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果园,一大片桃林,翠碧欲滴的叶间,毛茸茸的桃子若隐若现,硕果累累。顺着石子小道走了一盏茶功夫,便隐约听见欢闹之声。
顾凝不解地看向两人,向柔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走路的时候会不小心滑了脚。
疏柳笑道,“少奶奶,您不要疑惑,确实是老太太的主意。她说既然孝期满了,年轻人不要再那么拘束。逝者已逝,去往天上。没有什么好悲伤的。今年错过了踏青,不如趁着还不热,大家出来好好热闹热闹!”
顾凝便不再犹疑。
等进了一片围墙看着里面的布局,顾凝惊讶不已。溪流涣涣,山石耸立,小桥荷池,宛若仙境。虽然并不是很大,却别具匠心,那些形状独特的假山有着鲜明的主人喜好。
“好!”“好!”
…
一阵喝彩声从金银花架那边突然爆发出来,吓了顾凝一跳。
疏柳不由得加快了步子,笑道,“少奶奶,快点吧,他们已经开始了。今日可要好好看看我们六爷的威风,谁说他蹴鞠脚法好,他可欢喜着呢!”
顾凝微微蹙眉,还是加快步子跟上去。
一片黛瓦粉墙的风雨长廊,透过什锦窗能看到里面坐了不少人。长廊外面随意地散植着稀疏的月季花,里外目光都不受阻,但是有花木的遮映里面的女子们便不会太过羞怯。远处便是一大片空地,轻灵的身影飘忽不断,让人立刻便能感觉那份畅快的激情。
边上的人见她们到了,两个丫头立刻请顾凝进亭子里喝茶。
顾凝看了看并不见老太太,甚至连夫人们也未露面,亭子里坐了十几个淡妆浓抹,素衫艳服的少女,一个个都兴致盎然地看着场中蹴鞠的男子们。
楚家未出阁的少女顾凝也只认识几个,衣饰贵气十足的楚吟秋是大夫人孙氏的掌上明珠,如今年方十八尚未出阁,楚清梅是楚元祯的同母妹妹,去年刚及笄。
疏柳陪着顾凝过去,几个姑娘不知道是看球入迷还是说话太专注,都没看见一样,无人跟她招呼。
顾凝也不在意,在自己位子上坐下,疏柳脸上有些尴尬,看了向柔一眼,她却心神恍惚的样子。疏柳想自己总之是另一个院的,如果说话反而不好,便也不去管小姐们对顾凝的冷淡,只自己热情地招呼她,给她介绍场中踢球的诸人。
顾凝笑着道谢,接过茶轻轻地呷了一口,抬头的时候感觉远处有人看自己,待她看过去发现那里坐着几个女孩子,隔得远,看不甚清便也不去管。
场中青年分成两队,服色分青红,个个身形矫健,气魄十足,中间三丈高的球杆上一尺方圆的风流眼,上空彩绸飘扬。
场中奔突的青年中,有两人格外抢眼,一红一青,仿佛游龙戏凤。各队青年配合得当,身法矫捷利索,脚法或华丽耀眼,或犀利直接,各有千秋。
这时红色身影强势突破对方围追堵截,起跳飞脚,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华丽无比。却在即将踢上球的时候一青色人影如蛟龙入海,斜刺里杀将过来,腾空而起,一脚将球踢过三丈高的风流眼。
围观众人纷纷喝彩。
顾凝在现代的时候向来不喜欢看太激烈的球赛,尤其是足球和篮球,很少看,最多会看看乒乓球或者网球。今日目睹了这群活力十足的青年蹴鞠比赛,简直是一场视觉盛宴。鼻端是清雅的花木香气,眼中是青红之色交错,男子头上玉冠闪烁阳光,腰间紧缀的玉佩随着身形舞动划出优美而凌厉的弧线。
疏柳遗憾地道,“那个罗四少太可恶了,他每次就喜欢抢六爷的球。”
顾凝这才意识到方才争抢的二人,红衣服的是楚长卿,那个罗四少她也听说过,算是惠州有名的风流少爷,为人放浪疏狂,不尊礼教。
她笑了笑,微微侧首便能看到周围的女子们个个面带喜色,一脸桃花看着场中激情四射的男子们。
顾凝心下有些疑虑,或者是楚家该出阁的女儿借这样的机会挑夫婿?所以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扫之前沉闷灰败之气?相比之下她倒是太素了些,普通的浅蓝色棉布衫裙在姹紫嫣红中未免太过黯淡。
可让她来做什么呢?即无人招呼又说奉老太太的命令?
