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姐笑着道:“老太太,这样也好,要不明儿再投豆子?今天大家先回去考虑考虑?”

孙氏立刻道:“有什么好考虑的,想让谁当家,哪个平日心里没杆秤,现在说出来就是,有什么好犹豫的?难不成夜里还有人要上蹿下跳地活动?”

李秀姐撇撇嘴,扬了扬眉,没接话。

老太太掀了掀眼皮,淡淡道:“老大家的还有意见,一气儿说了。”

孙氏立刻道:“老太太一直将李秀姐当亲闺女,偏心点我们也没话可说。可这是我们楚家的家事,她可以协助当家的一起管家做事儿,可没资格来管我们谁当家,所以她没资格投票。”

李秀姐的脸一下子青了,从小到大就没人真的将她当外人看,今儿竟然是孙氏直截了当地说她不是楚家的人,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

孙氏今日把脸皮撇开了,脑子竟然清明了许多,有些以往敢说不敢说的都不怕了,话不过脑子就越说越顺,第一次在耍嘴皮子的时候占了李秀姐的上风,心里一阵快意。

这李秀姐小时候差点给大爷做了通房丫头,要不是她压着就真成了,这些年这李秀姐也没少给她添堵,今儿她也不怕得罪老太太了。既然她们同声同气不拿自己当媳妇,自己还是她亲外甥女,她既然不替自己说话,自己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老太太不动声色,眼皮子抬也不抬,反而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好了,那就速战速决,不要浪费时间。”又问了一句大家还有什么要求。

二夫人常氏畏畏缩缩地抬头低头,搓了搓手,吱唔了半日,直到孙氏斥责她,她才开开腔,半日才说清既然这样就不要让大家知道是谁投谁的票,保密才好。

老太太让李秀姐找个会写字的丫头分别写几张除去孙氏之外各人的名字,然后一条条截下来放在木匣子里杂乱地放着,让各人上前挑,都挑完之后在放在另一个盘子里,由李秀姐当众揭晓。

顾凝找了张条子,叠起来扔进旁边的盘子里,然后会到座位上等结果。李秀姐唱票的时候,结果是宋氏两票,顾凝两票,韦氏一票,四夫人沐氏三票。

结果一出来,孙氏和宋氏立刻拿眼剜顾凝,然后瞪三夫人,孙氏恨不得把二夫人赶出去,可惜如今自己不当家,老太太坐镇,她只能气得直哼哼。

韦氏叹了口气,瞥了顾凝一眼,摇了摇头,谁也没说不许投给自己,宋氏和四夫人想必都给了自己,如果顾凝能给自己投一票,这局面就要老太太来决断。虽然两个都是庶出但是总归顾凝是大房的媳妇。

老太太点了点头,“行,这是你们自己选的,既然如此,各人可要守规矩了。老四家的,你从现在开始就负责管家吧,你素日和气,人缘好,办事也利索,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

四夫人立刻起身,先对老太太敛衽施礼,又转身朝两边的妯娌们拜了拜,“多谢各位厚爱,我也不说虚话,还是做事情为上。咱们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可千万不要有什么嫌隙,毕竟大家一家人,应该和睦为上,男人负责振兴家业,我们女人也该打理好后院才是。”

老太太点了点头,让她不用客气,既然定下来大家各自散了做事情去吧,她也乏了。

各媳妇便散了,四夫人说有事情要请教大嫂,大家一同出了门。在夹道上孙氏便忍不住骂老三家的,“你说你天天木吱吱的,这档子倒是不糊涂了,你票投哪里去了?”

53 夫妻合作

老三家的一直柔声细语,为人温软,被大嫂这么一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不语。韦氏冷哼道:“大嫂,不用这样吧!”

孙氏冷冷地看着她们,“我就不明白让别人当家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倒是帮助不同胞的兄弟,你们真是吃里扒外。”然后逼视着顾凝,咆哮道:“能嫁给楚家是你的福气,你还想怎么样?还想当家骑在你婆婆头上,骑在你大嫂头上?你看你那样儿,给自己投一票,给自己投一票你就能当家了?”

