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眼看就要取了火炼的喉咙,乌米尔只得冲上来,用他的“快意乘鸾”剑法护了火炼,道:“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他自是不懂什么汉人的诗,不知是哪个曲子词儿里的,情急之下道出。
几个人反而不在于制胜,于飞瀑中切磋开来。
“你应该说: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琼霄借机飞身至赵隽身旁,又使一招《燕歌行》,一排排剑气飞窜向火炼。
火炼不屑地拆招道: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拆了招,又要刺向赵隽。
花猴疯子不服地踩了一排排石钟乳,一剑来袭,却又怕火炼伤了赵隽,施展不开: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无所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火炼冷笑: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火炼自知在这帮聒噪蠢货中十分麻烦,亦无胜算,更舍不下决心裁决了赵隽,只得搀了这废了腿的画中人,施展轻功从那瀑布中飞度过去。
白衣与紫衣在蒙蒙细瀑中飘逸而过,像一道虹转瞬而逝。
待到了瀑布那边,火炼太子依旧按着他的削肩,审问道:“你今天可是来训一些高手助你复国的?”
赵隽端坐在大石上,笑道:“太子爷倒是瞧一瞧,这帮顶着武林正派高手旗号的败类中,有几个能使的。”
火炼道:“你们汉人孟尝君连鸡鸣狗盗之徒都收了当门客,把这帮野猪狗熊送到战场上,又有何不可?”
赵隽道:“送给你吧。”
琼霄、乌米尔,花猴疯子也飞身而来。
乌米尔道:“大哥,你既然不能杀赵王爷,为什么不和他友好相处呢?他怎么说也是你的太傅。”
火炼白了乌米尔一眼,见这里尽是阻力,只是一言不发,飞身使轻功快走了。
不远处,有个小尼姑正望着火炼的影出神,亦有妙龄的小尼姑偷偷瞄一眼男装的琼霄,再瞄一眼赵隽,脸红得山上的一树树三角梅花。
酒香清冽,远远飘来,一干人也加快了脚步,待走到品酒大会时,早已见火炼坐与中央,周围已然簇拥聚集了一帮汉人的各门派掌门及大弟子们,笑堆脸上,鞍前马后,点头哈腰。亦有给出家人饮的碧螺春——火炼并不懂茶,认为香的便是上好的。饮茶的每人配了碧玉斗。
原来,这品酒地亦是比武之后的聚会地,连不吃酒的峨眉、少林人亦齐齐聚集。
这些人手中均握着猛犸人喜用的犀牛角杯,杯中是火炼带来的特酿马奶酒,甜香奶香四溢,亦有猛犸喜饮的青稞酒,用蛇胆浸泡。在诸多美酒中不算上乘,却被夸到天上去了。
“原来这次英雄会是火炼组织的。”赵隽只觉得腰疼得万针齐扎一般。
不妙。这只狐狸又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真是玉液琼浆啊!“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故乡啊!”
其中阿谀逢迎,让人作呕。喧闹不已,如菜场夜市。
花猴疯子骂道:“放屁,到底也不知道谁是主人了。不过…酒好喝吗?”
琼霄看得十分不屑,道:“王爷,我们还要过去吗?”
赵隽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候大侠,先别喝那酒。”
乌米尔也道:“没错。别相信我那狐狸哥哥。”
几人就找了一处阴凉地,坐下,也不去用夜光杯、琉璃盏、犀角杯、水晶杯、瓷杯、金杯、银杯、牛皮杯、虎齿杯、竹筒杯、羊脂玉杯…去品尝那大葑五面八方的来酒,只是拿自己带来的花雕和女儿红解渴。
花猴疯子馋得口水阵阵:“他妈的!那么多美酒不让喝,要死人的!”
乌米尔也叹息:“要不是我那狐狸哥哥不知道搞什么鬼,我他奶奶的早喝得烂醉了!”
