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锦还没觉得怎么样,丁队长,现在在外面已经是丁团长,却是兴奋起来。

在丁队长的戎马生涯中,打仗往往就意味着放抢,至于胜败,他倒不是很在乎。他告诉三锦道:“王爷,这回咱们别的不说,要是能打下个好县城来,就够发上一笔大财的了!”

三锦觉着丁队长那狂喜的模样很像土匪,不过心里也活泛了,因为实在缺钱。

十月间,三锦带着第七师,跟着蒙古军第一路军总司令黄为玉出发了。

与他同行的还有德王手下三个蒙师,师长的年纪也都不大,一位是科尔沁的棍王,另两位是鄂尔多斯的色王和花王。黄为玉这人偶尔也好开个会,届时他手下的副官就含笑前来,呼唤多师长、棍师长、色师长以及花师长。

多师长到了这个时候,就总要埋怨那三位同僚不肯起个体面响亮的汉名;而三位王公倒是泰然得很,不甚在乎。

走到百灵庙,三锦不走了。

这也是德王和日本顾问们商量出来的主意,让黄为玉那帮汉蒙古去打汉人,蒙师则分片驻守在后方,以求减少伤亡、保存力量。

百灵庙算是一处后方军事基地,棍王等人的兵都是从东北各旗招来的,其中不乏地痞流氓马贼,纪律极差。德王担心这些士兵会扰乱地方,所以干脆选定了三锦的队伍——都是蒙古人,总还齐整一些。

部队进了营地,这回是安全了,但丁队长却傻了眼——不打仗,他怎么发财呢?

三锦倒还镇定一些,准备相机而动,反正不能这么白跑一趟。

在白灵庙住了两三天,唐森出现了,以日本顾问的身份。

三锦纳了闷,感觉这人好像脱离了空间限制,已经到了无处不在的境界。还有一点异常之处,就是凭唐森这么个中国人,有什么资格来当这一师的顾问呢?

他不理睬唐森,见面也是淡淡的,一句话也不多说。唐森似乎是对这种情形很有心理准备,所以依旧表现的好像一派春风,温暖又温柔。

这天,驻扎在五十里开外的色王骑马过来找到三锦,向他要了一点好烟土治肚子疼。三锦同他一起吃了顿饭,饭桌上色王就顺嘴抱怨道:“我们那个田中顾问,凶得很,还对我指手画脚,我这个师长当得真是憋气!”

三锦出了主意:“揍他!”

色王不敢打日本人,转而问道:“三木顾问倒是个好脾气的哈?”

三锦没听明白:“三木顾问是谁?”

“就是你这师里的顾问呀!”

三锦愣了半天:“我这儿的顾问叫唐森,中国人啊!”

色王更吃惊:“田中顾问说派到百灵庙的是三木顾问——我没记错啊!他还说三木顾问是中国通来着!”

三锦没再说话,头上出了一层汗。

第71章 逃离百灵庙

第七师的指挥所是一排红砖大瓦房,而三锦所居的小院儿就在指挥所后身,往来十分方便。

十月的蒙疆已经偏于寒冷,唐森穿了一件厚呢上衣,拎着个牛皮公文包走出指挥所,绕过瓦房去找三锦。

穿过小院推门进了房,一股子暖烘烘的鸦片烟气扑面而来。光天化日之下,他就见这屋子里混混沌沌,而靠墙的大炕上蜷着个三锦。

“多王爷?”他轻声唤道,同时走到了炕前。

三锦穿着很整齐的一身军装,身下没铺褥子,只在脑后垫了两个枕头,让他勉勉强强的算成是半躺半坐。神情木然的撩了唐森一眼,他懒洋洋的抬手推开了枕边的烟盘子:“嗯。”

唐森是很有自觉的人,三锦这样冷淡的待他,他便也没有坐下,只把公文包放在炕上打开,从中抽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三锦:“德总司令那边已经拨来了军饷,这次不是支票,是现金,一共五十万,第七师留三十万,余下二十万是给第五师的。”

三锦近来因为心事沉重,所以又瘦了些许,身子躺在军服里往下滑,雪白的衬衫领口直戳到脸上,瞧着好像没了脖子。抬手接过唐森递来的文件,他半睁着眼睛大概浏览了一遍:“嗯。”

唐森又客客气气的、公事公办的笑道:“第五师的棍师长想让我们派人把军饷给他送去,我看倒是不必费这个事,二十万元放在这边指挥所里,他迟早是会自己来取的。”

“嗯。”

唐森低头把公文包合上:“色王爷刚走了?”

