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我想了想近日里自己是否有行昭踏错的劣迹,又猜了一回天天是否又再次失了公主的端仪丢她爹的脸的行止,两次摇头后便愈发的茫然,莫不是,莫不是上次没打够,这次想要接着打吧?
那位来传唤的小侍显然不会给我时间茫然,他见我一动不动,便没了耐心,随手将我抓在了掌中,甚粗鲁地握住,我差点没被他捏死!
我眼前一片黑暗,周身又疼的一阵一阵紧,脑子便愈发昏昏然,待到眼前黑暗忽然撤去,明晃晃的白光直射入我这两枚脆弱的眼珠子时,便下意识地闭了眼。那只托着我的手掌抽了出去,我拼出了全身的气力才算勉勉强强颤颤巍巍地栖在了海水中。
我狠了狠心睁开眼来瞧一瞧夜桑是否拿了鞭子时,却见眼前站着的不是夜桑。
我直直盯着眼前的人,许久,没动。不仅眼神没动,身体没动,就连肚子里的那颗鱼心,也稳稳当当得停了没动。
我后来回想起这日的情形时,仍然不承认是那张脸让我看得呆了。至于各中缘由具体如何,我几辈子也没搞清楚。
我那时愣愣将他看着,他也定定得看了我,只一眼,原本闪着亮色的目光就暗沉下来。
他脸色暗沉的那会儿,我仍处呆愣中,故而也没能及时分析他的脸色何以暗沉,后来的后来,回想起着一刻,我才晓得他是看到我的一身伤痕而神色幽暗。
他挥退了左右两大排子的仙官仙娥,尔后走近了我,伸出手来。
他的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掌心中此刻逐渐发出了青、黄、白、红、蓝五色光芒,颜色绚丽得让我的眼晕了几晕,继而感觉到他将手掌对着我的天灵盖处,霎时,灿烂的光芒将我罩了个密密实实,光影旋转间,我只觉周身疼痛霎时消弭,仿佛处在最温暖最柔和的锦云之中,胸膛处如同水草发芽般渐渐聚集出一股澎湃汹涌的强大的力量,滋生,飞涨,尔后贯通入我的血液,根植入我的肌理,接着全身仿佛被催发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变化,不过须臾光景,我周身的五色光芒绽放到了最强烈耀眼的一瞬,胸腔中似有什么破土而出,我下意识地闭了眼,下一刻,那种锦云的柔软之感忽然消弭,周身的感知恢复正常——呃,不算正常吧,因为,我感觉视野猛的变得好大,眼前之人的形貌也看得个清晰分明;其他感官也骤然灵敏,甚至能闻到浓重的海水腥咸。
我却没心思去将他看的分明,因为,因为我遽然发现,我,我,我此刻已经变成了人形!与天天一般的人形,穿了件素色的裙子。之前的伤痛也分毫不见。
第一次体验到两脚踩地的感觉,我那颗几年来也难得激动一回的心,这次确确是被激得狠狠跳了几跳。
当然,也只限于几跳而已,多了就不是我,而是天天那厮一惊一乍的主儿了。
待这几跳过了之后,我抬了抬头,想要看看这位莫名其妙输给我修为助我修成人形的仁兄是何方神圣,就撞进了一双深沉而又汹涌的眼神里。
我愣了一愣。
因着此刻的我入幻都也有数月了,看过的人不少,分析起人的五官表情来也颇为得心应手,然而,此刻这位仁兄,平稳中充斥悸动,沉郁中暗含柔和,一双眼睛直勾勾将我盯着,眸光中是万分的欣喜,可是却又透着难以言说的无比的感伤。
这,却是个什么表情?
还未到我反应过来,那厮忽然一下扑过来,将我抱住了。
此刻我方成为人,当然不晓得人里面这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遂让他得了这个便宜,丝毫也没挣扎。
他搂得甚紧,我便有些喘不过气来,正想着问句“仁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却忽感贴着他下巴的额头有水渍划过,冰冰凉凉的。做鱼时常年里浑身都是湿的,我因为首次体验到软软的肌肤与水相触的感觉,遂有些恍惚,这一恍惚,就忘了问。
倒是他,在我的耳边喃喃了一句什么。
我没有听清,只觉声音低低沉沉,十分得好听,但是耳畔的麻痒让我神思清明了些。
我使力推了推,竟然很轻易得就将他推了开。
他仍是那副我分析不清楚的形貌将我望着,眼中的笑意愈发的深了,叫我看得又呆了一呆。这一呆,我承认,就是他这张脸惹出来的。
真是张好看的脸。
他望了我许久,终于说了话,“你,叫泡泡?”
