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一脸沉静地望着他,说道:“陛下,妾还有话想问问你。”
他顿了顿,应道:“你有什么话想问的?你问吧!”
“陛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对着他说道,“你当初主动娶妾为后,是否因妾父亲之故?”
闻言,他一怔,随即垂眸,似乎不想看她:“嗯,是有这个原因。”
“那成婚之后,陛下独宠妾一人,是否为让妾父放下对陛下的戒心?”
他依旧垂眸,答道:“这个,也有这个原因。”
“是否在娶臣妾之前,陛下已经有了要诛杀妾满门之心?”许是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异样。
“是。”这次他没有犹豫,很快便回答了她。
“那,是否连妾肚子里这个孩子…”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说不下去,顿了半晌,待得情绪平复了一些,复又说道,“也是陛下为了让妾父亲宽心的棋子?”所以,他夜夜流连于颐延宫,只是为了让自己早日有身孕,让父亲放下对他的戒心。
他抬起眼,眼中颇有些不耐:“阿妤,事已至此,你何必再问这些呢?问明了,又有何意义?”
也许是习惯了,他还叫着她的小名,阿妤。
“是,对陛下来说,这些都是毫无意义之事。”她强忍着泪水,对着他凄然一笑,说道,“可是,这些对妾来说,却是最紧要之事。这两日来,妾求见陛下,陛下一直避而不见,想必,妾父已死,妾这颗棋子对陛下也没什么用了吧?罢了!如今,妾终于从陛下口中得到了答案,就算死,妾也该瞑目了。”
“说什么死不死的?”他眉头跳了跳,说道,“你回宫好好养胎,为我平安诞下孩儿才是紧要之事!”
孩儿?他还想着自己为他生下这个孩子?他杀了自己的父母还不够,难道还想折磨自己这个可怜的孩子。在他眼中,这孩子只是他众多孩子中的一个,但在她心里,这孩子却是她的心头肉,她怎么舍得让他受人欺负,被人凌。辱?
她望着他,突然轻轻一笑,然后伸出手,从头上拔下插在发间的玉荷钗,然后对着他举了过去,微笑着说道:“不知陛下可记得,这支钗还是你我大婚之时,陛下送给妾的?”
“难道这支钗你也要还给我吗?”他表情甚是无奈。
听到他这么说,她抬起如水的双眸望着他,突然展出一个无比明艳的笑容。在这笑容的映照下,连她右眼角下那颗红色的水滴样小痣都显得格外生动。
看到她这般模样,他不由得一怔。他没想到,在经历了这番变故之后,自己居然还能看到她对自己如此的微笑。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这美丽的笑容,对着他说道:“请陛下恕罪,这支钗恐怕不能还给陛下了,就算我想还,陛下也会晦气不想要的。”
闻言,他一怔,随即半眯起眼,对着她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钗怎么会晦气?”
“陛下。”她伸手抹去不知何时滑落在腮边的泪水,微笑着说道,“听说陛下曾说过,贺家一人不留,所以,贺家连四岁的孩子都死了。可是,陛下好像忘记了,贺家还有一人留着。”说罢,她将钗收了回来,一翻手,将钗尖对着自己的胸口。
他一呆,随即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大叫道:“来人,皇后要自戕,快抓住她的手!阻止她!”
就在他叫出声的同时,她已将握在手中的玉荷钗对准自己胸口狠狠一刺,瞬间,那支玉荷钗的钗尖便扎进了她的胸口。
“阿妤!”他大叫。
他的叫声吓了她一跳。她微微一愣,然后又用力往里一推,将钗柄尽数没入胸中,只余那朵雪荷还留在她的身体外面。
在场的人看见这一幕,似乎都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殿内无人发出任何声音。他傻傻地看着她,一脸地震惊,哪怕上官映雪在一旁吓得花容失色,他也顾不得去看她。
她低下头,看着那深深刺进自己胸口的金钗。
咦?怎么一点都不疼?
