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大人如此不给面子么?本王还想请巫大人小酌一杯呢."
巫弋只得停下脚步,回脸一笑,"王爷这是哪里话?还不是怕扰了王爷。现下更深夜静的,巫弋怕吵到柱国公,不如巫弋明日在'月半楼'做东,也算赔罪?"
孙预呵呵一笑,气度雍容。"大人何必麻烦?家父身体一直不太好,听说巫大人尤精医术,若是能过府一视,那是求之不得的事呢。"他说得语气平缓好商量,但实已不容巫弋回绝。
无奈,巫弋只能说,"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请。"孙预让小厮将马车引出,便与巫弋上了车,直奔摄政王府。
待入了王府书房,巫弋却着实吓了一跳。房中不仅孙业环坐着,就连孙老太公孙冒庐也坐着,见巫弋进来,便都站了起来,
巫弋连忙行礼,:"见过柱国公,孙太公。"
"呵呵,巫大人客气什么。我这孙儿年轻,不懂事,您多包涵。"孙冒庐笑盈盈地打着哈哈。
巫弋心里惴惴,"岂敢,岂敢。"
入座上茶后,孙冒庐状似无意地问了些话,忽地转出了一句。"近些日子,巫大人与皇上很亲近,不知是不是为着四月里的祭天仪式呢?"
"是,是。皇上召臣正为些事。"
"哦。"孙冒庐应了声,"皇上真是事事亲为,爱民如子哪!......只是巫大人五年来一直操办有方。承建二年还是因祭天有功才升的寺卿。皇上还有什么不放心么?"
"呃......"巫弋微微叫苦,"巫弋历次主持祭天,多蒙皇上授意。此次,过程虽已大抵定下,但终有些细节需皇上定夺。"
"呵呵,巫大人真是办事缜密,丝毫不漏啊。"
"太公过奖了。若非一些具体事宜需禀明皇上,巫弋也不会天天去烦扰皇上,本来就已......"巫弋忽地住了口,大悔失言。
"哦?"孙冒庐眼中精光忽射,炯炯地盯住巫弋,"皇上天天执理朝政,近日,战事稍缓,巫大人这点小事怎么称得上烦扰?"
巫弋一时不知如何应付,"......祭天事务多琐碎......"
孙预这时紧插了一句,"巫大人,皇上是否凤体欠安?"
巫弋一震,脸色已变,但仍勉强辩道:"没这回事,皇上身体好好的。今早朝堂上不是还接见了平州一干官员么?"这话出口,便是巫弋也觉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孙家三人互看一眼,孙预道:"啊,我等做臣子的自是希望皇上圣体安康。巫大人,深夜还打扰大人,实在过意不去。"
巫弋暗叹一声,拱手道:"王爷这是折煞我了。只要柱国公、太公不见怪就好。"
"哪里,哪里。"孙冒庐、孙业环连连拱手。最后,孙冒庐道。"预儿,还不送巫大人回府休息?"
"是。"孙预应了。
巫弋推辞了几声就被孙预请上了马车。
待送回"巫策天"时,孙预朝她一笑,"巫大人辛苦。"巫弋顿感脊背一凉。
孙预回府后,孙老太公与孙业环仍在书房里坐着,见孙预进来,也没出声,兀自想着事情。
孙预看了看二老脸色,"爷爷,父亲不必如此忧心,想那巫弋有胆隐瞒,在深夜面谈仍不肯透露实情,定是有几分笃定,皇上的病不重。如今藩乱未平,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罢了。"
孙冒庐将茶碗在几上重重一搁,"这是好的打算,就怕皇上是有重症才不宣的御医......对了,预儿,皇上登基至今可曾召过什么御医?"
孙业环与孙预细细想了想,脸色开始泛白,"似乎一直没有。"
这可不寻常了。一个人即使身体有多健壮,也难保五年下来不出点小病小痛之类的。何况当今皇上出身也较为娇贵,又是个弱质之体,怎会连半个御医都不曾召过?