我深以为,这位仁兄是在犯傻。他既然知道我的名字还问来做什么?当然,这位仁兄于我而言是个免费赠与了我许多修为的大好人,我自是不会跟他计较,只点了点头。
“你以后跟着我,可好?”
看着他略带了些小心翼翼期期艾艾的眼神,我甚惶恐。
这位仁兄从方才来看定然是个修为不错的仁兄,他让我跟着他,难道,是想收我为徒?
我睁着眼睛将他望着,干干道:“我属性不好,听说,呃,灵魂还受了损。”
我如此坦白,不是因为我不想欺骗这位仁兄,而是,我不想修炼。我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泡泡真是条,呃,是个不甚长进的人。
他表情未变,道:“我知道。你只需跟我在一起,我并不需你修炼,只需能自保即可。”
他切切将我看着,我则呆呆将他望着,又呆呆道:“可是,我须得跟着天天,我答应过她的。”
我感到他的眼神黯了几黯,忽而又道:“幻海的新公主?”
我点了点头。
他却不再说话,十分自然和顺地拉了我的手,走出了门去。
因为我初初为人,便也不懂得这人与人之间的拉手,是颇有含义的,只任他拉着,权当被少羲拉着。
少羲?
我想起来了,元瓠曾经说少羲有几分九重天上的太子聆月的风姿,侧头看看他这形貌,果不其然,只是这副姿容比少羲纯正了几个度数,端地是晃人眼球,夺人心魄。如果我此刻的人生阅历多一些的话,定然能再给他一个,世间祸害的评论。
难道这就是那位惊天地泣鬼神,在四海八荒间被传地草木为之色变风云为之含悲的传说中的九重天上的天族太子,聆月?
很快,我就得到了答案。
他将我牵着出了门,门外竟然候了有两大排子幻海大大小小的神仙,足足延伸到了远处看不见的廊子拐角后。个个恭恭敬敬直挺挺立着,头略低,首略伏。排在首位左边的是元瓠。
两排子神仙齐齐喊了声,“聆月君。”
我听得牵着我手的那厮淡淡地应了一声,便自顾自拉着我,沿着两排子神仙中间空出的一条平稳而光辉的道路,走了出去。后面则呼啦啦的传来神仙们齐齐跟上的声音。
这一路从那房中通向水晶宫前殿,本来不远,却被这两排子神仙铺设得极是曲折坎坷,悲催无比,绕了许久,才将两排子神仙都过了一遭。
我以为,这必然是夜桑想出来的法子,好让天族的太子充分体会到他幻海水晶宫规模之庞大,仙官之众多,以及随驾之隆重。
这被夜桑延伸了巨长的路上,我将聆月对我这番怪异的行迹细细过了一遭,仍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想要问一问他,却被周边幻海神仙们的肃穆静默给激灵的发不出声音来,便也作罢。想着既得了他的修为,就任他牵着走吧,至于牵去哪里,暂不在考虑范围之列。
还没到大殿,远远的就看见龙王夜桑领了另外几个幻海神仙迎了过来。
他走近聆月,拱了手恭敬道:“聆月君,殿中筵席已经摆上,请!”
不愧是位草木为之色变风云为之含悲的重量级神仙,连水域三千的幻海之主夜桑都得对他如此尊敬。
夜桑边说了请字,边摆了个请的姿势,中规中矩,谦和有礼,却在抬头看到我的刹那,脸色大变。
盯着我的脸的瞳孔骤然增大,脸色么,千变万化。
白了,青了,紫了,红了,接着,又白了。
我望着他的脸,觉得很是新鲜,啧啧,人形的脸色可真是丰富多彩绚烂无比啊!
他的脸最后终于回转为白后,十分费力地咬了牙齿对着我吐出了几个字:“清…清清?”
