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苦,可是却也没有他此刻的心苦。
梁易晟无奈苦笑,冷冷地说:“是吗?终于回来了啊!”
然后,他戴上手套,站起来说:“公司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吧。”
竟然如此,就让她这么继续自作聪明吧!
萧勰涢看着对面空空的位子,有些失神,脑子里不断浮现出他刚刚扬长而去的身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种时刻说出那样的一句话。她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潜意识里就选择了逃避。
职业的原因让她习惯性的捕捉身边每一个小细节,有时候,她真的不喜欢自己的这种敏感。事实上,昨天在计程车里,她就预感到了什么。他甚少那么坚持要来接她,而在她说“好”
的那刻,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恋爱三年,他们之间的关系虽不是如胶似漆,但也不失轻厚。嫁给他,也许已经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是偏偏,偏偏让她在见到他之前又遇到了李清洋,还听到她回来了的消息。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已经注定好了一样,在她终于决定往后退一步的那刻,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于是,她退缩了,她犹豫了,她不想他也跟她一样,继续自欺欺人。所以,她对他说:“她回来了。”
他果然还是爱着她的,所以才会这样轻易就放弃了求婚吧?三年的感情,竟然抵不过一句话,而她呢,不是也是一样,竟然抵不过见到那个人侧脸的一瞬间。
如果,如果在她说出那句 “她回来了”之后,他依旧拿出了口袋里的戒指,那么她会不会答应他的求婚,会不会愿意就此和他相伴一生?
这个答案,她永远也没有办法知道了。
萧勰涢将他杯子里那杯已经凉掉的咖啡一口喝完,然后站起来,慢慢走了出去。
转过一个路口,便是一家快递公司。她从包里拿出那个盒子,再问工作人员要了纸和笔。
她拿着笔在纸上写道:“心想事成!”,想了想,又划去,重新写上:“圣诞快乐!”
几次三番,犹犹豫豫,终究还是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筒里。
然后又在另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一个地址,递给了工作人员,礼貌地说:“麻烦你了。”
工作人员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一连的动作,好象要确定什么,又问了一遍:“真的不需要再写什么了吗?”
“不用了。”她笑笑。
推开门的时候,阳光照进来,她突然觉得无比的轻松,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
一天之内,她亲手推开了两份可能的幸福,一份是梁易晟为她准备的求婚戒指,可以让她从此安宁;一份是那条陨石项链,据说可以愿望成真。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这个城市里,她原本就什么都没有,现在更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
第三章:机会
这一场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两天后,萧勰涢再次精神翼翼地出现在镜头前,依旧是那个完美无缺的自己,甚至比之以前更加地投入和专心。
而那两天似乎是空白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项链,戒指,李清洋,梁易晟,好象并没有真实地在她的世界里出现过。
对萧勰涢而言,只有能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最真实,她从不会相信童话里的愿望成真,更不会奢望那些遥不可及的幸福。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梁易晟果然不再主动联系她,其实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淡淡的,一两个月不见面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萧勰涢心里清楚,这一次,跟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也许,他再不会来找她,在她说出那样一句话之后。
他对于她,无非是两种情况。一种是他没有爱上她,那么他会突然警醒,纠正这个已经持续了三年的错误;另一种是他爱上了她,可是以他精明的性格,绝对不会容许她没有等价的付出。
所以,无论是哪一种,结局都只有这一个。
这就是梁易晟,对于感情,现实而残忍,决不拖泥带水。
或许,只对一个人是例外。
曾经那么亲密的伙伴,相互扶持走了最艰难的一段路,终究还是分道扬镳。
不是不难过的,他给过的那些呵护与温暖,她曾真切地感受过,并且有过那么一些个刹那,希望他能永不放手。
但是,又能如何?她从小就知道,无法改变的就只有学会接受,任何时候,都不能软弱。更何况,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没有权利抱怨,更没有时间做无谓的感伤。
