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不也在看什么大卸八块杀人案么!你的叛逆期是不是太长了点?”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那个?”
“呃…你把下集放在哪儿了?”
林七七坐在一堆羽绒服里,揉着眼睛,望着钟小魁的卧室,嘀咕:“真的不一样了。”
卧室里,钟小魁的呼噜声一阵高过一阵。
3
“尊老这样的美德,为什么不从身边做起呢?”姜南海很费解的仰起头,两只手紧紧抓住一条看起来并不太牢固的绳子,整个身体荡秋千一样坐在绳上,晃晃悠悠,不时有白云从身边擦过。
倾城的背上,马莉欧与林七七兴奋地交换俯瞰万里、云中飞行的快乐,钟小魁则不断提醒执意要坐在倾城头顶的灼灼小心再小心,倾城的皮毛属于易燃品,没有人去关怀倾城脖子上“挂”着的姜南海,倾城背上位置有限,好在倾城有速度又有力气,拿绳子做一条项链,带着姜南海高空飞人不在话下。
“生不入官场,死不过寒鸠。”这话是钟家一代代传下来的。钟小魁还是幼童时,有过一次被绑架的经历。稀里糊涂被绑匪扔到一座白石遍野的山谷中,那是盛夏,山谷中却寒气逼人,如陷隆冬。待他父母赶来时,钟小魁的身体上已经附上了一层薄冰,幸而他命大被救了回来。他爹告诉他,这地方叫寒鸠山,位于北方罗刹原深处,有石如冰,终年苦寒。此山位于无底隙与人界之间,越往山巅走,落入无底隙的可能就越大。无底隙跟三界都没什么关系,一旦掉进去,人不会死,连头发都不会伤到,但只要还活着,就永远出不来,只能在那个只有虚无的暗黑空间里当一颗漂浮的灰尘,意识永远清醒,只是不能说话,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一只漂流到老死以后,尸骸才能被吐出来。可是,对那座布满死亡气息的寒鸠山,却并非是所有人都俱而远之,多年来,总有些身怀异术的人孜孜不倦地往山颠去,传说是,在寒鸠山的山巅,有个炉子,但凡死物被此炉烘烤过的,便可重获新生,由是觊觎者众。只是,从未听说有人登上山顶,攀山之人,要么冻死半路,要么跌进无底隙,山中无他物,冻尸枯骨倒是遍野可见。
“你祖上都有警告了,你还敢去寒鸠山?”灼灼回过头,好奇地问“那里可冷了!”
“鬼才想去!”钟小魁怒道,“要么冻死,要么烧死,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大可以找别人做你的生意!”
“我找过啊,可他们最后都挂掉了。”灼灼一摊手,“现在,我只有你了!”她的杏核大眼顿时泪水盈盈,哭得梨花带雨,“我要嫁人!嫁人!”
“你想我们当你的陪嫁还是陪葬…”钟小魁垂下头,他虽然暴怒,但是不能打女人,更加不能打一个哭泣中的老嫁不出去的女人。
“结婚有这么重要吗?!”钟小魁用力揪自己的头发,仰天长嚎。话音未落,一个全身盔甲、连脸都包裹在银色头盔中的疑似人类的物体,从他们身边一飞而过,速度奇快,空中只留下一串“受不了了!太过分了!”的女人的哀叫。
不等众人回神,一道异常的光破云而上,擦过倾城的翅膀,直追那盔甲生物而去,在距他们不到100米得地方,爆出了一朵火花四溅的蘑菇云。
巨大的气浪排山倒海而来,数根金色的羽翼随风飘落,倾城眨巴眨巴眼睛,快速挥了挥左边的翅膀,呜呜一叫,硕大的身子往左一倾,载着一堆刺耳的尖叫声往地上急坠而去。他保持了无数年的安全飞行记录,现在破灭了。
“以后,我就是你们的恩人了。”马莉欧皱着眉头,排掉粘在身上的脏物,昂首站在一片枯草茫茫的黑土上,对着悬在离地不到一尺、包裹在一个硕大的气泡状体的家伙们说道,“要不是我。你们跟那只笨狗以后就只能过清明节了。”
她一拍手,气泡破掉,钟小魁跟林七七,还有吓得口吐白沫、死死抱着倾城脖子的姜南海,从里头滚下地。
落地的瞬间,是马莉欧及时出手,有咒语筑起这个“救生气泡”,救了那几个完全不懂飞天之术的笨蛋,还有伤了翅膀的倾城。
“那个,马莉欧,你踩着什么?”钟小魁指了指她的脚下。马莉欧低头一看,“咦?!是人吗?!”