“嗯。”

唐森拎起公文包后退一步,对着三锦一点头:“多王爷休息吧,今天、或者明天,可以去指挥所点验一下军饷数目。我告辞了。”

唐森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三锦的声音:“三木顾问!”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转身向那阴暗处的青年微微一笑,然后继续向外走去。

三锦费力的坐了起来:“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唐森停在门口,头也不回的答道:“一言难尽。”

三锦的嘴唇有点抖:“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什么,可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你是哪国人!”

唐森依旧背对着三锦:“家父姓三木,家母姓唐,我也不知道我该算是哪国人。”

门口卷进一阵寒风,这让他低低的咳了一声:“哪国都可以,我不在意这个。”

话说到这里,他回头又对着三锦笑了笑:“今天不是很冷,你为什么不出去见见阳光呢?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不等三锦回答,他迈步出门,这回是真的走了。

三锦眼睁睁的看着唐森离去,倒也无意再多追问。

唐森说得对,这件事情不值得去在意。国籍血统在人心面前算不得什么,唐森就是那样一个人,无论他属于中国还是属于日本,都已经是那样一个人了。

三锦躺了回去,心思轻轻巧巧的转移到了军饷上面。

五十万,不小的数目。听说军政府向日本借了几千万的款子,现在大概是宽裕的很,所以能够大手笔的善待军队。不过身边守着一个唐森,想要从中做手脚,也难。

三锦在炕上辗转反侧,满眼都是钞票的幻影,正是心焦之时,外面侦察兵忽然送回了急信,说是前线黄为玉的军队已然被绥远傅作义军打败了,如今正在大溃退;而傅军一旅也集结到了百灵庙以南地区,显然是预备要大举进攻此地了!

情形立刻就紧急起来,三锦昏头昏脑的下了炕,披上大氅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去了指挥所召开会议。第七师的众长官们点灯熬油的谋划了小半夜,屁主意也没有想出来,末了还是唐森做了主,一边派人往德化市发电请示德王命令,一边命下面士兵做好死守准备。

如此过了两天,德化那边来了回电,果然是个死守百灵庙的命令。

三锦傻了眼。

三锦在极度的惶恐中熬过了大半个月。全师上下都看出了这样一个事实:多师长害怕了。

其实要是没有那道死守命令的话,多师长还不至于怕成这样。死守,听着就那么不得人心,一人就只有一条命,谁他妈的给他往死了守?

正在三锦无比心乱之时,百灵庙的日本特务机关全员进驻到了营里——也不知道是要监督谁,成天虎视眈眈的四处乱走,用眼角余光瞄着周遭一切官兵的动静。有一次这帮人瞄到三锦身上去了,偏巧三锦又是刚吸足了大烟,精神十分健旺,这时候就打雷似的大喝一声:“贼眉鼠眼的,看什么看?!”

特务们很不高兴,私底下找到唐森,说多王爷这人很不亲善,不是个好蒙古人。

唐森笑微微的,不发表意见。

傅作义军,一直挨到了十一月末,大炮全数备齐之时,才发动了第一次进攻。

当时正是个上午,先前也没有什么预兆,炮声忽然就响起来了。三锦等人聚在指挥所,一时想不出什么计谋来,只得按照常规打法,先派机枪排下山去构筑第一道防线,其它各部也各就各位准备还击。哪知机枪排刚走到山腰时,便被一颗炮弹炸死炸伤了小半,余下生者立刻卧倒,不敢妄动。山上边士兵瞧得清清楚楚的,而三锦当年的一位学生,巴图连长,这时便自告奋勇的带上部下,拉着几架重机枪赶去营救。

巴图连长没想到自己会在山腰处碰到日本顾问团z。

事后众人得知,那日本顾问团虽然在太平时期看起来耀武扬威,其实胆子最小,战争一起便要集体逃走——但那实情都是事后才被翻出来的,当时巴图连长见了这些顾问们,只是发愣,以为他们也要参战;而顾问团们也大惊,怀疑这帮蒙古人是要带着重武器叛变,便一言不发的率先开枪,登时打死了一名蒙古士兵。巴图连长不明就里,但也不能乖乖等死,所以立刻也率部开始了还击。

