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猛的睁开眼睛。

天色还很明亮,要灭不灭的篝火还在持续燃烧着,睡前未吃完的叫花鸡仍和之前一样,就那么摆在跟前,唯有那拢在一起的荷叶有些散开了,露出了已经冷却的鸡肉来。

几个小娃娃的哭叫声越发清晰起来:“坏蛋你快放我们下来,青衣,青衣——”

青衣一面惊讶自己竟不小心睡着了,一面抬头朝着出声的地方望了过去。

只见一身黑衣的黑三郎正侧对着她站在不远处,他两手高举,揪着几只白花花的小狐狸的大尾巴不放,看着那几只小狐狸在自己手底下不停挣扎叫唤,他就笑嘻嘻道:“你们胆子不小啊,连我的鸡都敢偷吃,我是扯掉你们一条尾巴呢?还是留下你们一只贼爪子呢?”

小狐狸们胆子小,被黑三郎这话一吓,当场就害怕的反驳道:“你胡说,那是青衣的鸡,青衣前几天还说要请我们吃鸡的,而且刚才我们只是想看看而已,才没有偷吃呢!”

“就是,我们才没有偷吃呢!我们自己带鸡来了!”另一只小狐狸也叫道,“你看小五和小六嘴里咬着的那两只鸡,就是我们带来的!”

“哼,青衣的鸡是我给的,自然是我的。”黑三郎哼了一声,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继续道,“而且你们虽然自己带了鸡过来,照样脱不了嫌疑。刚才要不是我手快把你们抓起来了,不知谁的毛嘴就要探进去咬鸡脖子了。”

其中几只小狐狸们一听这话,霎时就齐齐炸毛了。即便是被黑三郎倒提起来也死死叼着芦花鸡不放的小五气的立马张开嘴,也不管那只芦花鸡掉下去了,开口就叫道:“小七,你这只馋狐狸,肯定是你忍不住伸嘴了!”

被点名的小七顿时就哭了出来,它边哭边哽咽道:“我不是故意的,那只鸡闻起来太香了,我不知不觉就伸嘴巴了——呜哇哇哇——不要剁我的爪爪,娘娘——”

小七一哭,其他几只小狐狸也跟着哭了起来。

黑三郎被吵得头疼,啧了一声准备把他们丢到河里去,刚抬手,就听见青衣叫了自己一声:“三郎。”

黑三郎收回手,想了想就将手里提着的那七只小狐狸递到青衣跟前道:“这几只小东西,趁着你睡着了,想要偷吃鸡肉。我不耐烦和小崽子讲道理,都交给你处理好了。”

青衣见白家七兄弟尽数被黑三郎倒提着,一个个都张着嘴在那里嗷嗷直哭。而且就像他们自己说的,他们的确是自己带了两只肥鸡过来,那两只鸡怕是早就被咬死了,这会儿就那么无人管的丢在地上。

青衣素来爱这些小毛球,见状很是不忍,于是她就扯了扯黑三郎的袖子轻声道:“我们都是大人了,怎么好跟小娃娃计较?放了他们好不好?”

黑三郎闻言一挑眉,却也没有拒绝,果真松手放了那几只小狐狸。

小狐狸们看青衣就像是看救星,一落地就滚到青衣脚边挨挨蹭蹭的小声抽泣起来。

青衣先是用剩下的叫花鸡哄的他们不哭了,然后才弯腰捡起地上那两只鸡,笑道:“你们带的这两只鸡是要换回玉佩的?”

“不是。”一只小狐狸闻言哼唧道,“这是要送给青衣吃的,因为上次你请我们吃鸡了。”

其他小狐狸闻言齐齐点头附和,又道:“换玉佩的东西在小一那里。”

说着其中一只小狐狸就伸爪子挠了挠脖子,然后勾出一个锦囊来,口里道:“我们又拿了一颗夜明珠过来。”

原本青衣请他们吃东西,不过是看他们可爱,并不曾想过回报,怎料这几只小狐狸竟还想着回礼。

青衣心头微动,越发觉得他们可爱,她微笑着摸了摸那带锦囊的小狐狸的脑袋,温柔道:“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拿玉佩。”

等青衣拿了玉佩回来,小狐狸们早就把那半只鸡啃干净了,这会儿正在舔爪子。

小狐狸们今儿一早起来就在满山坡的抓鸡,早就饿了,半只鸡根本不够吃。青衣看他们一边舔爪子,一边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那两只芦花鸡瞧个不停,便知他们还饿着。

瞧着真是怪可怜的。

于是青衣又动手将那两只芦花鸡料理干净,直接上火烤了起来。等鸡肉烤熟了,青衣就直接把两只鸡都给了那群毛茸茸的小狐狸吃。

“你们的玉佩也换回去了。”青衣时不时摸一把小狐狸的毛,强压不舍道,“吃完了鸡肉就赶紧回家吧!你们娘亲肯定该着急了。”

“娘娘不知道我们跑出来了。”小五舔了舔嘴巴道,“娘娘光忙着劝未来九婶娘,这几天都不管我们啦!”

