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宓再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只是闭了一下眼睛。

可此时,白玉堂的车子已经停在了一个小区门口,展昭就坐在他身边,微微皱着眉头,看着他。

此时车子里就只有他和展昭两个人,白玉堂没在,一旁停着赵虎马汉他们之前开的那辆吉普车,人也不在。

陈宓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看手表,随后张大了嘴——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难怪我有些口渴。”陈宓坐起来,展昭递了一瓶矿泉水给他。

陈宓喝了一口,看展昭,“看你的表情好像是问出了什么。”

“很多。”展昭点了点头,随后,犹豫了一下。

“怎么?”陈宓问,他突然有些后悔做深度催眠,这下反而害自己很好奇。

另外,陈宓也觉得有些可怕,这种催眠除了时间的流逝之外,被催眠的个体根本察觉不出任何异样!换言之,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肯定地说,自己没被催眠过。

“我查到了两件事情…”展昭看了陈宓一会儿,道,“恐怕没法不改变你的生活了。”

陈宓则是不解地看着展昭。

“第一就是…”展昭道,“方友并不是那个F,但他跟F有关系,也许是我们的方向错了,又也许是找到F的一条途径。”

“于是…”陈宓有些不解,“对我的生活貌似没什么影响…白玉堂他们呢?”

展昭指了指外边,让陈宓看。

陈宓顺着展昭手指的方向望车窗外,就见不远处站了不少人,S.C.I.的人差不多都来了,还有黄线和警察,犯罪现场的感觉。

陈宓揉了揉眉心,“我不是昏迷了一天又一个小时吧。”

“只有一个小时。”展昭笑了笑。

“然后呢?”陈宓问,“出什么事了?”

“玉堂他们在方友的家里找到了一具尸体,公孙正在分析。”展昭道。

“死的是方友么?”陈宓问。

展昭摇摇头,“不确定。”

“和相片上不一样?”陈宓好奇。

“不是一样不一样的问题。”展昭回答,“尸体已经风干了,看着像是死了好几年。”

陈宓皱眉,“那前两天找小瑜签名的是谁?”

“一切都有待调查。”展昭回答。

陈宓看了展昭一会儿,问,“你说两个事情…一个事情是关于案件的话,那么另一个就是你说的会影响我生活的?”

展昭点了点头,“你想不想听?”

陈宓犹豫了一会儿,“你觉得呢?”

“我不说的话你可能以后会恨我。”展昭道。

陈宓一惊,“这么严重?”

展昭点了点头,“但是说出来结果怎么样我不敢确定。”

陈宓身为原本的爆破组组长,自认有钢铁一般的神经,但是展昭不是个危言耸听的人,这有些吓到他了,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道,“你说吧。”

展昭要开口,陈宓提醒,“尽量温和一点不要刺激我。”

展昭让他逗乐了,摇了摇头,道,“那就循序渐进地来,之前陈爷爷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你是你爸爸在外面的女人生的,所以你和陈瑜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是么?”

陈宓点点头。

“可是我搜寻你的记忆,还有记忆里你爸爸说过的一些话…我确定你和陈宓其实是亲兄妹。”展昭道。

陈宓惊骇,“亲兄妹?!”

展昭点头“你早期是和你妈妈生活在一起,后来你妈过世了,你被送去了孤儿院。”

陈宓点头。

“那个并非是你亲生母亲,只是养母。”展昭接着说,“陈瑜是跟爷爷一起长大的,也没跟父母生活在一起。你俩的母亲不是雌雄大盗里,你爸爸的那个搭档。”

“等一下!”陈宓皱眉,“你说…余凤不是我爸爸的老婆?”

展昭摇头,“根本不是,他俩只是合作的搭档而已,所谓的夫妻关系恰恰是为了掩护你妈妈。当然了,他俩关系十分好,可以说是感情深厚的好朋友,但绝对不是那种关系!你爸爸这一辈子应该只有一个女人,他和那个女人生了你和陈瑜。”

陈宓沉默良久,道,“这不算坏消息,起码你让我知道了我爸还有一个优点。”

展昭叹了口气,道,“问题是,你和陈瑜的生母,应该还活着。”

展昭一句话,陈宓愣住了。

良久,陈宓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我妈还活着?”

展昭点头。

虽然展昭给了陈宓一个缓冲,没有一上来就劈头盖脸来一句“你妈还或者”,但显然信息量还是大到陈宓有些难一下子消化。

陈宓想了一会儿,问了一句傻话,“我妈知道我和小瑜的存在?”