也许是她天性凉薄,所以注定连遗憾都留不长。
很快,萧勰涢就被身边各种凡事所扰,忙碌让她充实,也无暇再顾及其它,而另外一个消息更是让她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林姐告诉她,台里正在策划新开一个专题类的访谈节目,但凡有资质的那几个主持人,
不是习惯了明哲保身,就是已经油成了精。
此时,电视台如果想要收视率,就要注入新的活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大胆启用新的主持人。
果然,没过几天,台里就贴出了公开竞聘的布告,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真被选中,不仅仅是她从外景转到内场的区别,更意味着以后她将拥有自己的节目,自己的事业。
这是个机会,她必须要好好把握。
经过层层筛选,萧勰涢顺利地成为了最后的五分之一。而最后的一项考核就是要他们五个人在一周之内,以“城市新贵”为主题,各自寻找嘉宾做一期节目,最后再由几位高级主管从中评定最有潜力的那个人接任这项工作,同时那期采访也就会作为这个栏目的首期节目播出。
本来并不是什么难事,萧勰涢的特长就是做这类的访谈节目,不受约束,也更能放得开。让她犯难的是:她没有人脉,想要找到有身份又愿意接受她采访的嘉宾,机会几乎是微乎其微的。
眼看时间越来越紧,她联系的那几个知名人物还是毫无回应,不管她用什么方法,却连人都见不到一面,更别说做采访了。
她甚至想过要去找梁易晟,没有爱情,至少还有感情,但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否决。如果要靠他的帮助,那么她早就可以,不用等到现在。
尤其,她的自尊不会允许,如果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才能得到成功,那她宁愿不要。
可她偏不愿意就这么认输,越是不可能的事她越要做到让别人都无从挑剔。
竟然是天助她也,一次偶然的聊天,萧勰涢从大学留校的室友那里得到了沈嘉言的电话,而且知道前两天他刚回了C城。
沈嘉言是谁?他是这个城市的一个传奇,也许无论在哪里,他都是一个传奇。
在她还在高中的时候,这个名字就如雷贯耳,后来更是在这个城市里叱咤风云。
四年前,在他人生最为辉煌的时刻,他却突然放弃,回到校园,这恐怕是所有人心中的一个迷。
如果能拿他做话题,还怕没有收视率?
萧勰涢开始着手做准备,她用最短的时间,找出所有与他相关的资料,只用了两天,她就把他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拨通那个号码时,她甚至能听到自己亢奋的心跳,然而她没有想到,她才刚自报了家门,一盆凉水就浇了下来,对方冷冷地回答:“我不会接受任何采访。”
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下去,只剩下一天,她要如何在最后一天里再找另一个人来接受她的采访,就算接受了,她又哪还有时间另外做准备?
她是太自信了,撇开她同学的那层关系,他们毕竟也算是高中校友,何况,一个采访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怎么也不会断然拒绝。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还是走错了一步棋。
但是,她是萧勰涢,萧勰涢可以输,但是绝不是以这种方式,输也要在比完之后才能输。所以几乎是立刻,她在纸上随手抄下沈嘉言的地址,撕下,拿上包,直接登门拜访。
萧勰涢明显地看到了开门人脸上的错愕,但是她还是努力地微笑,等他请她进屋。
地上有一双女式拖鞋,但是沈嘉言却从鞋箱里又拿出一双,沙发上还有一件女式大衣,奇怪的是屋子里却只有他一个人。而且据她所知,沈嘉言自从四年前去了B市,就很少回来,也从未听过他身边有女伴出现。
正在发愣间,她听到沈嘉言说:“我想我已经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接受采访。”
“对不起,没有早点联系你,是我的失误。但是能不能请您给我几分钟?”她尽可能得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乱。
沈嘉言没有回答,她径自往下说,虽然已经刻意地掩饰自己的慌张,可是还是紧张,说出来的话语都有些断续,慢慢的,没了停顿,只是述说。
从她进大学开始,讲她的抱负,她的努力,这次的竞争,一切的一切,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明白,这是第一次,她没有任何掩饰地告诉一个陌生人,她的理想,或者是野心。
说完之后,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凭什么人家要来成全她?他们是完全不相干的人,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成全另一个人。
她从来不会这样没把握地去做一件事,这一次,是例外,也是唯一的一个机会。
最后,她的声音悠悠地吐出来:“请你帮帮我,我想用我的声音感染这个世界。”
带着丝恳求,以及真诚。
而这时,她看到沈嘉言脸上的表情,似乎是迷惑,又夹杂着痛楚和心疼,他盯着她的眼睛,可是她却感觉到他的眼神正穿过她落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就在她以为她等不到他的回答,打算放弃的时候,却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夹杂着她辨不清的莫名情绪:“你说你是C大毕业的?”