青衣抿着嘴笑了笑,她心里着实对那个新娘子有些好奇,想了想就问道:“你们的未来九婶娘,好看吗?”

“好看!”小狐狸们齐齐点头应了一句。

只是才说完好看,其中一只小狐狸突然就有些烦恼的叹气道:“可是她也许变不成我们九婶娘了。”

“这是为何?”青衣很是诧异的问道,“不是说过几天就要举行婚礼了吗”

小狐狸们互相对视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今早我们听见娘娘悄悄跟爹爹说,婚礼可能办不成啦!”

第68章 狐嫁5

小狐狸们忽然爆出这么大的一个消息,青衣自然是被炸的当场一愣,待要细问,小狐狸们就露出一脸的迷茫,除了他们偶然从他们娘亲那里听到的那句话以外,再问不出其他消息来了。

这也是无法,小狐狸们到底年幼,实在是不能指望他们能做到诸事皆详的程度。

小狐狸们吃完烤鸡,又在青衣脚步滚来滚去的玩耍了一会儿,眼看天就快黑了,他们这才和青衣道别回家去了。

看着那群毛球缓缓消失在前方,青衣不自觉隔袖摸着里头的请柬叹息一声。

虽未曾见过这对新人,但她仍希望他们的婚事能够顺利——除非其中一方是被逼迫的,那自另当别论。

“无需担心。”久未出声的黑三郎忽然开口道,“狐族难得办一次婚礼,岂是随意就能取消的?到时候我们只管去观礼便可。”

青衣略有些诧异的转头去看黑三郎。

黑三郎背对着若狭河站在篝火边上,将灭未灭的篝火在微暗的天色中显得明亮而温暖,他的侧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而他那双眼睛,也一如夕阳在那里闪闪发亮。

青衣一时有些出神,然后她看见黑三郎微垂了眼帘轻笑一声,同时露出了他那对可爱的酒窝。

“进去吧。”黑三郎止住笑,偏头望着远方的夕阳淡淡道,“去看看那礼服是否已经做好了,我们明早出发。”

“明早?”青衣闻言很是不解,“婚礼还有好几日,明早就去会不会太早了?”

对于青衣的疑问,黑三郎并未做出回答。

青衣见黑三郎明显懒怠解答的模样,只得听话的回客栈去了。

临到门前,满腹疑问的青衣还是有些忍不住回身看了黑三郎一眼。

谁知这一回头,黑三郎早已不知所踪,唯有那堆即将熄灭的柴火,还在昏暗的天色下发出星星点点的红光。

蛛娘忙着赶新衣,已是几日几夜未曾阖过眼,周围的人睡睡醒醒好几回,她仍是一脸兴奋的专注于她的工作。

青衣来送晚饭的时候,一推门,就见屋子里整整齐齐的架了一排的单衣。蛛娘低着头,正在为自己手里的那条袖子边绣上精致的花样,已经绣完的衣摆长长的拖在她的脚边。

而帮忙绘图的费书生早已睡着了,这会儿他脸上印着些许花样,头巾散乱,就那么毫无形象的趴伏在离蛛娘不远的桌案上呼呼酣睡着。

青衣轻轻的关上门,直到她走到了蛛娘的面前,一心扑在绣花上的蛛娘仍未察觉她的到来。

“先休息一会儿吧!”青衣放下手里的晚饭,颇有些无奈的劝道,“你已不吃不喝的忙了几天了,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你吃饱了,休息够了,再继续做,岂不是更有精神些?”

蛛娘闻言便抬头对着青衣羞涩的笑了笑,同时手下未停的继续游丝走线,怯生生道:“说这话的定是凡人吧?我们妖怪几日不吃不喝也是不碍事的,况且我没有觉得累呢!”