一个穿着黑色中式长衫的年轻男人,躺在她的脚下,整个人已经陷进了土里。马莉欧挪开脚,底下露丄出一张七孔流血、面目扭曲的脸。
“不…不好意思,您能不能先下来?我的心脏要被踩暴了。”男人悲凉地看着马莉欧,“顺便再拉我一把。”
“啊呀,落地的时候没注意到您。”马莉欧赶紧跳下来,抓丄住他的胳膊将他拖了出来。
“麻烦帮我看看,有一辆很朴素的摩托车在附近。我好像有点脑震荡,看东西不太清楚。能带我过去么?”男人揉丄着后脑说。“这就是…你的很‘朴素’的摩托车?”钟小魁望着眼前这辆黑色摩托车,死一般的沉默了,不光因为它是一辆顶级哈雷,更因为它的车身上居然安装了微型导弹发射系统。
“啊!我的小宝一号!怎么有这么多划痕?!”男人的脸又变形了,他颤丄抖着抚摸着车身上的几道痕迹,咬牙道,“最毒妇人心,我那样待你,你竟然这样对我!不仅这样对我,还伤了无圞辜的小宝一号!我那么爱你,时时追随你,保护你,只是想你嫁给我而已!为什么!你说宁可被炸弹炸死,也不嫁给我?!为什么!!”
一个奇怪又悲伤的男人,一辆被他称为小宝一号的哈雷重装杀伤性摩托,导弹…等等,导弹?!
“这个,刚刚是你用它,对着一个女人,发射丄了一颗导弹?”钟小魁敲了敲他的肩膀,淡淡地问。
“我只是想让她回来。”男人颓丧地抚摸着他的摩托车,“她的速度太快,我又不会飞天,希望能用导弹来让她觉悟而已。”
钟小魁咆哮着跳上去,死命掐着男人的脖子摇晃:“你大爷的!导弹是可以随便发射的吗?打到人怎么办?打到花花草草怎么办?”
众人慌忙将钟小魁拖开,林七七死死抱着他的腰:“你还未成年,不能因为杀人留下生命的污点!”她踢了姜南海一脚,“十三叔,惩罚摩托杀人狂的任务交给你了!”
“啊…天气不错啊!”姜南海把头扭向一边,跑到被他勒晕的倾城身边,用力摇晃,“倾城,要坚持住!翅膀上的毛还会再长出来的!”
“咳咳,你们…”男人捂着脖子,指着他们,“你们该不会是被我的红心击中了吧?”
“废话!”钟小魁暴跳如雷,“倾城第一次失事!不但我们差点没命,倾城的心里也会留下丄阴影!你个混弹,姓什么叫什么哪个单位的?”
“我…我姓温,叫晴天。”男人抱歉地看着众人,“我本来是到这附近来追我女友顺便怯除邪灵的。没想到出了点意外,连累了你们,真不好意思啊。我没有单位,只是继承了家业,一边修行,一边替人驱邪赚生活费。”他从怀里摸了一把名片散给众人,“来来,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名片正面赫然印着“独步斋法人兼董事长兼一级法师温晴天”,背面写着“您惧怕妖魔鬼怪么?您晚上睡不好觉么?您想探索未来的命运么?独步斋将是您人生的良师益友!”