采访的录影很是顺利,她能够看到对面林姐满意的微笑。
萧勰涢深知沈嘉言的底限,很多问题她都是点到为止,不会更多的纠缠,然而对于一个新人而言,已经算是极其成功。
沈嘉言的幽默和丰富的知识更是让这场采访充满了可看性。
她对自己,对沈嘉言,甚至这次采访都很有信心。
录影结束后,萧勰涢深吸了口气,慢慢收拾着桌上的东西,隔了一会,一颗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抬头,微笑,目光里都是诚恳:“谢谢!”
沈嘉言脸上还带着做节目时温和的笑容,但语气还是淡淡的:“你的声音很有特色,我祝你成功!”
她再次困惑,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男人有很能长的故事,他的身上有着不可琢磨的悲伤,隐隐的,让人心疼。
那一天,他突然答应她的请求,他听她说话时偶尔的失神,那个家里的拖鞋和大衣,以及他温和却又带着疏离的笑容,这个人,真的不简单,那个他心里的女人更不会简单。
他们一定已经分开了,可是为什么呢?
不是不好奇,但她有她的原则,有一些地方,有一些人,任何人都不能触碰。
所以她只是微笑。
说到底,她还是要感谢那个人,不知道她身上哪一点同她相像,可她毕竟还是沾了她的光。
萧勰涢还在神游状态,林姐已经扑了上来,抱住她,激动地说:“太棒了,我保证你一定能成功的。”
她收回了思绪,再抬头的时候,沈嘉言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然后,她的心里开始激荡起一层一层的喜悦。她终于要成功了。
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还好,她已经抓住。
第四章:转折
失败是什么?失败是无法挣脱的束缚,是一次次的失望与无力,是历经风雨后的无奈放弃,是人生不可逆转的命运。
所谓的成功之母,只是世人用来逃避结局的一种借口,对于萧勰涢来说,不过是又一次的玩笑,又一次的愚弄。
所以,她在看到最终结果的那刻,只是轻笑了一声,反而转头安慰一旁义愤填膺的林姐,说:“没什么,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平静的语气,听不出一丝的情绪,不会有另外的人知道她的心情。
机会,是可遇也不可求的,是她想抓也抓不住的。
“何妍凭什么,不就因为她爸爸是税务局的局长吗?她哪一点比得上你?”林姐还在气愤地说着。
哪一点比得上她?只这一点就比过了她全部的总和。所以,不要说什么不公平,所有的胜利都是有条件的,她没有,便只能输。
那晚下了班之后,萧勰涢被林姐硬拉着去喝酒散心,其实她能明白林姐的心情,当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输给同期出身,也是现在的新闻主播李苒的吧?
