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竹看他:“待我将书整理好了,可以借阅二哥你看。”

言尚便道谢,又自嘲:“我也不过囫囵吞枣,半懂不懂罢了。做学问一道,我看我是不成了。”

刘若竹便抿唇乐,显然她也知道言尚的才学水平有限,并且还听自己的爷爷纳闷——“那般聪明的人,怎么在作诗上这么一窍不通?他是怎么通过科考的?主试官是看脸取的人?”

言尚再问起刘相公近日如何,惭愧说因为中书省最近公务繁重,他都没有去府上看望老师。

刘若竹道:“你放心吧,爷爷身体好着呢。爷爷之所以请假,是因为我一个出嫁的姑姑和姑丈闹了别扭,要死要活地非要和离,来找我爷爷做主。我爷爷都要被他们气死了……不过我姑丈已经追来了长安,应该过两日就能解决此事了。”

言尚道:“如此,我更不该在此时登门拜访老师了。还望娘子替我向老师问好。”

毕竟不好卷入刘家的家务事。

刘若竹含笑应了。

刘若竹又踮脚,透过言尚的肩,去看后面那辆马车。刘若竹好奇:“言二哥,与你同车的人,是丹阳公主么?我觉得马车眼熟,好似就是丹阳公主的马车。”

言尚停顿了一下。

心想暮晚摇不愿意见他的朋友,但是刘若竹是老师的孙女,他表明立场,应该也没错吧?

言尚就点了头。

刘若竹:“那殿下为什么不下车?是不想见我么?”

言尚说:“……她难得与我同车,有些害羞。”

刘若竹:“……?”

她瞪大眼,盯着这个一本正经说丹阳公主害羞的言二郎。刘若竹之前可是在言尚的府邸门口遇见过暮晚摇,暮晚摇凶巴巴的,哪里害羞了?

刘若竹又思考了一下,咬唇,轻声:“言二哥,我想问下,如此才好真正死心。你是、是与公主……两情相悦么?”

言尚怔一下,看向刘若竹。

小娘子目光盈若水,专注地凝视他。她面颊绯红,睫毛轻颤,又是羞涩,又有几分哀伤。

言尚静一会儿,刹那间明了,猜到了刘若竹对自己那若有若无的心意。他有些讶然,不知小娘子的情因何而起。难道是他经常去老师家,或者平日言行出错,给了刘若竹什么误会?

言尚自省。

他既惭愧,又不想伤害刘若竹。言尚便躬身,再次向她欠身行礼,刘若竹侧身避让。

言尚发带越过肩,与衣袍缠在一处。他抬目温和道:“是,我是与殿下情投意合。只是殿下……出于某些考虑,不愿意对外明说而已。也烦请娘子保密。”

刘若竹目中光暗下,她垂下眼,怕自己哭出来,硬是咬着唇压住自己的情谊,点了点头。

抬目时,却禁不住眼前濛濛。

一方帕子已经递到了她面前。

刘若竹抬头,看言尚一手递来帕子,脸却偏过,身子也微微后退,显然是避嫌的态度。

刘若竹轻叹气,接过帕子擦了擦眼睛,又露出笑:“言二哥放心,你与公主殿下郎才女貌,你们一定会修成正果的。我也不会乱说的……嗯,连我爷爷也不告诉。”

言尚莞尔,心想刘相公早知道了。

刘若竹调皮地想,爷爷早猜到了。

言尚垂目:“娘子当真觉得我与殿下相配么?”

刘若竹赞赏道:“自然呀。言二哥为人谦逊,进退有度,我想古人说的谦谦君子,就是二郎你这般样子的。而殿下是和过亲的公主,为了一国,牺牲自己,不是寻常女郎做得到的。且回大魏后,殿下也未自暴自弃,依然风华照人。而今我听说乌蛮使臣还向殿下逼婚?殿下还在南山……嗯,与言二哥一起射伤了那乌蛮王。

“虽然我爷爷听到这消息后很生气,我却很敬佩殿下有这般胆识。这世间,智慧者多,有胆气者不多。世间许多事,最后临门一脚,差的就是那点儿胆气。在这世上,人们获得什么,大部分时候都是依靠勇气,而非智慧。殿下敢于反抗,在我眼中,已然十分了不起了。”

言尚怔忡,静静看着刘若竹。

他在官场上听到的大多是对暮晚摇不屑的语言,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欣赏暮晚摇。

言尚轻声:“娘子会这般想,不愧是名门之女。”

