱。
因为有太多的“因果”,就在这里。
《上膳书》从宋丸子的怀里猛地跳了出来。
书页像是被抽走了订书绳子一般在空中飘荡,上面写满了“心甚美”,是它记住的,属于一个厨子的快乐。
“我还不知道该称呼你为天道,还是叫你一声上善道君?有一本傻傻的书,已经找了你、等了你不知道多少年。”
“它非只是书,也是我从前善念所化,不过,天道即上善,上善即天道,我以本我助天道体察人之五味七情,彼此还有何可分呢?”
距离宋丸子十几丈远之处,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出现在半空中,像是水汽凝结而成似的,对着宋丸子略略颔首。
“你的善念?也对,唯有善,才会紧抓过往,希望一切能回到过去,绝不会乱用灵石器械、大开杀戮。是吧,上善道君?”
作者有话要说:宋丸子:我下一章吃点啥,我自己都很好奇。
修改了大纲之后增加了玄泱界的变化描写,我自己是很喜欢这种跨界版的基建,过一点瘾,省得我哪天忍不住再开长篇。
第361章 烹天(下)
从前有个年轻人, 他从一个山洞里学了食修之法, 学得认真仔细, 他一心“上善守道”, 他想做无数好吃的,让无数人快乐起来。
可世人皆苦,也包括他…
上善道君的脸, 宋丸子见过很多次了,可这样的上善,她从没见过。
因为她见过的上善是一个人,现在的上善,不是了。
上善也看着不远处那个太过年轻的女孩子, 他活了几千年,跟他比,不过数百岁的宋丸子真的是只是个孩子。
可就是这个黑衣黑发、异色双眸的孩子, 得到了他的善念,杀死了他的恶念, 甚至绞杀了桑墨,掌握了烹天鼎…更有此界的种种改变, 压制了天道,也逼得他不得不出现在这里。
他问:“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女子身材瘦削,手搭在立着的锅沿儿上, 脊背挺得笔直,非常认真地回答:
“怕。”
上善忍不住笑了:“怕你还来?”
“我更怕,我还没来, 天道便没了,那我再去哪里报仇呢?”
这话实在是透着嚣张,上善仍然在笑,看宋丸子的表情像是看个太过骄傲的孩子。
“天道乃是一界规则的制定者,如何会轻易消失?倒是这几千年来,口中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一个个都跪着死在了玄泱界。”
宋丸子挑了一下眉头,斑斓的眼睑上划过流光:
“巧了不是,我也不信天,我也死过,还是大头朝下被劈死的,尸体飘在黄泉里十几年。从那时起,我才知道,原来死不可怕,被人将生死性命玩弄于鼓掌间,才是人世间最可怕之事。说起来,要不是因为那一次,我还真没想掺和到你们玄泱界的这一场乱局里。”
二百一十六年前的那一场,上善也还记得,虽然那时他的意识还没有像现在这般独立又清醒。
“天道所定,不可更改,青丘苏氏要做万世凡人是他们一族发下的宏愿,绝不可违背,苏清明却有弃约之心、苏小寒更是脱逃了许久,天道当初肯放过苏清明,已经是看在你数年来祭天有功的份上。”
在他说话的时候,宋丸子已经依着大黑锅坐下了,手里抓着一把黄沙,慢慢从她的指缝里流了出去。
她还记得,惊才绝艳的苏清明也是上善的朋友,还有创立了幻梦之境的乐修池秀音,他们曾经把酒言欢,立誓要让这天地间变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