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颜 2

娇娘今日越发艳丽起来了,相隔甚远的青衣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从娇娘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宛若熟透了的水蜜桃般的甜蜜香气。

大堂里的客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用热烈的眼神直勾勾的瞧着她,甚至还有人轻佻的吹了声口哨。

一时间低语声和轻笑声此起彼伏。

那娇娘先是垂眸貌若羞涩状的红了脸颊,脚下却是不停,径直朝着柜台走来。

青衣眼瞧着娇娘就要过来了,心底正琢磨她是要问那几个失踪的同行商人呢还是要叫菜,忽然眼前一花,再回神就见素兮已然挡在了娇娘面前。

只见素兮眼中含泪,似喜非喜,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诉说,就那么欲言又止的望着娇娘。

娇娘被素兮猛的一拦,竟也没有害怕的神色,只是去了几分羞涩,坦坦然地微笑着问道:“小娘子可是认得奴家?”

素兮略一点头,依旧满眼欣喜的望着娇娘,却是一言不发。

娇娘闻言十分欣喜,又接着道:“既如此,奴家就冒昧向小娘子打听一个人。奴家来这里为的是见那个人,谁知来了好几日也不曾见到她。小娘子即使认得奴家,那也定是认得那人的,若是能告知那人的下落,奴家感激不尽。”

说完娇娘就弯下身子盈盈行了一礼。

素兮很是受惊,连忙伸手去扶娇娘。

娇娘只觉得面前这位貌美的小娘子有些眼熟,心底隐约生出些好感来。但这会儿感觉到对方伸出的那双手冰冷刺骨,只刚搭上自己的手臂,顿觉半个身子都冻得僵了僵,忙轻巧的一拧身子,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躲开了那双素手。

青衣在边上见素兮身形一顿,面上的欣喜之情却未曾消退,仍是一脸的欲言又止,然后慢慢直起身子,却是扭头望向了自己。

那眼神,急切又激动,让青衣不自觉神思一荡。

还不等青衣回神,那头娇娘眼波一闪,就继续娇滴滴说道:“小娘子,你可知道那位喜穿黑衣的女尼什么时候会到这里来呢?”

娇娘的问题无疑是不符合素兮的期待的,因为待娇娘话音一落,正对着素兮的青衣就见素兮那张原本还带笑的美丽面容刷的一下黑了,秀眉一挑,瞪大了一双美目,黝黑的瞳孔中迸出恶狠狠的红光来,惊得青衣后背一凉,登时回神了。

青衣直觉不妙,脚下一动就想走开,不料素兮却是对着她伸出了一只手,然后一仰头对着上空咆哮起来。

她的尖叫声犹如无数锋利的尖针,直刺的青衣头痛欲裂,她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却依旧无法忍受。

她强撑着瞧了眼四周,只见娇娘目露惊诧的望着自己,闲坐一边的熊大从悠然自得的慢酌慢饮中抬起头来,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其他的客人都恍若未闻,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忍受素兮那像是直接透过灵魂般响彻不停的尖叫声。

视野慢慢扭曲起来,青衣难以忍受地跪倒在地,痛苦的呻*吟起来。

这一刻,她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只有脑海中铺天盖地的疼痛,不断挤压着她仅剩的知觉。

然后她终于迎来了黑暗和平静。

素兮尖利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三郎那嫌弃的声音:“真是没用啊!”

青衣猛的瞪大眼睛,发现素兮的尖叫声是真的消失了。接着她感觉自己正紧紧蜷缩着,窝在一个昏暗的空间里,兜头盖着一块细腻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黑色布片。

这块黑布就像是一个安全的保护障,让青衣渐渐放松下来,她下意识的松开死死捂住耳朵的手,轻轻拽了拽盖住自己头脸的这块黑布。

布料触手丝滑,带点精致的绣纹。

不待青衣细细摸索,那片黑布就嗖的一下被扯了回去。

青衣跟着抬头,就瞧见一身黑衣的黑三郎甩着袖子一脸不高兴的站在她边上。

原来那黑布是黑三郎的袖子。

“黑三郎——”青衣讷讷叫了一声,仰着脸不安地瞧着黑三郎那张圆圆的小脸。

她也知道自己很没用,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啊!

