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突然将帝位传于凤染,化身石龙,上古又和天启一同出现在仙界将朝圣殿自混沌之境中带回,看来当年的事…她知道了。

说不上解脱还是惧怕,临到头,芜浣除了想保景阳和景昭平安,脑子里一时竟想不到任何辩解的话来。

上古大殿虽空寂无声,但景阳和景昭在看到王座上的二人时不约而同的顿了顿,心底莫名敬畏,跟着天后沉默的跪下。

尤其是景昭,眼底如死灰一般寂然,她不是第一次见上古,却是头一次见到此般模样的上古真神,睥睨世间,如皓月之光。

低头的那一瞬间,才似突然醒悟过来,她在苍穹之境陪在那人身边百年,却从来不曾留住他目光的原因。这世间,如果曾经爱过如上古一般的人,又怎么再能爱上其他的女子?

可是,景昭突然想,白玦,若上古不爱你,便也是你一世最大的劫难。

“芜浣,本君不是个喜欢追忆往昔的人,更不喜欢挑自己的过失,若说还有什么事实在后悔,便是十二万年前将你从凤凰一族带回朝圣殿。”

长久的静默后,淡淡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让人听不出主人话语中的情绪。芜浣缓缓抬首,道:“神君言重了,芜浣何德何能…竟能入了神君的眼?”

“不,你有这个资格。”上古伸手在王座上扣了扣,发出清越的声响,似是一声声敲击在芜浣心头:“你我主仆情谊早断,将你带回朝圣殿,而不是在玄天殿处罚你,便是我为暮光留的最后一丝情面。”

随着上古的最后一个字落地,芜浣猛地一僵,神色似乎突然黯淡了下来,景昭眼中带泪,见天后如此狼狈,正欲上前,却被景阳拉住,回转头,见景阳眼带急切,抿着唇朝上古看去。

“神君乃世间主宰,要降罪于芜浣,芜浣无话可说,只是景昭、景阳与当年旧事无关,还请神君不要迁怒。”

芜浣将景阳、景昭护在身后,眼底袭上了破釜沉舟之意,看着满受感动的景昭和景阳,上古眯起眼,神情有些玩味。

“芜浣,你倒是个好母亲。”她嘴角微勾,却不带半点笑意。“我不在众仙面前惩罚你,不代表你的一双儿女不能知道真相。”

芜浣猛然抬头,眼底终于有了些许惊慌和躲闪。

景昭、景阳却是一愣,见天后此般神情,心底隐隐升起不安。

“你的罪,万死难赎其一。”

冰冷凛冽的审判声在上古大殿响彻,景阳、景昭愣愣抬首,见上古缓缓自王座上站起,满脸肃容。

“六万年前,你将月弥、修缘众神引入灭世大阵灵眼,害得他们惨死下界,诛杀远古上神之罪,此为其一。”

沿着沉石阶梯,上古一步步走下。

“你受云泽之托掌管凤族,一万年前却将下任凤皇弃于渊岭沼泽,任其自生自灭,窃族长之位,此乃其二。”

似是感觉到景阳、景昭不敢置信的眼神,芜浣挺直的肩背微不可见的抖了抖。缓缓闭上眼。

“你位居天后,本该福泽三界,却权欲熏心,擅挑仙妖之争,累得两族生灵死伤无数,三界难安,此乃其三。”

上古站定在石梯中间,停住脚步。

“芜浣,别说是天后之位,就连这上神之尊,你又有何资格享有?”

芜浣睁眼,抬首,眼底的惊惧渐渐散去,声音幽幽。

“神君,你高高在上,生来便位居众神之上,若是你跌落云端,化成人脚下尘泥,不知还会不会端着这幅架子来教训我?”

“我不过是为了自己,何错之有?若当初月弥不亡,你怎会以身殉世,累得上古界尘封,我怎么成为后古界六万年来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我为凤族兢兢业业六万年,凤染不过是生了好命而已,她又凭什么一出生便是凤族皇者,永远压在我头顶上?”

上古看着眼带疯狂的芜浣,突然想起当年凤族人群中踮着脚尖望她时芜浣清澈坚韧的那双眼来。

到底是何时,她变成了此般模样,面目全非,狠毒至此?