她知道,林姐对李苒一直很不服气,而刚进台时,她正受着李苒明显的打压。
所以,林姐就对她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一直以来,才会那样帮她。
其实,她们两个毕竟还是不同的,有时候,她会觉得林姐比她更可怜。
至少她已经习惯失望,习惯面对每一次的失败,然后等待下一次的重新出发;而林姐,偏偏紧咬着当年的事不放,让自己裹足不前。
喝酒,她从来不认为这是消愁的好方法。对她而言,酒和水,和任何的饮料都没有区别。大概不会有人知道,萧勰涢从小就是在酒缸里长大的,她的父亲曾经是他们村里唯一的
酿酒师。
可惜,自她父亲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喝过她最想要的那种味道。
萧勰涢从没试过她的酒量到底有多深,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她疯狂地酗酒,可是无论喝多少,那酒有多高的浓度,她就是醉不了,只会越来越清醒地接受,所以,她放弃了。
后来,她便不再愿意喝没有味道的水,加糖加盐,都比白开水好。这样,才能让她觉得自己还有知觉。
到家的时候,已经又是半夜。楼道里的灯已经坏了好多天,物业管理处的人却一直没有来修,她开始后悔交的那些管理费。
萧勰涢只好低着头看着脚下,一步一步往上走,边踏着楼梯边数道:“一、二、三、四、五、六…”
走到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脚下突然出现了另外一双鞋,心里猛得一紧,等到抬头看清了来人,她才松了口气,轻声抱怨:“吓了我一跳。”
梁易晟微撑着身子,斜睨着看她:“原来你也会害怕?”
本是一句玩笑话,他们之间向来如此,半真半假,猜测以及试探。
可是那一天,她没有心情,她累了。
连续紧绷了好多天的弦突然松开,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强装了一天的笑脸,好不容易回到家,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去伪装。
不要要求她再做圣人,不要要求她再迁就任何人。
就这样轻易地动了怒:“为什么还来找我?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
萧勰涢失去了一贯的理智,她推了他一把,然后伸手去掏包里的钥匙,可是那包太深,她摸了好一会,也没有摸到。
疲惫,委屈,烦乱,她真的再也坚持不下去,手上的动作加快,越来越急,越急越乱。到最后,仿佛赌气似的,索性直接把包甩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流了出来。
钱包,伞,化妆包,钥匙…
萧勰涢慢慢蹲下身,捡起那串钥匙,然后紧紧攥在手心。
画面定格,她的背蜿蜒着,透出孤单和软弱,其实,她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这么多年,不管多累,她都不敢停下脚步,她必须一步不敢停留地往前跑,她不能停下,更不敢蹲下来休息,因为她怕自己一蹲下来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勇气和力量。
梁易晟看着无措的像个孩子般的她,轻轻弯下腰,低声安慰:“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他宁愿她哭出来,发泄出来,也总比隐忍的好。
突然原谅了她所有的不懂事,原谅她那天的假装,至少,她在他面前,还愿意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有脾气,有眼泪。
“这样会很累,我们进屋,好不好?”他的声音很温柔,还带着哄劝。
可她没有动,继续低着头,一滴、两滴,眼泪在地面上氤氲,又很快蒸发,干涸。
只是几分钟而已,萧勰涢很快恢复过来,把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又放回包里,然后站了起来,拿出钥匙开了门。
动作一气呵成,又转头看向梁易晟,脸上已经很干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平静地说:“进来吧!等了这么久。”
梁易晟在门口停了一下,轻声叹了口气,才跟着她进了屋。
日子继续那般地过,除了那天失常的五分钟,萧勰涢依旧笑容满面地对待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她没有问梁易晟为什么会再来找她,也许,是她真的怕了,不想再一个人孤单单地在这世界上。
所以,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竟然他们彼此需要,那就彼此取暖吧!
各取所需。
事情的转折在两个星期后的某一天,萧勰涢突然被叫到台长办公室。
她有些忐忑不安地接过台长递给她的文件,是一张盖着大红印章的任命书。她有些疑惑,和不敢置信,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
台长半眯着眼睛看着她说:“那期节目你做得很好,我们重新开会之后,还是决定用你做新栏目的主持人。你准备准备开始工作吧!”
“为什么?”她不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