一处枪响,处处枪响。

于是,外面傅军还没打进来,第七师内部先窝里反了。

百灵庙在短时间内便陷入了彻底的大混乱。三锦指挥亲信部下将军饷搬入装甲汽车内,然后自己带着巴达荣贵也跳了上去。而丁队长和原班那帮便衣队更不恋战,骑上马跟着装甲车就要突围而走。

汽车刚要发动,唐森忽然带人跑来拦住了去路,并且急切的大声喊道:“多王爷,你不能就这么走,你要把百灵庙拱手交出去吗?”

三锦坐在副驾驶座上,这时就对着司机做了个手势:“不用管他,开过去!”

司机一踩油门,“轰——”的就开出去了。

唐森躲得及时,只被疾风刮了一下脸。眼看汽车带着一条骑兵组成的大尾巴呼啸而去,他气的恨了一声,转身上车也跟着逃了。

第72章 三锦和唐森的冲突

三锦退到了希拉图庙。

他是这场大撤退的前锋,紧随其后的是唐森,最末抵达的则是第七师的残兵败将们——还有一些跑丢了的,后来听说是逃到不远处的锡拉穆伦庙去了。

全师上下如今是一起惶然了,惶然之余又很茫然,不知将来要何去何从。这时黄为玉那边重整了旗鼓,发出誓言要报仇雪恨、夺回百灵庙,而三锦一听那个汉蒙古如此好战,便乐得隐于希拉图庙,不肯贸然出头。

在另一方面,德化市内的德王听闻了此役的惨败,心中不怪自己实力有限,反而暗暗责怪黄为玉起来。听说黄为玉那支半蒙半汉的队伍也驻扎在锡拉穆伦庙,他便向第七师发电,让三锦将流落在外的第七师士兵全召集回希拉图庙,不要和汉人军队混在一起。

三锦对此命令毫无异议——他也希望身边人多一些,到时一但开战,胜算也能大上几分。

他派手下一位蒙古参谋长去锡拉穆伦庙往回带人,哪知道却被黄为玉身边的日本顾问骂了回来。

参谋长是个徒有其名的家伙,既没有计谋,嘴也笨,挨骂之后跑到三锦面前,气的呼哧呼哧的,结结巴巴好一顿学舌。三锦听了也挺来气,便乘汽车亲自去了一趟。

日本顾问——烟草大佐,见到三锦之后,依旧十分霸气,开口就以质问的语气数落了三锦一顿;他话音落下,旁边的通译立刻趾高气扬道:“多师长,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把蒙古兵撤回去?难道这场战争和你们蒙古人没有关系了吗?你是什么意思?我早对你的参谋长表明过意见了,你干嘛又要跑过来?怎么?不把我们关东军的命令放在眼里了吗?”

三锦当年和承德那位稻叶大将见面时,所受的待遇都好得很,万没想到这个烟草大佐会如此不客气,登时就有点发愣:“这是德总司令的命令,我奉命行事,你这话和我说得着吗?”

该通译十分敬业兼有表演欲,虽然刚以烟草大佐的口吻发表了一番狂言,如今又立刻换了角色,摆出一副可怜嘴脸转向烟草大佐,点头哈腰的轻声说了一通日语。

烟草大佐听后,很不耐烦的连连挥手,倒像是要撵三锦一般的咕哝了两句。那通译也立刻又神气活现起来:“你走吧走吧!不行就是不行,你费什么话?”

三锦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反应过来了。

心知自己这回肯定是带不走兵了,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被人胡卷一顿;铁青着脸摘下右手手套,他柿子捡软的捏,扬手给了那通译一个大嘴巴:“狗奴才!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说话!”然后顺便一指烟草大佐:“你个小日本鬼子,你等着,咱们以后走着瞧!”

说完,他转身摔门便走,同时飞快的开始忖度报仇事宜。

忖度了一路,他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只想出了一肚子气;等抵达希拉图庙驻地时,他也和参谋长一样,呼哧呼哧的了。

这时,唐森来了。

在三锦房内踱了一圈,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和蔼着:“三锦,烟草大佐冲撞到你了?”