“当然知道,女人怀胎十月再后知后觉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子女吧?而且她来见过你。”展昭道,“你和你妹妹,被迫一出生就跟你们的妈妈分开。”

陈宓不解,“为什么?”

“为了保护你俩。”展昭道。

陈宓皱眉,有些紧张,“为什么?她身份很特殊?是什么人?是不是有危险?”

说着,陈宓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人要小瑜的DNA信息,是不是为了找她?”

展昭摸着下巴点点头,“我也一直在想,好像只有这一个可能性。”

“你还找到了什么?”陈宓觉得这种要透过另一个人才知道自己过去的过程很奇怪,“要不然你再催眠我一下,问清楚一点,或者让我看看她的样子。”

展昭摇了摇头,“不需要。”

陈宓微微一愣。

展昭从一旁拿起一个平板电脑,“你想看她的样子的话,在这里。”

陈宓接过电脑,一张女人的脸映入眼帘,他看着平板电脑上那个年轻女人的照片良久,“和小瑜好像…”

展昭点头,“嗯,公孙刚才看过照片,陈瑜的眼睛和嘴巴很像她,而你则是完美地遗传了她的鼻子和面部轮廓。”

陈宓盯着照片看着,缓缓开口,“我见过她!”

展昭点点头,“幼年的记忆是很容易被某些刺激触发激活的,记忆一直都在脑袋里,是不会消失的,只是遗失而已。”

陈宓点头,盯着照片,问,“她是什么人?”

展昭摇了摇头,“只找到了基本的信息,其他的很多详细信息都被删除了。”

“被删除?!”陈宓觉得不可意思,“怎么可能做到…”

“蒋平说可能是黑客干的。”展昭有些遗憾,“但是我们还是找到了很多线索,她真名叫秦妍芬,是个考古学的研究生。”

“考古学?”陈宓惊讶,“可我爹是个贼,他俩怎么会有交集?”

展昭摇了摇头,“恋爱过程蒋平应该也找不到,不过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展昭说着,指着秦妍芬的脸颊,说,“她似乎很爱笑,你觉不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像一个人?特别是这种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感觉。”

陈宓沉默,最后叹气,“这就是我一开始会喜欢秦鸥的原因?”

展昭点点头,“很多男生都有恋母情结,你对秦鸥最早产生的那种恋爱感,只是出于一种熟悉的感觉,你的潜意识里十分喜爱这个女人的笑容,所以你在看到秦鸥的笑容之后,会被他吸引。”

陈宓扶额,展昭果然是心理学家,这种时候他还在分析心理学。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考古学研究生,这种学生应该哪儿都有吧…”陈宓不解,“她有什么特殊之处?”

展昭忽然点了点头,道,“我找到了她和这个案子的联系。”

“什么联系?”

展昭点开了另一份资料给他看,“你妈妈念书时候的导师,是这个人。”

陈宓看到照片上是一个老头戴着眼镜,有些茫然地看展昭。

“这个老头叫沈博,就是昨天在迦列之轮的研究所里,被袭击,最后丧命的那个考古学教授。”展昭道。

陈宓彻底傻了,皱眉,“那老头和你们查的案子有关系,难道说我妈和这个案子也有关系?又有人想通过小瑜找她,为什么?”

“所以说循序渐进么。”展昭接着往下说,“沈博死的时候,我和白玉堂是最后见他的人,他的临终遗言是,‘告诉F,对不起’”

陈宓点了点头,他现在只会一脸疑惑地看着展昭,完全无法自己思考。

“我让蒋平查了一下,发现你妈妈念书时候的资料、包括论文什么的都没有了,但是我们查到你妈妈画画非常好,然后…她有一幅画因为得奖,而有记录。”

展昭说着,点出了一幅画。

陈宓看了一眼,忍不住挑眉,“我拆炸弹的天赋是从这里来的么?”

展昭笑着点头,“男孩儿的智商是完美地遗传自母亲的。”

就见秦妍芬得奖的那幅画,是一幅十分精密的线条画,有些先锋,也有些立体结构的画风,严谨里面透着一种美感…

“我将图片发给一个对绘画很有研究的人看过。”展昭拿出手机,给陈宓看。

陈宓就见展昭的短信是发给“长毛”的,有些不解。

展昭一挑眉,口型对他说,“赵爵。”

陈宓自然知道赵爵是谁,又精神了几分。

就见赵爵的短信只有两个字——天才。

陈宓莫名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被赵爵夸成“天才”的人,应该不多。

“但是我注意的不是你妈妈的画画天分,而是…”展昭指着画的最下方,一个签字,道,“你看一下。”

陈宓看着展昭手指的地方,落款只有一个写得很漂亮的“F”,下边是作画的日期。

陈宓傻眼。

展昭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爸爸在炸弹记录上,留下了一个错误的拆弹方法,然后再写了一句F常用,小心F?”

