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眼前光影微微闪烁,那人头一歪,双唇准确地压到我的唇上。
“混…”话冲到喉咙口,硬生生被堵回去。
细细的牙齿咬住我的唇,似乎要咬破似的,很疼,很缠绵,也很急切。
这人好像几天没吃饭似的,而我是一只烧熟了的美味肘子,他拼命地啃了上来,咬个不停。
我欲哭无泪,感觉自己正渐渐无法呼吸,脸憋得发热,手脚无力,身子一阵轻微抽搐。
冤家路窄。
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杀人狐狸大人?
或者说,杀人狐狸大人出现的机会真是太诡异了,上次,是我夜半想要偷偷去看镇远侯,他出现在锦乡侯府外的树枝上,一副孤高清傲宛如要乘风飞走的样子,而这一次,他居然出现在寰樱楼的头牌琴知姑娘床下的密道里,黑漆漆一片之中,跟我相逢。
而且,不过只是见过两次,他亦吻我两次。
苍天,我得罪了哪路神仙?
久违的恐怖感觉塞满了我的心,而身子被压在墙上,宛如壁画似的,一动不能动…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家伙?
我哭笑不得恨不得一头撞死我自己,同时祈求上天让这一切赶紧过去,让杀人狐狸大人赶紧消失,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玉凤清一定要找间灵验的道观三牲五畜三跪九叩地郑重酬神。
第九十章惊魂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竟无法幸免。
我想,若再多一秒,我必将昏死过去。
事实上,若再多一秒,我若不至于因缺氧而昏死过去,也会被眼前这个人活生生气死。
我开始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传说里的杀人狐狸大人。
那个传说里鬼惊神退,杀人如麻,冷酷的如一头犀牛,狡猾的胜过一条毒蛇的杀人狐狸大人,怎么像是一个百年不曾见过女人的色狼,每见我一闪必定扑上一次?
偏偏他身手如此出众,而我无反抗能力。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破口大骂。
“别出声,有人来了。”他凑过来,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我立刻把那一口冲到嘴角的怒骂吞下去,差点呛出声音。
我凝神静气地听着周围动静。过了一会,只觉得脸颊边痒痒的,仿佛有小狗在咻咻吐气加暖暖蹭动,不禁皱眉小声问:“你在干什么?”
金色的面具光芒眼前一闪:“还想要。”
我一怔,不解:“要什么?”
低低的笑声起,那人压抑着笑说:“亲你。”
我浑身大抖,心底一顫,勉强发声,镇静说道:“有人来了,别胡闹!”
“哪里有人?”他窃窃地笑,边凑过来,咬上我的耳垂,柔声说,“小傻瓜,我骗你的。”
我勃然大怒,竖起眼睛大喝一声:“你滚!”
伸出拳头拼命打在他胸前,哪怕以卵击石,我也是要不遗余力。
他闷哼一声,弯下腰去。
“你怎么了?”我吃了一惊,不知道我居然有如此神力,居然打到他弯腰不支,看着他的样子,下意识想去伸手扶起他,忽然想起那句“我骗你的”顿时心生寒意——谁知道他会不会是装的,趁着我扶他的功夫扑上来…
心念一转,向后倒退了一步,我转过身不顾一切地发足狂奔。
“喂,那边不能去!”身后,是他似乎压抑痛楚的声音。
“我听你的才怪!”小声嘀咕着,拼命向着烛火闪动的方向而去,与其留下来被你吻到窒息而死,不如弄个明白之后再死。
跑了一段路,停下来气喘吁吁,忽然觉得手上感觉怪怪的,你头一看,借着烛火的光,一手的血。
“啊…”我惊呼一声,盯着那血迹呆住了。
我不记得我哪里受伤了啊,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血,应该是杀人狐狸身上的…他方才那反应,原来是真的…
只是,究竟是何方高手,居然会让纵横江湖无所不能的杀人狐狸受伤?好稀奇,好好奇。
我犹豫不定,站在原地。
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回头,他武功高我何止百倍,就算是受伤,也会自救,何必我杞人忧天。
何况那人对我也是一种威胁,我没道理引火烧身。
这般想着,继续向前跑,跑了不多时,眼前出现一扇门。
我一脚跑开,直接窜了进去。
浓烈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我一时僵立原地。
浑身上下,汗毛倒立,只瞪大眼睛如梦如幻,而就算是做最恐怖的梦之中所梦到的最恐怖的地狱场景,亦不过如此。
墙上挂着的血淋淋的皮,很可疑地伸着四肢,长木板上绑着的血肉模糊的人,隐约可见那种形状,只是腹部大开,流出腥浓的血,目光一转,我又看到躺在透明的罐子里泡着的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东西,獠牙翻出,瞪圆了恐怖的眼睛看着我,而如此的东西,陈设着的,还有十数具。
我毛骨悚然,手脚冰凉,寒冷彻骨。
而那长木案下的木桶里,装得又是什么东西?依稀还在动,我向前一步,机械地抬头向内看。
“别看!”身后的声音蓦地响起,一只手直直地伸出来,紧紧捂住我的眼睛,将我向后拉去。
“是什么?给我看…”我叫了一声,试着挣扎。
他手上用力,强行将的拉入怀中:“乖,不要看。”
柔声的说,似大人哄骗小孩,一边倒退,将我一步一步,扯出房间。
杀人狐狸带上门,松开手,站在我对面。
我颓然低头,提一口气:“那些,那些是什么?”