青衣被蛛娘的话弄得一下噎住了,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好劝她休息一下的,这下子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是啦,妖怪们与凡人不同,别说是不吃不喝几天,便是不吃不喝几年,想来也是于性命无碍的。

只是同样都是妖怪,怎的蛛娘这般少食,而某个妖怪却是个吃货呢?

青衣默默腹诽了一句,又转头去看边上那些已经完工的单衣。

蛛娘的技艺确实是巧夺天工,那些单衣光是这么分开挂在那里,就已是十分的精美了。

但青衣瞧来瞧去,却只瞧见了新娘的礼服。于是她就随口问道:“怎的没见新郎的礼服?”

“新郎的礼服没有新娘的礼服这般繁琐。”蛛娘手下不停的答道,“我想着趁早先把绣工多的新娘礼服赶出来了,届时再赶绣工少的新郎礼服,这样比较快!”

说话间她就掐断手里的绣线,露出了欢喜的表情道:“可算是做完了!”

青衣也是十分惊喜,马上笑着道:“不愧是蛛娘,才四天功夫,那般繁琐的嫁衣也让你赶出来了。”

蛛娘被青衣一夸,顿时羞红了脸,她捧着刚做好的外衣,对着青衣扭捏半响后,终是鼓足了勇气道:“做是做好了,就是不知穿起来是否合适,青衣,你来帮我试试吧!”

青衣却有些迟疑道:“到底是别人家新嫁娘的新衣,原是她要在大礼上穿的,我穿好像不太好吧?”

“可是眼下新娘不在这里啊!”蛛娘一边将单衣取下来,一边郁闷道,“不然我也不会麻烦青衣帮忙试穿了,毕竟这些衣服穿起来还是很麻烦的。好青衣,你就帮我试一回吧,不然临到大礼了,才发现嫁衣哪里做的不好,哪还来得及改呢!”

青衣一想也是,虽然还有不自在,但见蛛娘捧着新衣一脸巴巴的看着自己,少不得压下那点纠结,任由蛛娘往自己身上披那些单衣。

蛛娘说的果然不错,因为这些单衣数量较多,光是为了整理衣领袖口,就花费了好半天,好不容易都套完了,蛛娘略看了一眼,就对着青衣面露歉意的细声细气道:“都是我想的不周全…青衣,你可不可以去掉你自己的衣服再试一遍?里面有别的衣服搁着,新衣的效果显不出来了…”

青衣站了半天,一动不动的任由蛛娘套衣服,早已累出一身热汗出来,此时再听见蛛娘要求重新穿一次,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试一次也是试,试两次也是试,既然答应帮忙了,少不得要帮到底。

“我知道了。”青衣点了点答应了,随后她又瞧了眼那边桌案上睡得天昏地暗的费书生,轻蹙秀眉道,“不过我们还是去我的房间换吧?”

蛛娘迟钝的眨了眨眼睛,顺着青衣的视线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猛然明白过来。

“不用啦不用啦!”蛛娘立马跑到费书生边上开始吐丝,雪白闪亮的蛛丝不断地从她的口中倾泻而出,她用两手将自己口中吐出的蛛丝往费书生身上一拨,那些蛛丝就马上将费书生死死包裹住了。

蛛娘三两下将费书生裹成了一只大大的白茧子,然后又把那只白茧拖到了屏风后头去,这才对着青衣羞涩道:“这样他就看不见啦!”

青衣见蛛娘忽然就当着她的面吐起丝来,以往被织娘捆绑的情景霎时就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她顿时就感到自己的头皮麻掉了。

“我…还是去我自己的房间换吧!”青衣僵着脸干巴巴道,“刚才看你弄,我已是知道怎么穿了,你在这里略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也不等蛛娘回答,她就弯腰提起垂在地上的衣摆,火急火燎的快步跑了出去。

蛛娘眼看着青衣颇有些慌张的跑开了,顿时就有些难过的在裹了费书生的白茧边上蹲下。

屋子里的灯烛轻轻摇晃两下,在忽闪的灯光下,蛛娘那张满是哭意的脸也变得朦胧起来。半响后,她用带了哭腔的声音对着白茧自言自语道:“大人,你说我是不是笨死了?我都忘记青衣现在最怕蜘蛛了,她会不会生我的气?她要是生气,那位大人会不会就不留我了?大人,怎么办啊…嘤嘤嘤——”

青衣抱着新衣,在那些客人们好奇的眼光中飞快的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好门后,青衣这才松了一口气。

