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觉得自己没做错,躺在床上的丈夫却一天天憔悴下去。
陆母坐在床前反复说:“我已经联系裕林了,他过几天会回来。”说完却连自己都不相信。
有天她醒得比往常早,转头一看,丈夫居然已经起来了。
她急忙问:“怎么了?”
丈夫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头脑昏昏沉沉,说出来的话也不清不楚:“点灯了,点灯了,娃子们要去上学了。小华呢,怎么还没起来,小华很少睡过头,是不是不舒服…”
陆母坐在一边不停地哭。
她发现自己又做了错事。
丈夫其实已经接受了陆小华这个儿子,只是面子上抹不开,口上总不提。他一直知道陆裕林跑去找他哥,总不阻止,心里分明是想着陆裕林能把陆小华带回来,毕竟陆小华那么疼陆裕林。
没想到她亲手把他们父子间最后的机会断送了。
陆母红了眼眶。
老板说:“我不希望他知道,因为我不希望他再受到任何来自你们的伤害。你儿子是为了向我表弟通风报信而受的伤,他的治疗费用我会负责。但我并不是多善良的人,也不习惯做慈善,我希望你们以后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保护好自己,不要再以这种方式来打搅小华的生活。”
陆母脸色微微发白。
老板顿了顿,递给陆母一份资料。
他说:“这些东西你慢慢看,虽然小华早就不在意那些事,但我还是派人下去逐一还原了事实,把该改回来的档案都改了回来,该放进去的记录都放了进去。”他看了眼手表,“我还有事,您慢用。”
老板给陆母的资料很简单,是陆小华和陆裕林的新档案以及无数的辅助材料。
前段时间陆小华呆过的学校都贴出了不少声明,表示当初处分错对象,特此更正云云。
这是老板亲自去跟进的,他怕再闹出当初那种乌龙,所以每一件“错位”的事他都逐一把关,力求把当初的一切整得水落石出。
陆母只看了几眼就眼前发黑。
她想到如果这些事传开了,陆裕林即使醒过来了也没法回家,一回去肯定会被流言蜚语包围!
陆母心里发急,没把资料翻完就急匆匆地往外跑,看见老板正准备上车,她乞求:“请您收手吧,您这样会让裕林在我们那边过不下去的,求您了。”
老板原本想着陆母到底是陆小华的母亲,始终给陆母留了颜面。
可听到这句话后他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老板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她根本配不上“母亲”两个字。
他知道自己做这些事对陆小华没有多大意义,但他喜欢陆小华喜欢到心窝了,任何能为陆小华做的事他都想去做,包括洗清陆裕林泼在陆小华身上的脏水。
而眼前这位应该为陆小华遭遇过的一切感到愧疚和心疼的“母亲”,到了这时候还央求他“放过”始作俑者陆裕林。
老板说:“当初你为什么不让陆裕林收手?”他冷笑起来,连眼神都带着寒意,“哦,你恨不得陆小华死——你恨不得陆小华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怎么可能把他当人来看。”
老板砰地关上车门,示意司机开车。
陆母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里回荡着老板那句“你恨不得陆小华死”。
那是她曾经生出过的最绝望也最肮脏的念头,更可怕的是她甚至曾经把它付诸实际,她对着陆小华骂“你这个强奸犯的儿子怎么不去死”,她把陆小华赶出家门让他自生自灭…
陆母手里的资料掉了一地,她手忙脚乱地去捡,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事实证明陆小华不是强奸犯的儿子,他和陆裕林一样是她和丈夫上下来的。而那些她一次次打骂陆小华的“劣迹”,统统都是陆裕林的丰功伟绩。
而她从来没发现,她从来都没发现!
老板并没有再回头那陆母半眼。
他让司机绕了个路,去买了陆小华爱吃的点心,再让司机把自己送到电视台那边。
陆小华正在忙碌中。
《文化论坛》的互动环节需要陆小华露把脸,所以陆小华正在在镜头前展现出他最好的一面。
老板在一边和节目组的人攀谈,才知道陆小华早已经不仅仅是个帮工,他已经得到柯老的一力举荐。
他把自己未来的路铺得比谁都平坦。
这样出色的儿子,居然有人不要。
中场休息时老板让人把带来的食物分下去。
陆小华早看见老板了,跑到老板身边问:“怎么来了?今天不用忙?”
老板说:“我来看看你。”
老板的目光太专注,陆小华心窝窝里像是羽毛搔了搔,又痒又热。
陆小华说:“没什么好看的,我可能顾不上你。”
老板说:“没关系,我可以在一边看着。”
陆小华觉得老板特别不对劲,不过他只是中场休息一会儿,马上又要回到岗位上。
老板果然站在一边等到最后。
虽然下午还要忙秋女士的节目,陆小华还是拉着老板的手往外走,挥别节目组的人和老板去外面下馆子。
这似乎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在外面吃饭。
陆小华大大方方地点了菜,转头问老板:“您今天到底怎么了!”