哦,对了,我的心早已经死了,所以,感觉不到疼了。
原来,死,一点都不可怕啊!早知道会是如此,自己也不用害怕了。
想到这里,她笑了起来。
鲜血,从她的嘴角慢慢溢出。
她轻轻将自己嘴角的血丝抹去,笑着说道:“陛下,妾死了,贺家才是真的不留一人了!”说罢,她用双手把雪荷钗往外用力一拉,将钗拔了出来。
倾刻间,鲜血从她的胸口喷薄而出。
这时候,她终于感觉到了疼痛,真的是疼到了骨子里。可是,对于她来说,这刺破心的疼痛比起她听到父兄被害,满门被斩时心中的疼痛来说,都已经不算什么了。
看着一地的鲜血,她轻轻一笑,叫道:“爹爹,娘亲,女儿来寻你们了。”话音一落,她晃了晃,颓然倒地。
第十七章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终于,她听到了他惊慌失措的声音!
他还要救自己?
她有些意外。
再一想,自己毕竟怀着他唯一的子嗣。对于从来没有做过父亲的他来说,还是在意这点血脉吧?不然,他也不会在父亲死了之后,还留着自己这颗棋子的皇后之位。可惜,待日后他有了其他子嗣之后,便不会再在意这个流着贺家血脉的孩子了。
“陛下,不用传太医了,孩子,是我的,我要带走他。”她凄然一笑,用尽全身力气说道,“反正这个有着贺家血脉的孩子,也不可能在这世间平安长大的。与其让他来人世受尽折磨,不让现在就让我带走,也免得他受苦。”说罢,她闭上眼,摸着自己的已高高隆起的腹部,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滑落下来。
孩子,不要怪娘狠心,在你还没有来到人世之时,便如此自私将你带走了。其实,娘也舍不得你呀,可是,那些人,他们是不会让你平安长大成人的。孩子,相信娘亲,只是这样,才是我们母子最好的归宿。
突然,她打了一个哆嗦。好冷啊!这才九月间啊,怎么会这么冷?
听了她那番话,他更是烦躁,咆哮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蒋松慌张的声音响起:“陛下别急,太医正在赶来的路上…”
在她的耳中,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到后来似乎已经听不太清楚了,也不知道蒋松还跟他说了些什么。
到后来,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了。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太医来到自己身边,探了探她的鼻下,然后用什么东西去堵她胸口的血洞,可是,这哪里是人力可以堵得住的?她仍然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鲜血汩汩往外流着。
她嘴角漾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好了,贺玉菡,一切都解脱了。
你终于不用在人世受苦了。
慢慢地,她感觉到自己的魂魄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离开了永乐宫,离开了京城,来到了了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
“来了,来了。”
“真的是她。”
在一片黑暗中,贺玉菡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自己不是已经昏厥了吗,怎么还听得见人说话?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果然能看见东西了。
有两个黑影站在她面前,正鬼头鬼脑地打量着她。
她愣了愣,然后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十分昏暗之地。她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血洞仍在,却没有再往外渗血了,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真的死了?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地府?这两个黑影会不会就是黑白无常?
她抬起头,对着自己面前两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两位,你们可是来勾我魂的小鬼?”
那两人听了她的话,然后齐齐点头笑道:“我们是小鬼,不过不是来勾魂的,而是来迎接你的。”
“迎接我?”她一愣。
一个小鬼跑上前,满脸堆笑作了一揖,说道:“小鬼嗤离恭喜沁姝公主历劫归来!”
另一个小鬼一听,赶紧推了推同伴,说道:“还没有历劫完,这是第一世!”
先前那个小鬼一怔,随即又说道:“小鬼嗤离恭喜沁姝公主历第一世劫归来!”