陈宓点头。

“有时候,很多字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展昭一笑。

陈宓皱眉,“你觉得是我爸爸留给我妈的某种暗号?”

“或者有别的什么含义。”展昭道,“这个F,似乎有很深的意义!对了,你记忆中,你爸爸叫你妈妈阿芬,当时你还刚刚开始学说话,你也学着你爸爸的叫法叫她,不过含含糊糊发成了aifu,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将自己的签名改成了F。”

陈宓张着嘴,回不过神来,但又看那幅画作,“这画是她在学校的时候画的,那么…”

展昭点头,“她研究生第一年就请了产假,那时候应该就是你出生。”

陈宓放下平板电脑,现在他除了满脑子疑惑和混乱之外,已经无法再思考,“我妈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F么?”

展昭道,“现在的关键是,她是否有危险。”

“或者…”陈宓抬头,神色有些惨然,“她是不是坏人?”

展昭点了点头,了解陈宓的担心之处,陈兴隆这种世纪大道的爹已经让陈宓陈瑜俩兄妹备受磨难,没理由现在刚刚过好了一点生活,又冒出一个可能有更大案件关联的母亲来。原本一直觉得齐乐命运多舛,但现在想想,陈瑜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们会对陈瑜保密。”展昭看出陈宓的担心,“你找到适当的时候,看适当的情况,再选择要不要告诉她和陈爷爷吧。”

陈宓点头,示意自己需要时间整理一下。

展昭将该说的都说完,打开车门下车。

这时,白玉堂走了回来,看了看车里的陈宓,对展昭挑眉,“怎么样?”

展昭点头,表示已经说好了,又问白玉堂,“死的是方友么?”

“还不清楚。”白玉堂道,“但是公孙说死了有三年了。”

“三年?!”展昭皱眉,“那岂不是在当年展览位招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白玉堂点头,“尸体被藏在地板下面,但是房间非常干净,感觉一直有人在用。但是房子是单门独户的,隔壁的邻居也不了解这户人家,只听说是家里早就移民国外,这房子有朋友来就住一下,平时都空着。我让赵虎他们去具体调查房子的业主了。”

展昭点头,感觉无奈,这是又一条线索要断的节奏。

“鉴识科的都在忙。”白玉堂对展昭一挑眉,“要不要去看看?”

展昭点头,和白玉堂一起往小区走。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展昭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眯眼睛。

白玉堂凑过去看了一眼,就见来电人是“长毛”,有些哭笑不得,“你又给赵爵改名字了?”

展昭无奈,犹豫要不要接通电话。

白玉堂将电话拿过来,接听,“喂?”

“是我。”

电话那头,没传来赵爵略欠揍的声音,而是白烨低沉的声音。

“白烨?”白玉堂问。

展昭也凑过去,贴着白玉堂的耳朵听。

“展昭刚才传给赵爵的那幅画。”白烨似乎有一些在意,“你们认识画画的人么?”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白玉堂道,“不是很了解,但我们想找到她。”

“我想,我可以帮你们找到她。”白烨道。

展昭和白玉堂一听,惊喜,“她在那儿?”

白烨沉默片刻,道,“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着,和赵爵一起喝茶。”

展昭和白玉堂张大了嘴,良久,展昭踩路边一个香烟壳,“又来了,哪儿里都有那只长毛!”

正不满,电话那头传来了赵爵懒洋洋的声音,“那只展启天下的小猫崽是不是骂我呢?”

白玉堂没心情耍嘴皮子,不解问赵爵,“秦妍芬真的在你那儿?也就是说这案子和你们当年…”

“哎!”赵爵倒是打断了白玉堂,“没!跟我这边没什么关系,她只是来寻求帮助。”

说着,赵爵道,“她说,他只想见你俩,不能让陈宓和陈瑜知道。”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貌似…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节奏!

第十八章 盒子

赵爵的一通电话,给展昭和白玉堂送来了一位重要的证人,然而,问题是…

“什么叫不能告诉我们你在哪儿?!”展昭拿过白玉堂手里的电话,决定跟赵爵理论一下。

赵爵无奈,“我在秘密基地!”