如今自己不能当家,又被四夫人抢了上风去,平日里跋扈惯了,她一点都不想收敛。

顾凝刚要说话,韦氏看不下去,反唇相讥道:“哟,大嫂恼羞成怒啦。阿凝嫁进来可是老爷子的想法,老太太现在也十分认可,你还想赶她回娘家不成?”

孙氏哼道:“那又如何,是我的媳妇,我难道还不能教训?她要是不孝,休也休得!”愤怒地拂袖就要去,走了两步却被人拽住了袖子,回头对上顾凝黑泠泠的眸子。

顾凝静静地看着孙氏,淡淡道:“夫人,选人当家是选贤不选亲,否则老太太也不必如此,随便指定一位媳妇就是。夫人觉得呢?”

孙氏白眼一翻,讥讽道:“你觉得自己是贤才?”

顾凝眉梢一扬,“媳妇没这么说,但是我只觉得有人比大嫂更合适而已。”

宋氏鄙夷地道:“你选自己,还说不是,真是不要脸。”

韦氏嘴角一抽,冷笑起来。四夫人几个走也不是,也不好插话,也明白孙氏是耍脸色给自己看,便只冷眼旁观。

顾凝笑了笑,缓缓道:“要是你们都如此说我,我倒是要赌个咒出来。”

宋氏嗤道,“你且赌来给我们听!”

顾凝眼波一转,宋氏顿觉一阵无法抵挡的寒意袭来,但听她用平得如镜一样的声调道:“哪个选了自己的,以后睡觉床边立着个黑影,只管一遍遍地提醒人生如朝露,样样自讨苦,梦里醒来都有个鬼影子跟着,提醒她为人莫做亏心事,总有幽灵在身后。”

说完她笑了笑,从人群走开两步,站在仲秋明丽的阳光里转了一圈,缓缓道:“咒我已经赌了。大嫂总不至于让我赌更狠的吧。”

宋氏脸色变了变,被顾凝说得只觉冷风嗖嗖的,忙道:“哼,你拿这样的空话来吓唬谁?”说着便拉着孙氏疾走。

四夫人那边本来想跟孙氏商量一下有些事情的交接问题,如今也不好再去免得自找难堪,便说有事和李秀姐商量去,二夫人看了五夫人一眼,领着自己媳妇忙跟上也去了。

韦氏哼了一声,转身看了顾凝一眼,不禁要埋怨她,“侄媳妇你说我说你什么好,你若是投给自己,这事情就要另说。”

顾凝笑着看向三夫人,没想到她会给自己,忙朝她作揖。三夫人忙拦住她,“侄媳妇,我平日不管事的,不过选当家人我还是有自己的主张的。”说完又跟韦氏说话,让她去家里看她新学绣的一块布样,总不得感觉。

顾凝再三向她们道了谢,便回家去。

回到家李婶正在清洗台阶,她粗手大脚的特别有力气,看起来上了岁数,可一大桶水拎着轻松自如。

见她回来,李婶放下水桶扶了她一把,“少奶奶,有水您慢着点。”

顾凝笑道:“李婶,我没那么娇贵,再说这地也不滑。”

李婶提起顾凝教她做的墩布,拎了水桶进了院子,“少奶奶,您可得小心着,说不得咱家小小少爷…”没说完她瞅着顾凝乐,想起少爷前日叮嘱,说少奶奶可能有身子了,让她平日注意着点儿,她就直乐。

顾凝自然不知道楚元祯背着她搞什么小花样儿,只以为李婶关心自己,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根本没有的事儿。

午饭比以往丰盛得多,顾凝却也没吃多少,楚元祯不在她就让李婶吃掉。李婶欢喜地道:“少奶奶,四夫人就是大度,对下人也比别个好点。对妯娌也亲切地多。以后您跟她相处,总比跟那头轻松点。”

顾凝看了她一眼,笑道:“李婶,咱关着门怎么说都好,出去就算了。”

李婶连连点头,“这是的。其实我早看除少奶奶各位夫人奶奶的早就在活动的。五夫人那几天总往二夫人家去,其实也就是为这事儿。按说谁当家跟我老婆子都关系,不过是图少奶奶您过得舒心点。”