“好二的名片!”林七七眨巴着眼睛。众人赞同。
“呃,现在不是越二的人越能出名么?比如芙蓉姐凤姐。”温晴天认真地说,“但,麻烦你们还是叫我一声法师比较好,把二埋在心里吧。谢谢啊。”
“法师…”钟小魁冷眼扫他,居然是个丢脸的同行。
“我说,你们不觉得,少了个人么?‘马莉欧四下张望。四周一片空茫,除了眼前的一片湖泽,远处的山岭,再无它物。正当钟小魁等人为灼灼的失踪窃喜时,不远处的一截枯树桩上,传来了灼灼的叹息。
她慢慢现了身形,站在树桩上,向前眺望,脸上第一次露丄出一种属于熟丵女人的深沉。
“这里是阴陵山啊,好久没有来过了。”她垂眼看着地上的黑色土地,“从前,这儿是一片没有名字的大泽。”说罢,她转过头,朝他们含羞一笑,“我与我的未婚夫就是在这里相识的,真是有缘,居然回到了这里。”
温晴天目瞪口呆地看着凭空出现的灼灼,突然从身上摸出两把银色手枪,对准灼灼:“是妖怪吗?需要我收服她吗?半价!”
他的枪上突然冒出了火,烫得他哇哇乱叫,赶紧扔了。
“友情提醒,那是一只火精。”钟小魁叹气。
“火精?是自然界里最著名最厉害最少有,由火而生的火之精灵?”文晴天脸色大变,指着钟小魁,“你们怎么敢跟一只火精在一起?随时会变成焦尸的!”
“对于我的力量,我现在已经控制得很好了。”灼灼落到温晴天面前,笑道,“除非有人惹我生气。
“我妈说我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爱惹人生气。”温晴天跳到钟小魁背后,笑容灿烂。
“闪开。”钟小魁拨开温晴天,对其他人道,“倾城的翅膀掉了毛,在它醒来之前,我不确定它能否再带我们去寒鸩山。”他看着灼灼,“除非你有法把我们马上送到寒鸩山,不然就在这里跟我们一起等倾城醒来。”
“我不急,你看,这单生意,我不是连deadline都没规定么,什么时候将我送到,什么时候结束交易。”灼灼朝前走去,“今晚我要在这里过夜,如果明早这只大家伙还不醒,我就烧光它的毛。”
倾城的眼皮动了动,继续保持僵硬状。
“好吧,我没意见,饿了,找东西吃。”姜南海投赞成票,四下张望一番,“不过,这附近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难道要往山下走么?”
“我就住在这里,不下山。”灼灼径直前行,仿佛锁定了一个目的地,”跟我来吧,前面有个地方,可以住。“你们要在这里过夜?”温晴天跳到他们面前,伸开手臂做阻挡状,”这绝对不行!起码在我将这里‘清洁’之前!虽然你们有一只火精,还有一只不知什么物种的大怪物,但两千年的邪灵,不是你们能对付的!赶紧另找地方!”
“切!”钟小魁绕开他,只对身后的人说,“家事三人组,倾城就拜托给你们了!小心搬运哦!”
寒风划过荒地,声声如泣,枯草战栗地摇动。温晴天戴上头盔跨上摩托,看着那群离开的家伙,自言自语:“这里,是当年楚坝圞王项羽与汉军殊死一战的阴陵迷泽啊。”
④
夕阳渐沉,气温骤降,死寂的荒野之中,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楚。
姜南海跟林七七忙着争抢带来的最后一块饼干。
“我去找吃的。零食根本吃不饱嘛。”马莉欧一脚踢开脚下的碎石,“还以为起码有间屋子可以住,居然是一堆寸草不生的废墟。”
灼灼带着他们在山里绕来绕去,最后走进一条嵌在乱石里的小路,停在一堆空荡荡的残垣断壁前。这就是她说的,可以休息的地方。然后,她盘腿坐在废墟中,再不说话了。
“这地方不宜乱走。”钟小魁往一旁的碎石堆后望了一眼,把羽绒服的帽子翻过来戴上,打了个喷嚏,“一顿不吃饿不死的。”
层层浓雾悄然生出,在夜色中缓慢滚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雪亮的灯光刺破雾气。温晴天不屈不挠地追到他们的落脚处,跳下车大喊:“你们真的不能留在这里!趁午夜还没到,去哪里都行,就是不要留在山上!”