展昭越发想知道,“秘密基地是哪里?”

“我家里!”赵爵回嘴,“很秘密!”

展昭无语,“很秘密为什么秦妍芬会知道?”

“因为熟人告诉她的,她寻求帮助的那个人我们认识的。”赵爵回答。

“谁?”

“秘密!”

白玉堂就看到展昭对着电话磨牙。

白玉堂无奈拿过电话,问,“那我们怎么见她?”

“我让白烨把他送到你们那边去。”赵爵说。

白玉堂微微愣了愣,问,“你不一起来?”

展昭挑眉,好奇地凑过来听。

赵爵那头略微沉默了一下,随后笑了,听筒那边传来他愉悦的声音,“你们这是想我了?”

白玉堂尴尬,看了看展昭。

展昭凑过去,“你忙什么呢?”

赵爵一笑,“忙好玩的,过阵子找你们去。”

展昭嘟囔了一句,“谁让你来了。”

赵爵又“呵呵呵”地乐了几句,“白烨说半个小时后送她到S.C.I.,不过…”

“不过什么?”白玉堂微微皱眉,双眼却望着不远处。

就见陈宓已经从车子里出来了,靠在车门边正在点烟,心事重重的样子,显得有些疲惫。

“有很厉害的人在追杀她。”白烨在电话那头说,“你们要保证她的安全估计需要花费些功夫。”

“多厉害的人追杀她?”白玉堂好奇。

“呃…怎么说呢,不太像人的那种。”白烨组织了一下语言。

白玉堂皱眉,脑子里莫名就闪过了前阵子程木假扮的那个干尸…还有袭击沈博但是消失了的那个小孩子,以及…那个消失在墙壁之外的怪异干尸。

“她说可以配合你们调查,但是有个条件。”白烨道。

“什么条件?”白玉堂问。

“她说,不能告诉陈宓和陈瑜她的存在。”白烨道。

白玉堂皱眉,展昭在一旁也听到了,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问,“为什么?”

“她说这样是最好的。”白烨回答。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展昭点了点头,不过显然,秦妍芬应该没料想到展昭已经从陈宓的记忆之中找到了她的过去。

“好的,我们现在回警局。”白玉堂和白烨说好之后,就挂了电话。

远处,陈宓还在抽烟加发呆,手里拿着展昭的平板电脑,看着上边秦妍芬的照片。

白玉堂低声问展昭,“怎么办?”

展昭反过来问白玉堂,“你觉得呢?”

白玉堂无奈,“你是心理学家,你说了算。”

展昭一摊手,“这种感情问题远远超出心理学范畴。”

白玉堂想了想,向陈宓走了过去。

展昭在一旁看着。

就见白玉堂到了车边,跟陈宓说了几句话。

陈宓微微皱眉,似乎在考虑什么,最后,他点了点头。

展昭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发了一条短信,随后将手机收起来,眯着眼睛,笑了一笑。

“你有这种笑容通常是恶作剧成功了吧?”

这时,就见公孙提着个工具箱走了过来。

展昭就问,“尸体怎么样了?确定是谁的了么?”

“这尸体死了至少二十年了。”公孙的回答,出乎展昭的预料。

“二十年?不说三年么!”展昭觉得不可思议,“那不是应该烂得只剩下骨头了?”

“做了很好的风干处理。”公孙一摊手,“其实不用专业手段还真查不出来,这次是欣欣给的专业意见。”

展昭微微一愣。

这时,就见马欣拿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过来,里面是一些破损的布料。

“为什么判断尸体是二十年前的?”展昭问。

马欣给展昭看手里的塑料袋,道,“这衣服无论从料子、品味还有设计风格,都是二十年前的人才会穿的。”

展昭惊讶。

“然后。”马欣拿出另外一个袋子,给展昭看,“看这张收据,是在尸体的裤子口袋里找到的。”

展昭仔细看了看,就见收据是买眼镜时开的,而开收据的单位是某大学,费用是二十五块,时间是…1987年。

展昭皱眉看着的并非是那个太过久远的时间,而是那个报销的单位…这是秦妍芬当年就读的大学,也就是当年沈博任教的学校,这位是什么人?学生还是教职员工?

“死者是男性,四十岁五岁左右。”公孙道。

“那可能是老师。”展昭道,“哥不是弄了一台扫描骷髅面部还原人像的机器来么?让蒋平用生成的照片和当年这所大学的教职员工比较,然后查一下跟沈博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