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娘闻言眨了眨眼睛,沉默片刻,最后还是乖乖停下手上的活计,跐溜一下就顺着自己的丝线滑了下来。

她看见青衣神情平和,并无凶狠危险的感觉,便安心的坐在了她身边。且她嗅着青衣身上那难以言喻的诱人气息,总是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凑近她,好在她洁白柔软的脸颊或者纤细的脖颈上舔上几口。

蛛娘平日里只喜欢做些衣物,别的一概不太经心,且少不更事,难免有些受不住诱惑,当下也真如她所心中所想的,忍不住微微凑到青衣的肩颈处,伸出了自己小小的舌头企图舔上一口。

一只花蜘蛛悄悄地顺着蛛娘的衣领爬了出来,脚下不停的向青衣的方向爬去。

不料边上的灶膛里一根柴火忽然噼啪一声,吓得蛛娘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迅速缩回了舌头。

她心虚的向外挪了挪,悄悄抬眼去看毫无所知的青衣,又发现那花蜘蛛几乎就要爬到青衣肩头去了,当下瞪大了眼,手如闪电般一下就把那花蜘蛛抓了回来。

“别怕,只是柴火烧裂了。”青衣觉察到蛛娘似有惧意,一低头就见蛛娘一脸紧张的模样,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十分可怜,便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外面虽然坏人多,但是这会儿谁也进不来。”

“…嗯…”蛛娘略一迟疑,但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任由青衣摸着她的头发,一动不动。

“说起来,那书生样貌虽不算英俊潇洒,倒也不至于使人退避三尺,怎的你这么怕他?”青衣到底有些疑惑,便柔声问道,“可是你去他家的时候,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家?”蛛娘目露迷茫,反问道,“他家在哪里?”

“说是在杭州。”青衣回忆一番,自己也有些迷糊,便道,“我自来了这里,都不曾出去过,杭州也不知是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杭州,反正就是人间就是了。”

“那我没有去过。”蛛娘一听是人间,便十分肯定的说道,“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西山呢,平日里我都是在家做衣裳的。”

“哦?看来是他认错人了。”青衣叹息道,“我还道他看见你那般急切,还以为他要找的女子就是你呢,方才被他吓坏了吧?”

蛛娘忙不迭的点头:“他的气息好可怕,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家伙。”

说完想起抓自己来这里的黑三郎来,又一脸惴惴的补充道:“当然,他还比不上那位大人,那位大人最最最可怕了…”

“黑三郎他确实…”青衣刚想点头附和,又想起他笑起来酒窝深深的模样,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又拐了回去。

而且她怕黑三郎耳朵太灵了,万一背后说他坏话被他听见了,他生气了怎么办?

再说,黑三郎不恐吓自己的时候,还是挺好相处的,给点好吃的就搞定了。

这时候秀秀探头叫道:“青衣姐姐,有客人要结账!”

青衣应了一声,便对着蛛娘笑了笑道:“我出去一会儿。”

蛛娘闻言便又攀着自己的丝线回到了房梁上继续织起布来。

待到青衣离开了厨房,那只花蜘蛛便又从蛛娘的袖子里爬了出来。

“讨厌!你刚才干嘛突然抓我,人家的几只手都让你抓疼了!”

花蜘蛛的声音满是怒气,几只毛毛的腿抬得高高的,一副张牙舞爪的凶狠模样:“你说,你是不是嫉妒我技艺比你强?衣裳做的比你好看?”

“我没有…”蛛娘委屈的低了头,解释道,“我只是怕你吓到了她…织娘,不可以打她的主意啦,那位大人知道的话,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哼!”花蜘蛛闻言冷哼一声, “就你那胆小如鼠的性子,白撞上我们蛛网的猎物你也不敢下嘴,也就吃点我们姐妹几个剩下的食物。”

织娘轻蔑的话让蛛娘越发一脸难过的垂了头。

花蜘蛛织娘原地爬了几圈,又笑道:“还有那个书生…杭州么,我倒是与姐姐们去过,唯有你没有去过,你莫怕他,他也就看着可怕些,实际上的本事一点没有。”

“真的吗?”蛛娘皱了一张脸担心道,“可是他的气息明明那么可怕…”

“我说了不必怕就不必怕!”花蜘蛛似乎怒了,一下子窜到了蛛娘脸上,骂道,“光吃饭不长胆的笨蛋…”

蛛娘马上呀地低呼了一声,身子一个后仰,伸手就要去抓织娘,顿时稳不住身形一下子从房梁上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绩女 5

