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
十五抿了抿唇,已不愿多说,“陛下给了我二十时间,这才十七日。我保证守约,能在期限内离开大洲。”
说着,十五从沐色怀里退开,轻声道,“走吧。”
沐色抬手,将十五的风貌替她整理好,遮住那满头银丝,随着她离去。
“站住,你去哪里?!”
他声音,竟然有一份遏制不住的慌乱。
“卫霜发即刻启程,离开大洲。”
莲绛唇瞬间一白,终扬起唇角妖娆的笑开,“希望这一次霜发夫人言而有信!若再让我碰到第二次,本宫绝不手软!还有,南岭是大冥与南疆相接的地方,不管何种理由,霜发夫人都不该出现在此地!要知道,擅闯南疆圣地者,杀无赦!”
十五当然知道,莲绛这并非单单的警告。
南疆和西岐对大洲的重要性,十五比谁都清楚,这一次,的确是她越举了。
“告辞!”
说完,十五跨步离开。
“等等!”
莲绛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十五步子微微一滞,侧首,目光看着栏杆,“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向本宫道歉了。那方才霜发夫人对艳妃娘娘一掌呢?”
隔着十来尺,可十五唇角一抿,那个细小的动作,依然清晰的落在他眼底。
她在讥笑。
清冷的眼眸远远看来,这是两人碰面,她第一次敢抬眼,迎着他的目光。
“卫霜发不明白陛下说什么?什么一掌?”十五微微眯眼,“若陛下要说我一掌打了艳妃娘娘,艳妃娘娘身上可有内伤。”
莲绛微微愣住,却没想到十五突然抵赖。
“艳妃娘娘方才明明是自己没有站稳摔倒的。难道说陛下也要怪罪于我?”她脸上的讥笑变成了嘲讽。
“这才两日不见,霜发夫人竟变得口齿伶俐了。”
“过奖。”十五目光扫过满脸鲜血,眼神呆滞的艳妃,“艳妃娘娘伤的不轻,陛下还是赶紧给娘娘看看伤口吧。”说着,她又颔首,“告辞了。”
这一次,十五的步子没有做任何停留。
沐色一声不吭的跟在十五后面。
莲绛看着十五的背影,身后的手,终究无力的垂落。
艳妃的血一直滴落不停,旁边的火舞上前,摘掉她面纱,小心的替她擦拭。
身后却传来一声尖叫,没等火舞反应过来,眼前就是一黑,艳妃再一次被人推下楼梯。
莲绛闻声回头,看到一直站着的安蓝不知道突然怎么发了疯。
“照顾好她。”
莲绛开口,声音没有丝毫情绪。
“是。”火舞起身拉起艳妃,却听到莲绛声音一沉,“本宫让你守好安蓝郡主。”
火舞垂首,放开了艳妃,楼梯处狭窄,很容易受伤,火舞不得不死死抱住安蓝。
莲绛独自下楼。
留得火舞一个人控制场面。
走到房门处的十五听到动静,亦忍不住回头。
“那小姑娘,被人下了蛊。”
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沐色,漂亮的紫眸幽幽看向安蓝。
“沐色懂蛊?”
沐色清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懂一些。胭脂要我做什么?”
十五一惊,沐色总能一眼看出她的心思。
她低下头,“我欠了人情,沐色有没有办法给她解蛊?”
“我建议胭脂还是不要这么做。”
“为什么?”
“那姑娘…中的是回生蛊。”沐色再次抬眼看着安蓝离开的方向,“她被下蛊时,想必已经命在垂危,有人不希望她死去,因此给她种了这回生蛊。而这蛊年生已久,若解掉,她必死无疑。”
十五怔怔的看着安蓝离开的方向,有些无力的垂下头。
她想起当日冷出现在他身前那颓败内疚的样子。
他说:对不起。
他说:至少我们都还活着。
她还记得当时质问莲绛为何不管安蓝被下蛊一事,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涩。
十五仍旧记得艳妃那晚跪在地上,厉声大喊,我不能死!莲绛眼中的挣扎。
小鱼儿体内有生死蛊,但是,却只能保持半年,后面的十年,那孩子都会极致虚弱,他时常陷入昏迷,却是另外一种保持体力的方式。
“胭脂,你讨厌那个女人吗?”沐色略低沉的声音传来。
“哪个?”
“偷你脸的那个。”
提到艳妃,十五只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我懂了。”沐色突然低头,唇落在十五额头上。
那一瞬,十五只觉得胸口的弦被突然撩拨,一丝异样的感觉凝聚在心头,恍然间她竟然忘记了避开沐色如此亲密而暧昧动作。
“胭脂,我们走吧。”
他声音从头上响起,带着某种难以抗拒的蛊惑,十五想也没有想,跟着道,“嗯。”
对方牵着她的手,直到上了马车,十五才似从恍惚中醒来,而马车已经出了城门。
怀里的阿初一直没有说话,十五不由低头看去,发现孩子埋着脸,身体竟在微微颤抖。
“阿初?”十五担忧的将孩子抱起来,发现小莲初竟是满脸泪痕,“阿初,你怎么了?”