另一只小鬼也行了一礼,笑道:“小鬼嗤往恭迎沁姝公主来到冥世。”
听到这两只小鬼的话,她脑中“轰”的一响,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般一闪,然后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所有的一切,她都记起来了。
原来,我不是贺玉菡,我是沁姝。
原来,之前所有的苦痛折磨,都不是真的,只是我在人世所历之劫而已。
而那个在人世间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刘郢,便是与自己一起来历劫的狐狸精纯钧。
可在人世的时候,自己全家被杀,走投无路之下带着孩子自尽了,而那只狐狸精却在人间享尽荣华富贵。
一想起这些,沁姝心里便火冒三丈,对着两只小鬼嚷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与纯钧这一世的命格是谁写的呀?这哪里是叫我与纯钧一起来历劫?明明是我一个人在历劫!我这么惨,那只狐狸精却在人间作君王,美女娇姬抱满怀,他哪里是来历劫的?他简直是来享福的嘛!”
这两只小鬼听了沁姝发的牢骚,面面相觑,不敢搭话。
看着与这些小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沁姝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不是让我来历三世劫吗?这些我都忍了,早点历完劫我早点回南海去。你们速速带我去轮回盘,我好去下一世。”
嗤离一听,赶紧说道:“沁姝公主,你现在还不能前往下一世。”
“为何?”沁姝不解。
嗤往哈着腰,笑道:“天帝不是说,你与纯钧公子要一起历劫吗?所以,还得劳烦你等纯钧公子下来之后,你们俩一起前往下一世。不然,若纯钧公子在人世再活五六十年,待他在下一世出生时,公主你都是个老太婆了,你们还怎么一起历劫?”
沁姝一听,气愤道:“你们的意思是,不管他在人世再活多久,我也要在这冥间等着他?”
两只小鬼一听,对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对着沁姝齐齐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的,沁姝公主。”
“真没别的办法了?”她不死心。
“没有。”两只小鬼齐齐摇了摇头。
见此情形,沁姝再是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留在这冥界等候纯钧的到来。
可是,想到自己死了之后,那留在人世间的纯钧这个时候还不知抱着上官映雪和邓乐菱她们在哪里潇洒,沁姝便恨得牙痒痒的。
好你个纯钧,这一世你如何对我的,下一世,我定要原原本本地还给你!
突然,她想到自己在人世的家人,今日上午他们才被斩首,这时候,应该还没去投胎吧。
于是,她抓过站在自己面前的嗤离问道:“对了,贺家的人还在冥世吗?”
嗤离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正在排队领孟婆汤呢。”
“快快带我们去找他们!”沁姝赶紧说道。
“是。”嗤离点了点头,然后便带着沁姝往茫茫迷雾中走去。
沁姝走了几步,感觉有些视不清物,便问道:“这冥界怎么如此黑暗?”
“沁姝公主,我们冥界是见不到阳光的。因此,不分日夜,一直都是如此昏暗的。”嗤往说道。
听到嗤往的话,又想到自己还不知道要在这漆黑的地方等待多久,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跟着嗤离七弯八拐的,走了好长一段路,然后看见前面有许多人排着一条长队,一眼都望不到头。
“这些人,都是在这里排队领孟婆汤的吗?”沁姝好奇地问道。
“是的。”嗤离一脸恭敬地微笑,“所以的鬼魂都必须饮过孟婆汤之后,才能投胎。”
这事沁姝知道,也就没再多问。
突然,她脚下一滞。
她看见了贺夫人。谢天谢地,她项上还有头。只是有一条血红的印痕环过她的脖颈。这应该但是刀斧砍过的痕迹吧?
这时,她身旁边的贺彦身子扭来扭去,不小心脑袋撞在了母亲魏氏身上,头一下从身上掉落下来,骨碌碌滚了开去。那颗头咧着小嘴啼哭起来。
魏氏一见,赶紧去把贺彦的头捡了回来,又替他放回去,不停地安慰着抽泣着的儿子。
见此情形,她的心像被人猛然一抽,生疼。
虽然与他们只是一世的情分,但贺夫人真的视贺玉菡如珠如宝,还有魏氏对她也是真诚相待,而她,也是那么地疼爱着贺彦。一想到这些,她不禁泪流满面。半晌,才张开颤抖的双唇,对着贺夫人高声叫道:“娘!”
