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球衣一共两套,浅色的是白底墨绿边墨绿字,深色的是墨绿底白边白字,背面印着大写字母的“CHUNTIAN”。

梁夏嘀咕:“绿帽子?”

张小春不假思索地反驳:“是墨绿色帽子!”

“那不也是绿色?”

张小春简直怒发冲冠,柯诗新凑过来看了一眼,还真是绿帽子,上头还印着大大的两个字母,“CT”。

柯诗新憋着笑评价:“不错,带着绿帽子去照CT,挺内涵的。”

“内涵你祖宗!”

“怎么说话的你?”柯诗新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一见面就被问候祖宗,什么素质嘛!

“就这么说话!我的店,爱来不——柯诗新!”

张小春吓了一跳。

柯诗新也被他这一嗓子吓到了,连忙四下张望,还好书店里全是盯着参考书的书虫,没什么人对他的名字敏感。

“别理他,咱们说正经的,什么比赛?”最先挑起张小春怒火的梁夏这下却显得十分理智,都不屑嘲笑柯诗新那夸张的自恋情结了。

张小春死盯着面前的帅男,话都说不利索了:“比赛,哦,比赛,就城市排名赛啊。”

“城市排名赛?那不是职业圈玩的比赛?”

“今年改制了,从元旦开始报名,业余球队和球员也可以报名注册。”

“够热闹的啊!”梁夏评价,柯诗新却想到了另一件事,“业余球队和职业球员都可以参加?”

“好…好像是。”张小春觉得压力山大,往常骂惯了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柯诗新啊,眼前这个就是柯诗新啊!

“绯海狗”几个大字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转悠,可就是没办法从舌头尖送出来。

为了T市为了正义为了黑镰,张小春默默地在心底喊了半天口号,最终一句也没说出口。

往日球场上的俩死敌都很正经地在看球服照片呢,他一个外人这时候激动,好像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

作者有话要说:2014快乐~昨晚想更新来着,结果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哈哈哈哈~~

第十六局、女投手

填完表格,梁夏手插着兜就要往外走,张小春见柯诗新跟在她后面往外走,连忙喊住她:“等等,你去哪儿?”

梁夏奇怪地看他:“练球啊,昨天和方方约好了的嘛。”

“方方…”说到这个新队员,张小春十分郁闷,他一早打电话通知这姑娘交钱做衣服,结果她过来交了钱直接就跑去球场了,死活不肯透露身高体重,愁死他了。

张小春忧郁啊,收拾好东西,拎出放在一边的大包:“一起去吧,方方那个姑娘啊…哎…——小孙,店里你多关照!”

“不错嘛,还有伙计,”梁夏拍拍他肩膀,“张老板。”

张小春连忙走开几步:“别动手动脚的。”

“就是,动手动脚的,女流氓啊!”柯诗新跟着接了一句,哥俩好一样把手搭在了张小春肩膀上。

张小春更加夸张地弹开,一脸阴郁。

开什么玩笑,梁夏再讨厌那也是内部矛盾,这个柯诗新可就不同了,绝对绝对的外来侵略者啊!

张小春小声地冲梁夏嘀咕:“你要把他带我们训练的球场去?”

梁夏奇怪:“不行?你要搞秘密特训?”

张小春摇头:“那倒是没有,但是…他是绯海…而且,C市的…”

梁夏恍然,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队长的担忧很有道理,我们不能让敌人轻易渗入到内部。”说完,转头道,“柯诗新,别这么讨人嫌跟着了,我们队长都发话了,赶紧滚吧。”

柯诗新鄙视地盯着她:“少恶心人,坐我车的时候怎么不说——你就是队长?什么位置?”

张小春开口想说自己是捕手,再一看梁夏,又有点不自信,憋红了脸才说:“关你屁事!”

柯诗新一看他这神色心里就有点数了,向梁夏道:“让我别跟着也行——给我个信服的理由就行。你不就是参加了他们那球队才不拒绝我们绯海的邀请嘛,那干脆让他们拿出水平来和我比比,赢了我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张小春听到那句“拒绝绯海的邀请”后,内心就掀起了滔天巨浪,下面的话全部都自动过滤,听不到了。

绯海居然在这个时候邀请梁夏?柯诗新来这里原来是为了挖黑镰的墙角?!