“芜浣,你以为上古生来便是真神?”看着殿下咄咄逼人的芜浣,天启突然开口。

“什么意思?天启神君,这世间本就不公,人人为己,我又为何不行?”芜浣一怔,昂首道。

“上古虽是祖神以混沌之力塑造,但启智之初便入凡间轮回万世,每一世皆历尽劫难,贪、嗔、痴、恨、爱、恶、欲…无一不受,若是失败,便历劫往生,如此十万年轮回,才修成正果,以混沌之体晋位真神。至于凤染,每一任凤族皇者其实皆是一人,只不过她会不断重生,不断历世,不断灭亡而已,凤皇能活永生永世,却永远都记不起上一世所爱之人,尝世间百苦,这才是凤皇为何会历十万年才重新降世的缘故。”

“这世间没有任何事不需要付出代价,到今天这种地步,你当真从来没有后悔过?”

芜浣眼底渐渐显出迷茫,望着天启紫色的眼眸,失神道:“不,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景阳和景昭担忧的看着神情恍惚的天后,想搀扶,却突然伸不出手来。

在他们心底,天后高贵威严,是这世间他们最崇敬之人,可如今…

“即便是因为你的权欲之心害得景涧惨死罗刹地,暮光为你甘愿化为石龙,受永世禁锢之刑,你也不后悔?”

上古垂下眼,轻声道,神色难辨。

芜浣失神的眼渐渐恢复神智,她猛然回转头,看着景阳、景昭骤然苍白的脸色,伸手朝他们抓去,却被二人躲开时,整个人都颓败下来。

“景昭,景阳…”芜浣眼底急切,似是要努力解释些什么:“母后不想的,我不知道景涧和你们父皇他…”

话语在一双子女悲凉绝望的眼神中戛然而止,天后兀然回头,状若妖魔,双眼赤红:“上古,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毁了我六万年一手建立的尊荣,毁我暮光对我的爱护,毁了我儿女的期待,你还要做什么?把我打入九幽炼狱?我告诉你,我不怕,也不后悔…”

“我后悔了。”僵硬颤抖的声音在芜浣身后响起,她怔怔转头,见景阳定定的看着她,嘴角死死咬住,沁出了血迹来。

“母后,我不后悔为父皇的儿子,景涧的兄长,但若有选择,景阳唯愿永不为母后之子。”他最后看了一眼天后,用力朝地上叩拜三下,站起身朝大殿外走去,步履蹒跚,却再也没有回头。

芜浣全身颤抖,脸色惨白,眼底似有血泪涌了上来,景昭看着不忍,到底没有跟着景阳一同出去。

“芜浣,我不禁你于九幽炼狱,也不让你魂飞魄散。你如今罪孽,皆由我当年一念之错而起,也当由我了断。”上古转过身,不再看芜浣,银色的神力自她手中而出,将芜浣裹住。

当年若不是她助芜浣晋位上神,她或许到最后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景昭一惊,想靠近天后,却被那股神力狠狠弹开。

芜浣升至半空,五彩的神力自她掌间涌出,消失在大殿中,她面色惨白,终于后怕起来:“神君,你要做什么!”

“当年我助你晋位上神,才让你生了贪婪之心,芜浣,你已无资格位列仙族,你身上的神力和凤凰一族的神脉,我一并收回。”

耀眼的白光在芜浣身上缠绕,神力缓缓抽离,仙骨尽断、溶于血液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世间最痛之苦,莫过于此,芜浣面容扭曲,哀声嚎叫起来。

景昭哭红了眼,只一个劲的朝着上古磕头求情,沉石地面清脆的响声夹在芜浣的哀嚎声中,显得分外可怜。

上古缓缓闭上眼,没有停止,更浑厚的神力朝芜浣涌去,天启叹息一声,别过了眼。

半个时辰后,声停,上古收回神力,芜浣自空中落下,摔倒在景昭身边。

素白的衣袍上点点血迹晕染,芜浣艰难的抬起头,让一旁哭红了眼的景昭立时便捂着嘴哽咽起来。

没了神力和仙脉的天后,失了尊荣华贵的气势,形容枯槁,状若老妇。

她抱住天后,一个劲的颤抖,似是陡然间失了言语。

“上古神君,当年你所赐也已收回,是不是到了将我打入九幽地狱的时候了?”芜浣抬首,声音嘶哑,眼神空洞。

由始至终,上古都没有回头。天启却看见,她淡漠的面容上,满是疲惫。

“芜浣,你祸乱三界,本君将你逐出仙班,亦不能入轮回之道。不老不死,不容于仙、妖、人,游离三界之外,受十万年孤寂永生之苦。”

