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松君大笑,“卿丫头啊,你还是嫩了点,你回了族,不管你做出多大的成绩,不都是柳家人吗?这便是柳家得到的最大的利益,柳家不会限制族人的发展,相反,柳家会提供最大的便利助他一飞冲天,柳家出的辅助之才不少,有名的无名的,但是你觉得若是没有柳家在后面大力助之,那些人会有那么大成就吗?”
不可能有,但若是有一个氏族在后面支撑,要做点什么事出来却并不是难事,这就是柳家的难得之处,不是倾轧着要把对方踩下去,而是同心齐力的拱一个人上位,这样的家族若是不能成大事,那才是怪事了。
“这么说来,这一代,你们是想把我捧上位?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是女人,就我所知,这里的权力容不得女人染指。”
柳松君站起身,隐隐的,居然有种指点江山的感觉,“柳家出了各种各样的人才,惟独没出过女才子,试上一试又何妨?”
“就算与所有当权者为敌?”
“就算与所有当权者为敌。”
柳卿不得不对这个老人刮目相看了,初时轻易把他带入陷阱时,她其实是有些轻看这个族长的,倒是对那个摆了她一道的善长老和一直没有吭声的智长老有着忌讳,没想到最有大局观,最敢赌敢做的,却是柳氏族长,她该叫爷爷的人。
“我听说柳家向来都是辅助明君,照柳族长这么说来,好像并没有要另选他人的意思。”出乎意料的,柳卿又改了话题。
隐然间,主导权好像又掌握在了柳卿手里,善长老心最细,自是感觉出来了,和智长老相视一眼,巍然不动。
柳松君只是胡子翘了翘,就顺着话题说了下去,“阙昱华做得不错,卦象上也没有特别警示,卿丫头,柳家从来就不是挑起战争的人,若是能安稳,柳家更愿意贡献心力。”
“皇帝若是听到您这么说会很高兴的。”柳卿挥开扇子扇了扇,刚才的你来我往让向来不太爱在这方面动脑的她觉得累了,可是在没有达成共识之前,她依然不敢有任何放松。
几个人同时闭了嘴,端起茶杯喝了起来,这种程度的斗争都快混成精的三老却是完全没看在眼里,反倒是满满的兴味,毕竟族里敢和他们这么说话的不多,他们也是很寂寞的。
“卿丫头,你怎么想?”
“好处都占尽了,我要是再别扭就太不识好歹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柳家都如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至于感情,她只能说需要时间,现在的她和柳家人还太过陌生了,更何况内里的灵魂已经全然换了。
终于是松口了,三老相视一笑,满意的直点头,就算这一代要捧上去的是个女人又如何,依然是他们柳家的人。
“卿丫头,我很想问问你,若是我们没有谈拢,原本你打算如何做?”
柳卿笑得诡异,从怀里掏出一张丝帛递给全婶,全婶会意的接过移步双手奉给柳松君。
三人依次传递着看完,不明白的望向柳卿,柳卿从怀里掏出另一张丝帛,在等待的时间里,她不是什么都没做,也不是什么都没考虑到的,“若是只拿到你们手里那份,一点用都没用,若是加上我这一份,那么…我相信足够和你们谈条件。”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眼里都是疑惑,分开看这些东西他们都认识,但是合一起,能干什么?
既然决定回族,柳卿也没打算在这事上藏着揶着,就当是…回族的礼物好了,再说,这东西她念念不忘很久了,以前是不敢弄这么个东西出来,现在嘛,柳家是一棵很好很牢实的大树。
把手里那一份也让全婶拿给三人看,上面写着大致的份量和做法,三人对这个配比很是好奇,“这能做出来什么?”
柳卿笑得自得,从茶几的下层摸出一个空白竹简,自打来这里的人多了后,在不想带往书房的情况下,这暖阁已经在当成书房用了,不少地方都塞了空白竹简和丝帛,笔墨更是不缺。
“竹简现在的制成方法虽然是进步了很多,量上也供应得上,但是重量却是一点没轻下来,搬个家换个地方的,光是用来拖这些书卷的马车便不知道要多准备多少辆,我说的没错吧。”
三人点头,“确实如此,这次出来,装书的马车比用来装人的要多得多,后面还有更多的在送来,怎么,你有办法改善这个情况?”