孩子睁开泪眼,看着十五,哽咽,“娘亲,二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它口中的二爹爹是莲绛。因为先遇到的是沐色,对它来说,沐色就是大爹爹。
而莲绛,只能屈居第二。
方才在楼梯,莲绛一席话,阿初全听在了耳朵里。
“娘亲,二爹爹为什么要赶走我们?他真的不要我们了?为什么?”
孩子一连问了三个问什么,可十五却一个都答不上来。
她只有双眼负痛的看着窗外,默不出声。
女巫の猫
看着她和别人牵手离开,看着她凝望着那人的背影安静的跟在他身后,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莲绛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的下沉。
他刚才走廊上说的那些内容,不过就是为了逼她能和自己说几句话。
逼着她,能够看他一眼。
而不是,相见却不相识。
“祭司大人,他们离开了。”暗影在角落处禀告。
能称呼他为祭司大人的,必然是月重宫的暗卫。
莲绛唇角一动,勾出一抹苦涩。
“跟着他们。”
暗影退去。
“等等。”他抬起手指,暗处,他脸色苍白灰白,没有血色的唇开口,“务必安然护送她们到昆仑,若他们停滞,靠近沧澜江,杀无赦。!”
“喏!”
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莲绛拾起旁边的伞,一掠出窗。
火舞好不容易将安蓝稳定下来,又将艳妃的脸上的血擦掉,整个过程中,艳妃都没有任何情绪,连眼睛都没有眨。
“你该不会真的被殿下…”火舞有些同情的看着艳妃。
艳妃对殿下那番炙热情感,火舞完全看在眼里,但是对比起自己来,艳妃为所爱,敢所做。
而自己,什么都不敢。
艳妃那一脚摔得有点狠,直接裂了口子,若正常人,怕是安蓝,都不至于摔成这样。
可她,却丝毫没有感觉。
火舞叹了一口气,难怪当时就觉得陛下对艳妃的态度转变,有些诡异,竟是为了这般。
火舞看着莲绛所在的房间,心中又满是沉痛。
今日殿下对那北冥女人虽然冷淡决然,可殿下显然已经到了疯癫的边缘,否则不会将自己和艳妃逼到这个地步。
“火舞使者。”暗处传来一个声音,“祭司大人已经回到南疆了,特意命我们明日护送你们回去。”
“走了?我们明天才回去”
火舞的惊讶出声,回头看着屋子里两个女人,突然明白了什么。
殿下,是想一个人静静。
女巫の猫
十五怎么也哄不到阿初,阿初上车之后就哭闹不停,非得要去找莲绛。
一怒之下,十五险些又打了莲初屁股,直到沐色进来将孩子抱走。
孩子躲在沐色怀里,哭得更加稀里哗啦,沐色性子好,就拿出一个木雕,一边替阿初雕玩具,一边哄着它。
“有人跟踪我们的马车。”临近天黑,沐色抬起眼,看着十五。
十五点点头,“出城就跟上了。”
“好像是两拨。”沐色话刚落,外面的马传来一声嘶鸣,马车似被人什么罩住,瞬间停止下来。
两人在马车里默默对视,他眼中柔光缱绻,低语,“别怕。”将哭累了的阿初放在十五怀里,掀开了帘子。
“哟,美人儿,你怎么能不辞而别!难得来我地盘,怎么也得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让我款待一下嘛。”
熟悉而猥琐的声音传来,十五顿觉得头皮发麻:这人真的阴魂不散啊。
独孤镇主坐在马车里,看着依在车门上的卷发紫瞳美人儿,两眼发光。
“独孤镇主。”
清冷的声音从马车传来。
“哟,美人知道我名字啊。”
受伤还带着绷带的独孤镇主,慌忙从敞门马车里跳下来,身后的绿衣小妾忙跟着来将他扶住。
“我当然知道你名字。”
美人儿轻抿薄唇,那声音冷幽幽传来,独孤镇主只觉得这嗓音有几分形似。
“这南岭敢大庭广众抢人的事情,也只有你才做的出来了。”里面的声音顿了顿,“让我想想,这一次是不是带了三百弓箭手?”
这一下,独孤镇主才惊觉发现,那声音是从马车里传来。
“你…”他顿时暴跳如雷,掀开车帘朝里面大吼,“死人脸,你给我滚出…”
他脏话还没有骂出口,一根棍子就抵在了他下颚上。
独孤这才想起,那死人脸武功极好,当下不管乱动,却依旧不肯罢休,“你不是喜欢男人吗?这美人儿留在身边,简直是委屈了她,留在我独孤世家,我会好生待她。”
“我是喜欢男人。”里面的声音阴沉,“但是,这不代表你有资格抢我的人!”
紫眸美人儿就在身边静静的看自己,卷发如水,在如银的月光下,看起来如海中鲛人,美得撩人心魂。
独孤镇主瞟了一眼沐色,吞了吞口水,厉声,“反正,这一次,这紫眸美人儿我抢定了。”
“是么?”
棍子的顶端从独孤镇主慢慢滑向独孤镇主的脖子。
这种感觉,犹如毒蛇爬身,他大叫,“就算我不抢你们,你们也走不出这南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