青衣只觉鼻子一酸,眼眶也热了,连忙把头一低又缩了回去。

她见了黑三郎竟然觉得有些委屈,差点就哭出来了。

黑三郎见状就用眼角斜了一眼还狼狈地蜷缩在柜台底下的青衣,然后话也懒怠说的模样,只是哼了一声。

他板着小脸的严肃模样还真是有几分威严,一时间大堂又是一片肃静。

青衣忙伸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又小心翼翼的偷瞄了眼外头,只见大堂里的客人们时不时朝着柜台这边望过来,顿时颇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向装了副高冷模样见客,这会儿竟尖叫着钻了柜子底,估计在别人眼里,什么高冷都要被吃回肚子里了。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着实很狼狈,她就慌忙理了理头发和衣角,然后对着黑三郎讨好的笑了笑,却是不敢出去现眼。

太丢人!!!

“要蹲到什么时候?还不出来?”黑三郎却是不给青衣躲丑的机会,见青衣扭扭捏捏死活巴在柜子下不肯起身,很是皱了皱眉,又见青衣眼睛有些发红,和平时不一样,显得分外可怜,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

青衣仰着脸望着笑嘻嘻的黑三郎,见黑三郎虽然面上在笑,眼眸里却是压着一丝不悦,只得咬了咬牙爬了出来。

黑三郎看起来年岁尚小,身量不高,青衣往他跟前一凑,他才堪堪到青衣肩头,但这会儿青衣站在黑三郎面前,却是伏低做小,生生被黑三郎的气势压得矮了三分。

她心有余悸的偷偷往边上望去,却不见素兮的踪影,那盏美人灯不知什么时候又点亮了,散发出明亮的火光,将灯面上的那个白衣美人映照得分外刺眼。

像是回忆起了刚才那阵透骨的痛意,青衣身子一个轻颤,又不自觉往黑三郎身边蹭了蹭。

那头的娇娘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正抖着手指着不远处的熊大和素兮颤巍巍叫道:“那里——这是怎么了?”

方才她见那位头戴白玉簪,身穿青色纱衣的小娘子忽然就惨叫着抱头缩了下去,然后她直觉眼前一花,再定神就见那眼熟的白衣小娘子一脸怨怒被一个斯文俊秀的男子踩在了脚底下。

只见那男子微笑着脚下一个用力,那白衣小娘子就如同漏了气的鱼鳔似地,眨眼睛就变作了一片白生生的薄纸一般,软塌塌的摊在了地上。

这一惊吓可了不得了,娇娘顿时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娇滴滴的叫了声,两眼一翻,朝着后头坐了人的桌子身子一斜,眼瞧着就要昏过去了。

“哎呀哎呀,美人你没事吧?”熊大动作却是飞快,前脚将素兮封回了美人灯里头,后脚一闪身就接住了快要倒地的娇娘。

他搂住娇娘盈盈一握的纤腰,露出一副风流佳公子的模样,很是体贴的问道:“可是吓坏了?不怕不怕,那只是糊弄人的玩意儿,伤不了人的!”

娇娘嘤的一声回转回来,像是怕极了,就着熊大扶肩搂腰的姿势,往熊大怀里一缩,轻颤着道:“吓死奴家了!郎君…”

熊大狭长的眼睛一挑,嘴角拉的老长,露出雪白尖利的牙齿,发出低哑的笑声:“呵呵呵——娘子莫怕~”

躲在黑三郎身后的青衣瞧着熊大和娇娘在那里矫揉造作的你侬我侬,已经是被雷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会儿更是心底呲了一声,脸上却是面无表情看着熊大趁机在娇娘身上揩油。

熊大似有所觉,怀里还搂着软玉温香,就对着青衣一挑眉,猩红的舌尖舔过薄唇,露出个淫*荡下流的笑来。

青衣脸一僵,只觉自己差点被闪瞎眼,连忙垂眸去瞧黑三郎乌黑发亮的头发。

一低头就见黑三郎正似笑非笑的望着熊大,似乎对熊大那新得的胳膊很感兴趣,那眼神在熊大的右臂上足足打转了数十个来回。

“青衣,你说龙肉烹煮起来可好吃?”黑三郎偏头笑眯眯的问道。

“龙肉吗?”青衣愣了愣,眨巴着眼睛犹豫道,“应该挺好吃的,不是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么…”

黑三郎闻言脸上的酒窝更深,望着熊大的胳膊眼睛简直都亮了。

熊大脸上的荡漾之色顿时一收,看也不看怀里的娇娘一眼,回望着黑三郎笑得斯文:“龙肉确实颇有嚼劲,但是再韧的龙肉,怎及娇俏小娘子的细皮嫩肉可口呢?你说是不是,黑三郎?”