柳卿扇子一指那两张丝帛,“这东西如果能琢磨出来,这情况就能改变,原材料你们也看了,很常见,成本很低,但是做出来的纸张轻而薄,比又贵又软的丝帛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当然,也有缺点,等以后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柳家不是要重振名声吗?把这个研究出来献给皇帝,保证柳家名扬天下,而不是某一个人。”
“纸张?”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为这新鲜的词。
“对,纸张,能代替竹简,却比竹简好用千万倍的纸张。”
心中本就有万千思量的三个老人抓紧两张丝帛不放手了,柳家需要一个这样的机会宣告他的归来。
第一三六章资本
智长老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是三人中最低沉的,“真有那么好?”
柳卿摇了摇扇子,面上带着得色,这个配比不一定百分百能成功,但是只要上下浮动一下数据,她相信一定能成,要说真用心去回想了的东西,柳卿承认是这纸张的做法,她太怀念手捧书本的感觉了。
“族长不是说族里人手足够多吗?找几个信得过的匠人试试看,若是这个配比有问题,他们可以随意修改,只要把东西做出来了便成。”
“行,回去我就亲自抓这件事。”智长老向另两个老伙计点了点头,示意这事由他来接下,两人没有意见,三人在一起合作相伴了这么多年,互相之间的信任和羁绊是旁人所无法想象的。
要说的事情很多,也非常想要听柳卿亲口说这几年的经历,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好时候,初来京城,需要他们忙的地方有很多,等一切安定下来的,有的是时间来打听那些。
“不用问我也知道,卿丫头你是不愿意住回去的对吧。”
“善长老真是目光如炬,我住习惯了这里,而且书局和私塾都在这里,离开这里不方便。”
善长老不置可否,当是信了她的话,“城外柳宅一开始便为你准备了一处院落,空闲时不妨回来住上两天,大的节气尤其是过年时你要是忘了,我会派人来接你的。”
这便是不给拒绝的机会了,不过这也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若是柳家一开口就是要她搬回柳家本宅,她还能拒绝得理直气壮,这会来软的,她还真是只能顺着杆子爬。对老人小孩,她向来做不到冷心冷情。
“我会记住的,不过…柳家两位哥哥是不是该回去了?”
眼光一扫,把本就没什么底气的两人逼得又往后缩了缩,这事他们确实不占理,卿儿妹妹还愿意理他们这已经很让他们吃惊了,要是换成他们,哼哼。
三个老人也不帮腔,早说过在时机未成熟之前不要去接触卿丫头,这两个不听,非得改名换姓的去接近,这下接近是接近,可是一旦拆穿了,反而更难得到原谅吧。
让他们得点教训也好,尤其是善长老如是想,对莲容这嫡孙无法无天的胡闹程度,他是一直在见识,终于见到有人能制住他了,高兴得想拍上两巴掌才好。
“卿儿妹妹,你看你那私塾本来就需要个先生帮手,我现在也没别的差事,就在你这当个先生不好吗?”
柳松君听得眼刀子直甩,什么叫没别的差事,身为族长嫡孙,就算下一任族长轮不上他,到他这年纪也该帮着料理族里的事了,在出族之前他不就是如此做的吗?怎么才出来这么点时间就变成没别的差事了?感情族里的事都不算差事?给妹妹的私塾当老师才是差事?
柳卿有些摸不懂这个哥哥的脉,在她这当个先生图点什么?一得不着名二得不着利,柳家既然入世,那就是族中弟子大展所学的时候,大预朝又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这明明就是个一拍即合双方得利的好机会啊这么想着,柳卿也就这么问了,柳莲柏望了爷爷一眼,看他没阻止便道:“族里从来就没有过强迫谁一定要为族里谋得什么,每一代名扬天下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族里最聪明最有才学的,若是这样的人宁愿窝在老宅教导小辈过过田园生活,族里也是会支持的,我嘛,不算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有野心的,名扬天下这样的事压根没想过,在你这里当先生的这些日子倒是挺自在,也挺有乐趣的,那些孩子都很聪明,你引导得很好,我现在倒是想看看,以后他们能走到哪一步,说不定这些人以后都能走上朝堂或者造福一方呢?”