靠在房门边上,惊魂未定,我望着对面的他。借着灯火,映出他金色面具上诡异的花纹,那双眼睛却深深隐没在面具的阴影之下,叫人看不清楚。
红唇一动,他说:“你不是想知道人兽是怎么来的吗?”
我浑身发寒,莫名的恐惧铺天盖地侵袭而来,身子无力贴在墙壁上:“你是说…”
“这就是他们的实验室。”杀人狐狸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按住我的肩头,“离开这里再说吧。”
“你是说,人兽都是在这里制造出来的?”我颤抖声音问,脚步已不能移动。
杀人狐狸点了点头,握着我的肩:“快走吧,这里已经被舍弃了,久留无益。”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身子不由己随着向前走,仿佛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
“因为…某种需要吧。”他欲言又止,拉住我的手,暖暖不放。
手掌相交,我手上的血黏在他手上,他却恍然不觉般的。
张口,鬼使神差我问:“你…你怎么会受伤?”
杀人狐狸停了停,才说:“对方有高手在。”
“是琴知吗?”
“不,”他说,“对方是瀛洲的忍术高手,我一时不察,中了他的招,但他也没讨到好。”
“你认识琴知?”我皱着眉头看他系着金色丝的侧面,鬓发漆黑,衬得那露出的一片肌肤白腻似雪。
杀人狐狸身子似乎蓦然一僵,随即笑着说道:“寰樱楼的红牌艳名,谁人不知?我自然见过。”
我想了想,又问:“有没有办法可以把人兽恢复原状?”
他转过头:“有没有办法可以让你不再问这么多问题?”
不等我回答,他又说:“我有办法,你要不要试试看?”
我望着他闪烁的面具,以及那看不清的眼色,察觉危险的味道,于是目光上调,若无其事看着官道上方:“杀人狐狸大人,我们快点出去吧,这里太安静了。”
他嘴角一动,身子掠起,拉着我疾步向外奔去。
身后,传来闷雷般的声响。
我悚然而惊,蓦地回头。
“别回头!”他沉声喝道,“如果炸药引发的震动波及到这里,我们也要陪着那些半成品人兽在地下长眠了。”
我的心一疼:“狐狸,你说那些人兽原来…都是人吗?”
他说:“嗯。”
我急忙又问:“那么刚才我看到的罐子里的那些…他们,他们是活的吗?”
杀人狐狸攒着我的手一紧:“是活的。”
“这炸药谁放的?”
“瀛洲之人。”
我提高声音:“那么你见死不救?”
“我们自顾不暇。”他不回头,冷冷地,“况且你救了他们又如何?没有思维只懂得死斗的人兽,你能护的了几个又能照顾得了几个?”
我答不出来。
“人不能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小傻瓜。”他扯着我,站住脚,身后烟尘滚滚袭来,夹杂头顶落下的碎石。
“害怕吗?”忽然开口问我。
“刚才太害怕了,现在反而好很多。”我老老实实说。
“你那不是害怕,”他嘴角上挑,通红的抹,很是诱人,“你是震惊跟不信。”
“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两样。”
“如果你继续这么乱闯下去,看到的,将比那些更恐怖。”
我皱起眉头看着他。
他嫣然含笑看着我,那金色面具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半边面容跟那双眼睛,我忽然有种冲动,想要看看他的样子,想到做到,我伸出手,向着他脸上的面具探去。
“这个,不能开哦!”略带戏谑的声音,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腕。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
“因为…人不能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所以,需要另外一张脸。”他的声音清淡如烟,而就在此时,震耳欲聋之层报逼近,脚下官道隐隐在震动。而我心平如镜,方才的刺激太激烈,此时此刻反而失去恐惧之心。
杀人狐狸伸出手,抱着我的腰,我皱着眉:“我可以走。”
“如果你知道道路的话。”他淡淡地说,身子蓦地腾空而起,手上掷出一物,冲破头顶土层,就在破土瞬间,我跟他冲出地面,重见天日。
第九十一章混蛋
杀人狐狸脚下踉跄,身子一晃。
我急忙扶住他的手臂:“你怎么样了?”