我觉得很惶恐。承然我现在是个人,但真身是尾雀鲷是改变不了的。没想到我这位小小的雀鲷竟能引得夜桑龙王脸色如常大放异彩,实在令我很是自豪。
至于他说的那三个字,我着实摸不着头脑,便直接忽略过去。
夜桑王上的这一番变故大家都瞧得分明,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形容,只那聆月,眼皮儿也没动一下。
夜桑仍然直直将我望着,神情也升级到了我看不大懂的境界,唇角掀了几下。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便耐了性子准备停下来听会子,却不曾想聆月那厮委实淡定到了一个境界,把幻海之主整个儿都给忽略了,只拉了我直入殿内。
我好奇往后看了一眼,却见身后的夜桑目色怔然,身形一动不动。
入了大殿,里面四海八荒的神仙们齐聚一堂,极是热闹。见了聆月,都恭恭敬敬起身行礼,让了一条道直登主位。待到聆月坐上了那主位后,大家才回了位置,恢复了方才的谈笑形容。
夜桑终是缓过了劲儿来,入了殿里,说了几句客套话,宣布开宴。
我盯着眼前的人类吃的菜,凭着做了人的本能,咽了几下口水,却半晌没动。
因为,我不会用筷子。想我初初为人,方才无师自通地用两腿走路倒走得自然,但是筷子么,实在是不会用,可是现如今,我端坐在最高位的聆月的身边,很是扎眼,这个不会便让我有些如坐针毡。
其实,此刻这么个高高在上俯瞰殿内众多往日里可望不可即的众神仙的位置,若是一般的雀鲷,早就吓得掉下去了。
幸而我本性是如此的淡定。
我硬了头皮伸出手来,捏了筷子,正想着看看众仙家们是怎么拿的,却忽感身边一阵微风响动,我的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本能般,我十分顺遂地拿了筷子,十分顺遂地嫁了块绿油油的菜食塞进了嘴里。
我嚼了一嚼,差点没把舌头吞下去。
于是我提起了心眼,边学边实践地吃饭、喝汤。即使我如此投入,也难以忽略那些由大殿四处发射过来又齐聚到主位中人的目光。
我想起那日我躺在床上听见的值夜的说的话,果然如此。当然,我作为被聆月牵进来的人,也被行了不少注目礼,其中一道来自夜桑王上的,尤为凄烈和灼然。
众神仙们吃了一回酒,行酒间有许多过来敬聆月,他回的甚有礼,也甚面无表情。我恍然悟到,只初初看见他时,他笑过了一次,笑的风云色变,万花凋零的,然自出了那房间,他便是都是如斯的冷漠模样,着实怪异。
酒席吃到一半,便有新封的云纨公主,也就是天天出来给众神仙们齐齐敬酒。
我见得她笑的大度从容,文雅端仪的形貌,甚是宽慰,想来着夜桑也着实有些本事,竟然将天天调教得这样,着实不错。
天天与其他神仙是齐齐敬酒,待敬到聆月这边时,端了酒杯的她足足呆愣了许久。
我甚同情,也甚理解。
聆月举起杯子,改了刚才与其他众神仙冷淡而有礼的形貌,道:“公主是否有一侍女名唤泡泡?”
我心里一个郁闷,明明是朋友,怎么成侍女了?呃,虽则,我这朋友作的比之侍女也差不离了。
天天回了回神,回了是。
“不知可否割爱让与本君?”
我估计天天此刻并未听明白聆月说了什么,虽则她仍是点了点头。
总之,我就这样,被天天转让给聆月了;天天被聆月的美色所迷,甚至一点也没反抗。
我看见聆月转过头来,对我一笑,刹那星芒降落,晃得我眼睛闪了几闪——我的娘嗳,别对我笑,我这小小弱弱的心肝儿经不起你的笑啊!
天天与聆月的对话因为主位又高又远,遂并无太多其他神仙听到,大家只道,聆月君出人意表地入了水晶宫吃了这场酒,还与这幻海的公主说了几句话,神色甚欣。看看,这是个多么典型而又传神的八卦啊,不叫人传一传,实在浪费了众神仙们入了这水晶宫吃这一场酒。
当然,我此时初初为人,还没有这个发现八卦的才能。
这场酒吃得很是不错,众位神仙们宴罢后都依依不舍地散去。聆月拉了我的手,也欲离开。后面又呼呼喝喝地跟着一大群子大仙小仙。
我见他直直拉了我就要走出水晶宫,便猛地一下挣开他,道:“我还没给天天拜别呢!”