刘若竹红了腮,羞愧摆手:“我这算什么?我只是理解,却不能感同身受。我不知道殿下的经历,也只会这么说一说罢了。而我之所以不能完全理解,不过是因为我比殿下幸运,没有经历过殿下所经历的。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很惭愧才是。”

言尚轻声:“已然很好了……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刘若竹:“言二哥请说。”

言尚向她行礼,低声:“殿下自回来大魏后,心性变了很多,不多与同龄女郎相交,来往的尽是朝臣、郎君。我担心殿下的状态,我认为殿下应该有一两个交好的手帕交,才能开导她。我终是男子,不能完全理解殿下。很多时候我看着殿下那般,只能茫然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我想女郎在这方面,比身为男子的我要敏感许多。

“刘娘子若是欣赏殿下,能不能去试着与殿下做朋友?她虽脾气大了些,对自己人却是极为护着的。若是娘子不愿……”

刘若竹温声打断:“我怎会不愿?我只是没有那般机会而已。殿下不愿意与我们女郎们往来,我只能远远敬佩罢了。若是言二哥愿意从中引荐,我自然愿意和殿下做朋友啊。”

言尚笑:“好。”

他停顿一下:“那我不得不忤逆她一次了。”

言尚领着刘若竹回去马车边,温声细语地邀请暮晚摇下马车,说想将刘娘子介绍给暮晚摇。

暮晚摇恼火:这人还要将爱慕他的女郎介绍给她?什么毛病?

但是她方才伸长耳朵听了半天听不到那两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只看他们低着头、又哭又笑的样子,暮晚摇早已着急十分。所以言尚回来后,虽然暮晚摇仍是不想进入言尚的圈子,但是她想:那也要敲打一下喜欢言尚的女孩儿吧?

言尚怎么回事,人家女郎喜欢他,他都不知道?

怎么这么迟钝?

暮晚摇下了马车,不情不愿地被言尚领过去,跟她介绍刘若竹。

三人正这般说着话,却有马蹄声快速跟来。马蹄声越来越近,几人本不当回事,直到听到马背上的人大喝:“言二!”

言尚抬头。

暮晚摇回头,见骑在马上的人是蒙在石。

她顿时警惕,站在言尚身前,挡住言尚,不许蒙在石伤他。公主府的卫士也围过来,盯着蒙在石下马,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蒙在石在日头下,看到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嗤笑。

蒙在石便隔着公主府的卫士和他们对望,也不走过去了。

他点一下下巴,淡漠道:“我想过了,智谋,我不如你,但武力方面,你却未必如我。在我身在大魏的最后一段时间,我总不愿彻底输给你。言尚,你可敢与我比试?”

暮晚摇反唇相讥:“和你比什么?比武功么?那我们自然直接认输。你想比武功找言尚做什么,去找那天和你打得不可开交的杨三郎啊。你这不是故意欺负我们么?”

蒙在石笑,道:“当然不欺负你们。不比武,与你们……演兵如何?”

暮晚摇觉得可笑:“演什么兵?你去找大魏的将军好了。就算演兵也跟我们没关系,言尚是文臣,不是武臣。他根本参与不了你们的事。”

蒙在石道:“我明日就向你们的皇帝陛下请示,请求所有使臣和大魏人一起来演兵。双方人马,年龄不得超过二十五。我不用乌蛮人,用其他小国使臣,和你们大魏相对……如此,不算欺负你们吧?”

他盯着言尚,目光一错不错:“言尚,你可敢下场?”

第88章

演兵,武力, 都非言尚所长。

暮晚摇自然维护言尚, 不愿他被蒙在石欺凌。

然而蒙在石以乌蛮王的身份来挑衅言尚, 若是不应, 岂非代表大魏无能么?

言尚轻轻拉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暮晚摇, 说道:“大王是希望我当兵士上战场么?”

蒙在石露出笑。

他揶揄道:“本王就算想,你也不行,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公主还不得吃了我?”

他望向暮晚摇, 果然暮晚摇目欲喷火, 狠狠瞪着他。蒙在石目色微微淡一下, 心中自嘲,想到底今非昔比了。

他心中那个在草原间、石壁间与他并辔而行的少年公主,那个被他灌酒灌得晕晕乎乎、倒在他肩上的公主, 那个无力的只会躲着哭的公主……他已经失去了。

他将她培养成了一个不怕事的女郎, 而今这不怕事……偏偏和他为敌了。

言尚微微上前一步, 若有若无地,挡了下蒙在石看向暮晚摇的视线。刘若竹则一直站在旁边, 默默观察着他们三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若有所感。