那火炼太子被拥簇在中央,倒是十分受用,命自己的侍女侍从为来人一概斟酒,一人一个牛角杯,十分慷慨。
鉴于他百毒不侵的体质,这人竟来到诸多美酒前,豪饮开来。
关外葡萄酒。绍兴状元红。山西杏花村。
杭州梨花酒。凤翔西凤酒。山西竹叶青。
河南杜康。泸州大曲。
火炼将这些美酒的名字一一道出。
所谓名门正派们又忍不住阿谀。
仅有少林寺的和尚只为炫耀武功,在一旁捻佛珠。
峨眉派的小尼姑们时不时望着对面的赵隽和琼霄,脸上红晕。
昆仑派的饮自家青稞酒。
泰山派的一个汉子憋了一肚子气,终究忍不住,道:“你们不就是为一官半职吗?还知道什么叫厚颜无耻吗!
众人只道是没听见。
更有一个白山黑水来的门派掌门,高声为猛犸歌功颂德,火炼听得十分不耐烦,一只夜光杯扔过去,洒了他一身葡萄酒。
火炼终于被这些人彻底倒了胃口,缓缓起身,一双冰瞳一凛。
众人噤若寒蝉。
“都住口!”
火炼太子冷冷道:“孤宣布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第二十八章
众人果然都噤了声。
况那寒煞人的瞳子,哪里像是要宣布好消息的,竟像是来索命一般。
一些警觉的已握紧兵器,一些不屑的早已刀剑在鞘,大部分的,还是眉逐眼笑,手握酒杯的。
赵隽以那白扇轻轻扇着风,一只手拄在竹椅的扶手上,懒懒散散地托着腮,神色澹静。
琼霄不觉挨近了赵隽,“今日此时”剑在手,下一刻,便要直戳那狐狸的心脏。
花猴疯子也不觉将剑在手中耍。
乌米尔自然也知这不是好消息,站在这边也不是,那一边也不是,看一眼琼霄,往火炼那处挪几步,再看她几眼,再挪几步。
“唱戏姑娘,我去给你要解药!”乌米尔憨憨地挠头道。
赵隽竟觉心中有些酸溜溜的,摇了白扇,抬眼去看火炼。
火炼太子却端了起来,不说那两个消息,用那冰刀瞳子扫视着诸位。
那泰山派的大师兄衬道:“什么好消息?什么坏消息,你倒是说啊!”
亦有几个按捺不住的,道:“是啊,快说啊!”
火炼王子拿眼剜了赵隽一眼,道:“先说坏消息。诸位饮过酒的,都中了孤的醉马断肠草之毒,没喝过酒,与本文交过手的,来到这块场地的,均被发了牛角杯,杯背也被浸了毒。两个时辰内,均要疯癫而亡。与本王动手的,下一刻便断肠。”
——那醉马断肠草毒,原来自猛犸草原的醉马草,又叫断肠草,牛羊吃少许,则会疯癫兴奋,腹痛而死,这毒粉更是萃了多少断肠草的精华。
众人皆惊呆了。
那醉马断肠草的毒性亦在此时微微发作,众人只觉得心跳加速,脸红亢奋,小腹亦是微痛开来。
“没听懂吗,你们都中毒了。”火炼冷冷道。言毕,面南朝北坐在中央的一把狐皮椅子上,心安理得地摆弄着一个象牙杯。
那个泰山派的大弟子怒得挥了剑砍来,骂道:“□的猛犸驴!”刚骂完,立马腹痛如绞,却精神亢奋,大笑着倒下,两腿一蹬,断了气。
众人于是不安轻举妄动,他身边的人往后退散,再退散。
火炼王子道:“孤再宣布一个好消息。”
众人都洗耳待听。
火炼王子摆弄着那象牙杯道:“你们若是指当中的人为谋反的首领,不但有解药,更有官职待你们平步青云。”
本来的一干附庸者们均双目发亮。
“指谁!”
“指哪个!”
众人吵吵嚷嚷地问起。
不远处的赵隽摇着扇,恬然而笑。
花猴疯子更是强忍着砍了火炼太子的冲动,道:“有这帮人在,八辈子葑朝也好不了啦!”
乌米尔只得走到火炼面前,挠头道:“大哥,你怎么这样,快把解药拿出来吧!”