贺夫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人一下便僵住了。
贺彦转回头,看见沁姝,欢喜地跑过来,大叫道:“姑姑。”
“嗯。”沁姝摸了摸他的头。她手上不敢用力,怕力道大了,他的头又会滚落下来。她望着他的脸上,虽然挂着微笑,但心头却在滴着血。这么可爱的孩子,还没来得及感受人世间的美好,便被人害死了。希望他下一世,能投个好人家,虽不能大富大贵,但能平平安安,衣食无忧地过一生。
魏氏看见沁姝,怔了怔,随即用手去推了推贺夫人,说道:“母亲,阿妤来了。”
贺夫人缓缓转过身来,看见沁姝拉着贺彦的手站在自己面前,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是变得如同死灰一般,双唇剧烈地颤动着,半晌才说道:“阿妤,你,你也死了?”
沁姝含泪点了点头。
一见到贺夫人,她觉得自己不再是沁姝,而是贺玉菡,一个失去所有亲人的可怜女子。
贺夫人看见沁姝,呆怔了片刻,随即尖声叫道:“那狗皇帝,连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放过?”
沁姝摇了摇头,说道:“娘,他,他没有杀我,我是自尽的。”
贺夫人面色一僵,随即大哭道:“你这个傻丫头,你,你为何要自尽啊?”
“娘。”沁姝扑到贺夫人跟关,哭着说道,“是女儿不孝,是女儿没有能救下你们。”
“不干你的事。”贺夫人伸出手,轻轻抚去沁姝头脸颊上的泪水,“你,你死了,至少在这里,我们一家又团聚了。”
“都怪女儿无能。”沁姝哭道。
“阿妤啊,你别怪你自己了。要怪只能怪你爹爹,我们都是被他害死的。”一个男子愤懑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十八章
听到这话,沁姝一愣,转过脸去,望着那说话的男子,一脸疑惑地说道:“二叔,怎么会是我爹爹害死你们的?明明是纯…是刘郢害死你们的啊。”
“你爹爹若是不想篡刘家的江山,那皇帝又怎会非要置我们贺家一族于死地不可?”贺二爷恨恨地说道。
听到贺二爷的话,沁姝极为震惊。爹爹谋反?不可能!
他明明说,待刘郢行冠礼后,就会还政于他,只待自己生产之后,他便告老还乡,不问政事,他又怎么会篡刘家的江山?
想到这里,沁姝使劲摇了摇头,说道:“二叔,你胡说!我爹爹多年来一直对朝庭忠心耿耿,他怎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我有没有胡说,你问问你娘?”贺二爷冷声一哼。
沁姝转过脸,看向贺夫夫,叫道:“娘?”
贺夫人没有理她,只低着头,不停地用衣袖抹着眼泪。
沁姝心头一沉。难道,二叔说的都是真的?
正在这时,站在一旁的贺三爷轻声一叹,说道:“阿妤,不瞒你说,你爹爹早就想夺取刘家的江山,甚至还差一步,他就做到了。只是那刘郢一直装作不谙政事,凡事都信任你爹爹,迷惑了你爹爹。你爹爹也是大意了,以为自己看着刘郢长大的,那小子能有几斤几两他清楚得很。没想到那刘郢早发现了你爹爹的图谋,自己暗中培植势力,还装作独宠你来讨好你爹爹的模样,趁你爹爹对他没有防备,将你爹爹和阿兄诛杀,我们贺家才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沁姝紧紧咬着自己的双唇。原来,爹爹也不完全是无辜的!这么一来,贺玉菡与刘郢之间的恩怨,更说扯不清了。
可是,再怎么样,刘郢也不该骗自己啊!而且,就是爹爹不是无辜的,那娘呢?嫂嫂呢?还有阿出呢?他们只是妇孺,又有什么罪啊?他为何要将贺氏一门都斩尽杀绝?