那只有一种解释,就是皇上不愿让瞧。皇上的身上有着什么病痛是不能让御医瞧出来的?可是,即便是天大的隐疾也不是不可以让御医知晓的。
孙业环缓缓吸了口气,"难道皇上或者是闻家在登基之初便已料到南王必反,以致不能让南王抓到一点把柄?"
"应该不会。"孙预并不认同,"如果对南王一直有戒心,那两年前,闻谙就不会与沙宇结上交情,更不会调他为平州守将。若是机谋能如此深刻,闻谙再不济也不会行此险招,为自己埋下隐患。"
"怕只怕,皇上得的是不能让御医知晓的病或者......"孙冒庐神色严峻,隐了隐仍是极低地说了出来,"毒。"
孙业环与孙预浑身一震,虽是有些料着,但一时被说了出来仍觉惊骇无比。
孙预目光沉沉,看向烛火时甚至掠过一丝狠厉。"那便是闻君祥下的手了?"语气间已透出些微的杀意,不过另二老一时也没注意。
"唉...... 这闻君祥也是个狠辣的,但于此事上还是疑点颇多。虎毒不食子。由他平素对几个子女来看,似乎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孙业环沉吟了半晌,又模糊地想起皇上曾 在那次探视时的情形,清冷的言语波澜不兴的和煦神色,但不知怎地却总让人泛起无端的寒意,还有那日她说起的一件事。孙业环张了张嘴却仍是咽了下去。
"皇上与闻君祥之间的确有些不清不楚,不过这是毒是病么,还得从一个人处下手。"
"巫弋。"烛光映得孙预俊朗的脸忽明忽暗,只见两点黑亮的眸子机光点点,孙冒庐深思地看了眼孙子,却仍是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一夜无眠,沉思中,不觉天已放亮,该是上朝的时辰了。侍女端着水盆进屋。三人都抹了把脸,孙预换上朝服便直往紫宸殿。至宫门前,却见一干大臣都已至紫宸殿西厅中候着了。
众人见孙预进来,都上来行了礼,一阵寒喧之后,不由探问,"王爷,今儿似乎有些不寻常呢?"
孙预不动声色,心中却不无忧虑,"我等也是不知呢。说不定皇上另有安排。"
见众人都议论开来,孙预略略盯住了闻君祥,却见他也是一脸疑惑,心中略微一定。
正在这暗自猜测的当口,宫中的奉笔太监喜雨稳稳地走了进来,先是微笑着给众人磕了个头,才平平地道:"皇上有旨,今日身体不适,有事请诸位大人与摄政王和吏部要员商议定夺。大人们,请回吧。"
此语一出,众人都骚动起来。
闻君祥首先跳了起来,"小公公,皇上身体......不要紧吧?"
众臣也纷纷探问:"请了御医没有?"
喜雨微笑不变,"诸位大人请放心,皇上并无大碍,只是昨夜看书看得晚了,吹了凉风,今早微有热症而已。已服了汤药发了汗,现在正休息呢。"
一 听此语,大家轻吁了口气,如今南王未平,皇上实不宜出什么岔子......只是,如果真只是微恙,皇上有必要这么明显么?若说生性娇贵,那倒还说得过去,但经了这 五年的君臣相处,众臣对女皇的行为处事都是持护有加。那冷淡清明的眼神下又岂会是娇贵任性的品格儿?想到此处,众人都已有些怀疑,还要再问,却见喜雨敛身 一礼,便退了下去。无奈之下,只好询问孙预及闻君祥。
"闻公,皇上真的不要紧吧?"
"呃......该是无妨。只要稍作休息,明日必见好了。"闻君祥心中也不无疑虑,但此非常时期,只要女皇不死,于他又有何失?
大臣也别无他法,只得各自散去。
流年faye 2007-03-29 18:58
第一部 深宫篇 第十四章 项平
"咳咳......咳......"妫语半靠在床榻上,接过莲儿手上的药一气喝完。浓重的苦涩让她皱了皱眉,莲儿见状马上奉上一碗凉水让妫语漱了口。
"今儿什么日子了?"