老板说:“反正没事,来看看你在忙什么。”
陆小华自觉自己没做什么让老板这么反常的事,所以想来想去都只能得出“老板自己脑袋搭错线”的结论。
不管怎么样,他心里其实挺高兴。管家来过探班,老佛爷来过探班,现在连老板也来了,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再复杂,都无法动摇他已经拥有一个新家庭的事实。
陆小华开开心心地和老板解决午饭。
饭吃到一半,老板突然说:“改天我领你去公司看看。”
陆小华一顿。
他和老板的差距太大,他很少过问老板的事,更不会以老板伴侣的身份出现在别人的视野里。
因为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不确定。
陆小华不由问:“这样好吗?”
老板说:“我看你连在镜头面前都表现得很好,其他场面应该也能应付。”
陆小华抬起头看着老板。
老板说:“我希望你能以我的另一半这个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陆小华的心脏骤然猛跳。
第93章 是的,我想离开你。
逗比表弟在几天之后看到了国内的消息。
陆小华终于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老板身边。
老板并不是多高调的人,但薛家的底子摆在那里,再加上老板的默许,不少报刊都不约而同地花了半个版面报道这场同性婚姻。
和薛家关系好的人在接受采访时都对这段婚姻表示祝福,并调侃般期待薛氏继承人的诞生。
时代发展到现在,同性伴侣要个孩子并不是难事,尤其是老板这样的人更是能轻松做到。
老板把自己的立场摆得很明白,所以外界所有声音都非常友善。
逗比表弟真心为陆小华高兴,打电话祝贺之后又兴冲冲地组织男仆们踢球。
在身材高大的西方男仆眼里,逗比表弟这个黑发黑眼的东方人永远像个长不大的男孩,逗比表弟又没端着所谓“上流人士”的架子,不知不觉间其他人都把他当弟弟看。
由于尤里斯的脾气太难捉摸,他们玩的时候往往有专人“放风”,一旦女总管和尤里斯过来了他们就停止打闹。
逗比表弟感受到男仆们的善意,乐于和他们分享喜悦。
逗比表弟其实有点怅然。
这曾经是他一心想做到的事,只是终究还是一场空。
陆小华是幸运的,他和老板重逢后虽然误会重重,但他再次遇到的是已经成为一家之主的老板。
老板想要做的事没人能动摇。
逗比表弟看了看表,说:“时间还早,我们再来一场。”
逗比表弟快步奔跑在绿茵场上,汗水带走了那些多余的惆怅,只剩下酣畅淋漓的痛快。
人生在世,总盼着别人施舍是不行的,应该学着自己找法子快活起来。
逗比表弟玩出了一身大汗,跑上楼洗了个澡。
等他出来时发现那位女总管又在外面等着他。
逗比表弟十分礼貌地问:“您有什么事吗?”
女总管说:“今天先生会带人回来,你乖乖呆在楼上别出去。”
逗比表弟淡淡地微笑着:“嗯。”他不吵也不闹,甚至一点询问尤里斯带什么人回来的意思都没有,大咧咧地挥挥手,“我挺累的,想睡一觉,你锁好门别让人进来。”
女总管本来应该松口气,看到逗比表弟满不在乎的模样又气不过。她说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最近先生可宠着他了,那是个刚出来工作不久的东方人,又乖巧又聪明…”
逗比表弟笑眯起眼:“你不是最讨厌黄种人吗?还是说你只讨厌我?哦,我应该有自知之明才对。我睡了,你记得锁门。”
女总管看着逗比表弟直接往床上一趟,拉紧被子把自己裹成蛹子,心里气闷不已。过了这么久尤里斯还把逗比表弟养到身边,分明是还在意着这家伙。
她无法容忍尤里斯单方向付出。
女总管骂咧着说:“睡睡睡,只会睡和玩,你有哪点能让人看得上眼。”
逗比表弟回应她的是绵长又宁定的呼吸。
尤里斯最近确实有点迷惑。
迷惑源自于他身边的东方少年。
这少年的履历非常漂亮,言谈也落落大方,遇到什么场面都不怯场,一点都不像初入职场的新人。意外偶遇了几次之后,尤里斯莫名其妙地把他要到了身边。
今天少年谈起对尤里斯家的好奇,尤里斯只是稍一犹豫就把少年带了回家。
走到大门口尤里斯才想起逗比表弟还在家里。
尤里斯吩咐女总管让逗比表弟乖乖呆在房间里别出来。
连他都没去深思自己为什么要避免逗比表弟和少年见面。
尤里斯领着少年在庄园里漫步,少年快步跑在前面,仿佛对什么都很好奇。
这时女总管走了过来。
尤里斯问:“他呢?”
女总管说:“他睡觉了。”
尤里斯的好心情消失殆尽,脸色难看极了:“他下午又和那些家伙在一起是不是?”
少年见尤里斯没跟上,跑了回来。
见尤里斯神色不对,少年不由关心地问:“尤里斯先生,您怎么了?”