他愣了一刻,看我眼神急切,仿佛也悟了,便又再拉了我走了回去。我可以感觉到,后面跟着的神仙们跌跌撞撞、碰头声、撞击声,本来跟得好好的一排子人因着聆月这么一转,乱成了一锅粥,很是热闹,还要在热闹的同时尽量隐了声音转好位置摆出一副肃穆且恭敬的形容,着实不易啊!
我默默的在心里给他们掬了把辛酸泪,却听得聆月一句:“你们都下去吧。夜桑君的盛情,本君甚为感怀。”使得大家获了解救。
后面的人散了,我也轻松了些,想到日日都要应付这种排场,这聆月君委实也能耐得很。
聆月差了人去请天天,天天还没来,夜桑倒是跑来了,脸色沉沉的很是有问题。
此时四下无人,这夜桑对聆月君也少了几分谦和有礼,起先看了看我,然后对着聆月直直道了句:“你方才要见泡泡,就是她?”
我委实为夜桑叫屈,因为他问的这句本不怎样,不成想,聆月君定定未动,神情淡定,恍若没听到。幻海之主在这位天族太子的眼里,竟是一抹空气么?
我以为当下既然只有我们三人,礼节什么的应该也无甚重要,遂插了话去应了声是。
他看了我,神情颇令人费解,又不怕碰钉子地对聆月道:“可否让我与清…泡泡单独说几句话?”
聆月君这次很给面子,虽然表情仍是十分冷漠,“你说吧。”
意思是他必须在场。
因为今日里令我讶异的事情实在太多,故而,聆月君的这个令我不解的意思我也没工夫去揣摩。
夜桑没说话,半会儿,叹了口气,对我道:“你,真的是泡泡,不是清清?”
我正欲很镇定很坦然很坚决地点头,那厮却又续道:“是了,清清是五万年前的一个凡人,早该投胎去了。你应该是清清的转世吧?”
他又问我,我却比他还茫然。茫然之余,我问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清清,是谁啊?”
他恍惚了一会儿,道:“清清,就是前几日里跟你们说过的那个幻海边上的凡人。后来失了踪迹。你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回,为什么我的前世是那么个坏人啊?
他又续道:“清清本来是要嫁给我的,可是,后来却不见了踪迹。”他转过头去看聆月,又道:“想来,是聆月君将她藏起来了。”
聆月君仍没说话,神情万年不变,这淡定的功力委实比我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啊。
夜桑又自发自得说:“当年我在幻海边上看见你,就知你不是凡人,不成想,原来是天族的太子。清清最后既然择了你,我夜桑也无甚可说。只是聆月君未免过于狭隘,即便我当初与你争过清清,做了一回情敌,你也无须在我继任龙王之日故意给我下不来台面吧?”
我回想了一下,这事儿倒是听说过,听闻三万多年前,夜桑即幻海之主,龙王之位,本该给新龙王授令的聆月却迟迟不见,让夜桑等了足足两日才姗姗来迟。
这话本是夜桑问聆月君的,但是聆月君闻言后又将我看着,看得我很是头皮发麻。
我揣摩着莫不是要我替他答话吧?
清清嗓子,赔了笑脸,甚平和道:“许是聆月君当日有些个急事,抽不开身。”
我此话一出,原本看了聆月的夜桑望向了我,目光很是奇妙;原本看了我的聆月则继续看了我,神色上添了几许笑意。
我甚为不解,亦甚为不安。我想,我实在不想与这二人再如此说下去了,定要被这二人的目光给折磨死了才算完。
恰好此时,入得门来的天天将我解脱了出来。
我甚欣慰,立时跑了过去拉了她,想去个僻静无人的场所里,却在出房门的刹那被聆月君拉住了。
“你要去哪里?”
我很是惊讶。方才站的地方是房间正中,我是飞快地跑到了门口的,身后并未有追来的脚步声,此番却被他站在门口边,拉个正着。唔,他是飞过来的么?
我乖巧答道:“去别处与天天道别,我俩朋友间有些私房话要讲。”
我以为我这句话说得很好,却迟迟不见聆月答应。
他沉吟了一会儿,道:“你且留在这里,我去门口便是。”说着走出了房门,连带着夜桑也出了房门。
天天的目色跟了聆月一会儿,终于被我拖进了房里。
她回过头来看我,神色略带黯然,久久没说话。
我以为,这厢我们已经快要离别了,黯然是必然的,便不曾想其他,只对她微笑道:“如今我们都成了人形了,以后便可以继续一起玩耍,你爹爹也不必再为你找新伙伴了。”
她脸色凄迷,冷冷道:“你就要同聆月君上天宫了,哪里还能与我做朋友?”