上古顿了顿,才道:“芜浣,本君从来不曾毁了你任何所有,造成今日之局者,唯你而已。”

话语落地,上古和天启消失在上古大殿中,景昭看着绝望死寂的天后,心底悲凉到了极致。

不容于三界,被至亲之人所弃,以凡人之躯永无轮回,历尽病痛,十万年不得解脱…如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母后而言最重惩罚不过如此,上古神君,这世间最残忍之人,莫过于你。

她扶起天后,朝着朝圣殿外走去,身影孱弱佝偻,失了生机。

后元上古历重启的第一百个年头,征战不休的三界在一日之内迎来了数万年来最匪夷所思的几件大事。

天帝暮光化身石龙永守仙妖边界,凤皇即位天帝…还有执掌仙界六万余载的天后当年在上古界时的旧罪被揭露,受上古真神惩罚,一夕之间神位仙脉尽丧,永远消失在三界。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变成了何种模样,只知道,自那日起,这世间有一人被三界众生所弃,非人、非仙,非妖、非魔,永世孤寂。

90归来

不知因何缘故,清池宫外守护了六万年之久的仙障竟然在凤染登帝的那一日骤然消失,常年四季如春的清池宫也在那日夜晚降下了一场漫天大雪。

天启和上古自天宫回来时,恰好看到阿启抱着圆滚滚的碧波十分应景的裹着雪白小裘蹲在大殿檐下,整个缩成了一球状,一人一鸟只露出四只黑漆漆的眼珠子口无遮拦的点评被冻成了冰棍的仙鱼,琢磨着哪只够肥口感鲜嫩,好宰杀。长阙抱着温热的茶盅站在一旁,苦哈哈的看着这两个把华净池当成了杀生地的小崽子,悲愤无言。

“怎么不把冰池给化开?”天启落在华净池边,望着一池在冰渣子里打着哆嗦的仙鱼,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小神君不让,说是这群仙鱼平时机灵着,现在才好打捞。”长阙沉声控诉阿启的罪状,嘴皮子停都不停一下。

看着出现在华净池旁的两人,阿启欢呼一声,立马丢了碧波朝上古跑来,碧波咋咋呼呼飞到半空,不停扑腾翅膀。

上古一把接住阿启,笑着道:“你倒是个吃货!”

阿启仰着脑袋‘嘿嘿’笑了两声,脆声道:“娘亲,长阙说凤染当天帝了,拿她就是仙界最大的官了!”

上古点头,见阿启眼珠子直转,道:“凤染当天帝,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她做了天帝,等我长大了就可以随便在仙界找媳妇儿了。”阿启理直气壮直哼哼。

上古脸色僵了僵,朝天启剐了一眼,天启也觉得颇为丢脸,咳嗽了一声别过了头,他可不愿意承认是他这百年家教失败。

上古转过眼,看着阿启郑重其事道:“甭急,儿子,等你成年礼的时候,娘亲把四海八荒的闺女都给你弄到朝圣殿,让你选个够。”

阿启一听乐了,响亮一声,在上古脸上‘吧唧’一口,弯着眼道:“娘亲,你真好。”说完才摇头晃脑道:“朝圣殿,那是哪里…”

“是上古界,半月后,娘亲带你回家。”上古突然降低了声,缓缓垂眉:“那里已经被这个世间遗忘六万年了啊…”

她把阿启递给天启,顾自沉默着朝清池宫而去。

一袭玄衣,背影清瘦,竟显得格外沉寂苍凉。

天启抱着阿启,久久未能回过眼,半响之后,才突然抵着阿启的额头,轻轻一笑,眉眼魅惑深沉。

“臭小子,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啊。”

如果上古已经放弃了后池对清穆的感情,那这之后,没有谁会比他更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不是吗?更何况,这满界神佛,有谁比他更有资格立于上古身旁?