“你太看得起他们了,我觉得我现在完全在把他们往歪路上带,一上午课下来,经常是准备的教案只讲了一点点就被他们带到别的方向去了,聪明是聪明,就是没用在学习上。”
话是这么说,柳卿却笑得开怀,反正她原本也没打算教一些多深刻的东西给他们,教会他们善与恶,教会他们辩别是非的能力,教会他们三人行的道理,教会他们不能偏听偏信…她不觉得会了这些就一定比不得读尽圣贤书的人。
所以,就算一上午下来教不了多少正经东西,她依然欢快的很。
显然,其他人也看出来了她的态度,柳莲柏更是强力推荐自己,“就像卿儿妹妹说过的,那些正经学问上你学得不够扎实,可我学得扎实啊,我敢说你再请的任何一个先生都不会比我好,而且学生也已经适应了我的教学方法,中途换人反而不好,你说呢?”
是这么个理儿,柳卿没法反驳,沉默着算是默认了,把目标放到了另一个人身上,“那莲容兄呢?”
柳莲容向爷爷求救得不到反应后,眼光都哀怨起来,“卿儿妹妹,你应该叫我哥哥,而不是客客气气的叫我莲容兄。”
柳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应该是全婶刚换过的,她转头向全婶笑笑,又自然又亲昵,让在场柳卿的其他直系亲属看得眼红不已。
看柳卿不理他,柳莲容泄了气,想他一个无法无天,在族里时都惯常惹事的人,怎么就在卿儿面前直不起腰来呢,难道这就是克星?“卿儿妹妹,你这书局反正要有个人看着,我现在也挺感兴趣的,你就让我在这里做一段时间好不好?”
“这个一段时间是多久?”
柳莲容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失去兴致,只好给了个滑头的答案,“一段时间就是一段不算久,也不算短的时间。”
果然是个刺儿头,柳卿眼光扫过几个老人,把善长老抚额的动作看在眼里,是这一系的?
“你的意思是说由你喊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喊停两个字这么有感觉,柳莲容还是把头点得飞快,就是如此就是如此。
“我的书局为什么是由你来喊停?”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一在卿儿妹妹面前就这么笨呢?他那自认灵活无比的脑子呢?这么明显的话题居然也能把他带进去。
“哈哈哈,莲容小子,你也有今天啊,啊,这就是报应,一物降一物,让你在族里不消停,卿丫头啊,我准了,这小子一直就给你看书局,直到你把他踢走为止,如何?”
柳卿无语的望着善长老,她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这位老人家是不是给忘了?她是想把她族里另两个柳姓主子送走啊,其中一个已经把她说服了,另一个还要赖下不成?
“善长老,我这书局庙小,装不下那么尊大佛,要不您给他安排个别的差事?”
“爷爷,你不能这么做,族里那些琐事能烦死我,您还是找爹去吧。”又不是没被抓过苦力,他才不要把自己绑在族里,哪里都去不得,还天天在爷爷和阿爹的眼皮子底下,想做点什么都不成。
善长老大笑,“回族里帮忙,或者帮卿丫头守着书局,你只能在其中选一个,没得商量。”
喂喂喂,你们没有问我,那书局是我的…
柳卿一脸憋屈的望着那爷孙俩,在没有知会她的情况下已经拍板了。
“选书局。”柳莲容想都没多想的就定了下来,开玩笑,这根本不用想的好不好,书局是卿儿妹妹的,以后爷爷他们根本管不着,比起天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晃,根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善长老又是一阵大笑,其他两位老人嘴角也都不同程度的翘起来,很明显,柳莲容在族里确实是很折腾,让几位肚量向来很大的老人都很乐意看他被人制住。
柳卿轻咳了两声提醒他们自己的存在,“我还没点头呢”
“别多想了,你那书局反正也要个信得过的人看着,这小子花样多,看个书局还是不成问题的。”善长老哪里不知道柳卿那些小九九,赶紧递了个梯子过去,让她无法拒绝。
“我倒觉得大才小用了,不过我最近要忙的事情多,也没多余的时间去顾书局的事,就让莲容兄帮着再照看一段时间了。”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在场的人忍笑,也不拆穿他,另起了个话题,“卿丫头,有件事想向你确认下,皇帝最新出的那的那个政令是不是和你有关?”