绯海狗果然无耻卑鄙下流!简直是落井下石,釜底抽薪!

幸好梁夏还没完全丧失人性,还知道维护下母队,没有完全被金钱腐蚀掉良知!

张小春看着梁夏心情复杂,说完全没一点儿感动是假的。他是过过苦日子的,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俱乐部这种邀约对于像梁夏这样的落魄选手有多可贵。

而她,竟然拒绝了。

有志气!好样的!

张小春默默在心里给她鼓了会掌。

“喂,喂?”柯诗新觉得这个业余队的队长还真有点逗,他们这边说话呢,他莫名其妙鼓起掌来,“你没事吧?”

“什、什么?”张小春终于回神了,这一回神发现自己居然无意识做出了鼓掌的动作,瞬间就想把拍自己一巴掌。

“我说,你这个队伍,跟我打一场吧。”

张小春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你就来一个人,怎么和我们一个球队比?”

和柯诗新打?

开什么玩笑!

你是职业球员吧!职业球员来挑战业余队?这叫挑战?这叫欺负好吧!

绯海狗你好意思,好意思?!

柯诗新看起来完全没有不好意思,扭头直接问梁夏:“我一个人,那就直接一个打席定胜负?”

“一打席就够了?”

“足够完虐了,”柯诗新十分自信,“保管让你后悔。”

春天棒球队的训练时间其实并不多,毕竟都是有工作的成年人,梁夏之前也了解过基本情况,知道球场那边一般也就三三两两几个人在训练,一周最多也就搞一次集中训练。

今天大约是因为要做球服,来的人还不少,孟小运、黄隆沙等人都在。

方梦自然也在,穿了一身厚厚的护具,正蹲着和黄隆沙一起做练习。

一见梁夏,方梦就自动摘了手套、面罩,小狗一样兴奋地跑了过来:“小夏姐!”

梁夏打量了她一圈,方梦的行头倒是很齐备的,可惜人太胖了,这么一跑,就跟一大块猪肉横飞过来似的。

柯诗新瞅着方梦身上的护具沉思:“又一个女捕手,你还带徒弟了?”不过,就算是捕手,这个体型也太夸张了点。

打棒球还是要跑的,就是蹲捕做多了跑不快,也绝对不可能是她现在这个速度。

这速度,都够人家攻方跑过好几个垒包了吧。

方梦越跑越近,远远地见梁夏别上站着人,犹豫着放慢了速度,似乎在考虑要不要上来。

梁夏干咳一声,向柯诗新道:“你就熟悉熟悉场地,球棒——职业球员就不要用铝棍了,传出去多难看,你就随便找个木棍啊萝卜什么的在这边等着。人投手姑娘也是新人,我和她沟通下暗号,呵呵。”

柯诗新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新人投手?不是,等等,你们这个队就没个有经验的投手?”

黄隆沙下意识挺了下腰杆,梁夏果然把手指了过来:“有经验的手受伤了,正养着呢——是吧,老黄?”

黄隆沙张了张嘴,有些迟疑地点了下头。

那个是柯诗新吧,是那个喜欢摔东西冲垒像冲锋经常在小投手恶梦里出现的绯海柯诗新吧!

柯诗新刚才就瞧见黄隆沙在做投球训练了:“他刚还在投球吧,怎么就受伤了?”

“人那是恢复训练,你好意思欺负伤患?黑心啊,柯诗新!”

柯诗新完全不相信她的鬼话,扭头去瞪黄隆沙,黄隆沙迅速低头找地方坐下来休息。

在这样的职业强打面前,他可不是伤患嘛!