在她垂眼思量的时候,场中争斗激烈,在座的围观者皆起立喝彩叫好。她不知道的是,从场中看过来,她安静地坐着一副天塌下来也不为所动的样子,在姹紫嫣红中,那抹浅淡的蓝色却份外抢眼。
顾凝陡然感觉一双眼睛看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如此不合时宜,忙站起来,有些尴尬地看过去。
待她起眼那里却没了等待的目光,青红之色错综交杂,球影如虹,在上空飞来飞去,此时青衣球队突然发起威来,红队接连招架不住。
正你争我夺热火朝天之际,楚长卿寻得一丝空子,一个兔起鹘落,飞脚将球踢向上空。谁知他被一个青衣队员耍赖般抱了一下腰,球滴溜溜偏了方向,那位罗四少身形如燕,矫捷迅捷地跃起,一脚中的,球若流星,竟然朝着游廊这边疾飞而来。
看球的众人惊了一下,踢球的场地离她们坐的游廊少说也要七八丈开外,这球却如陡然有了生命般疾袭而来,丝毫没有减势的模样。
顾凝眼前一花,就看到一只飘动着彩线的球越过花木上空朝自己飞来,下意识地侧头,却听得周围爆起清脆的喝彩声。
一旁的疏柳见球飞来也忙扶着顾凝,却见一身材修长的玄衣男子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已经飞快地接住了球,她惊喜交加,“三少爷来了!”
众人只见楚元祯长身跃起,阔袖高举,如一只振翅欲飞的大雁,球在他右肩头垫了一下,然后被他后背一顶,来势顿减。接着他一个潇洒利索的旋步回身,左肩轻轻垫了垫球,待球稍落,疏柳以为他要接住的时候他却突然踢脚,球若流星疾驰而去,掠过场中两队人员的头顶,在他们片刻的失神惊愕中,嗖得一声穿过三丈高空的风流眼。
一尺见方的球眼!顾凝顿时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他。
场中两队球员纷纷大喊让楚元祯加入,他笑着挥了挥手,然后抱拳作揖,回身朝顾凝走过来。
墨玉发冠在阳光下闪烁着略显清冷的光芒,乌发俊颜,清眸含笑,衣袂飘然间让顾凝恍然如梦。
曾经那个孤冷清傲的少年如今修炼得温润沉稳,几欲成精,浑身散发的自信从容胸有成竹的气势更加自然流畅,几乎没有一丝破绽。
楚元祯见顾凝一身浅蓝衫裙,脸上掩饰不住因为见到自己而浮现的惊讶,不禁笑了笑,因为顾凝身边坐的都是自己的姐妹并无其他未出阁女子,便也不顾忌,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
楚元祯的几个妹妹领着众丫鬟婆子忙上前行礼,他笑了笑,让她们在外面随意不必拘礼,径直大步走向顾凝。
疏柳掩口轻笑,对顾凝道,“三少爷向来沉稳,见了少奶奶,这步子迈得…真大!”
顾凝禁不住脸上有些发烧,她倒是看不出楚元祯哪里着急,不过他眉眼生风,弯翘如弦月的嘴角荡漾着若三春般醉人的笑倒是真的。
她待楚元祯到了五步开外处,忙提裙向前迎了两步,敛衽福了福。楚元祯还了半礼,浅浅一笑,“让夫人久等了!”
顾凝虽然自认自己如今与古人无异,可这声看似正经的夫人从两年未见的楚元祯嘴里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于自然亲切中竟别见一番亲昵,让她脸颊醉染桃花红,一直到耳根兀自蔓延。
她只好又福了福,“夫君辛苦!”