不等黑三郎回答,青衣闻言就已经默默往后蹭了蹭。

可不是嘛,这里的人统统都巴望着啃自己一口呢!谁让自己是妖精鬼怪们眼里的大补品呢!

黑三郎见青衣竟然后退了一步,虽然脸上冷冰冰的,那眼睛却是在滴溜溜的转,显然是把熊大的话记在了心头上,这是怕自己呢,登时脸一黑,瞪了一眼青衣就走开了。

青衣没防备黑三郎竟然拔腿走人了,一下子有些无措,她又瞥了眼那盏美人灯,以及那个犹带泪痕惹人怜爱的娇娘,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还是离得远些比较好。

心里打定了主意后,青衣也跟着转身离开了。

进厨房门的时候,她还听见娇娘羞答答的和熊大说道:“刚才真是多谢郎君了,若是郎君不嫌弃,不如让奴家报答一二…”

呃…真是个比狐狸精还狐狸精的女人啊!这些日子都勾搭不知多少个了。

不等听见熊大的回答,青衣忍不住再次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进了厨房。

反正那两个家伙你情我愿的,谁管熊大是妖怪那娇娘来历诡异呢,搭在一起正好,省的祸害旁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灭哈哈哈哈哈~~~小天使们,都到我怀里来~~~

不老颜 3

厨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肉香,总是忙碌于炖肉炒菜的高师傅这会儿却并不在厨房里,许是到后面料理牲口去了,连后门都未关上。

青衣随手关了门,又见灶膛里只余了点点火星,眼看就要熄灭了,就连忙上前加了两块木炭,再烧火棍挑了挑,看着炭火烧旺了才松了口气。

火苗舔舐着黑色的木炭,发出细微的声响,被拨弄散开的灰烬里头,露出了些许白色的硬物。

青衣盯着那些白色的细长棍状物体,总觉得像是骨头,于是用烧火棍又拨弄了两下,仔细辨认了会儿,见它有的粗大有的细碎,正像是平日里炖的猪筒骨。

只是这猪筒骨怎么会在灶膛里?

青衣压下疑惑,又起身揭了锅盖,只见锅里头盛了小半锅的肉汤,里面只剩下零碎的肉沫。

正纳闷,就听见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抬头一看,只见高师傅手里提了把锋利的尖刀,一张脸臭的要命,衣襟松散的虚掩着,满身的血迹。

外头明明冰天雪地,他身上的血却并没有凝固发黑,鲜红的血液还在不停滴答答的往下落,将雪地染出斑驳的红印来。

“高师傅,你受伤了!”青衣掩嘴惊呼出声,连忙起身要去翻伤药。

“不用了。”高师傅伸手按住胸口,皱着眉拦住了青衣,“这点小伤,过会儿就好了,再说,相柳的涎水有毒,平日你用的伤药着实不顶用,我刚才用雪擦过伤口,不过流些血罢了。 ”

“相柳?”青衣奇怪的反问道,“那是什么?”

“他是上古凶神,蛇身九头,素喜肉食,脾气也差,一肚子毒水,最讨神怪们的嫌了!”高师傅一脸嫌弃的碎了一口骂道,“但凡他呆过的地方,寸草不生,且行为猥琐,老是偷偷摸摸的来厨房偷吃!今儿正好被老子逮了个正着,老子不过是去仓库搬桶盐的功夫,他就溜进来吃了一锅的猪腿!”

“…”青衣只觉得额角滴下冷汗,又想起上回被偷吃的卤猪蹄来,“莫非上回偷吃卤猪蹄的也是他?”

“下回他再敢来,老子就剁下他一两个头来!”高师傅闻言更是暴怒,啪的一声将手里的尖刀恶狠狠拍在案板上,然后撸起袖口咚咚咚剁起肉骨头起来。

青衣本来觉得厨房十分安全,不料竟有凶神能溜进来偷食儿。

青衣眼瞧着高师傅剁了了半响肉骨头,那头黑三郎进来叫菜了:“来几根猪筒骨。”

“这会儿没有猪筒骨了!”高师傅手下不停地收拾起来,颇有些郁闷的回道,“你瞧,才下锅还要些时辰才熟。”

“不是一早炖了一锅肉骨头吗?”黑三郎不甚在意的随口问了一句,靠在门框上盯着青衣笑的欢,“我饿了,你快点弄些龙肉给我吃!”