蒙在石回过神,爽朗笑道:“本王当然不欺负你。无论你们大魏如何派人, 如何安排将士,只要年轻二十五以下……毕竟本王也遵守这项原则,且本王不用自己用得惯的乌蛮人。你我双方比一比, 无论成败,都是友邻。”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答应,就未免怯懦。

言尚只能先应下,想等回头再想法子应对演兵。毕竟他从未涉及此方面的事,也不过是之前为了弄清楚乌蛮的战力而频频去兵部……纸上谈兵,未免让人心虚。

暮晚摇在旁已不悦至极。

她几次欲反驳,但又知道蒙在石针对言尚,即使反驳了一次,蒙在石还会找出新的借口为难言尚。

言尚答应下来后,暮晚摇脱口而出:“只知道打呀打的,是莽夫,野蛮人!乌蛮王,你和我们比演兵我们应了,我们要是找你们比文才,你们敢应么?”

蒙在石、言尚,甚至刘若竹,都有些惊讶地看向丹阳公主。

暮晚摇定定神,道:“这一次大典除了有元日的缘故,还因为下月是我父皇的寿辰。我们在我父皇寿辰时演兵,同时为庆贺,尔等边邻小国的使臣,所有人都可以上,来与我等比试文才如何?诗书棋画,随你们选。”

她拿着给皇帝庆贺的理由,就让人不好拒绝了。

蒙在石眯眸:“公主是在开涮我们吗?我等连大魏话都说不通顺,你却要和我们比你们的诗书棋画?”

暮晚摇反唇相讥:“大魏话都说不清楚的是你们乌蛮人,我看人家旁的国家,崇尚我大魏文化,可是不少人能吟诗作对的。我大魏向来欢迎这般来学习我们文化的使臣,如此比试,依然是友好交流。”

她故意学蒙在石说话,声音却娇娇脆脆的,让人莞尔:“无论成败,都是友邻!”

蒙在石依然沉默不应。

毕竟小国人比不上大魏人的才能。据他了解,大魏人当官都是考诗歌辞赋,外人怎么比?

暮晚摇向上小小翻了个白眼。

言尚当即不赞同:“殿下!”

她怎能越来越粗俗呢?好好一个公主,私下也罢了,当众怎能翻白眼?哪怕翻白眼再好看,她也不能这样。

他一开口,暮晚摇就知道言尚什么意思。暮晚摇哼一声,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神情,眼睛仍看着蒙在石,说道:“好吧好吧,我们也加条件好了。你们这些小国联合来比,而我们大魏只女郎们和你们比试如何?且都是未嫁女郎们。

“如此双方各有所短,这总算公平了吧?”

蒙在石看她半天,大笑:“行,本王和其他使臣商量好了,便来应战。公主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再不应战,我等男儿岂非太没血性了?”

他朗声:“殿下且等我的回复吧。”

说罢,并不留恋,转身便翻上马背,潇洒纵马离去。

公主府这边的人望着蒙在石的背影,众人默然间,听刘若竹忧声道:“这便是乌蛮王么?竟颇有些英雄气概。有这般的人物领着乌蛮,做大魏的邻国,总是让人不安。”

言尚温声:“乌蛮王英雄气概,我大魏儿郎却也未必差。娘子不必忧心。”

刘若竹点头,失笑自己想得太多了,这不是她该关心的。她更关心的是:“言二哥,你应了乌蛮王的演兵之约,这可如何是好啊?你连校场都从未去过吧。”

言尚苦笑,揉了揉额头,道:“……我倒无所谓,我得先去找二十五以下的郎君,看有没有哪位将才能助我。”

但他心里已经知道没什么人。

他之前查资料时,已经对兵部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就如他和老师说的那般,老将凋零,新将未成……大魏如今没有什么将才啊。

总之,先去找吧。

而暮晚摇在一旁听得十分不高兴,她侧着脸,看刘若竹和言尚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她的心都要拧成麻花了。不知那两人哪来的那么多话要说。

心中又暗恨自己晚了一步:刘若竹关心言尚,她、她也能关心啊!她只是一开始没想到,晚了刘若竹一步而已……

刘若竹好讨厌啊。

暮晚摇心中不高兴着,却不妨刘若竹和言尚说着话,忽然就转头笑着来问她了:“殿下让乌蛮王答应比试文才的事,可是殿下打算操持此事?”