"四月初一啦。再过六天便是祭天的日子了。"莲儿轻声答道。
妫语微微一顿,"初一?更衣,他也该到了。"
莲儿心中疑惑,手脚却利索地替妫语换上一套便服。
"皇上要见大臣?"
妫语转过头朝她一笑,"不急的,是有人来见我。"
莲儿还想再问,却见知云来报。"启禀皇上,吏部尚书项平项大人前来谢恩。"
"呵......说曹操曹操就到呢!"妫语神色虽疲,心情却佳。"让他到西阁子先候着吧。"
"是。"知云下去传话。
入至西阁,项平一见妫语,立时行礼,"项平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来吧。整天这么'万岁万岁'的,谁又真活过万岁了?"妫语微哂。
项平抬头,见妫语并无不悦,但脸色却很是苍白,不由道:"臣听闻皇上凤体微恙......"
妫语一扬手打断了他的话头,"此事暂且不提。你此次可将家里都安排好了?"
项平此去两月,一则是为了安葬亡母,另一则却是安顿家小。
这 中其实有个故事。项平本不叫这个名字,也不是镇河县人。他原是岭阳县人,姓刘名夷川。只因七年前入都备考时得罪了一个颇有些来历的举子,想那举子也是妒恨 心起,便设计了一桩案子,落在明王手里。明王也算惜才,只是碍于铁证如山找不出破绽,无奈之下只得送交刑部。正巧在路上被已过继为先皇女儿的妫语碰上,当 下,妫语便向这个舅舅讨了个人情,也出了个主意让他脱了官司。只是这样一来,他不得不改名项平,在西陵巷里认了一镇河老太作了母亲。本来是还要蛰伏几年, 那明王却在先皇坤元十二年于一次狩猎中落马不治而亡。
机会来了,自是不能耽误。妫语即授意项平,给了个名员牒子,参加殿试,也顺带将那个举子寻了衅,发至边关。
这 个项平才学本是极高的,这次仓促入考,也夺了一个二甲一名,入吏部成了一名主簿。这还是先皇坤元十二年间的事。至十三年秋,项平因考绩斐然,于吏部各员之 间关节打通得也好,于是平步青云,至先皇驾崩前已升至举荐使,之后又由于妫语的暗中安排,才四十开外已成了二品大员的吏部尚书,同时领文绣阁学士衔。这短 短七年,项平可谓仕途得意。但因身份的隐匿,本家中的双亲与儿女一直都未曾有所安排。此次名为扶柩回乡,实是暗中去了一趟岭阳。岭阳地处平州与桐州交界之 处,是以项平此去还带了一些额外的目的。
"皇上费心,臣家小俱已安顿至镇河,再过一年半载臣再接他们入都。"
妫语微微一笑,"你总是谨慎的。"看了看天色,示意旁人退下。再开口时话锋已变,"可与那二人联络上?"
"已安排妥当了。臣已设下人手,待南军一破,便保护萧水天与沈复入都。"
妫语神色阴沉,"齐雷恒处可周全了?"
项平不动声色,"季吾会暗中行动。南王世子将于四月廿九夜遭叛军动劫杀。"
"廿九么?"妫语低喃一声。无人知道一桩震动南王的世子被杀一事竟就此敲定。"办得好。项平,你真是不可多得的左右手。"妫语展颜一笑,即便是病容苍白,仍不减大度气势。
项平略低了低头。"承蒙皇上错爱。"
妫语一笑,但倏忽即逝,"那个沈复可堪为我所用么?"
项平略想了想才答,"沈复有才,但其志不在此。"
"......"
"臣以为应当防范未然,免得留下后患。"
妫语沉默了会,"......算了,也不必让他入都了。护其至桐州,让他自便吧。"
项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女皇,应诺,"是。"有些事是不能多说的,但由沈复而想到的一个人却不得不说,只是......
妫语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有话便说,无妨。"
"是。"项平斟酌了下,"萧水天年已二十有四,尚无妻室。皇上可曾考虑要指一户闺阁与他?"
妫语微讶地看着项平,"他在台面上未建寸功,我如何赐婚赏恩?不如让闻府里的去巴结......项平,你有话便直说。这萧水天可是中意了哪家女子,有些麻烦,让你出手相助?"