三锦横了他一眼:“三锦也是你叫的?”

唐森好脾气的笑了一下:“多王爷,你脾气真大。”

三锦本是坐着的,此刻就也站了起来:“装什么初次见面,我是什么脾气,你会不知道?”

唐森停在他面前,抬眼注视了他:“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三锦迈步绕开了他:“日本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狗屁烟草一个大佐而已,也敢跑到这里当皇帝来了!什么东西!狗养出来的!”

他这话连带着把唐森也给骂了,而唐森回身跟上他的脚步,平平淡淡的笑道:“烟草大佐的确是个暴躁的人,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三锦在屋内一边兜圈子一边嗤之以鼻的冷笑一声:“你少给我戴高帽子,什么‘不要一般见识’?你干脆说想让我忍气吞声就得了!”说到这里他猛然停步转过身去:“行啦,我知道你们都是一伙的!三木顾问,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好人了!”

唐森一直是跟在他身后的,他这样骤然回转,二人之间的距离便近到了咫尺。

唐森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神纯净而宁静。能有着这样眼神的人,必定是在这世间活的理直气壮、问心无愧。

“我不是在装好人……”他清晰的做出了回答,声音悠扬:“这都是我份内之事,我不过是认真负责而已。”

三锦听不懂唐森的话:“怎么?你耍了我这么久,还有理了?”

唐森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有理:“我说过,那是我份内之事。”

三锦抬手推了他一把,又推了他一把,然后就烟草大佐上身了一般不耐烦的连连挥手:“你给我出去!我看再说下去,你就该让我向你赔礼了……你出去,我不想和你翻脸。”

唐森没还手,被他推的踉跄了一下。

转身走出门去,他忽然觉得很孤独,因为三锦不能够理解他的思想。

三锦留在房里,继续仇恨着烟草大佐——仇恨到翌日清晨,他终于气的五迷三道,大怒之下带着人又去锡拉穆伦庙了。

这回他没再去请示烟草大佐,直接就奔营里,要带着第七师的蒙古兵开拔。烟草大佐闻讯赶来,开始对着三锦咆哮。

三锦不甘示弱,当即反咆回去。可怜那通译夹在中间,这回也来不及修饰语气了,直眉瞪眼的先是代表烟草大佐痛骂了三锦,而后又代表三锦狂吼了烟草大佐,不一时就嗓音嘶哑,退下阵去。

正在双方都要动枪之时,唐森赶过来了。

大冬天的,他下车时却已然急出了一头大汗。替代通译站在了烟草大佐与三锦之间,他先是试图斡旋,但声音放出来,立刻就被那两人的怒喝给淹没了。

唐森改变了战略,和烟草大佐一人白脸一人红脸的开始围攻三锦,而三锦这时已经吵得头晕脑胀,索性就后退两步抽身而走,同时对着不远处的副官一摆手:“把车开过来!带队伍走人!”

唐森追过去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多王爷,队伍不能带走!”

三锦用力一挣:“肯定带走,少废话!”

这时汽车已经开了过来,副官也为他打开了车门。唐森眼看着三锦全然不听自己控制了,一急之下竟是回收拔出了烟草大佐腰间的军刀,唰的一声横在了三锦的胸前:“多王爷,驻守此地的部队本就应该受烟草大佐的指挥,如果你一定要一意孤行,那我只好和你军刀相见了!”

三锦斜了他一眼,心里还以为他不过是出言恐吓。可迎着刀刃作势向前时,他发现唐森竟是真不退让,而刃锋似乎也随着自己的力道,浅浅划入军服前襟中去了。

面对唐森,他无言的僵持了半晌,末了宣告了失败:“不带就不带,可是德总司令怪罪下来,你去顶着!”

唐森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将军刀收回来递还给烟草大佐,他十分愧疚的对着三锦一低头:“多王爷,我是万分的对不住你了。”

三锦弯腰上车,临行前丢下一句话:“那你就以死谢罪吧!”