白玦弃之敝屣的,他天启可是一直都当宝贝疙瘩含着捧着。

后殿卧室里,上古屏退侍婢,走进内室,随手布下仙障,脸色渐渐变白,眉皱了起来。

她掀开衣袍,胸前的剑伤触目惊心,鲜血早已凝固,她沉下眼,换下玄色的衣袍,不管不顾伤口,随意披了件内袍在身上,随后坐在软榻上。

若不是剔除芜浣仙骨再次动用了本源之力,也不必这么着急赶回清池宫,生怕天启看出了端倪来。

苍穹之境的桃林中,古帝剑自白玦胸前刺过时,竟毫无自觉的插进了自己胸前,上古垂下头,眼缓缓缩紧,半响后终是闭上眼,轻声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白玦,我们两不相欠了。

上古欲归上古界的消息被天启着人送到了天宫。半月后,凤染从一堆琐事中划拉点时间奔赴清池宫,正好瞧见阿启叉着腰在大殿里挑拣着一堆子宝物往乾坤袋里放,上古黑着脸站在一边,眉拧着,凤染想着若不是上古真是对阿启宠得紧,没准会把这丢脸的小子扔在清池宫自生自灭得了。

老子娘亲都是响当当的真神,偏生生下的小崽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守财奴,也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

凤染出现的时候上古有些讶异,随即朝斜靠在柱石上的天启看了一眼才回眼朝一身帝袍的凤染瞧来。

挽袖上金凤展翅,眉间帝王之姿灼灼,倒是没负了这幅铿锵容颜,忆起当年在清池宫陪她插诨打科的流氓女神君凤染,上古心生感慨,眼眯起,挑眉道:“如今清池宫庙小,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我瞧着也是,这地方着实寒碜了点,不过你的朝圣殿想必装得了我,上古,那些人间戏本,你可还要我给你送上几本入上古界?”早已从天启处得知上古恢复了记忆,凤染自是针尖对麦芒,懒得留什么脸面。

上古嘴角僵了僵,一把捞起拱在宝物里的阿启,道:“凤皇执仙界,不比我这孤家寡人,想必忙得很,还是算了。日后没什么事,你还是别入上古界得好,省的污了上古界的灵气。”

阿启见势头不对,忙把手中的灵芝往乾坤袋里一塞,弯着眼朝凤染喊道:“凤染,娘亲和我要换洞府了,紫毛大叔说是这天下间最大的一处山洞,等咱们安顿好了,你记得来打秋风啊,我让碧波多打几只兔子,好酒好肉的招待你。”

天启尴尬的移开眼,这个臭小子,哪里是劝和,简直是火上浇油。

凤染眉一扬,大笑,响亮的声音传得老远:“还是阿启知恩图报,也不枉我这百年又当爹又当娘的把你拉扯大,哪像你娘亲,飞黄腾达了拍拍屁股走得干净,连句知冷知热的话都没有。”

上古轻飘飘的看了凤染一眼,道:“仙妖两界适婚的郎君不少,凤皇云英未嫁,想必有不少仙君愿自荐枕席,本君不介意再多留几日,当个现成的媒人。”

凤染瞪着眼,朝面色淡淡的上古看了半响,才一耸肩,颓声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个不讨喜的性子。”

“你以前也没有如此牙尖嘴利,趾高气扬。”上古不客气的回敬了一句,终是笑了起来:“好了,我明日便要回上古界,今日你留一晚,陪陪阿启。”

凤染点头,问道:“天启说你前些时日妄动古帝剑伤了本源,明日就开启上古界,没问题吧?”

听见这话,天启也神色一重,朝上古望来。

“无事,不过是小伤而已,等开启界门后休养几日就好了。你如今是仙界之主,可曾想过如何应付妖皇?”上古随意摆摆手,拉着凤染朝殿后而去。

“过几日我准备去一趟妖界,希望妖皇能暂止兵戈,若他仍固执己见,恐怕不出五年,仙妖间一场大战免不了…”

五年不过弹指一瞬,看来仙妖之争势成水火,上古皱眉听着,和凤染消失在侧殿口,天启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负在身后的手却悄悄握紧。

如此快便转换了话题,上古,你当真无事?