“开科取士?”
“是叫这么个名。”
“对,是我提出的,也是我在全程跟着,有很多地方还不完善,需要一步步补全。”既然已经答应回族,这事上更没有瞒着的必要,让柳家的人有个底更好,也让柳家的人知道,她柳卿,并不是毫无反击之力的人,不会任他们随意搓圆捏扁。
三个老人对望一眼,这个消息他们是早得到了的,可是直到这一刻卿丫头亲口承认了,他们还是无法掩饰心中翻涌的情绪。
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们便派人重点搜集了这方面的事,虽说和世家利益不符,与皇家利益却是大大有利的,再者,还让更多有真才实学的人走到了人前,说不定,真能开创出一个前所未有鼎盛的大预朝,而柳家,再一次扬名,柳卿,也必将名留青史。
第一三七章母女相见
不过老人到底是惯于谋略的人,马上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皇帝对你是个什么态度?”
柳卿笑笑,眉目飞扬间带着自信,“开科取士对皇帝来说可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政令,但是对我来说却不是底限,皇帝也很清楚,所以他选择的是合作,而不是用了后便过河拆桥,留着我,若我一时欢心了,说不定还能为他再提供点更好的东西,更何况…”
柳卿看了几个老人一眼,“你们不也说皇帝不错?他一心想给后世子孙留下个好底子,而我,能助他,这就是我最大的保命之本,当然,前提是我没有太大的野心,这一点我向来做得不错,一个女人野心大也许可以颠覆一个朝代,但是,随之而来的麻烦绝对是我无法忍受的,而且,我不止没有野心,更没有那份大才,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我向来非常清楚。”
三个老人对望一眼,柳松君道:“若是让皇帝知道你是柳家的人呢?对你还能这般放心?”
“你们不要小看了皇帝,也不要高估了柳家,不是我小看柳家,避世一百多年,外边的改变太大,曾经依附于柳家的家族也许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习惯了做自己主人的家族谁还愿意在身上加上一道枷锁?重新整合柳家的势力便需要花费你们足够多的精力,更何况,柳家这么光明正大的入世无异于是向皇帝宣告了你们的立场,还需要我说得更详细吗?”
三人大笑,一个比一个笑得大声,“不错,真是不错,卿丫头,你看得很透,我们也真正放心了,以你现在的心智,再加上家族的保驾护航…哈哈哈。”
柳卿轻声笑了笑,以沉默当作回答,低头喝茶的动作很好的掩盖了心中的躁意,她真不喜欢这样的勾心斗角,什么都不明说,非得拐着弯来试探,她真担心心中刚升起的好感又被这样的试探冲得消失无踪了。
善长老敛了笑意,提醒尤在高兴的两人,“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就叫逸时和语菲进来吧,他们该着急了。”
“是该如此,你们两个,进来吧。”
听到族长的话,文语菲哪里还忍得住,推开一直揽着自己不让自己有什么动作的夫君,提着裙摆便走进了一直被把守得紧紧的门,马上就要见到了,她将近十八年无缘得见的女儿…
柳逸时向来沉稳的脚步也透出了几分迫切,紧随其后跨过门槛,他的担心还要多加一重,那就是语菲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撑住…女儿可能会有的态度。
视线一对上,柳卿便知道来人是谁了,那种涌动的熟悉感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一直以来都显得游刃有余的柳卿动作顿了顿,孩子对母亲天生的感应让柳卿感同身受,这具身体就算没了自己的意识,依然识得生育自己的母亲。
“卿儿…”未语泪先流,文语菲的身体有些摇晃,柳莲柏和柳逸时同时飞身过去扶住,看向柳卿的眼光带着恳求,不管卿儿是因为什么没养在身边,他们都希望卿儿不要把过错安到母亲身上,这件事情,受伤害最重的无疑是卿儿,但是作为母亲,她也付出了健康的代价。
柳松君到底还是有愧的,对自己儿子他可以毫无顾及,但是对这个媳妇,他无法不愧疚,“卿丫头,这是你…”
“我知道。”柳卿打断柳松君的话,动作迟缓的起身,顺手把扇子收回扇袋,本就只露出一丝丝的风流端倪收敛得干干净净,来到柳逸时和文语菲面前,从从容容的行了个大家小姐的礼仪,动作丝毫不差,虽然着一身男装,硬是没有一点违和感。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这般自然的态度反倒让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好像上一刻这人还满心不甘愿的在谈条件,怎么这态度一下子转变得这么快,要是早让这两人进来,是不是根本不用那么绕来绕去的说事?