楚元祯微微一笑,趁势握住她的左手,触手温软的感觉让他很自然地紧了紧,转向一旁的几个女孩子给她很正式地介绍了一番。
他自然知道顾凝在楚家已经见过众姊妹,他如此亲切而又正经地再介绍一番,只是想告诉她们,顾凝是他的妻,他们视为一体,让她们以对待他的态度来看待顾凝。即使不能亲切,至少需要尊重。
孙氏的女儿楚吟秋一脸冷淡,傲然清高的姿态,对着顾凝福了福,不冷不热地叫了声三嫂。
文氏之女楚清梅脸上似乎一直挂着笑,但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丝讥讽意味,又好像她就是那样,对天对地,对任何人都是用一种讥诮的神情去面对。
楚清梅行了一个并不十分规范的礼,“三哥不是说很忙的吗?现在怎么有空啊!”
楚元祯笑了笑,“我跟秦掌柜去了滢河渡口,盘点了一下货,看看时间尚早,便过来瞧瞧。”
楚清梅撅起红嫩的唇,扬了扬眉,看了顾凝一眼没再说话,滢河渡口在历城,别以为她不知道。
楚元祯又领着她认识了其他几个姊妹,她们都是二爷等家的女儿,对楚元祯和顾凝恭恭敬敬。
左边一座八角凉亭内的女人们都看过来,楚元祯让几个妹妹带顾凝去认识一下客人。
顾凝自来古代后,发现她从前的认知与实际相去甚远。许是惠州是本朝商业重镇,贯通南北,民风开放。繁华街面上,戴着椎帽面纱的女子款款而行,更有包着头叫卖兜售货物的妇人走街串户。纵使如此,看到这么多富家小姐聚集起来看年轻男人踢球,还是免不了有些惊讶。
特别是眼前这位平日里传言温婉可人,贤名在外的董小姐,如今竟然闲坐蔷薇架后,娇容浅笑,面色生春,大大方方地观看男人蹴鞠。
第三章 璧君
董璧君看起来十七八岁年纪,一张细白瓜子脸,目光温柔灵气,对于前世见惯各种天然人工美女的顾凝来说,董小姐并没有没有传说中的倾城之貌,却独有一种高雅气质,举手投足,敛眸勾唇,都有一种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韵味。
两人厮见了礼,董璧君唇角微翘,吸了一口气,惊讶地带笑道,“什么熏香这般独特?三少奶奶带着的香囊好别致,这袖里秘香可不是楚家惯见的,莫不是三少调配出了新香书先给自己夫人试试了?”
顾凝笑了笑也不由得佩服董璧君,她竟然能闻出自己身上的香与市面卖的不同,还能知道自己笼在了袖中。实际顾凝虽然喜欢调香,自己倒少熏,只不过端午节,喝雄黄酒吃粽子,带了石榴花,再调一味赋有美好祝愿的避五毒端午香也是自然而然的了。
她特意选择了不张扬的粽子叶香以及菜园中的一些普通香草,尤其是杜蘅,全身可入药更能提取芳香。
见董小姐一脸好奇顾凝便从袖中取出茗香帮她绣的一只杜蘅香囊,递了过去。
“呀,我还寻思这么独特的香定然是银薰球之类爇出来的,不想竟然直接放在香袋里,这可是别致得紧,怪不得楚老先生定要与顾家联姻,这般玲珑雅致的人儿真是世间少见的!”
董璧君毫不掩饰自己的各种情绪,欣喜、钦佩、好感…
她过分的赞誉却让周围的几位小姐脸上露出不服气甚至是鄙夷的神情,顾凝淡淡一笑,不卑不亢道,“董小姐如此赞誉阿凝可不敢当,不过是混看了几本书,觅得几个方子,胡乱调配一下而已!过奖了!”
董璧君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嗅了嗅,又称赞了一番独具一格的女红方还给顾凝。顾凝自然也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淡淡的,飘渺若无,却极为独特。如今为了研究楚家还有其他市面上的熏香,王允修也常买了捎给她,顾凝闻香不忘,却不曾记得有董璧君身上这般异香,想来是西域进贡来的秘香了。
董璧君身旁一个粉衣丫头睨着顾凝上下打量,似笑非笑地道,“小姐,我倒觉得三少奶奶身上的香跟苏州有家凝香阁的东西很像呢!”