放在床上的那些新衣着实太美了些,无论是衣领袖口,还是裙摆上的绣纹和彩绘,都是那般的精美,它们在灯光下散发着娇艳夺目的色彩,只一眼,就让青衣的心为之倾倒。

试问,又有哪个小娘子不爱华服新衣呢?即便不是自己的婚礼,即便是没有思慕的对象,但凡是个女子,见了这般美好的新衣,没有不会动心的。

青衣虽然从未遐想过自己穿新衣的样子,但是眼前这身新衣,却让她忽然产生了一丝向往。

虽得过一支姻缘签,但此生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披上嫁衣。

任由青纱从她的肩头悄无声息的滑落,她拿起一件单衣,接着手腕一抖,单衣随之轻转,微凉的布料紧贴在肌肤向下坠落,最后,逶迤的宽大衣摆便那么飘飘然的垂落在了她的身后。

也不知狐族拿来的布料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青衣一连披上七件单衣,也不曾感觉到一丝沉重。

青衣偏头一面看着床上那件外衣,一面用两指夹住最外层的单衣衣领,满心都是对未来的胡思乱想,就那么心不在焉的顺着里边的绣纹缓缓划拉平整。

也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丝凉风,吹得人后颈一下子起了一片鸡皮疙瘩。青衣不由自主的轻颤两下,当即就回过神来,只觉身上有些发凉,连忙伸手要去抓最后的那件外衣。

一只洁白修长的手忽然从她身后探了出来,抢先拿起了那件外衣。

青衣心头一颤,只觉那只手经过的脸侧的时候,带出了一阵清风。而自己那只晚了一步的手,只来得及碰触那外衣的衣摆。

她轻轻弯了弯手指,清晰的感觉到那些凸起的绣纹从自己的指尖划过。

感受着身后那人温热的气息,青衣呆呆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用一种僵硬的姿势慢慢转过头去。

“别动!”那人却立即轻按住青衣的肩头,用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口吻笑道,“先让我帮你穿好最后一件衣服。”

青衣只得顺从的停下回头的动作,就那么一动不动的顿在那里,任由对方为她披上外衣。

当最后一件外衣穿好之后,她才得以回头去看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足以让日月为之黯色的脸,看见那张脸的刹那,青衣只觉自己的魂魄都飞出去了。

她惶惶然的捏紧了衣袖,然后听着自己变调的声音从喉咙里流淌而出。

“你回来了啊,胡姬…”

第69章 狐嫁6

“你穿这身嫁衣真美!”胡姬一脸赞赏的点了点头,然后在青衣紧张的视线中,伸手摸了摸那嫁衣衣袖上的绣纹笑道,“如此华美的嫁衣,合该配些精致的金翠花钿,方才压得住这艳光。”

感觉到胡姬的手正顺着自己的手臂慢慢向肩头滑去,不知该如何应对的青衣下意识把拳头握的越发紧了。她绷紧了脊背,用一种不自然的语气道:“这身嫁衣是狐族定制的,并非是我的,我只是…帮忙试试,我马上就脱下来!”

说着她就抬手准备将外衣脱下来。

谁知她才刚动了一下手指,胡姬就按住她的肩阻止道:“莫急,我还没仔细瞧过呢!”

胡姬原本就长得身形高挑,足足比青衣高出半头,这会儿她按着青衣肩膀的手上虽未用力,但是依她居高临下的姿势,身高和气势均处于低位的青衣不觉有些怯弱,顿时连抬头直视胡姬那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的勇气都没有了。

倒不是说胡姬这会儿的模样很可怕,相反,胡姬太美了。除去她那双眼尾微翘的勾魂狐狸眼外,身为一只狐狸精,她的身上天生就带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醉人气息。而她的美,本身就是个大杀器,那种美甚至超出了性别的界限,只需一眼,见者不论男女,必将为之倾倒。别说是毫无法力的凡人,便是身负修为的寻常妖怪,对着胡姬也需要万分小心,因为只要稍有不慎,他们就会被胡姬的美貌所俘虏,届时不管胡姬要求他们做什么,他们都绝无二话。

饶是和胡姬同食同寝了数年的青衣,以往也不乏有看痴了的情况,如今久别之后再度会面,胡姬又比离开时更美了几分,相比之下,她的抵抗力只怕更是弱了。

一思及此,一时不能免疫的青衣越发不敢看胡姬那双比往日更加魅惑的眼睛了。

“我自然知道这是我们狐族定做的嫁衣。”在青衣出神的间隙里,胡姬的手已经摸到了青衣的衣领处,她用指尖细细描绘着那些绣在衣领处的小狐狸,同时不以为意的微笑道,“因为这嫁衣的样式便是出自我手。原是就是想着你的模样画出来的,如今一看,果然很适合你。”

青衣闻言就诧异的抬起头来,也不敢直接看胡姬的眼睛,就那么盯着胡姬那线条优美的下巴犹豫道:“不是说礼服是要给狐狸新娘的吗?如何又变成我了?”