顾凝点了点头。

李婶又道:“少奶奶,老婆子在楚家很多年,风风雨雨也见过不少。这家里的事情啊,只要老太太在,就总归是她老人家做主的,别个再怎么折腾,总成不了大事儿。”

顾凝笑了笑,没想到李婶一个老婆子竟然这般有见识,心下不由得更增了份好感,饭后跟她一边做针线一边聊天。

转眼便是中秋节,家里张灯结彩热热闹闹,婆子丫头们忙得不亦乐乎,给各房都送了月饼糕点,还有女人孩子的首饰玩具,连诸位姨娘都没有落下。

顾凝一直不喜欢花花绿绿鲜艳的东西,但是这次发放的布料和首饰倒是按照她们的喜好来,给她的很是新鲜,顾凝自让茗雨打赏了送礼品的丫头,将这些东西收下留着给茗雨和茗香两人对半分。

楚元祯让大院里的人也尽管热闹着,本来是要请顾老爹来家里吃酒的,但是老爹来过一次之后就尽可能避免着不想再来,又不好拒绝,就说自己有点伤风怕传染了老太太就没来。

晌饭后楚元祯回家躺在廊下的紫竹摇椅上,看着顾凝跟丫头忙里忙外的,他觉得甚是惬意,不知不觉竟然唱上两句。

顾凝正和茗雨李婶挑厚实点的窗纱趁着天气凉爽换上,听见楚元祯这般悠闲回头笑道:“三少爷这么清闲,也不来给我们帮帮忙!”

楚元祯拍了拍摇椅扶手道:“我可不乱动夫人的东西,上一次好心帮你们描领抹的花样,非要说我故意捣乱,窗纱这玩意儿稀薄娇气得很,我才不乱碰,免得你们说我粗手大脚,干活不细致。”

说起描花样顾凝脸上有点挂不住,忙放下裁尺让茗雨和李婶自己收拾,每次她自己抽空呆在书房描几个新花样子,他一定要出现捣乱,说什么“夫人这般入神的时候,真是美不可方物”“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撩人”…呸,不过是他兽性大发罢了!

她拿手巾拍了拍衣裙,走上东厢廊下,对楚元祯道:“你那个什么扎哈顿扎尔顿的外商如何了?生意谈妥了吗?”

她本来想去见见,结果家里一会这样一会那样,四夫人当了家时不时地就要妯娌们聚堆聊天说说意见,大家都贡献贡献治家想法,她也不好太不合群自然要去。

楚元祯微微蹙眉,“那家伙是个榆木脑袋,只认准了一样,可治晒伤那么好的面药,我们铺子里没有。我让人打听过就算郎中那里也没。”

顾凝笑道:“谁让你有现成的师傅不问呢。”

楚元祯心下一喜,坐直了身子去拉她的手,“夫人有?”

顾凝扬眉睨着他,“自然,你拿什么换?”

楚元祯拍了拍胸脯,黑眸深邃含情脉脉地瞅着她,压低了声音轻笑道:“为夫既卖身又送心,夫人还想要什么?”

顾凝脸颊一热,嗔了他一眼,忙去看西厢,见李婶和茗雨在屋里忙活根本没注意这边才抿了抿唇,白了他一眼。

楚元祯终于拉到了她的裙裾,继续低声道:“若是夫人觉得为夫伺候得不好,为夫自然加倍努力,夜夜…”

顾凝终于受不了了,啐了他一声转身进了书房。

楚元祯起身跟上,见她俯身在书案前不知道翻腾什么,便抱了胳膊斜倚在一旁的高几上看着她笑。

顾凝找到了自己列的几个秘方,回眼见他一脸□地看着自己,顿时脸颊一红,“三少爷,咱们谈生意呢,您能不能正经一点?”他要是这般去跟人谈生意,男的女的,八成没几个受得了的,想起他若是如此跟别的女人笑嘻嘻地…她心一沉,眉梢微微挑起。

楚元祯看着她脸上表情变幻,笑道:“夫人有条件尽管说,为夫无不应允从命。”