第二日,上古将长阙留在清池宫看管门户,便和天启朝擎天柱下的仙妖结界处而去。

经过一夜努力,上古终于说服阿启放弃将清池宫大小物什搬到朝圣殿,只拖了一个小娃儿和那只胖鸟了事,一身轻松。

擎天柱下,巨龙化成的仙障连绵万里,绿树成荫,仙脉潺潺,上古在云上望了好大一会,才对凤染叮嘱道:“暮光将仙界交给你,凤染,在寻到合适的人前,我希望你能不负他所托。”

凤染眼里飞快的划过一抹讶异,苦笑一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我无意留在仙界,但看在景涧的份上,仙妖之争结束前,我不会撒手不管的。”

上古点头,道:“如此便好。”说着朝东方看了一眼,灼然回首,将阿启递给天启,朝半空中飞去。

银光骤起,古帝剑出现在空中,以划破苍穹之势朝虚无空间劈去。

浩瀚的神力如潮汐般涌向天际,古朴的界门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

仙妖结界处守着的将士闻声而出,望着半空中的上古和古帝剑,跪了满地。

上古神君出现在此处,看来上古界终于要重新开启了,那个尘封了六万年,自上古时便流传于三界的空间,终于重临世间。

古帝剑以破竹之势劈开界门前的古文烙印,守护神力缓缓消逝,背对着众人,上古脸色渐白,眼底眸色却黑沉一片,她轻哼一声,古帝剑上神力骤涨。

天启似是察觉到什么,面色微变,正欲上前,上古界门前一声脆响,守护神力完全消失,界门破开迷障,清晰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浩瀚威严的神力自界门汹涌而出,擎天柱下苍茫恢弘之气弥漫,一片安静与窒息。

古帝剑重回上古之手,一身赤红古袍的女神君缓缓回首,望向天启,眼底终于露出了重生以来最灿然的笑意。

轰然声响,界门缓缓打开,似有古老的鸣乐声自界门中传来,两界将士注目之下,天启抱着阿启朝上古走去。

若不是那清池宫小神君的身世已经被传开,瞻仰的众人定会觉得此幕无比美好,只可惜…

“恭送上古神君,天启神君。”恭敬肃穆之声自擎天柱下两界彼端传来,上古微微垂眼,看了一眼凤染,眼落在两界将士之上。

“他日尔等荣登上神之日,吾在上古界静待诸位之身。”

淡淡而带着莫名威压的女声自天际响起,待众人抬眼时,只看到上古界门隐在虚无空间中,界门之前已没了两位真神并一位小神君的身影。

凤染最后看了上古界门一眼,正准备离去,却不经意瞥到巨龙仙障之外的人影,皱了皱眉,终是朝地面飞去。

巨龙化成的仙障神力浓郁,别说妖族近不了身,就连寻常的仙将想要靠近也是极难,至于凡人,在百米外便只能望而止步。

凤染落在一处低暗的土石旁,见一老妇靠在土石上愣愣的望着雾中的龙首,凤染沉默的看着她,半响未动。

不过半月时间,除了那依昔的眉眼,恐怕世间任何一人都无法从眼前之人身上找到曾属于天后的半点神威和风采。

即便再见,也无话可说,似是想起那个在临别之际还记挂着亲人的青年,看了一眼化为石像的巨龙,凤染突然有些不忍,转过身,却见景昭站在她身后,面色怔怔。

往昔骄纵的少女终于敛了满身的倨傲,轻轻行了一礼,低声道:“见过陛下。”只是嘴唇抿紧,还是有些悲愤难堪。

凤染不欲多说,点了点头正欲走,嘶哑的声音已从身后传来。

“凤皇,你说她是不是早就想到了,凡人之躯永远都近不了这百米之处。”

凤染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她给了你机会,十万年后,你若悔改,还能再世为人。”

“是啊,十万年,她还真是了解我。”芜浣不再理凤染,只是复又回转头望向那石龙,轻声道:“凤皇陛下,你来这里,总不会只是想感慨一番吧。我当年把你丢弃在渊岭沼泽,夺了你的皇位,你可是来讨债的?”

“景涧走的时候,这些事我就已经放下了。”

听见此话,芜浣眼底微微有些起伏,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