顾凝微微蹙眉,随即意识到这丫头的意思,凝香阁是王允修在苏州的铺子,里面货物繁多并不只有熏香。顾客群多半是些富贵人家,他们自然能打听到半个老板是王允修,看起来这句话不是寻本溯源,更多得倒像是讥讽了。
她向来对丫头纵容,是以也不觉得董璧君的丫头在一群小姐奶奶们面前多嘴哪里不对,只是对这样的别有用心很是不喜。当初王允修也并未告诉她店铺的名字,是她无意中从顾冲捎回来的绸缎一角凝香阁绣标上看到的。她觉得不妥,可要跟王允修提让他换掉又觉得自己太过矫情,况且苏州之间,喜用凝字,也不见得就与自己有关。
只是这丫头如此一番话,明明白白便是跟众小姐奶奶们宣告,她顾凝跟王允修铁定的不可告人之私情。
顾凝淡然一笑,脸上没有一丝的动气的迹象,起眼看向那丫头和董小姐,轻声道,“凝香阁是我义母王家的产业,我自然也跟着沾沾光罢了。”见丫头得意地扬起下巴,董小姐却也没有要斥责自己丫头的意思,顾凝才真真地有点动气,眉梢微扬了扬,缓缓道,“一枝红艳露凝香,王夫人最爱太白诗,便帮铺子取了这个名字。我们都觉甚好!”
她不由自主的咬重了甚好两个字,然后不动声色地看着董璧君。
董璧君微微笑着,瞥了自己丫头一眼,似笑似嗔道,“我都没闻出来,偏你鼻子尖,是不是背着我去过苏州的铺子。”
那丫头笑了笑,低了头,“小姐,我日日跟在您身边,哪里有时间去逛?是您只用楚门香,不识别家货罢了。”
顾凝眉头动了动,看向一旁的楚吟秋,她正跟一位玉色衫子的淡紫长裙的姑娘说得投入,并未注意这边情形。
她刚想告辞,董璧君突然上前拉着她的手,笑道,“三少奶奶,今日能见也是缘分,不如跟我们一处玩吧!”说着为她引荐另外几位小姐。
其中一个是罗家五小姐罗乐琳,正是罗四少的异母妹妹,和楚吟秋说话的那位。
几个人说了一会话,楚清梅突然道,“各位姐姐不好意思,我三哥刚回家,还没跟嫂子说两句话呢,我们这就回去了。”
楚吟秋被她近乎无礼地举动惹得眉头蹙起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楚清梅也不管,一把拉起顾凝,对着董璧君几位小姐福了福。
顾凝趁势告辞,互行了告别礼,楚吟秋却被罗小姐留下一起玩。
回到楚家女儿们的座位处,顾凝见到楚元祯正和六爷还有一位青衣男子说说笑笑,小姐丫头婆子的却已经不见踪影,想是为了回避去园子里逛去了。
顾凝顿住脚步,想要走下长廊回避,楚清梅却抓住她的手,撇嘴道,“有什么好怕的?”顾凝看了她一眼,“我可以不怕,但是小姑须回避才是!”
楚清梅冷笑道,“你们小地方就是那么拘谨吗?惠州的男人女人,才不怕碰面呢。你又不是京城来的,也不是什么皇亲贵胄,富甲一方的,别人看看能怎么的,又不会少块肉!”
顾凝讶然,不知道楚清梅怎说出这番话来,就算楚家对女儿们没有其他高门大户那般的严苛约束,可也不会任其散漫,楚清梅这番话,怕是自己混学来的吧。
楚清梅见她一副惊讶的神情盯着自己,哼了一声,“我还道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呢,看起来也是一路货色罢了!”不乐意的放开顾凝的手,转身要往下走。
顾凝心念一转,忙反握住她的手,心中以为楚清梅可能对罗四少有好感,是以想借此见见罢了,虽然于礼不合,可既然老太太吩咐他们这般玩耍,又有兄长叔叔在座,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楚清梅果然面露喜色,跟着她走过去。
楚元祯见她们过来,立刻起身回迎了两步,笑了笑,“怎的没跟她们一起去逛逛。”
楚清梅抢着道,“有什么好一起的?就为了去顶那根针不成?”