项平叹了口气,"也是也不是。"
妫语更为疑惑,"那是什么?又不是什么?"
"是......"项平仿佛下了决心般正身跪下,"皇上,臣此去与萧水天有过一席言谈。听他言辞间对皇上您颇......颇......"项平见女皇眼神一冷,不觉将话打住,一想又不对,连忙道,"臣万万不敢为萧水天说些什么,只是因其心中有些心思,如实禀报皇上,皇上恕罪。"
妫语沉沉地看着项平伏在地上,开口时语气却是平淡温和如昔,"你又何罪之有?起来吧。你如实回禀是你忠于我,不但无罪反而应当嘉奖,便是那萧水天,也无罪可判。这事我知道了,你且回家好好休息,我自有主意。"
"是。臣告退。"项平起身,背上已有湿意。女皇今年才十五,连在儿女情事上都如此冰冷无情,不见欣喜,更不见丝毫怒意,这城府实是过深了。想到那句'我自有主意'项平更是凛凛地打了个寒战。萧水天的结局似可预料。
流年faye 2007-03-29 18:58
第一部 深宫篇 第十五章 我恨幽幽
午后,妫语才刚喝过药,知云便入内殿通报说是摄政王与吏部侍郎求见。妫语示意莲儿更衣,一边吩咐道:"先在安元殿候着。"
孙、闻二人在见到女皇后,行了礼,便问:"皇上可好些了?"
"不妨事。"妫语应得淡然。
孙预抬眼细细瞧了瞧妫语,见她眉色暗淡,神思略有倦意,知其病绝非早上说得那么轻巧。
闻谙跨出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这是父亲府中珍藏多年的野参鹿茸膏,还请皇上细心调养,保重凤体,免去天下百姓之忧。"
妫语含笑点头,示意喜雨接过,"难为太傅惦记了。回去传个信,我已无大碍,无妨的。"
"是。"
孙预飞快地瞧了妫语冰冷的眼神,心下隐隐一疼,却也是作声不得。
辗转间,妫语已问,"摄政王可有要事要奏?"
孙预恭身道:"禀皇上,西北大捷。常玄成将军合胡前大将军大破青王,已迫其退至武宁镇,安平府已定下一半。"
"好。"妫语站起身,踱至图轴前,纤手抚过西北,"西北已不足为惧。唯今战局尚在泸州、湘州及滇云府一带,二位可有好的提议?"
"臣以为可着常玄成将军领五千精兵南下携泸州军合围滇云府,家兄也于近日有书函至,说是与南军已在湘平交界的临潢摆下阵势对决,若让平南军少了滇云府这一后顾之忧,全歼南军指日可待。"
"嗯。"妫语看着图沉吟了会儿,"可与众臣都商议过了?"话是问孙预,眼神却向闻谙投来。
闻谙应声,"摄政王与我等俱以为可行。"
"好。那便如此办吧。"妫语沉沉叹了口气,"但愿这场兵乱早日结束,使我碧落子民少受滇沛游离之苦。"
"皇上圣明。"孙预、闻谙应了声,就跪安了。
待二人退下后,莲儿扶着妫语回到煦春殿,将一碗参茶奉上,便顺手打开了闻谙送来的那只锦盒,一见之下不禁一惊。
妫语只淡扫了眼,"那本就不是什么补益的膏药,不过却是要紧得很,你小心收着吧。多会儿巫弋来了,便将这个交给她。"
"是。"莲儿微垂眼睑,低声应了下,将锦盒小心收了,又陪着妫语在床榻边坐下,见她仍皱眉凝思,不由道:"皇上,您好歹也歇会儿好不好?国事上,孙王爷与众位大臣也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妫语轻笑,拍拍莲儿的手,不经意地问着,"你觉得摄政王能力如何?"
莲儿瞅了瞅妫语"奴婢妄论,皇上可不要怪罪。"
"说罢。"
"莲儿以为孙王爷年纪虽轻,但才干比之老王爷及朝中一些大臣毫无不及之处,且处事周密冷静,人说'谈笑用兵',奴婢见识少,想的就该是这个样子吧?......皇上您说呢?"