顾凝招呼他,让他上前看,楚元祯看了下那几个方子,惊讶不已。

他理袖作揖,一本正经地道:“从前在下就一直敬重夫人心思聪敏,知人所不知,如今更要佩服了。楚三走南闯北,也去过西疆,可如今看起来在熏香这一门里还是不及夫人之十一呀。”

顾凝脸颊绯红,双眸含情凝睇,嗔道:“你能正经一点吗。这会又学上唱戏的了,拿腔捏调的。”

楚元祯笑着靠近她,握着她的手,在她耳底飞快地亲了一下,“为夫正经不正经夫人都说我不正经,那还是别正经地好。”说着又要亲,惹得顾凝拿脚踩他,直赶他还是去铺子忙吧。

两人闹了一会,顾凝理了理鬓发让他坐下说正经的。楚元祯正襟危坐,只是一双风情洋溢的眸子怎么看都是在**。她尽量不看他,告诉他这几个方子要注意什么,如何做,火候如何,他香坊里有器具,用那个蒸馏器加高温以及能烘干的大锅不必太长时间就能制成,到时候自可以跟外商好好地谈一笔生意。

她将方子塞进他的手里道:“要谈生意,你自然比我厉害。要是我顶多就是跟他们合作,用一盒面药换他五盒粉,如果让他每年给我们面药分红,我又没什么法子控制他,你是奸商,定然懂。”

楚元祯无辜地看着她,翘起唇角,一副委屈的样子道:“夫人真犀利。”

顾凝笑道:“这叫夸奖。”

楚元祯拱了拱手,“多谢夫人!”

顾凝白了他一眼,“好了,我的报酬就是我要做你们那个香楼的老板娘。我那里有一千亩地一千两银子,入股总可以了吧?你的股份还是我的。”她唇弯出新月模样,似笑非笑地威胁他,“三郎还有意见吗?”

楚元祯双手托颊,深情而又仰慕地看着她,笑道:“为夫人鞍前马后,是为夫的荣幸。”

顾凝伸指头戳他额头,却被他飞快地捉住手腕,微微使力给她拖入怀中。顾凝自然不肯他狎昵,奋力挣扎,却被他箍住了身子,贴耳低声道:“别那么用力,夫人说不定已经有身孕了。”

顾凝愣了下,问他凭什么知道,她都没感觉呢,蹙眉仔细想了想,这个月是没来,但是晚来几日又不是一定会怀上,就他大惊小怪。

虽然顾凝不确定自己是怀孕了,不过被他那么一说还是留了心,夜里酒席上就不肯吃什么酒,点心和菜也留意着忌口,之前她喜欢吃那道蜜汁苦瓜,如今碰也不碰。

老太太穿了件黑缎织金的对襟大袄儿,头上戴着三串细珍珠的金凤钗,打眼一看年轻了十几岁。她不时地跟坐在下首的李秀姐和沐氏说话,向柔在她身后殷切地伺候,给她夹菜斟酒。

孙氏和宋氏坐在顾凝上首两人冷着脸不时地说几句话,然后拿眼剜着老太太身旁的三人。

五夫人见顾凝没怎么吃,悄声问道:“侄媳妇,怎么呢,不舒服?”

顾凝摇了摇头,“五婶儿,不是呢,秋冬交替的时候,我就吃得少,肠胃不行。”

五夫人起身帮她夹了几块清蒸鱼,“吃这个,味道鲜嫩着呢。”

顾凝道了谢。

这时候前院男人们的酒席派人送了知府大人送下的月饼,让老太太领人分食。四夫人立刻让人把在水边桂树底下玩闹的小姐们都找来吃月饼。

没一会,不但各位小姐回来了,连同文氏、张氏等几房的妾室都一并出现。

孙氏立刻勃然大怒,蹭得一推椅子站起来,厉声道:“什么时候我们家还有妾也来上桌的理儿了?”