胡姬的手略顿了顿,好一会儿后才道:“这回的新嫁娘…太爱折腾了些,之前看了上百种嫁衣,都不满意,好不容易选中了一件,不想前几日又撕了画儿嚷嚷着不想举行婚礼了。也不知她从何处得知我画了这么一卷画儿的,硬是推了九儿来讨画儿。那孩子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既然他亲自来求了,我便给了他了。”

说着她又抓住青衣的手叹息道:“不过这会儿能亲眼看到你穿上它,倒也不觉得可惜了。”

胡姬素日虽少有女子的作态,但就外形来看,她也是个体态妖娆的女妖,这会儿她握着青衣的手来回轻摸,倒把青衣摸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刚才你突然出现,倒把我吓了一跳…”青衣一面忍耐,一面试探的问道,“如今你回来,是不是说明事情已经办完了?”

胡姬本来正在认真的抚摸青衣的手指,闻言却是皱了眉,很是忧心的道:“哪里就办完了呢。主人吩咐的大事才成了一半,每每临到关键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可恶的凡人跳出来坏事,害的我功亏一篑。亏得主人并不在意,没有责罚,只是我既领了这趟差事,少不得要办妥当了,才有脸面去复命。”

说到这里,她又握着青衣的手嗔道:“你也是,我瞧着你仿佛清减许多?我虽不在,但已给高师傅放下话儿了,要好好护你周全,不能随便差使你干活,怎的我才离开了不过几个月,如今回来一看,你原本娇嫩的手都变得这么粗糙了!可是那恶汉偷偷使唤你干活儿了?若真是如此,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青衣霎时瞪大了眼睛,胡姬走前真嘱咐高师傅关照自己了?高师傅从来没吭过声啊!再想想自己这几个月过的日子,不是担惊受怕就是心跳加速,她就不由得在心里呵呵两声。

“高师傅并没有使唤我。”虽然有些想揍高师傅一顿,但青衣也没有昧着良心抹黑高师傅,半响还是老实道,“只是你走之后,无人镇店,来的客人又厉害,不过半月功夫,客栈里的伙计们就折的差不多了。我瞧着客栈里忙不过来了,又怕自己没了你的照应,白消耗那么些吃食,万一债台高筑无可抵押的,被归成了客人们的夜宵就不好了,所以就出来帮忙了。幸好后来来了个黑三郎,最近客栈里伙计虽然不如之前的多,倒也凑合。”

“噗——我已在主人面前明求了你过来,你还怕什么债务?便是有了债务,那是我的债务。”胡姬被青衣的话逗到了,忍不住揉着青衣的素手笑得花枝乱颤起来,末了又止了笑若有所思的道,“不过那个黑三郎又是哪里来的?我怎的并不曾听主人提过呢?”

黑三郎的身份历来有些神秘,青衣早已知晓这点,这会儿见胡姬也是毫无所知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暗喜,说不定黑三郎就比胡姬要厉害呢!

这般一想,青衣不自觉就有些安心,对着胡姬也不似最开始那么紧张了。

“对了,我还是把嫁衣换下来给你吧!”放松下来的青衣忽然又想起正事来,便微微用力想趁机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你今晚赶着回来,想来定是那新嫁娘想要看看新衣制得如何了。我马上就脱下来。”

谁知她刚把手抽出一点来,那头胡姬马上就抓紧了她的手笑道:“也不必脱下来了,我们就这么让她看嫁衣,要是她还不满意,那就让她光着身子举行大礼好了!”