想到这里,沁姝觉得对刘郢的恨,并未减灭一分。
正在这时,小鬼嗤离和嗤往上前催促沁姝前往冥王宫,说是冥王等了她多时了,她没有理睬他们,要坚持送完贺夫人他们走这最后一程。嗤离无法,只得让嗤往前去给冥王禀报,自己则陪着沁姝一起。
沁姝拉着贺夫人的手,一直陪着她排了三天三夜的队,才排到孟婆跟前,看着贺家的人全都饮下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她才含泪离开。
跟着嗤离和嗤往见了冥王后,沁姝便留在了冥界,等待着纯钧的到来。原本她想偷偷溜回南海见父母亲的,可她现在这身子还是贺玉菡的,怕自己大着肚子回去会吓到他们,也不敢回去了。
她整日无所事事,忘川河两岸的角落都被她走得差不多了,跟冥宫里大大小小的鬼差们也都混熟了,感觉等待还遥遥无期。实在太无聊了,她就帮着孟婆给那些鬼魂们盛汤,让他们忘却前尘旧事,这一帮,就是五年。这五年间,她唯一的收获便是与孟婆成了莫逆之交。
这日,沁姝还是像以前一样,站在三生石下,帮着孟婆给鬼魂们舀孟婆汤。
突然,嗤离急吼吼地跑过来,对着她叫道:“沁姝公主,纯钧公子下来了,他马上就到了!”
沁姝手一抖,手里的瓷碗便摔在地上,汤也洒了一地。
孟婆见状,赶紧把她手里的勺子拿过来,交给身边的小鬼,然后对着她轻声说道:“沁姝,那狐狸下来了,你也别忙了,赶紧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好上路。”
她没有搭话,只点了点头,哆哆嗦嗦地走到奈何桥边,身子靠在奈何桥边的铁索上,还是不住的颤抖。
五年了,他终于来了,自己也可以解脱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半眯着眼,望着烟雾缭绕的黄泉路,有许多新死的鬼魂从那条路走过来。
五年了,他应该会变了吧?自己怕是已经认不出他了吧?只是烟雾太大了,她根本看不清前面来了些什么鬼魂。
突然,一阵轻烟飘过,一个雪白的身影远远地走了过来。在离她还有一丈多远的地方,他似乎看到了她,倏地收下脚步,站在原地。
是他!是他!那个自己恨了五年的人,终于再一次看见他了。他居然还与自己记忆中一般模样,一点都没变。
她原以为,自己见到他的时候,会恨不得冲上去撕碎他。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的时候,她居然会如此平静。可是,她知道,自己心里的恨,并没有熄灭。
两人就这么远远地望着,谁也没说话。
“沁姝公主,纯钧公子下来了,你们可以去下一世了。”嗤往对着她喜滋滋地叫道。
嗤往的话提醒了她。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刘郢,而是纯钧。可是,明明知道这一点,为什么在心里,还是那么地恨他?因为,纯钧与刘郢已经分不开了吗?
她慢慢向他走去。她看见,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胸口那被玉荷钗所刺出的血洞。人死后,到了阴间会保持自己前世死之前的模样,因而,如今的沁姝与前世贺玉菡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微微一笑,然后对着他行了一礼,说道:“纯钧公子,又见面了。”
他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眼睛慢慢往下,看见她那依然隆起的腹部,原本黯然的目光忽然一亮,轻呼道:“那孩子还在?”
“没有孩子了。”嗤离赶紧说道,“沁姝公主在人间的肉身已死,是不会再有人去投胎的。”
“哦。”他的目光又黯淡下来的。
“这个孩子还在不在,又有何关系呢?”沁姝淡然一笑,“想必那个什么慧妃、淑妃呀,还有后面新进的那些嫔妃们,早为那刘郢生了不少孩子吧?”
听她这么说,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