第73章 兵变

三锦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希拉图庙,心想我这是在为谁辛苦为谁忙?我本来在天津过着很好的日子,没想到一步一步的竟会落到如今这般境地——人在前线,要钱没钱,让德王支使着去打仗,然后还得挨日本人的骂。我这到底是图个什么?

他心灰意冷起来,有心就此偷偷溜走当个逃兵,可随即又想:“我走是能走,可走后又该怎办呢?军政府肯定是没脸回了,满洲国也没我的位置;回天津去?可我手里没钱,到了天津也是无处安身啊!”

三锦深感惆怅。

几日之后,唐森从锡拉穆伦庙回来了。

三锦现在看到他,只是感到憎恶,当初的情意是丝毫都不剩了。而唐森见他如此态度,倒也并不多做解释纠缠,径自去忙份内之事——他把第七师在山中和要路上所设的岗哨全部撤掉,换上了黄为玉的人马来顶替。

三锦知道这是日本人信不过自己的表示了,心中却也不甚在意;每天缩在希拉图庙的指挥部内,他满心里装的就是自己那点烦恼:没有钱。

这天他躺在炕上守着烟枪过瘾,巴达荣贵靠墙站在地上磕瓜子儿;双方先是都沉默,后来那巴达荣贵就开口问道:“王爷,咱还要在这地方驻多久啊?”

三锦瞟了他一眼:“怎么的?”

巴达荣贵低头吐出瓜子皮:“我瞧着好像是要一直驻下去的光景啊!再过俩月就快过年了,在这儿怎么过年呢?”

三锦立刻把眼睛闭上了:“过年?哼,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过年?”然后又把眼睛睁开来:“你从哪儿弄来的瓜子儿?给我点儿!”

巴达荣贵立刻走到炕前,从裤兜里掏出一大把堆放在炕沿上,顺带着又挑去了其中夹杂着的几根碎秸秆:“山里长了不少老向日葵,没人要,让参谋长那边的赵副官给收回来了,送炊事班炒了好几大锅。”

三锦懒洋洋的推开烟枪坐起来,拈起一粒瓜子送到齿间,漫不经心的咬了下去。

就在瓜子壳裂开的一瞬间,外间远处忽然遥遥的传来了一声炮响。

他立时变了脸色,把两条腿伸下去找鞋:“这是什么动静?打起来了?”

巴达荣贵也有点发慌,跑过去蹲下为三锦套上了厚重皮靴:“不能啊,这阵子一直没有开战的消息啊!”

三锦站在地上跺了跺脚,套上外衣一边系扣子一边推门走了出去——此刻再要细听,异响却又消失了。

巴达荣贵拎着大氅追出去给他披了上:“难道刚才是打雷?”

他这话音刚落,山下就接二连三的响起了爆炸声。

指挥部内的军官全都跑了出来,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作为。

这帮人在冰天雪地里呆站了足有二十多分钟,就听那枪炮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三锦慌了神,派出侦察兵下山去查看情形;侦察兵还未动身,一股子士兵气喘吁吁的从山下狂奔上来:“师长,不、不好了,黄司令部下闹、闹兵变了!”

日本人信不过蒙古人,把布防重任全交给了黄为玉,就没料到黄为玉虽然效忠日本,黄为玉的部下可未必也全都有兴趣去做汉奸。

其实这也不怪部下们会反正——跟着日本人走,本来就是个遭骂的事情;遭骂之后又没打过胜仗,愈发让人觉得前途渺茫;故而在傅作义军的策动下,这些人索性就寻机会起兵暴动了。

变故来的如此出其不意,山中的第七师官兵几乎立刻就陷入了大混乱。一颗炮弹从天而降落在指挥部前方的土路上,震天撼地的炸出了一个大深坑。

指挥部内的军官们登时开始四散奔逃起来。三锦随着巴达荣贵扭头跑了两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军——”

巴达荣贵一手扯着他的手臂,回头大声催促道:“王爷,跑呀!沿线都是黄为玉的兵,他们马上就能打上来!”

三锦没再多说,一路快跑着上了停在指挥所房后的汽车。巴达荣贵坐在驾驶位上发动了汽车,不想后脑勺上却挨了三锦一巴掌:“往东走,去仓库!”

巴达荣贵以为自己听错了:“往东下不了山啊!”

三锦忽然就急了,坐在车中怒吼一声:“听我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