文氏低垂了头,默不作声。

张氏撇着嘴,斜着眼,一脸地鄙夷。

四夫人笑了笑忙道:“大嫂,怎么还气上了,让文姨娘张姨娘来也不过是凑凑热闹,并没有让她们上桌。”然后她又俯身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怎么说两位姨娘都是少爷的生母,也不好太过怠慢,不入桌便一旁单摆一小桌,这边桌上的菜端两个去也可的。”

老太太摆了摆手,“使得,也不用另摆,既然来了就也坐吧。”

四夫人立刻给丫头使眼色,她们服侍两位姨娘在最下首坐了。

孙氏也不坐,砰得一脚踢开椅子,吓了众人一跳,她气道:“我不舒服,回去歇着了。”

看着她的背影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老太太倒没如何,端起酒盅道:“老大家的小时候就是个倔丫头,要强,不过呀一直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没坏心眼儿。这么多年,我是最了解她的。现在老了老了,还又上来孩子气了!”

大家忙说是,四夫人笑道:“老太太,您说的还真是。我大嫂那人就是让人又爱又恨。我记得刚进门那会儿,也是不懂事,不记得什么了,被她训了一顿。我心里那个委屈呀,躲在房里直哭。结果后来病了,只觉得大家都不待见我,一个人忍着难受谁也不肯说。后来还是大嫂来看见,替我叫郎中,又吩咐丫头熬药,还让人给我做了好吃的。说起来啊,她自己根本不记得骂我的事儿了。真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她说完率先笑起来,大家也都笑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你们妯娌和睦,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别个还另说,老四家的妥帖,没什么不放心的。你们杨姨娘今儿身子有点不舒服,你们也别去打扰她,回头再去看看吧。”

大家忙应了,又接着分食月饼。

张姨娘在顾凝下首,扯着嘴角低哼道:“一家子生得都是支楞八翘的心,没个正当的。”

顾凝扭头瞅过去,她眼珠子一瞪,扬着下巴咬牙切齿道:“有什么好看的?”

顾凝蹙眉,却也不想跟她吵,缓缓起身道:“张姨娘要记得,不想人看,就要呆在屋里。”

张姨娘也知道这种场合不能大肆喧哗,哼了一声埋头吃酒。

54意外之喜

中秋夜,月色暧昧,风凉如水。顾凝躺在楚元祯的怀里听他说话,懒懒地一动都不想动。楚元祯知道她秋冬交替的时候容易生病,又怕她想起母亲伤神,所以这次华严寺长明灯的香油钱他早就替她捐了,不肯她自己去。顾凝自然晓得他的心思,反正那只是她的一种寄托,如今父亲改了那毛病,精神也乐观起来,顾冲又有点出息,对母亲的愧疚便日渐减少,她自己也渐渐放开。

还有一层,当初那病还因为狠了心要跟王允修私奔,结果后来未果,及至楚元祯深夜找她,加上文氏那一闹,让她只觉得母亲之外再无温情,那病就日益加重。虽然身体外在不显,可内心积郁却深,只是如今跟在楚元祯身边,有他呵护备至,整日逗乐,那郁气渐渐地似乎淡了。

这两日楚元祯怀疑她有了身子,所以对她倒不似以往那样纠缠,两人只依偎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李婶说既然怀疑还是找郎中来诊断诊断,顾凝却说自己没感觉出迹象,贸然找郎中来,容易让大家一惊一乍,反而不好便没叫。

楚元祯给她这个未来老板娘说了一阵子香楼的事情,又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院子,想要那种小木楼还是平房。

顾凝说她喜欢平房,房间敞亮,阳光也充足,但是可以造一座楼阁,用来纳凉登高远眺也很好。

他吻着她道:“到时候我们自己住在里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都不要看人的脸色。”

顾凝笑道:“你想的美,难不成我们还会分家?”

楚元祯柔声道:“作为庶出的还跟大房住一起的不多,我们家之所以没分,是老太太在着。可她年纪大了。”

顾凝自然明白,二爷三爷四爷五爷都做着实事,大爷除了吟诗作赋,事情是一点不做的,什么都要最好的,拿大头,有老太太在着还好,她一旦不在,自然就没那么好相与。

“你说老太太为什么不把二爷四爷分出去?如今还让四夫人当家?”