黄隆沙是有自知自明的人,接着梁夏给的那个坡直接就滚下来了。孟小运小声嘀咕:“没种啊,老黄。”

“你有种你上。”

孟小运也没种地走开了。

梁夏帮着方梦把捕手护具解下来,让她换上投手手套。

方梦几乎是被她推着上投手丘的:“小、小夏姐…我…我”方梦眼泪下来了,“我害怕…”

梁夏揉她脑袋:“怕什么,有我呢,你不是会投的嘛。”

“我好几年…好几年没有投了。”

梁夏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咱们昨天不就投了?”

方梦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可是…那个是柯诗新…”

“柯诗新怎么了?他也是人,他可从来没打岛过女投手投出去的球。”

方梦愣了一下:“为…为什么?”

梁夏“嘿嘿”一笑:“因为职业赛上没有女投手呀。”方梦刚刚燃起的一点儿希望瞬间就破灭了。

“来来,擦擦眼泪,咱们约定下暗号,昨天都没来得及商量呢。”梁夏揽着她蹲下来,方梦都能感觉到自己肚子上的赘肉折叠起来的声音。

“我记得你伸卡球投得不错来着…”

这两人在投手丘上蹲着,柯诗新就暴躁了,连墨镜都摘了:“那个女人到底打什么位置的?刚不是穿着护具,怎么又成投手了?”

张小春也正糊涂呢,这个胖姑娘实在太内向了,他这个队长到现在都没能好好和她说上几句话呢。

至于位置,张小春就见梁夏那天下午拉着她做了会投捕练习,说实话,那个球投得真是乱七八糟,连厚道的黄隆沙都有点看不下去。

她实在是太胖了,一脚踩上头上板时,他们都担心那板会不会给蹬断了。

但是,问话的是柯诗新啊。

张小春出于护短的心理,十分含蓄地表示:“你打了就知道了。”

不要脸的瞎吹牛他是做不出来的,一开打就得露馅不是?张小春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这一句答得多深沉哪,好像什么都说了,实际上却又什么都没说,完全找不到一点缝隙。

那边梁夏终于商量(安慰)完了,一边走一边把从方梦那拿回来的帽子面罩往自己身上戴,戴了半天又嘀咕:“都太大了,哎,都加大的尺寸嘛。”

柯诗新赶紧拉住她:“你让一个纯新手来投球?还是个女人!”

梁夏拍开他的手:“不敢比?”

“我不敢比?”柯诗新冷笑,“我怕她会哭鼻子。”

梁夏努力地整了整帽子,尺寸确实太大了,还是只能拿下来:“那就让她哭,要不然,你就真用萝卜打?”

“你…”柯诗新无奈了压低声音,“那女孩跟你有仇吧?你自己看,她光站那都哆嗦呢,投个屁的球。”

梁夏绕过他,从自己包里找出护具戴上,又挑了根木质棒球棍扔给他,端端正正蹲到了捕手区:“来吧,柯诗新,别小瞧人了,哭了又怎么了,要是给你凭空增上几十斤肉,你敢不敢穿得紧绷绷的站到击球区去?要是你们主教练说你不配打棒球了,要留在绯海唯一的用处就是帮着板凳队员搬凳子,你肯不肯留下来?”

柯诗新被她说得愣了一下,再转头,就见那胖得有些离谱的女孩涨红着脸,哆哆嗦嗦地把持球的手背倒身后,做了个身体微微前倾的动作。

虽然笨拙,虽然生疏,的的确确是投手准备投球前常有的姿势。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局、左投与左打

虽然笨拙,虽然生疏,的的确确是投手准备投球前常有的姿势。

而且,竟然还是左手持球。

左投投手!

柯诗新看了梁夏一眼:“她是左投?”

“怕了吧。”

柯诗新不吭声,表情倒是认真了不少——柯诗新是众所周知的左打击球员,左打在面对右投手时占尽优势,不但比右打者离一垒更近,视角几乎没有盲点,把握起球来也轻松不少。

这也是肖静林在投手席上时,梁夏总是死命保送柯诗新的原因之一。

相对的,左投投手也正好克制左打击球员。

不少职业球队都会专门培养一两个左投投手作为中继投手,用来对付左打击球员。黑镰的顾远嘉、淮云的孙杰、飞扬之梦的姚见均都属于这类选手。

“再给个建议,你不是会两打嘛,像以前一样,临时改右打吧。”梁夏并不急着给暗号,打商量似的提醒柯诗新。

柯诗新给她逗笑了:“在这儿等着我呢,我说你怎么这么舍得了,原来是想拿我给小新人刷自信——还想再带个顾远嘉出来?”