他伸出手,捂住胸口:“没什么…”声音里有一丝压抑的痛楚。
我眼光一转,看到那蓝白色袍子上一片血痕狼籍,急忙问:“伤的重吗?我看看…”
他忽然懶懒一笑。
那眼睛开阖,似乎有我熟悉的光。
心头一动,我立刻伸出手,握上他的面具两边。
修长又苍白的手,冷静地,轻轻地搭在我的手背上,捏紧,拿下。
“别动。”他轻轻摇了摇头,望着我,散漫地笑。
我望着他,而他却微微侧面,不看我。
“你认识我?”我挑眉,“所以怕我认出来?”
他不语,头微微扬起,尖翘的下巴很是精致,缩在袖子里的手忽然伸出,一把抓住我的肩,用力。
“怎样?”忍着痛,我再问,“被我说中了?”
他忽然咳嗽一声,身子一抖。
“让我看看伤口!”我心疼起,顾不上跟他较劲。急忙伸手,抓住他胸前衣襟。
“我很高兴…”轻飘飘的声音传耳中。
“嗯?”我皱着眉,盯着杀人狐狸胸前的衣襟,手在颤抖,解不开衣扣,急得我觉得热汗嗖嗖地从额头冒了出来,湿答答好不难受。
“我很高兴呢…”
“说什么废话,我不懂。”
着急起来,我焦躁地跺跺脚,这是什么衣裳啊,难道你怕色狼来非礼你,特意用了一个解不开的扣子吗?我恨得张开五爪,不知要怎么办,发疯一样在他的颈下一阵乱抓,但偏偏怕碰疼了他,只好样子狠,落下的却轻。
“哈!”淡淡一声笑,杀人狐狸舒展长臂,蓦地抱住我的肩,我正全神贯注对付他那难解的扣子,脚下一个踉跄,被他揽入怀里。
他低下头,嫩红色的嘴唇向着我的脸上凑了过来。
这个时候还色心不退吗?当我玉凤清是正宗的绵软的香嫩无比物美价廉的西施豆腐,专门被吃的?
靠!我才不是豆腐!
我一怔,随即一拳打过去,他的脸稍微一侧,避过我的拳头,笑着:“不可以打脸哦!”
伸出左手按住我的右肩,他低下头,终于在我的额头轻轻一吻。
那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并不似前两次强吻,那么强横霸道,不由分说。
这强烈的落差反而将我弄迷糊。
“我很高兴…你关心着我…”他的嘶哑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下意识地生下眼睑,蓦地发现,经过这番的运作,他胸前的伤口似乎破裂,汩汩地流出血来,不知怎么,竟看得我惊心动魄,很心疼。
可是我心疼什么?我跟他非亲非故,甚至连他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你别动了,再动的话,血流光死了可不管你。”我很恼怒,握紧了拳头。
“没事,我不会死。”他暖暖地说。
“混蛋,人都是会死的!”
“你若还在,我就不会死。”他轻轻一笑,笑声里压抑着咳嗽,但声音却带着一种没来由的坚定。
眼睛里忽然涌出泪来。
我很惊异自己的这个反应,赶紧低头疯了一样把头一阵乱甩,把眼泪尽数甩走。
掩饰完毕,我才抬头望着他,倔强问:“你究竟是谁?”
明知他不会说,我仍旧想问。
他伸出手指,竖在我的唇上,轻轻压住,慢慢摇了摇头。
“不要老是把自己弄进这么复杂的境界好不好呢?”如无奈如劝告的声音响起,“瀛洲的能人不少,今日我遇到的这个,若非同样吃了我的亏,你认为你还有命走出那地下密道吗?”
我的心一动,“你怎么知道我会到寰樱楼?”
“杀人狐狸,鬼惊神退,我只要捉住一两个小鬼问问不就行了?”
他的声音略带笑意,毫不在意似的。
“那么…那么瀛洲的人…以后会不会还做那种事?”
“经过这一阵大闹,暂时不会了吧,不过,他们的势力不容小觑,听话,你别管这些了。”
“可是…”我想到李端睿,不由地忧愁起来,“二师兄的事,我怎么就能这么放下?”
“你终究是忘不了你的二师兄吗?”他的声音忽然酸溜溜的。
我斜视着他:“如果是一只狐狸被弄成一只猎狗那模样,我同样也是忘不了的。”
“哈哈…你…真坏!”他哈地笑了一声,很开心的模样,手向着袖子里一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