正在柜台边和秀秀说话的青衣只听见厨房里一声闷响,紧跟着蛛娘那堪比穿耳魔音的哭声清晰的传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青衣吃惊的与秀秀对视一眼,忙转身要回厨房看看。

该不是从房梁上摔下来了吧?那房梁可不低呢…

接着厨房里蛛娘的哭声忽然一滞,但不过片刻复又响了起来,嘤嘤嘤的听着十分的伤心。

青衣推开门一瞧,就见蛛娘满头满脸的灰尘,正坐在地上哭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丝丝缕缕的蛛丝从屋顶一直蔓延到蛛娘的手上,那织了半截的素布软塌塌的挂在房梁上,晃悠悠似乎马上就会掉下来。

不用说,她果真是从房梁上摔下来了。

“你还好吗?有没有摔伤?”青衣哭笑不得的上前去扶蛛娘。

蛛娘抬起头来,见来人是青衣,便如见着了亲人的小兽,一头撞进青衣怀里头抽抽搭搭道:“好疼…”

“…是吗…”青衣被蛛娘如此亲昵的行为弄得身子一僵,颇有些不自在的向后仰了仰,只觉怀里哭的不停拱来拱去的蛛娘蹭的自己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就别跑到房梁上去了,来,我带你去外头坐着,只要你不乱跑,其他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欺负你。”急中生智的青衣忙按着蛛娘的肩将她从自己的怀里□□,侧身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上上下下的拍去灰尘,口里不忘安慰道,“所以不用怕…”

一边的秀秀见状也跑上来帮忙,将蛛娘的裙摆拍的啪啪作响。才拍了两下,秀秀猛然见着一只大大的花蜘蛛从蛛娘袖子里爬了出来,顿时吓得尖叫一声,同时朝着蛛娘的袖子狠狠一拍。

蛛娘忙收臂一把抓住那只花蜘蛛,死死捏在手里,并微微偏头皱了皱眉,似乎被秀秀不知轻重的手劲拍的有些疼。

“蜘蛛…蜘蛛…”秀秀指着那只在蛛娘手中不停摇晃毛腿的花蜘蛛叫了起来。

“这…这是我家姊妹…”蛛娘哆嗦着嘴唇鼓起勇气解释道,“你们知道,我是蜘蛛精…自然我的家人也是蜘蛛…”

“是这样啊…”青衣理解的点点头,她虽然也有些怕蜘蛛,到底还能忍耐,并没有退后或者尖叫,只是有些牵强的笑了笑,“那蛛娘一定要看好了,万一乱跑被不知情的人踩伤就不好了!”

蛛娘忙不迭的点头,发誓会牢牢把花蜘蛛看好,青衣这才松了口气。

待到收拾干净了,青衣便拉着蛛娘到大堂去了。当晚外出躲了数日的高师傅回来了,这下蛛娘连厨房都不敢独自呆着了,越发的黏上了青衣。

起先青衣见蛛娘还是有些瑟缩的模样,总是时不时的粘着自己,偶尔还会抱着自己不放,可怜兮兮的哭个不停,叫青衣实在狠不下心去甩开她。

这一下的心软就导致爱哭的小蜘蛛变作的青衣的小尾巴,无论青衣去哪里,做什么,她都不离左右。

几日下来,饶是惯于忍耐的青衣也有些焦躁起来,尤其是费书生总是动不动跑过来巴巴的来看蛛娘,弄得青衣左右为难。

费书生见蛛娘不是哭就是躲,实在无法说上话,便又把希望寄托在了青衣身上。

这日,黑三郎外出去置办厨房用的猪羊牛等牲口去了,没有天敌威胁的蛛娘难得没有黏上来,费书生便趁机在厨房边上拦在了青衣。

“青衣小娘子——还请等一下。”费书生先是对着青衣深深一揖,接着又一脸诚恳道,“小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拜托青衣小娘子出面帮忙了。”

“此事我早已帮忙问过,也已告知于你,你那日见到的帮忙织绩的小娘子不是她。”青衣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再追着她不放也是无用啊。”

“小生知道…只是…”费书生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执拗,坚持道,“天下绝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如此相像的人,还请青衣帮忙问一下,来小生家中的小娘子是否是她的同胞姐妹,现又在哪里…”

青衣蹙起眉尖,未及回答,就听见蛛娘怯生生的声音忽然从后门冒了出来。

“那个…我曾听姐姐提过,她们有次去了杭州…”

“真的吗?”费书生喜出望外的望向蛛娘,又见蛛娘吓得猛地一缩,便慌忙背过身去,彬彬有礼问,“敢问令姐现在何处?”