上天宫?我呆了一呆,看着模样,我的确是要上天宫去走一遭。又道:“你以后可以去天宫找我。”
她凄凄将我看着,没说话,完全没了往日的兴奋和活力。让我很是愧疚。
我这愧疚其实来得并不突然。夜桑说我就是与天天母亲想象并害了她母亲被害的那个凡人的转世,看他神情,应很是可信的,可是我不是清清啊,清清让天天成了没娘的孩子,需要我来愧疚么?
总之,我是愧疚了。这番又要违了那时与她相陪的誓言,我这厢,还真是欠天天欠定了,虽然,是天天自己答应聆月君的。
我又与她说了许久的话,见她一直是凄凄然,心里愈加烦闷,连带着也讨厌起聆月来。若不是他,我与天天就是极好的。
当我推开门出来时,便见得门口只有聆月君以及,呃,几个在远处偷看他的小仙娥。那些个小仙娥也的确是太直白□了些,目色切切灼灼的,我都能发现了,何况是聆月君?
只见聆月君仍是一脸淡定,看见我后还不待我说话就拖了我匆匆离开。还以为他够淡定呢,原来是装出来的呀。
我们离开了那厢房门口,却不曾想,天天也跟着我们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南竹终于出场了,真是不易。
前传 第十章
因着我俩逃避那偷看小丫鬟的灼灼目光的意愿很是急切,故而跑路的动作极快。待到天天追着我俩的背影喊了“君上,请留步”时,听得出来她已经很是气喘吁吁。
我想大约她做公主做的已经很是习惯也很像个样子了,这副纤弱的模样比之那时云珊岭里与我一同玩闹的小小雀鲷相差甚远,倒像极了人们心目中的公主形容。
我下意识地就欲停下步子,不想聆月君却忽然加快了步子,脚下生风,耳边呼呼作响,须臾间,已经听不见天天的喊声了。我怀疑我俩这是在逃命。
随着他又慢下来的步子,我好奇问道:“你怕天天作甚?”我自然晓得,聆月君生为天族太子,未来的天君,丝毫没有理由畏惧天天,因此我说话纯粹是表达一下窝在心里的好奇,甚至没有期待他的回答。
他却侧头对我笑了一笑,道:“自然是怕她后悔将你让给我了。”
我愣了两愣。第一愣是因为他的笑,第二愣是因为他的话。
他拉着愣着的我,继续往前走,穿过水晶宫夜明珠装点的明亮的白玉石廊子,转过廊子尽头处的圆拱门,却听得“彭”的一声。
从拱门边上忽然窜出一抹青纱倩影,直直撞到了我旁边这人的身上,继而顺势一软一歪,眼睛一闭,弱弱地伏在了聆月的肩头。
聆月皱着眉,动作有些粗暴地把她推了开,那女子终于睁了眼,立时噗通一声跪在聆月跟前,告罪道:“冲撞了君上,彩衣万死!”
我看着望向聆月的那道灼灼又柔柔的眼神,恍然想起这是方才在酒宴中对上座频频放射眼波的众女仙之一。虽则我没什么见识,却也并不傻。这女子方才的作为显见得是预谋且故意的,连我这初初为人的小人物都能看出来,何况是聆月君?这些女神仙们还真是大胆而奔放。
“无妨。”聆月抚平了云绣龙纹袍子的褶皱,抬手示意她起来。
“君上!彩衣有事要禀!”那女子的一句话,阻了聆月有些急切的脚步。
他转了个身,问道:“何事?”
那彩衣真是个美人儿,精致的妆容,秀丽的脸蛋,纤柔的身材。此刻,她一副凄切可人的形容,令我心生怜惜。她咬了嘴唇,说道:“彩衣,彩衣仰慕君上已久,希望,希望能入凌栖宫伺候君上!”
她噗通一声又跪下了,腿弯的真是顺溜,不像我们鱼儿…呃,我再次提醒自己,自己现在已经不是鱼儿了。
他顿了一顿,道:“本君无须人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