暮晚摇漫不经心:“嗯。”

操持此事,博好名,她怎么可能错过。

刘若竹也是忧心:“如殿下说的那般,使臣中擅长我大魏文化的也并不少。我方若是没有郎君出战,只有年轻女郎……倒也需谨慎些。未必能赢。”

暮晚摇不耐烦:“世家女郎的本事,我还是略微知道一些的。”

刘若竹一怔,然后红脸欠身:“殿下若是这么说,那我便不该推辞了。殿下选人的时候,可以加上我。”

暮晚摇转过脸来:“你擅长什么?”

刘若竹温声软语:“都可。”

暮晚摇心中不以为然:不谦虚!

言尚在旁笑道:“二位女郎倒是相谈甚欢。”

暮晚摇立刻瞪眼看他:……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和刘若竹相谈甚欢了?明明是情敌呀!她明明是跟刘若竹别着气啊!

难道世间左拥右抱的郎君都这般眼瞎么?都幻想妻妾和谐,为了他一点儿不争斗么?

言尚撇过脸,当作没看到暮晚摇那瞪他瞪得发光的圆眸。他很喜欢看她生气时的眼睛,那样的眼睛又圆又亮,又像星辰,又像湖泊,还妩媚无边。烈火一般,让他十分心动。

可是言尚不能表现出来,不能总盯着她的眼睛看。

他脸滚烫,轻轻咳嗽了两声。

言尚说自己打算回中书省,让暮晚摇和刘若竹在东市逛。在他设想中,自己离开后,能给暮晚摇和刘若竹相处的机会。他总夹在中间,感觉两位娘子都怪怪的,弄得他也很不自在。

谁知道暮晚摇一把扯住他,冷着脸:“你给我乖乖等着,等我办完了事,送你回中书省。”

言尚:“不必这般劳烦殿下……”

暮晚摇:“你要是敢走,日后就再不要登我的府门了。”

言尚便只好站在原地等她了。

看公主殿下走入东市一铺间,言尚无奈地站在马车旁等候,本就乖乖等在一边的刘若竹噗嗤笑出了声。言尚侧头看去,刘若竹忙红着脸捂嘴。

刘若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笑言二哥。但是言二哥被殿下这般说,还只能听殿下的,我看着实在觉得、觉得……很有趣。

“言二哥都不像我认识的言二哥了。”

她认识的言尚,永远那般淡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大约只有丹阳公主能打乱他的计划吧?

刘若竹有点儿调皮地想:确实还挺喜欢看言二哥吃瘪的。

言尚无奈看刘若竹,说着惭愧,笑了笑,又是那副平和的样子了。

等暮晚摇问完她的“功德石”什么时候到长安,暮晚摇便让言尚和刘若竹一起上车,送二人各回各的地方。

刘若竹心中一动,心想殿下果然没有表现得那般冷漠。殿下面上一副不喜欢她的样子,却居然会主动送她回家。

而暮晚摇心中算完日子,想“功德石”在父皇寿辰之前能够到长安,她才放松下来。而看一眼同车的言尚和刘若竹,暮晚摇心中笑意盈盈:之所以让刘若竹上马车,是希望刘若竹看到她和言尚的相处情形,知难而退。

然而三人同车,却很奇怪。

暮晚摇想和言尚说话,好让刘若竹认清现实;偏偏刘若竹总是一直和她说话,东问东西,弄得暮晚摇很烦,没机会找言尚说话。

言尚就坐在一旁看她们两个女郎说话,看暮晚摇不得不耐着性子理会刘若竹,他微微一笑,倒是第一次见到暮晚摇被女郎缠着却没办法的样子。

马车入了皇城,言尚要下马车了。

暮晚摇抓住机会,努力摆脱刘若竹和她讨论什么琴弦的话题,她抓过幕离,就弯着腰推开车门,声音追了言尚一把:“喂!”

言尚下了车,人立在马车旁,回头看她。见她弯着腰,一手扶着车门,手中镶着珠玉的幕离白纱微微飞扬。

她微俯身看他,容色瑰丽,肤如凝脂,只这样随意一动作,因衣着半遮半掩,颈下的雪丘之间,便露出一点儿细长曲线。

言尚立刻去扯她的衣帛,挡在她的胸前。他耳尖微红:“……殿下衣裳没穿好。”

暮晚摇微愕,随意低头看了一眼,面上笑意便浓。她向他扬了扬下巴,眼波如魅,示意他靠过来。

隔着帘子,乖乖抱着自己的书坐在车中的刘若竹,便看到公主跪坐在车门前,伏着身让言尚靠近,凑近言尚的耳朵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什么。只是那二人……刘若竹面红心跳,心想:靠得好近啊。

要是爷爷看到了,肯定要说公主“轻浮”了。

暮晚摇正对言尚笑盈盈:“我专程送你回皇城,你掉头就走,一点儿表示也没有吗?”