“远嘉也没能彻底拦住你得分呀,不过…远嘉擅长的球种可没她多,是不是不敢换了,柯大队长?”

正如左打克右投一样,右打也克左投,单从视角来说,能够左右开攻的两打击球员在赛场上自然是十分占优势的,但要两者兼顾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哪怕是柯诗新,他的右打和左打比,无论力量和安打率都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黑镰和淮云这些强队培养顾远嘉、孙杰这类左投投手,也是为了对柯诗新这样的选手有所克制。柯诗新对孙杰时一般仍旧选择左打,遇上顾远嘉却因为梁夏那刁钻的配球而经常选择右打。

梁夏这时候提出来,颇有点嘲讽加威胁的意思。

柯诗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完全不上当,仍旧牢牢地站到了她右边的击球区。

“啧啧,还赌气。”梁夏笑容里的鄙视隔着面罩都能看得出来,但是一看他站定了,垂在双腿间的手指马上打出了暗号。

外角滑球。

方梦迟疑着点了下头,丰满的胸脯快速起伏,显然很紧张,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开始抬臂,合手,抬腿。

球速不算慢,但也没有快到让人眼前一亮的程度,柯诗新却没有挥棒。

“好球。”张小春犹疑不定地喊了一声。

就算左投克左打,站在击球区的毕竟是柯诗新。面对这样一个身体素质明显存在缺陷的业余投手,第一球也要用来观察?有必要这么谨慎?

张小春不能理解,一边的黄隆沙也有点惊讶。

“球路看清了?”梁夏幸灾乐祸地问。

柯诗新瞥了她一眼:“你今天话还真多,这是哪儿捡来的宝贝?”

“干嘛,”梁夏起身把球回投给方梦,“有兴趣了?”

柯诗新“哼”了一声:“也就比马马虎虎,注定进不了职业圈。”

梁夏没应声,打出了伸卡球的暗号。

这一球,柯诗新仍旧没有挥棒。

张小春和孟小运都对方梦有点刮目相看了,要说男选手面对姑娘,又是非正式比赛,偶尔怜香惜玉,客气一下也是有的。

可是方梦这个体型…

“他到底在干嘛啊,怜香惜玉?”

“…你别这么有创意啊,这么大一块玉,抱都抱不过来吧,哈哈哈哈。”

黄隆沙摇头:“是配球的原因——她刚才让方方投的第一个球是外角滑球。这种球,只有在投手和打者同侧时才能投得出来,你们留意到没有,那球是从柯诗新的外侧开始滑的,落点正好卡在好球区的边缘。要是我这样的右投投手,球的运动轨迹和她的球相反的。”

孟小运努力回忆了一下,还是有点茫然,黄隆沙直接在他面前比划出了球路,孟小运试着做了下击球的动作,恍然了。

这样的球路,实在太难打了。

孟小运连让球擦棒的信心都没有。

“太变态了,这完全没法打嘛!”

“是很难打,但是你打不出,柯诗新应该是能打的,只是需要观察下球路和球速,这个投手他不熟悉。”

孟小运也够聪明的,瞬间就举一反三了:“怪不得梁夏马上换球种了,不过刚才那个伸卡球…”

孟小运凭着记忆回忆了一下:“靠!也是反的!”

这样的球,上来就要去击球员直接挥棒,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控球能力不错,现在也没全力投球,球速再提一提,肯定能比顾远嘉有出息点。”柯诗新显然早看出来这个诡异的球路了,声音轻轻的语气还有点可惜,“可惜是个女人,而且,也太胖了。”

这一句又轻又慢,跟声叹息似的飘进了梁夏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