“哎哎哎,快起来快起来。”文语菲顾不得擦眼泪,一把拉起女儿,力气大得让柳卿有点吃痛,和这柔弱的外表很不相符,但是就是这种力道,反而让柳卿有了点真实感,这人…是她的母亲。
这一世的母亲。
来到这里后,无数次午夜梦回,总觉得自己在虚虚实实的做梦,而最让她心心念念想着的,却是那过世几年的父母,他们对她的爱,无私得让她想得心疼,揪心的疼,她一直以为,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向父母那般对自己好了。
可是现在,她觉得,也许她不用对回柳家感到太悲观,这个母亲,说不定会爱她。
柳逸时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松开的眉眼和眼里的笑意都诉说着他的好心情,压在心底将近二十年的事终于有了个结局,而且是个好结局,他无法不高兴。
尤其是在自己没看着,没教着,没养着的情况下,这女儿还成长到了如此程度,他有着为人父的骄傲。
“逸时,快把包袱给我。”
像是压根就忘了屋子里还有长辈,文语菲拉着柳卿到一边坐下,边使唤夫君,让他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巨型包裹拿过来。
柳逸时把那个份量绝对不轻的包裹放到两人之间的茶几上,文语菲推开他,动作迅速的把包裹打开,边柔声解释道:“这是娘给你做的衣服,什么都有,原本全做的女装,后来他们提醒我你现在不能穿,又赶着做的男装,不过一些小衣什么的还是可以穿的,你不要嫌弃,要是你觉得好,娘再给你做。”
真的是什么都有,小衣,中衣,外衫,内衬,鞋子,做成小小的袜兜,用极好的料子做成的精致束胸布,还有一件压在最底下的肚兜,柳卿忍不住去摸了一摸,柔美的图案,软和的料子,上面的一针一线全是母亲的一片心。
说不感动是假的,说没有一点触动也是假的,这个母亲,爱她。
抬起头,向明明一脸期待,偏偏还觉得心亏的文语菲绽开个笑意,真心实意的,让人一看便知是从心底最深处涌出来的笑意,“谢谢您,娘,我很喜欢。”
“好,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除了流泪,文语菲实在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情绪来表达内心的高兴,原本以为会被女儿狠狠质问,以为要面对女儿的冷脸,以为…以为女儿怎么都不会原谅她,可是现在,居然什么都没有,就这么简单的得到了原谅,还对她笑得那么真心,那么…美,这是她的女儿。
从怀中抽出丝帕擦掉母亲脸上那像水龙头般停不住的眼泪,柳卿暗中比较了一下,和上一世的母亲相比,这位显然更让她了解了一番女人是水做的这个理儿。
“娘,我以为您会很高兴的,怎么还要哭呢?”