楚元祯转眸看着顾凝,似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随即却又失望,她最是善于掩藏心事,只要她不想人看出来,任谁就算剖开她的胸膛也看不到一丝真实的想法。
楚长卿见着忙招呼道,“老三,让她们过来坐吧,既然出来玩就别那么多规矩了。”
楚元祯凝视她一瞬,随即又笑,握住她另一只手,“走吧,反正以后也要见面,我带你见一下罗四少!”
当日老太爷就跟他说,若想让顾凝跟他一起管理楚家的生意,只将她当成一个女人,养在深闺是不行的。虽然他很想让她永远待在自己的身后,只有一个三少奶奶的身份,可从第一眼认识顾凝他就知道,在她宁静淡然的表面下面,有着别人无法窥探的隐秘,她大智若愚地谨守本分。这种自我禁制的感觉却让他有一种无法遏制的想念,他想做那个开启她禁制的人,也未尝不好。
顾凝快而稳地看了罗四少一眼,然后给六爷行了礼,又和罗四少见礼。他艳丽的脸上似乎总带着三分邪气七分傲慢,这表情让他本就过分艳丽的脸有一种像是戎马征战,以血洗炼出来的凌厉,让人不敢有丝毫他太美的想法。
只是他这种将所有凌厉毫不掩饰地露在脸上,若不是故意便是太过刚强,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惧意,不敢亲近的同时也会腹诽。
就像顾凝,被他那般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心下不悦,忍不住眼角微启。罗四少本名乐天,身穿一身油绿色怀素纱,举手投足衣袂间若榖纹涟漪,甚是情趣。顾凝在心底不由自主给他加了个绰号:一棵水仙。葱绿而自恋,傲慢又无礼!
罗乐天哈哈一笑,乜斜着顾凝对楚元祯道,“三少,别看你球比我们踢得都好,其他眼光可就未必!”
楚元祯淡淡地笑了笑,方才二人见礼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暗自欣喜看见了顾凝眼底的那抹讥讽和不悦,虽然短短一瞬,他却捕捉到了。
不待他开口,楚长卿哼了一声,瞥了罗乐天一眼,“我们家老三什么个性你难道不知?他认为最好的向来是悄然无息,不动声色地据为己有,难道要像你那样敲锣打鼓,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看上了一样宝贝?等着人去抢吗?”
楚元祯呵呵笑起来,“小叔叔我怎么听着,你这是在讥讽小侄阴险呢!”
罗乐天白了他一眼,又看向顾凝,“难道不是吗?”
顾凝着恼,却依然浅笑着,待楚元祯握住她手的时候,开口低声若无意道,“我最讨厌水仙,我们去那边看看睡莲吧,来的时候我看有几朵露尖了。”然后招呼一旁的楚清梅,却见她抿了唇偷眼瞧着罗乐天,便抽回手去拉她的衣袖一起去。
罗乐天细长的眉扬起来,高声戏谑道,“三少,不跟我们踢球去吗?在京城的几年,你只怕生疏了吧!”
楚元祯陪顾凝她们去看睡莲,对罗乐天的揶揄混不在意,只笑道,“四少,就算我十年不练,也定能赢你!”
罗乐天哼了一声,吹了一身口哨,不怀好意道,“我知道你打门准,不过是练得多罢了!”
楚长卿拉着他去跟别人踢球,他们才一起跑远了。
园中有一条河,从外面引水入园,平日做灌溉用,另外挖池蓄水,种了一片睡莲芙蕖。如今碧叶袅袅,花苞微绽,蜻蜓立在上头,颤悠悠地像梦一样。
到了河边,楚清梅却说自己要去找疏柳编柳条小篮子,不肯跟他们一起,很快跑掉了。
独处的时候楚元祯却又不敢去握她的手,只站在身旁,夏风拂动将两人的衣衫乱在一起,带起一阵独特的清香。
楚元祯想她该问自己何时回来的,刚刚去过历城,他便接下去,告诉她这两年的事情,讲一讲各地的风土人情。可顾凝静静地看着水面,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没有一丝要开口的样子。
他只不知道,顾凝面如平静,心如鹿撞。她转眸看了他一眼,两年时间,他又成熟沉稳了许多,脸上那种浑然天成的自信与温润,使人再也窥不见半点曾经的青涩。
“京城的生意已经没大碍了吗?”她开了口。
楚元祯笑了笑,看着她道,“京城的生意我已经基本转到南方八州,如今京城是董林苏叶四家的天下。”
顾凝淡淡道,“可惜了!”