“我的姐姐们大都住在客栈西方的山林里…”蛛娘细声细气的说道,“出门向西行五里即可到…”

“多谢小娘子,多谢小娘子!”费书生想也不想的连连道谢,然后匆匆忙忙的摸金锭子一叠声急着要结账。

“路途遥远,且多险阻,客官你…”青衣目露担忧,五里地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放别处也就罢了,这儿却是妖界人间交接之地,鬼怪无数,费书生如此急着上路,着实危险。

“对了,客栈可有马匹可以卖给小生?”费书生虽被欣喜冲昏了头,到底还有些理智,还能想起买马,他快活的笑着道,“小生一路追随意中人而来,再多的险阻小生也不怕。”

青衣叹息一声,不再多语,领着费书生去马厩挑了匹模样凶悍丑陋的高大马匹,然后就站在客栈门口看着费书生姿势僵硬的骑马离去。

费书生一走,蛛娘脸上越发显出喜色来,害怕的人统统不在了,她便一时兴起,单独在客栈里四处转悠了一圈。

及至傍晚,也不知她从那里弄来了一大块毛发颇长,颜色赤红的皮草来,在青衣忙碌之时,她便在边上用这皮草上的长毛织布。

青衣好奇问了句,蛛娘便羞涩的解释道:“这是生于南方火山的火鼠的皮毛,织成布匹后再制成火鼠裘,火烧不尽,可挡凡兵利器,若是脏污了,只要用火烧一下,便又洁净如初,又谓火浣布。我偶然在客栈里发现的,想着给青衣做衣裳再好不过了…”

“…这…”青衣素来不爱艳红,又怕伤了蛛娘的好意,心道火鼠裘也算护身宝贝了,也就谢道,“多谢蛛娘了。”

蛛娘腼腆的笑了笑,手下越发加快动作起来。

秀秀年幼,正好好玩的年纪,却十分懂事,平日里也爱跟着青衣学做点小菜,近日却总不得机会和青衣相处。

自打蛛娘来了,总是在青衣身后跟进跟出的,几乎寸步不离,秀秀便有些吃起醋来。

“姐姐,那个蛛娘好讨厌啊!”秀秀又见青衣和蛛娘在那里说说笑笑的,便气鼓鼓的和素兮抱怨道,“每日在青衣姐姐跟前就装成小白兔,对着秀秀就趾高气扬的,好凶!”

素兮正在为客人斟酒,闻言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蛛娘,似乎并不放在心上,边上的客人也嬉笑起来,道秀秀年纪虽小,都有些霸道。

秀秀被嘲笑了几句,登时涨红了脸急道:“秀秀说真的啦,上次她的大蜘蛛爬出来了,几乎要爬到青衣姐姐身上去了,秀秀叫了一声,她就暗地里踩了秀秀一脚,可疼了!然后今天晌午,秀秀肚子饿了去找吃的垫肚子,就见她鬼鬼祟祟的在厨房和小仓库晃来晃去,还把姐姐你抓住的大毛兔子给剥皮吃掉了!”

说着秀秀就指指蛛娘手里的火浣布一脸指证道:“看,那就是那大毛兔子的皮,她拿去织布啦!”

素兮顺着秀秀所指的方向望去,发现秀秀口中的大毛兔正是前阵子毛手毛脚还企图拐骗秀秀的猥琐客人,那客人原形是只大火鼠,黑三郎曾嘱咐要留着吃肉,她便只是把他活活冻了起来,留在小仓库里备用。不想被蛛娘吃了。

素兮若有所思的望了片刻,却并未上前质问,反而继续为其他客人斟酒起来。

秀秀见素兮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就气呼呼的撅了嘴,但她到底不是无理取闹的孩子,虽然委屈,还是乖乖地在边上帮忙收拾残羹冷炙,再不时的转头瞪那蛛娘一眼。

那蛛娘素日最是胆小,怎能没有察觉素兮和秀秀的目光,当即就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那躲藏在她袖子里的花蜘蛛似有所觉,越发奋力的摆动细腿儿,想要跑出来。

“怎么了?”青衣无意中扫了蛛娘一眼,见蛛娘神不守舍的不停地揉着手里做了大半的火鼠裘,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便轻声问道。

“没…没事…”蛛娘死死按住袖子里蠢蠢欲动的花蜘蛛怯生生道,“我…我…对了,火鼠裘快做好了,就是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尺寸,能不能先试试?万一哪里不对,我马上改过来…”

青衣有些纳闷,先前蛛娘刚来就在自己身上摸了几把,她还道是量尺寸,原来不是么?