妫语眉宇轻舒,眼神却凝了些许精光,"不错啊,孙预确是年少有为,只可惜锋芒仍是逼人了点......不过,身在其位也实属不得以。"
莲儿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在妫语说了前半句时不禁抿唇一笑,"皇上您今年九月初八才满十六哩,比之孙王爷,他可还年长了五岁呢!"
妫语一怔,一时往事如潮般涌上心头,十六,十六......
莲儿忽见妫语幽幽地叹着气,神色黯然,吓了一跳,忙道:"奴婢胡说的,请皇上恕罪。"
妫语复杂地看了看莲儿,"没什么,将我的琴取来,今儿想弹上几曲。"
"是。"莲儿一会儿便将'穿云'取来,在书案边的小几上摆好,焚了香,又侍候妫语更衣。
妫语止住她,"不必麻烦了,让人都去园子里玩吧。整天闷在这里也没个喜气,我也想静一静。"
"是。"莲儿为她披上一伯月白色的长袍,将众人都打发下去。
妫语坐在几前,望着窗外绿色一片,桃花已过了时节,只剩零星几处残红散在枝头。但其它花色仍是五彩缤纷,蜂蝶乱舞,静中透出些春的闹意来。妫语淡淡地看着,为何如此明媚之景映不得她心里丝毫呢?一直渴望着温暖的,但愈行却愈觉得远了,回不了头,因为身后已是绝路。
双手抚上丝弦,纤指撩拨间,飘出的是<梨园春思>。还记得八年前,乐师教她时,始终摇头叹息,"<梨园春思>以静中显闹,于温中透喜,怎可如此弦声铿然,屡作金石之音?"
心 静而淡,闹中透喜?以她那时的心情,未弹出<十面埋伏>那般的尖声杀气,绝然征伐之音已是最大的自制了。此后,许是乐师也放弃了,改教古曲,这便让他稍稍 对这个弟子重燃信心。那曲<思亲操>她弹得堪称绝妙。乐师极为高兴,还特意跑到先皇与闻君祥面前夸赞她一番。只是,那以后,她再也不曾弹过<思亲操>,而 是反复修习<梨园春思>,让乐师不解。直到有一天,她抚完一曲,琴声袅然,乐师才大叹一声,"小姐技艺已臻绝境,这<梨园春思>听来淡以神全,琴曲技法已 超时人,更何况小姐琴意雍容淡定,与心意已然相隔。恕小人技拙,无以再教。"
妫语信手抚弄琴弦,曲声渐至高昂。淡然中妫语回忆,当时她是问,"先生此话怎讲?"
乐师白皙的面上泛过苦意,"恕小人直言,小姐之琴常人听之已不会听出弦外之音。可小人与小姐相处已久,这琴音却是绝非出自小姐本心......小姐,退一步海阔天空。"
退?她还有退路么?"先生言重了。"她如是作答。只是此后,这颗尚带着温度的心是更趋冰冷了,也由着那三个多月的习琴,将她原本激愤怨恨的心渐渐收拢,不形于色。什么时候起,面具已是这般厚重?
妫 语低垂下眉眼,辰角逸出一记锋利的冷笑,手下曲子已变,正是<麟州曲>。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纵使千军万马,我亦设下十面埋伏。是激荡中的从容不迫,是八 面杀伐中的必胜笃定。此曲本是琵琶弹奏,妫语用的却是五弦古琴,音色浑厚,于沉寂中暗伏杀机,端的是于无声处听惊雷,淡然中已是惊心动魄。
琴音传出,几个仍留在殿内伺候的小侍不禁都听得毛发直竖,莲儿也听得面色苍白,连连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也退至外殿。
孙预与闻谙自宫门处作别,行至半路,孙预忽然记起定西州民变一事,似与喇嘛立教有些瓜葛。这教派自理是巫弋提的,无论怎么处理也该给皇上通个气。于是,便立即驱车回头,再次入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