文语菲赶紧自己擦了眼泪,语无伦次的道:“高兴,我这是高兴的,卿儿,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我是想笑的,想大笑,可是这眼泪…这眼泪就是停不下来…”
被保护得很好的女人呢,柳卿看了下满脸无奈又心疼的父亲一眼,看样子她有一对还算恩爱的父母,这样就算父亲还有其他姬妾丫环,她也会尽量接受,在这个年代去寻找一夫一妻制,她脑子还没糊涂。
“语菲,以后经常能见面的,别哭了,父亲和两位长老还在呢”
听到夫君的话,文语菲像是才想起屋子里还有其他人,擦了眼泪起身请罪,“语菲见过父亲,见过善长老智长老,语菲失态了。”
柳松君挥了挥手,没去计较媳妇是真忘了他们的存在还是刻意的,毕竟前面他们三人确实有那么点以大压小的意思,他们在门外听得分明,自然是心中有怨的,让她出了这气也好。
“知道你这是高兴了,不怪你,逸时说得对,以后能经常见面的。”
说起这个,文语菲才想起来卿儿是不会随他们回去城外本宅住的,咬着唇回头和柳卿打商量,“卿儿,你这里还能住人吗?娘住进来陪你好不好,这么多年没见,娘实在不想才见着又分开。”
柳卿没想到娘会这么问,也没想到她这么大胆,会当着柳家最有权力的几个男人提这样的要求,好像…自家娘亲在族里地位也不低?
“娘,我这里太过简陋了,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不适合您居住,您的身体需要调养,住城外会更好些,有时间了我就回去看您行吗?”
自家来往的人太杂了,而且时不时的处在风口浪尖,她是习惯了,可是不想这刚认的母亲也去经历这些。
有时间了是什么时候?文语菲心里如是问,嘴里却也没有再强求,自家女儿是要做大事的人,她不能拖了女儿的后腿,能这么简单得到女儿的原谅已经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事了,还强求什么呢?
“好吧,记得常回来,娘给你收拾好屋子,一定会让你喜欢的。”
“好。”
严父慈母大概就是柳逸时夫妇这样的了,从始至终,柳逸时都没有特别表露出什么,柳卿也没有刻意去亲近,有些事,不用言语,双方都能感觉到,这就够了。
第一三八章身份破
时间不早,团圆饭也不会匆忙间摆在这小小柳府,再加上本就才到京城,家里要安排的事一大堆,三个老人没打算再多做停留,文语菲再不愿,也只能跟着起身,做人家媳妇的,再得宠也总是有各种不得已,恃宠而娇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
“等本宅安置好了,选好日子我会开祠堂,让你正式认祖归宗。”
柳氏族长话一出,柳逸时与文语菲面面相觑,为一个女人开祠堂,这是柳家从没有过的事,这样…真的可以吗?虽然卿儿现在是男装打扮,但是事实如何,族里并没有刻意隐瞒过,会不会太过了。
柳卿倒没想这么多,一时之间更没想起祠堂那地方不是谁都能进的,只是习惯性的不想兴师动众,“依我看,给祖宗上柱香就行了,开祠堂事儿太多,规矩也多,没有必要。”
“…行,依你。”柳松君看了其他几人一眼,松松的松了口。
刚走出两步,像是想到什么,柳松君回过头来看着柳卿,“卿丫头,你和卫孚的关系有些不寻常,即合作又互相利用,也会互相打掩护,这些是你的决定,族里自是都支持,只是还是得告知你一声,那人的身份。”
柳卿眉眼一跳,心中莫名的往下沉,全叔说要去查,她阻止了,不想硬碰硬是一个原因,更多的,私心里是不想太过明白吧,那人已经主动的表现了太多,后面的相处更是压根就没有要瞒着她的打算。
“他是大预朝唯一的王爷,皇帝极为宠爱信任的弟弟,从小跟着皇帝长大,两人关系极是亲近,可以说阙昱华是明面上的皇,阙子墨便是暗地里的掌控者,你…要尽早做打算。”
阙子墨啊,连名带姓都是假的,人也是假的吧,传言皇城中无人见过王爷的真容,因为他极擅易容术,在她柳府出入,和她柳卿结交的这人,这张脸,全是假的吧那暗地里护着她的那颗心,是不是也没有半分真?
自嘲的笑出声来,柳卿点头表示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具体的我需要想想。”
柳松君极是满意这丫头的冷静,原本还以为…
“你自己拿主意就行,我说过,族里会配合你,助你做到你想要做到的一切,这一代,你将会是柳家全力襄助之人。”
她其实没有这么大的心,只是…想做一点于她来说是力所能及,于别人来说却能改变一生的事。
躬身施了一礼谢了,柳卿懒得再多说一句客套的话,她相信自己有这价值,就算懂得的东西只是书面上的,不过…只要提出了思路,总有做事的人不是,她可从来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