虽然疑惑,她还是点点头道:“那我们回屋去试试吧!”

说罢领着蛛娘去了自己的房间。

进屋后,青衣在屏风后头正解衣衫,忽然一阵寒风掠过,激得青衣将脱了半截的外衫又裹了回去,狠狠打了个寒颤。

“怎么屋里有点漏风…”青衣心底发憷,自言自语了一句,又要叫蛛娘等自己换好衣服,“蛛娘再略等等我…”

蛛娘却没有回答她。

青衣略皱了皱眉,便从屏风后探头去看,谁知竟发现屏风外空无一人。

“蛛娘…”青衣直觉有些不对劲,有些紧张起来,四下环视,还是不见蛛娘的踪迹。

几缕半透明的丝线忽然从头顶上垂了下来,搭在了青衣的肩臂上,青衣呆呆的看了几眼,终于害怕起来,也不敢抬头去看屋顶,拔腿就朝外冲去。

第29章 绩女6

沙沙声在头顶上紧跟而至,丝丝缕缕的蛛丝不断的落下来。

青衣用尽全力奔跑起来,明明离房门的距离并不算远,但是紧急逃跑之时却又显得那么遥远,仿佛她怎么跑都敌不过头顶那追逐自己的妖怪。

那些从半空中垂落下来的半透明蛛丝黏性甚大,青衣慌乱中伸手想要挥开垂在前方的蛛丝,却又被粘的抽不回胳膊。如此不过片刻功夫,青衣就被那劈头盖脸的蛛丝缠的动弹不得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青衣奋力挣扎着叫了起来。

然而那蛛丝犹如坚韧无比的钢丝铁网,以青衣之力,竟是挣不开半分。

嘶溜的细碎声响越来越近,最后在青衣的正上方停住了。

蛛丝如不断地雨丝般落下。

青衣猛地僵住了身体,心如擂鼓,紧张的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和砰咚的心跳声。

她缓缓抬起头来,胆战心惊的朝上方望去。

半透明的蛛丝在半空中纵横交错,在灯光下折射出银色的微光,若是仔细分辨,却是像张巨大的蛛网。蛛网上方停留着一个火红的身影,蛛娘纤细的四肢轻盈的踏在蛛丝上,她的身上披着那件火红的火鼠裘,正低头对着自己咧开了嘴狞笑,连绵不绝的蛛丝还在持续的从她大张的嘴里流淌而出。

“嘻嘻嘻,你跑不了的,还是乖乖地不要动比较好。”蛛娘轻巧的在蛛网上转了一圈,用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声音笑道,“你看起来这么嫩,闻起来这么香,做成新鲜的流食一定是大补!”

青衣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却还是努力镇定恐吓蛛娘道:“你敢!你要是吃了我,黑三郎和胡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蛛娘眯了眯眼睛,沉默片刻,就在青衣以为自己成功吓住对方的时候,她突然顺着蛛丝滑落下来,并以迅雷不及耳之势用蛛丝将青衣的口部封的严严实实。

青衣大惊,再要呼救,却只能发出呜呜的模糊声响。

“哼,我故意跟着你数日,又专门趁着那黑三郎出门才敢动手,现在那书生也走了,谁还能来救你?”蛛娘十分的得意,又在青衣跟前俯下身子,以四肢着地。

接着她甩了甩头,纤细的身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两双乌黑细长,带有长毛的蜘蛛腿齐齐从她的肋下腰间冒了出来,原本的四肢也拉长变色,不一会儿她就在青衣眼前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花蜘蛛。

用那八条带有黑毛的蛛腿原地踩踏几下后,她就冲着青衣张开了她那张有着锋利螯肢的大嘴,然后在青衣惊恐地目光中咬住包裹住青衣的蛛衣,一个摆头就将她摔到了自己的背上。

青衣被撞得肺腑皆痛,闭眼闷哼一声,接着只觉身下一震,再睁眼就见视野里的物件在不断倒退。

蛛娘早已给自己找了条逃跑的线路,当即毫不犹豫的从无人出现的门窗跳了出去,一落到地就直奔客栈外围,并快速的朝着西方跑去。

青衣越发害怕起来,黑三郎外出未归,高师傅恐怕也不知自己遭难,自己此刻竟是无人来救么?