青衣闻言只觉得头大,一是厨房现下并没有龙肉,二是她从没弄过什么龙肉的菜肴,一思及此,她就不由的巴巴瞧着黑三郎打商量道:“我记得今儿是枯木大师来送鲜鱼的日子,等她把鱼送来了,我给你做个新鲜菜尝尝可好?”

“那是谁?”黑三郎一挑眉问道。

“枯木大师是客栈的常客,每隔半年就会来客栈光顾一次,专门用鱼虾抵房钱。”青衣解释道,“她带来的鱼虾肉质鲜美,是难得的素材。”

“确实不错!”高师傅像是回忆起了那鱼虾的美味,砸吧着嘴附和道,“可惜就是分量少了些,都不够吃的。”

黑三郎闻言脸上的酒窝越发深了,当下点头同意了:“那今天就吃鱼吧!”

说完又叫高师傅切了一大块五花肉端出去待客了。

青衣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出门去接枯木大师。

结果一出厨房就瞧见熊大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坐在那里喝酒。

“哟,青衣。”熊大简直像是全身都长了眼睛,青衣刚出来他就转头对着青衣笑起来,“可让我好等,今儿可愿意陪我喝杯酒?”

他竟然没有跟着娇娘去风流!真真是奇了怪了!

青衣掩嘴有些称奇,又见熊大那眼神黏黏糊糊的往自己身上粘来,立马冷脸径直走了出去。

自他上次被黑三郎斩了一臂,青衣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怕他了!

三途川客栈的外面,正是寒风肆虐。放眼望去,只有挂满了冰棱的树丛以及皑皑白雪。

一个臃肿的黑色身影缓缓从远处走来。

青衣站在客栈外,见那个来人背了个极大的淡青色竹篓,身披一件大大的黑色披风,脸上还蒙了一条黑色大纱巾,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自己的头脸,让人难以分辨其性别年纪。

青衣一眼认出了那个淡青色的竹篓,她曾听胡姬说过,那个竹篓是用巨大的龙公竹剖片编制而成,,也不知编制竹篓的人使了什么法子,放置其中的鱼虾河蟹能无水而生,历经数年也不死。

枯木大师总是用这个神奇的竹篓运送生鲜。

那人缓缓走到青衣跟前站定,然后伸手揭下覆面的黑巾,露出一张艳丽的脸庞,对着青衣微笑道:“一别数月,青衣近来可好?”

这个艳丽的女子,正是青衣口里的枯木大师。

枯木容貌虽然艳丽,但是她的声音却平稳安详,仿若迟暮的老人,带着些许沧桑的感觉。

青衣一贯清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道:“大师可算来了。别的都好,就是想大师的生鲜想得紧。”

“果不其然,老尼也猜到青衣恐怕念叨着要换个口味,你们客栈里常年只见肉菜,难得出些鲜果菜蔬。这回老尼游历经过桃源,特意带了些鲜桃和肥鱼给你。”枯木也会以微笑,并轻轻拍了拍背后的竹篓,一时间青衣就听见活鱼摆尾拍打竹篓的声响来。

青衣闻言眼睛一亮,更是欢喜地率先走在前边带路:“大师快跟我来,我们先去厨房安置东西。”

青衣带枯木从客栈外头的小路直接进了厨房后面,平日里但凡有来送货的,一概都是从这边走。

高师傅见了枯木也很是高兴,他还没有来得及去换衣服,依旧一身的血迹,就这么提着尖刀就凑过来了:“让我瞧瞧让我瞧瞧,今天可是有什么好货色?”

枯木见了高师傅这么吓人的装扮,竟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手脚麻利的打开了竹篓。

青衣先是瞧见一个小竹篮,里头整整齐齐的装了几个饱满红润的大桃子,上面的绒毛一点也不曾磨掉,仿佛刚从树上摘下来一般新鲜。

然后她就见篮子底下压着一个乌木匣子,再底下是一块挡板。

枯木先将桃子递给了青衣,接着将那个乌木匣子小心的装进了自己的怀里,最后她伸手拿出那个挡板。

只见竹篓里好似装了半篓子清水,好几尾大鱼正在底下摇摆着尾巴,嘴巴一张一合的很是自在。

“哈哈哈哈,真是不错不错!”高师傅见状哈哈大笑,当下就伸手提起来一条鱼来细细打量。

青衣见这条鱼背呈青褐色,生有大块的黄色斑点,头部浑圆,刚被高师傅揪住尾巴,就嘭得一下涨成了一个滚圆的皮球,还发出微弱的声响来,当即就认出它是素有鱼中之王的河豚来。