他们两家是庶出的,二爷的母亲早就去了,他算是老太太带大的,却跟老太太一点不亲,四爷虽然不是,但是对老太太最是孝顺。

可顾凝总觉得这不过是表面的。

毕竟把庶出的儿子分出去,让他们自己成家立业,陶腾吃喝,这是很多人家惯做的。像楚家这样还绑在一起倒是少见。

楚元祯笑了笑,“这事儿说起来太复杂,你还是好好歇着将养身子,反正不管分还是合,为夫都支持夫人的。”

顾凝嗤了一声,“你不与我说,我也能猜到一二。老太太不想分他们出去,无非是不想往外拿钱和地罢了。如今一处住着,赚的都是家里的。”

说完了,她叹息道:“三郎,你说我们忙忙活活是为了谁?生活艰难的时候一心为吃饱肚子犯愁,可饱暖之后却不知道如何。就算创下再大的家业,可总有一天会觉得不如意的事越来越多。当初都想家人和和气气,相亲相爱,可一旦儿女成家跟父母不一心,兄弟之间也生分,就算几个人也闹来吵去。我们赚了再多的钱,儿女的福气还是他们自己积累的。就像老爷子,他那般抱负,到头来这个家也不过如此…”

楚元祯听她说的颓丧,心下一痛,忙抱紧了她,亲了亲她的脸颊,柔声劝道:“阿凝,我们可能觉得老爷子没什么值得奋斗的,可或许这是他的乐趣。就好像你喜欢做领抹和熏香,也未必就一定是为了赚钱。人活着不就是有喜欢的人,喜欢的事,这样一生都充实地过去临死想起来,没有一丝遗憾吗?阿凝,我觉得我已经很满足,一点遗憾都无!”

他将她紧拥在怀里,亲着她的唇角,深情地问:“阿凝,你呢?”

听他如此煽情肉麻的话,顾凝噗嗤笑出声来,“不,我不满足。”

楚元祯心下一痛,吻在她嘴角的唇便僵住不动。

顾凝主动吻他,然后道:“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我们还要有孩子,有更快乐的生活。虽然不能你耕田我织布,可也要你赚钱我算账,让我们的儿女快乐地长大,过他们自己的日子,等我们老了,还能一起散步看旭日东升,夕阳西沉…”

楚元祯心头一颤,只觉得心窝里涌上一股暖流,幸福的感觉从头到底,流窜过每一个毛孔,让他脚趾都发颤。

“阿凝,”他深情沉醉地吻着她,爱意无限。

她娇笑着缩在他的怀里,撩拨他隐忍地极限,却又不想负责的样子。

楚元祯绷紧了身体,痛苦地道:“阿凝,你知道我对你没半点忍耐力的。”

顾凝咬着他胸口,调笑道:“啊,三郎还有忍耐力啊?我一直…唔…”

月底的时候,顾凝身体怏怏不喜,她以为自己不过是惯性使然,也没当回事,楚元祯不放心亲自带了郎中来,结果说是喜脉。楚元祯开心得像个孩子,茗雨说第一次见他那么大方,竟然赏了郎中足足二两银子。平日他身上也就带着那么两三两银子,还经常一揣就是十几日一个子儿也不花。楚元祯的说法,现在各种各样的人太多,经常有那种赖上要卖身葬父什么的,他有家室了,身上不带钱谁也赖不上。

顾凝有身孕老太太特别高兴,亲自吩咐四夫人让她再派两个丫头在小院伺候,以后的饭菜也尽量照顾一下顾凝。四夫人自然无不应允,但是楚家实际也没有多少闲置丫头,想了想便跟老太太说再买几个,况且向柔也有了身孕,也得有人伺候,老太太同意让她们妯娌自己做主。

顾凝让四婶做主就好,到时候派一个过来即可,小院不大人多了反而乱,四夫人同意了说过两天打发人来给她挑。

顾凝寻思得告诉王夫人想亲自去楚元祯却不肯,让她除非跟他一起否则不许出门,又让茗雨和李婶好生伺候,生怕照顾不过来,又让香铺的刘嫂过来帮忙。

“刘嫂还管着一大摊子事儿呢,你让她来,那边谁照顾?”顾凝不满一向稳重的丈夫突然这般固执胆小,让他别那么紧张,怀孕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