他垂眸看着水面,一只红鲤鱼吐着泡泡惹乱一池平静又飞快地躲入水草中不见,“我们家的生意本就不及他们四家,爷爷和李大掌柜也只是靠着交情与他们结盟,说实力楚家生意在大周国不过是三流而已。没什么好可惜的。”
顾凝被一句三流引得转首看他,脸上的笑容似乎被水汽染上一中俏皮的色彩,“楚三少也会承认自己是三流吗?”
楚元祯不禁朗朗清笑,深深地凝注她,“让夫人见笑了。”
顾凝脸颊微红,忙转首看向池面,又听楚元祯问道,“这两年都好吧!”
顾凝笑了笑,侧头看着他,“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么?”她眼低深处明灭的星光让楚元祯感觉她在生气。
自从做出将生意全部转入南方八州,楚元祯顶受着无数压力,忙得根本无暇□,除了亲自帮她挑选礼物外根本不能做些什么。不过他又确信她自不是因为这个而生气。
他便说家里已经安顿好,想接她回家之类的话。在这件事情上,他不想拐弯抹角。
顾凝倒是没有拒绝,也没有任何不快,一直笑微微的,说回家收拾一下,让他过两天再来接她。
楚家的果园里有一片园子,可以用来避暑居住,大家都说多玩两日,董小姐邀请顾凝留下一起书香。因为老太太不在顾凝推说家里还有事情,等不忙了再去拜访董只住了一夜便要回家。
第二日上车的时候,顾凝没看到楚元祯,寻思他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招待京城等地来的娇客,便也不管,顾自上了车。
路上依然是疏柳陪同,向柔倒不见了踪迹,顾凝也不去打听,一路上跟疏柳说说笑笑,很是融洽。
晌午不到便来到历城外,疏柳让车夫停了车,对顾凝笑道,“三少奶请下车吧!”
顾凝未料她竟然让自己在城外下车,虽然能搭便车回去,可这实在有违常理。却见疏柳掩口轻笑不语,立刻意识到什么,挑起车帘望出去,果然外面停了一辆普通马车,楚元祯坐在车辕上手里把玩着细长的马鞭笑微微地看过来。
鸳鸯戏水
疏柳低笑着对顾凝道,“少奶奶,三少爷借口生意的事情脱了身,在这里等您半天了!”
顾凝脸颊腾得红起来,忙抬手假意擦了擦额头,笑了笑起身,疏柳忙打起帘子。顾凝弯腰走出车舆,却见楚元祯已经站在车旁,下面却未放踏凳。
这两天刚下过雨,路面被马车压得泥泞凹凸,车辙杂乱。
楚元祯朝她伸手,“地上黏得很,为夫带夫人过去吧!”
顾凝咬了咬牙,索性也不忸怩,把手递给他,便被楚元祯抱下马车。
疏柳在后面笑着道别,“少爷和少奶奶玩得开心点,老太太说了,少爷刚回来,好好玩两日再回去。客人那里有各位小姐和夫人呢!”
楚元祯将顾凝放在另一辆马车上,回头跟疏柳和车夫吩咐了一下,让他们先回去。
顾凝转身进了车舆,放下帘子,才发现楚元祯亲自赶车,不禁有些赧然,又忙坐到车门口内微微掀起帘子,这样也好说话,不至于将他只当做车夫那般无礼。
一路上楚元祯亲自驾车,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倒是顾凝反而有点忐忑不安地,他如今毕竟是楚家外头的门面,让他这般倒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嚼舌头。
楚元祯无一丝窘态,反而怡然自得,一边驾车一边跟顾凝说几句话。
他是十天前到的北边连州,让人给老太太送了信,说了具体到家时间。在连州处理一下事情。昨日傍晚到了惠州,回家给老太太磕了头,她让他今儿来桃园招待客人,并未说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