女总管看着少年,心里有点不舒服,那天真又自然的态度让她想到了当初的逗比表弟。电光火石间,她抓住了一丝灵感,看向少年的目光变得有点复杂。
她恭恭敬敬地备报:“对,他们玩了整整一个下午,刚才才睡下。”
尤里斯没说话,示意她可以离开。
少年什么都没问,继续跑在前面玩儿。
他走到转角时突然听到低低的交谈声,似乎是两个园丁在说话。
“听说先生今天带了人回家,那挺好的,反正每次先生回来他都很难过。”
“他快要回东方了吧,真舍不得啊。”
“对啊,有了他以后,这儿似乎有了生气,他真是神奇的东方小子。”
少年轻咳了一声。
那边的交谈声瞬间消失。
少年快步折返,对尤里斯说:“这边好像没什么意思,我有点口渴了,回去喝杯水吧。”
尤里斯领着少年回主屋。
直到傍晚时分,少年才高高兴兴地和尤里斯道别。
少年离开尤里斯家时打了个电话。
逗比表弟迷迷糊糊地听到手机在响,抓起手机赤着脚走到阳台接听。
少年说:“效果不错。”
逗比表弟讽刺地笑了笑:“我知道他喜欢什么。”他一手撑在栏杆上,“你小心点,别让他发现破绽,否则以后很难脱身。”
少年把在花园里听到的话告诉逗比表弟,担忧地说:“你才要小心点。”
逗比表弟一怔,说:“我心里高兴,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没办法。”
想到家里的转移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逗比表弟心情好极了。听着少年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地叮嘱,他转过身倚着栏杆享受对方的关心,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惜这份愉快在看到尤里斯阴沉的脸色时化为乌有。
逗比表弟收起笑容,扣断电话。
尤里斯满心满脑都是逗比表弟刚才的笑。
他冷声问:“你在和谁打电话?”
逗比表弟皱起眉,完全不明白尤里斯又怎么了。他实在有点受不了了,咬牙问:“我打电话都不行吗!”
尤里斯心底涌动着难以压抑的怒气。
明明已经把人留在身边,明明已经彻底把人抓在手里,明明已经让逗比表弟不敢再有任何反抗,这人还是有机会脱离他的掌控。
在他面前,逗比表弟永远不会露出刚才那样的笑容!
到底是谁?那到底是谁?
尤里斯这段时间渐渐被抚平的暴戾又开始冒头。
他伸手拿逗比表弟的手机。
逗比表弟没想到尤里斯会蛮横到这种地步。
他没防备这种事,联系人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上面,让尤里斯看见了还得了!
逗比表弟把手机往背后一藏:“你不要太过分!”
尤里斯一眼看出了逗比表弟的心虚。
他勃然大怒:“你瞒着我和谁联系!”
逗比表弟同样生气了:“关你什么事!这关你什么事!”
他飞快地清除着手机里的数据,等尤里斯把手机抢过去之后里面已经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尤里斯用力把手机往地上一摔。
逗比表弟吓得后退了两步。
尤里斯冷声警告:“好,好极了!你最好不要让我查出来!我记得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背叛我!”
逗比表弟突然意识到事情好像没想象中顺利。
这份狰狞的占有欲并没有因为少年的出现而减小。
真是可笑,真是笑死人了!
明明那么容易上钩、明明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却还有脸说什么“不要背叛”,到底是谁背叛了!到底谁背叛了!
逗比表弟红了眼眶,微微发抖,随着尤里斯的接近而连连后退。
尤里斯快步上前,直接把逗比表弟抓回屋里。
逗比表弟对上尤里斯暴怒的眼,心绪莫名地混乱起来,他第一次使劲挣开尤里斯的钳制,快步往外跑去。
他跑下楼时撞上了女总管,顿了顿,三步并两步地跑下楼。
他觉得这一切让他窒息。
唯一能让他感到快乐的他即将要摆脱这里。
本来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那一天到来。
可是他突然觉得一秒都不能忍受。
逗比表弟很快跑到大门。
结果几堵肉墙挡在他面前。
庄园的保镖们看着他说:“请不要让我们难做。”
这时尤里斯已经走了出来。
逗比表弟转头看着尤里斯。
尤里斯直接将他抵在墙上,狠狠地掠夺着他口腔里的甘甜。
逗比表弟只觉得痛苦。
他紧闭着眼睛,脸色变得苍白。
这荒唐的日子,一定很快就会结束。
这种消极的反抗让尤里斯更加愤怒。
果然有问题,果然有问题!
一直以来逗比表弟都乖顺无比,从来没有过逃跑这种举动,这次他只是查了一下电话,这家伙就落荒而逃!
到底是什么人让他露出那样的笑容!到底是什么人让他生出离开这里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
想到逗比表弟有可能是要背叛自己和对方在一起,尤里斯恨不得把那个人碎尸万段!
尤里斯掐着逗比表弟的下巴,再也无法压抑满腔怒火:“你既然敢背着我找别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告诉你,我迟早会查出来。”
逗比表弟实在想不明白尤里斯怎么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
这一晚尤里斯十分粗暴,这次他确实被惹怒了,逗比表弟由始至终都被他拷在床上。
早上醒来时逗比表弟手腕发红,依然没被松开。
这是要变成囚禁吗?
逗比表弟怔了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补眠,可惜手腕火辣辣地疼,他总是睡不踏实,噩梦轮番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