青衣听了这话,只觉有些不妙,刚抬头要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便与胡姬那对摄人心魄的勾魂眼眸瞧了个对眼。

刹那间她眼里再看不见任何东西,天地仿佛齐齐打了个转,光影交错之时,唯有胡姬那对略带笑意的弯弯狐狸眼犹在那里,不断的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潋滟微光。

胡姬胡姬,这世间还能有比你更美的人吗?青衣呆呆的望着胡姬,毫无意外的为之倾倒了。

“回来至今,你可算正眼瞧我了。”胡姬握着青衣的手微笑道,“你放心,不出三月,我定能完成主人的托付,届时我就娶你过门,也好早些开始准备双修…”

心神迷蒙的青衣隐约觉得胡姬的话有问题,只是这会儿她望着胡姬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挪不开眼,脑中也是一片空白,胡姬的话就像是一串奇怪的音符,拆开来听,每个字她都明白,但是组合在一起,她却不得其意了。

看着胡姬那张丰润娇艳的红唇张张合合半响后,仍是云里雾里的青衣终于听懂了一句话。

只听见胡姬看着她的眼睛含笑问道:“…如此安排,你可愿意?”

什么?青衣一脸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眼里满是疑惑。

“你愿意么?”胡姬见青衣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脸,脸上的笑容越发动人起来,她捏紧了青衣的手,再次询问道,“你可愿意?”

青衣其实完全不知道胡姬方才到底说了些什么,虽然理智告诉她胡姬说的事情定有些诡异,但此时慕美之心占了上风,那丝微薄的理智已是将散未散,根本不容她多想。更遑论看见胡姬那双勾人的美丽眼眸里满满的都是期待,青衣区区一介凡人,当场就丢盔卸甲,毫无意志力的微微点了点,轻启朱唇,那声愿意已是呼之欲出。

“快别答应她!”一个女子的娇斥声忽然在青衣耳边炸了开来。

青衣猛地打了个激灵,顿时回过神来。紧跟着她感到有人用力拉着她的胳膊,一下就将她拉离了胡姬身边,那个女子继续愤懑不平道:“你们这些狐狸精,一个个都是这么狡猾!这般用美□□拐人家小娘子,你就不觉得羞耻吗?人家说不定也不愿意和你们狐狸精凑一对呢!”

青衣被这个不知名的小娘子的话一引,先前被胡姬迷倒后不知所踪的理智瞬间又飞了回来,待到想起方才胡姬问自己的话,更是被吓得一阵后怕。

哎呦,差点就应下了,什么迎娶过门?什么双修?她她她她——她先前说的不是吃掉她吗?为何她只是出门一趟,回来就什么都变了?还是说自己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吧?拜托千万是她听错了!

青衣就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了,除了僵硬,还是僵硬。

胡姬的*术被破,原本欲拐青衣亲口应下的婚约也化为了泡影。但她为等青衣长大,早就忍耐了三年,今日便是不成,也不觉得十分失望。倒是这个坏了她好事的小娘子让她有些皱眉。

“玉兰,你千挑万选的嫁衣就在你眼前,今晚你尽可看个够,想要试试也可以让青衣帮你穿上试试。等大后天一早,你就穿这身嫁衣行大礼吧!你既已经应下了这桩亲事,又怎么能够反悔?九尾狐的婚礼与寻常狐狸娶亲又很是不同,你若反悔,纵使九儿用尽了他九条尾巴,只怕也救不了你。还不快点消停些,也让九儿省些心。”胡姬先是头疼的对着那叫玉兰的小娘子这般说道,接着也不管一脸不乐意的玉兰了,转头又把一身盛装的青衣从头到脚的多看了两眼,口里安抚道,“罢了,今日我匆匆回来,很多东西都没有备妥,回头我再另为你设计一套嫁衣,届时还让那个技艺高超的绣娘给你做新衣,这两日为了大礼,我怕是忙的抽不出时间陪你,你就先和玉兰一起作伴吧。”

僵立在那里的青衣自回神后,就一直低头盯着地面不敢再看胡姬。听见胡姬这么说,她也不敢答应,就那么缩在玉兰边上垂头不语。

胡姬深知青衣素来胆小,如今一击不成,青衣怕是被吓到了,是故见青衣有些躲着自己的模样,她也并不觉得意外和生气。只是走之前,她又有些不放心的盯着玉兰嘱咐道:“青衣与你不同,最是娇嫩柔弱,你可照看好了她,到时候大礼之上,让她给你撑红伞,也算是与你结个善缘。”

玉兰马上就冲着胡姬翻了个白眼儿,口里嘟囔道:“婚礼能不能成都是个问题呢,没了新娘你们能举行什么婚礼?”

“你!”胡姬着实被气到了,她挑着眉面有薄怒的狠狠瞪了玉兰一眼,见玉兰一副死猪不怕水烫的模样,更是气得一口气咽不下去,顿时沉下脸怒道:“这会儿你就横着吧,若不是九儿,谁还耐烦帮你准备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