猛烈的寒风不断从脸颊上刮过,逼得青衣快睁不开眼来,她又冷又怕,却尤不死心的呜呜叫个不停,心底期待有人能够听见动静过来救她。

不想果真引出一个人来,当素兮那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青衣狂喜不已,越发竭尽全力的挣扎着唔鸣起来。

素兮见青衣被掳,霎时间横眉竖目,满面煞气的飞扑而来。

蛛娘不料会有此突变,见素兮来势汹汹,煞气四溢,恐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只得拼尽妖力逃窜,八条腿儿在积雪上不断分泌出滑液,借着自己的高速奔跑滑行起来。

饶是如此,还是有些不够快,素兮眨眼间已经追至蛛娘身后,并伸出手要去抓她背上被裹成了蚕蛹的青衣。

眼看就要抓住了,青衣却见素兮神情一滞,随即素兮的身形就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吸引力猛地拖了回去。

青衣脑子顿时一空,眼睁睁看着素兮的身影慢慢消失,唯有素兮不甘怨愤的尖叫声犹在耳边,横穿整个雪原。

完蛋了…青衣身体里的希望和力量瞬间被抽了个干干净净,她无力的瘫在那里,心头只剩下了绝望。

“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蛛娘顿时狂笑起来,脚下不停,背着青衣迅速按计划遁隐进了山林里。

——————————

三途川客栈的马儿十分强健,脚程极快,驮着费书生不过半日就到了五里外的山林。

费书生见一路狂奔不已的马儿终于停下脚步,便巍颤颤的直起身子,抬起袖子抖着手拭了拭额角不知是冷汗还是雪化开的水珠儿。

擦完了汗,他又细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见这片山林树木密集,几乎没有成形的小路,骑马定是无法通过的。

费书生想了想还是决定徒步前行,一抬腿就觉得两条腿僵硬酸痛的差点动不了。他咬牙狠命动作,好险狼狈的滚下马来。

一落地两腿一软,差点摔倒。

“好险好险…”亏得抓紧了缰绳才没摔倒,费书生悻悻的再次擦了擦汗水,稳住身子了才松开缰绳理了理凌乱的衣裳,又对着马儿做了一揖,絮絮叨叨道,“一路辛苦马兄了,只是前方不便你走,不若马兄在此等小生吧?”

马儿打了个响鼻,貌似不耐的在那里踩踏了几步。

费书生却以为马儿能通人性,已经答应了,便喜得连连作揖道谢:“多谢马兄,回头小生定给马兄多多的喂好干草。”

说罢才脚下虚软的朝山林深处走去。

林中积雪颇深,费书生一脚一个雪坑,不过走了一小段路,就已累的气喘吁吁起来,一路上不知几次停下来喘气擦汗,却始终不曾放弃。

山林里的小妖怪们惧怕他的气息,纷纷躲在阴影和树梢上悄悄的去瞧他,并不敢出来袭击或搭讪。

好不容易走到了山林深处,饥渴交加的费书生终于累的有些走不动了,便在边上的大石头上坐下来,取出背篓里的干粮充起饥来。

干粮又冷又硬,吃的费书生口干舌燥,又见遍地无暇白雪,便伸手抓了一把解渴。

但费书生到底只是个文弱书生,此行既无滚茶热饭也就罢了,还不讲究的抓一把冰雪下肚,身子顿时有些受不住,一个寒颤之后,费书生便大大的打了几个喷嚏。

“糟糕,竟是受凉了么?”费书生一个喷嚏打完,越发觉得身上发冷,抱着胳膊抖了几下,直觉有风寒的迹象。

此时赶路已嫌脚程不够快,如何挨得住在再生病耽搁。幸而费书生一向随身带药,当即想也不想的摸出那白瓷瓶倒出一丸药来。只是天寒地冻的,费书生冷的一个发抖,那药丸就咕噜噜的滚到雪地里去了。

他赶紧弯腰去捡,不料却发现不知哪里冒出来几只大小不一的手,也一气儿朝着那丸药伸去。

费书生先一步已将那丸药抓在了手里,再抬头一看,有好几个只穿了红肚兜的小胖娃娃并一位花衣妙龄小娘子就在四周,正仰面一脸失望的盯着他的手。他们见他看了自己,便受惊般的大叫几声,一股脑儿转身慌不择路的跑开了。

费书生大吃一惊,这里荒无人烟的,竟有小娃娃只穿了肚兜满雪地里跑的…

“请等一下…”费书生上前两步叫道。

“我——我们没有想要抢的意思!”那妙龄小娘子怕费书生追赶,忙躲在大树后求饶道,“大人,求你不要杀了我们,我保证我们再也不跟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