言尚与她对一眼,神色闪烁后低下头。

暮晚摇便知如他这般玲珑心思,他只看她一眼,就猜到她的意思了。

但是这个早已猜到她意思的言二郎却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一步,低着头慢吞吞:“殿下难道还要我送礼么?”

暮晚摇:“不用送礼,亲一下。”

言尚:“……”

他低着头,好似这般就能看不到她一样。暮晚摇看他眼下飞红,睫毛猛颤,她不禁同情,觉得他被她吓得都有点儿僵硬了。

言尚:“大庭广众……”

暮晚摇好心道:“我用幕离挡一下,旁人看不见的。”

言尚:“那能挡住什么?谁不知道……不能那样!殿下……”

他抬目恳切望来,而他抬目一瞬,暮晚摇就飞快倾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他骇然后退,心跳狂烈,眼角的红一下子弥漫到了整张脸、甚至脖颈。他手抓着门框,又欲盖弥彰地向周围看,看有没有人看到。

暮晚摇笑得快趴在门上站不起来了。

才听言尚低声,微不满:“殿下!”

暮晚摇抬头,微微含笑,眼睛里仍带着星光般细碎的光。

言尚便气不下去了。半晌,他低声:“那我走了。”

暮晚摇向他挥手。

回到车中,暮晚摇捂着微烫脸颊,兀自发笑时,看刘若竹也涨红了脸。显然方才那一幕,离得远的人未必看得到,就坐在车里的刘若竹,一定看得到。

暮晚摇慵懒撩发,乜一眼刘若竹,意思是要刘若竹知难而退。

刘若竹小声:“……殿下好大胆啊。”

暮晚摇慢悠悠:“这有什么。女子嘛,在世间本就不容易,应该学着让自己快活些。”

刘若竹盯着公主,半晌,暮晚摇都忘了这个话了,才见刘若竹点头,好像懂了什么一般。

暮晚摇心虚地移开目光:克制克制。可不能把刘相公的孙女教坏了啊。

刘若竹被带坏了,刘相公不得找她拼命?

离大魏皇帝的寿辰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只有寿辰结束,这些各国使臣们才会带着大魏的赏赐,离开这里。

而现在诸人主要忙的事,一是文斗,二是演兵。

眼看乌蛮王一心投入演兵,有放弃和丹阳公主联姻的可能,秦王还专程找了乌蛮王一次,却是败兴而归。

同时间,丹阳公主的名声,在这一月中,几乎到达鼎盛。

无其他缘故,只因翰林院举办的面向天下文士的诗会,正是以“和亲”为题。

远的和亲不提,近的和亲,不就只有丹阳公主一个么?

丹阳公主的名号被不断提起,文人们以她为题来作诗,又是歌颂她对大魏的功劳,又是赞颂大魏和邻国的友谊。再有些人,借故说今,说和亲公主自古以来的不易。

在这些诗作中,有一首诗写的非常出众,还朗朗上口。暮晚摇知道的时候,这诗都在民间传开了。

只是这首诗的作者——暮晚摇迷惘了一下:“冯献遇?他还有这般才华呢?”

但是转头一想,作诗嘛,可能就是“佳句偶得”,也没什么了不起。

暮晚摇比较在意的:“不过冯献遇献诗,如果没有姑姑支持的话,他就有摆脱姑姑控制的嫌疑。他得了名,但也许姑姑不会饶他。”

因方桐还在被兵部关着,暮晚摇只能让人多照顾,身边用的卫士,换了一拨。

卫士问道:“殿下若是不想与长公主闹开,应该压下冯献遇这首诗,不让他抜得头魁。”

暮晚摇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轻声:“他们这些没有背景的士人向上走不容易,又和我的利益无损。我纵然不说帮着他们,也没必要拦别人的路。不必多管。”

卫士道:“然而殿下不管,长公主却未必会饶。”

暮晚摇说:“看冯献遇的造化吧。公主嘛……都是比较难哄的。沾上容易,想下船就难了。”

如此便不再提此事。

朝廷将文斗和演兵的流程安排得差不多,京畿四周驻守的兵马便开始频频调动。

因乌蛮王指名言尚,便不管其他人如何安排,大魏这边都要把言尚捎带上。众臣只同情言尚,心想谁让他招惹了乌蛮王呢。

而太子听闻兵部开始调动兵马、乌蛮王又非要言尚上场,思索一阵,就将杨三郎杨嗣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