火炼冷笑:“少装傻充愣,你要不是惦念他手中的《鬼谷子》和《鬼谷兵法》,倒能真心接近他!“
——这个他,自然是赵隽。所谓的鬼谷子,自然是那个当年教出孙膑、庞涓、张仪、苏秦等兵法家、纵横家的奇人鬼谷子。
火炼对这书倒是无所谓。他少年时便由汉人老师授业《孙子兵法》等书,对兵法和实战的运用不在赵隽之下,前几年更是得了唐朝李世绩的兵法。
火炼对众人道:“你们各大门派的首领指认赵隽为叛党首领,今天是受了他的邀来策反,好处都已挑明。”
赵隽摇着扇冷笑:“你又何必为难他们,看我们这些亡国人的笑话。刚才把我推下江面就是。”
琼霄亦怒着挡在赵隽身前道:“他只不过是个使不得武功、上不得马的残废了,你当年以陵都全城百姓的性命要挟他做官,让他背负了叛国贼的骂名多少年,现在又要把事情做绝,你就不怕断子绝孙吗火炼!”
少林寺的一位白须白发的僧人道:“原来赵将军是被逼着入了猛犸的仕,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青城派的一个油头粉面的师兄也道:“难怪一个好端端打仗的将军怎么就投了敌!赵王爷,您做做好事,为了救我们这几千人的性命,就…”
华山派的掌门道:“住口!原来赵王爷是这样的人,我们又岂是那些没骨气的!”
昆仑派素日与猛犸交好,那掌门道:“我们也敬佩赵王爷的为人,可这是几千人的性命啊!火炼太子,小人愿意向皇帝陛下指认赵隽!”
崆峒派的山羊胡子掌门也道:“我们要为了大局,赵王爷,得罪了!”
又有几个小门小派也向火炼拱手道:“我们愿意指认!”
赵隽反而乐了,一脸无辜地笑道:“反正反叛也是死,毒死也是死,我倒不如不用你们指正了,自己了断了得好。“
山羊胡子掌门道:“不要啊,王爷,我们的性命怎么办!“
赵隽道:“火炼太子无非是要我的命,我死了,你们自然也有解药了。“
山羊胡子掌门道:“那王爷你也…”
赵隽道:“我也怎么样?”说完,恍然大悟,摇摇手指道:“哦,对不住,忘记了,看来是耽误你们升官了。”
山羊胡子掌门不做声,只道默认了。
赵隽便对火炼笑道:“太子殿下,这样好不好,需要解药的,都到我这领,需要升官,都去你哪做你的人证,怎么样?”
火炼道:“你有解药?”
赵隽道:“我不可以有么?”
火炼心下一沉,背脊冷汗纵生,急急地去摸自己的怀中,发现那枚黑玉瓶早就不见了。
却见赵隽手变戏法一般,一双修长的象牙白的手,旋了一下,从袖中变出一只黑玉瓶,擎在手上。
火炼大吃一惊。
“你什么时候夺的?”
原来,赵隽自幼在宫中吃的是江浙一带的美食,被送去闽南学的艺,自是吃出聪敏嗅觉,他自闻出火炼的刀中气味不对,竟顺手牵羊得来了。
赵隽笑得一川江水亦跟着涟漪起来。
“太好了,有解药了!”
武林各门各派登时有站到赵隽一处的,有站到火炼一方的,闹哄哄的,顿时闹得犹如夜市。
不知不觉就分了两派。这两派,自然就摩肩擦掌,形成敌对。
琼霄把那黑玉瓶子狠狠滴嗅过,仗剑紧紧守在赵隽身边,一手牢牢抓着黑玉瓶,道:“王爷,有我在!”
一时间情势紧张,抛弃前嫌。
琼霄对对面的“正派人士”大声喝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他那里没有解药了!”
那帮贪生怕死的人竟有一部分不顾脸皮,往赵隽这边来。
一时间,赵隽身后站了大批人马。
赵隽轻摇着白扇,一言不发地见这帮见风使舵的“名门正派”们解了毒,对火炼苦笑道:“看到了吗?复国?你就是让他们去你父皇面前说,他们会信吗?”
火炼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身后一众“武林正派人士”已有人不满:“赵王爷,人命关天,你不能因为有解药而轻贱我们!”
赵隽浅笑一声,摇着扇道:“赵某哪敢轻贱各位。各位早已超出各家思想之外,赵某凡夫俗子,哪能与尔等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