“都说不食河豚,不知鱼之鲜,今儿大师真是送了好东西来了。”青衣喜得抱着桃子围着高师傅手里的河豚直打转。

“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就是有些毒性。”高师傅却不若方才那么兴奋了,一听是河豚,不由就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起来。

想当初他年幼的时候,也是个不忌荤素的主,一时兴起就偷偷离开家四处游历。有一回在河川里吃鱼,因着河豚鲜美异常,就贪嘴多吃了两条,结果被毒倒在河堤,生生好几日动弹不得。

原本多躺两日也就罢了,不料竟有凡人路过,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物,竟敢把自己抬回家去准备煮了吃掉!要不是那家的小女儿不忍心看他被做菜,偷偷把他放生了,这会儿自己恐怕早已殒命了。

想到这里,高师傅满是横肉的脸越发的凶狠起来,一脸嫌弃的把那条挣扎的河豚丢回了竹篓里头。

“哎呀小心!”青衣急忙去检查那条河豚,要知道河豚凡腹子、目、精、脊血皆有毒性,若是不小心把河豚摔的内出血什么的,自己可就料理不来了。

“怕什么!”高师傅忘却已久的可怕回忆被河豚引得鲜明起来,吃鱼的兴致顿时就烟消云散了,他起身继续剁骨头,嘴里淡淡道,“这么点毒,黑三郎那么厉害,最多麻倒一刻钟就又生龙活虎了。要我说,你直接杀了切片就好了。”

青衣暗道,胡姬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黑三郎虽时不时恐吓要吃掉自己,但冲着自己的手艺,好歹没下口,况且有他在,其他妖怪也不敢闹事。别说麻倒一刻钟,就是一瞬间也不行。

幸而检查一番后,确认这河豚毫无所伤。

接着她又对篓子里的清水产生了好奇心。

刚才摸鱼的时候,她就感觉到这水触感不对,就像是凝固的透明硬物,伸手一捞,宛若捞了无数软壳的生物,在手里摇摆不停动弹。

对着灯光细细一瞧,竟是些透明的活虾。

“这里还有些水晶虾。”枯木又指着竹篓道,“桃源里的鱼虾素有美名,寻常难得,老尼见这水晶虾晶莹剔透,想来胡姬定是喜欢的,所以费了些功夫带来了。”

胡姬素喜水晶琉璃,平日里使的器物皆是美物,食物也尽挑形貌姣好的下手,客栈里的伙计,也非要选貌美的才肯用。

想来枯木和胡姬也是相识已久,胡姬的性情她也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青衣听枯木点明这水晶虾是给胡姬带的,就连忙去取了一个水晶缸出来,装了半缸清水,将那几尾鱼剔出来后,将剩下的半篓子虾尽数倒了进去。

“也不知能养多久…”青衣瞧着那些水晶虾正如其名,进了清水竟是连痕迹也看不出来,不由感叹不已,“天底下的奇物真是数之不尽。”

“若是仔细分辨,世人就能发现,这世间的奇妙竟是无处不在呢!”枯木伸手在怀里摸出个淡青色的匣子,似乎和竹篓出自同一人之手,打开匣子后,就见里面装了一匣子粉色的桃花花瓣。

枯木将几片桃花花瓣洒在水晶缸里,一时间水晶缸就如同进了水的油锅,水花四溅,哗啦啦直响。

接着青衣惊讶的瞧着无数浅粉色的虾在水晶缸里游来游去的啃食那些桃花瓣。

“桃源的鱼虾,自然是以桃花为食。”枯木瞧着渐渐被啃食殆尽的桃花瓣微笑道,“以桃花维生的活物,自然是鲜美无比。”

“原来如此。”青衣被枯木那艳丽的微笑弄得心头一震,连忙低头继续去看水晶缸。

不知为什么,枯木虽然是个女尼,但是言行举止中总是会不经意间带出点诡异和妖艳来,她果然是个妖怪么?

“啊,对了。”青衣突然又想起娇娘来,又转头对枯木说道,“最近客栈的客人里有位娘子名唤娇娘的,说是要找穿黑衣的女尼,不知是不是大师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