“我们跟你不熟!”钟小魁不耐烦地吼,“这里不需要你聒噪。”
“你们会死的!”温晴天冲到钟小魁面前,抓住他的衣领,“这里真有厉害的邪灵!每年的冬天是它们出没的时候!我如果有半句假话,就让我有十九次失恋!一辈子结不了婚!”
“你失恋十八次了吗?”钟小魁抬起帽子。
“失恋十八次?至今也结不了婚吗?”钟小魁被一拳打开,灼灼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深刻凝望着温晴天。
“不要再戳我的伤口了。我是个好人。”温晴天垂下脑袋,“我连这样的隐私都暴了,只是不想你们白白丢了性命。”
“好人不会随便那导弹轰人。”钟小魁把背包垫在头下,挨着倾城睡了下去。
“喂!小鬼!我会生气的!”温晴天怒火万丈,拔出手枪抵在钟小魁的脑袋上,“所有人,马上离开这里!再晚就来不及了!你们不知道阴陵迷泽的厉害!这里有一群存在了上千年的恶灵,逢冬而出,普通人遇之必死!你们…”
“难道这里就是当年项羽败逃时,被汉军追上的地方么?”姜南海擦了擦眼镜,左右看看,“据说楚霸王垓下突围后,本来有机会逃走的,到了阴陵时,却被一个田间老头晃点,走错了路,上百部属陷于阴陵大泽里,拖延了时间,这才被汉军追上,最终回天乏术。”
“还是大叔有文化啊!”温晴天狠狠点头,“这场谜一样的阴陵之战,两军都死伤无数,最后走项羽只剩二十八骑而逃。”
“二法师,上过学的人都知道。父母给的学费我们不会浪费。”林七七从羽绒服里探出头,“这跟邪灵有毛关系?!”
“黄毛丫头懂什么!”温晴天怒视她,“你根本不知道阴陵之战有多惨烈!从此之后,每年的冬月,阴陵山附近的居民都会听到山中有哭嚎之声、刀斧之动,有大胆的人循声去看,发现是一对兵士,在这曾经的战场上飘荡搜索。他们出没的时候,一旦发现附近有人类,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人性命!所以千百年来,阴陵迷泽附近再无人居住。”他越说越激动,“这些兵士,分明就是在那场战役中死去的人!无数法师术士曾试过降服这些邪灵,却无一成功。只有我温晴天,才能完成这宿命一战,降服这一群阴陵邪魅,我在术士圈里必然名声大噪,无人能及!”
“打断一下,您说的邪魅,是不是背后那些?”马莉欧尴尬地指了指温情的背后。
“咦?!”温晴天一愣,尚来不及回头,便见数道寒光从他背后狠狠劈了下来。
他侧身一滚,看也不看,举枪便朝后头一阵乱射,冷汗如雨,大叫着:“恶灵退散!恶灵滚蛋!恶灵你妈喊你回去吃饭!”
银色的子弹密雨般击出,穿透了那群不期而至、手握长刀的古代兵士。但,只是穿透而已,没有一个人因为这些子弹倒下。这些兵士似是随着浓雾从天而降,个个身材魁梧,铁甲赫赫,每个人的胸前都挂着一枚泛着青白光华的兽牙,面容虽然看不太清,眼里闪出的绿光倒是清晰之极,一身杀气,生生将寒夜的气温又往下拽了几十度不止。
“在哪里?”兵士里有人问话,声音像被闷在罐子里一样怪异。
“在哪里?”又有人问,一把把利刀举了起来。
“出来!”
夜色里的眼睛,绿光如狼,兵士们怒吼着,举刀朝废墟里的众人冲来,凶悍的脚步几乎要将土地踏翻。
我是斯文人,不打架。”
“我是未成年少女,不打架。”
“我只喜欢打人而已,打别的物种没兴趣。”
家事三人组肉眼评估对方的战斗值后,像踩了弹簧般迅速消失在附近的树丛或者土坡后。灼灼干脆隐去了身形,消失得最彻底。只有钟小魁动也不动地坐在倾城前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朝他这边扑来的悍兵。
温晴天大叫一声,奋不顾身地朝钟小魁冲去。
正当所有人以为温晴天是去救人时,他的身子敏捷地跃起,以百米跳高之态越过钟小魁,落到石堆之后,放眼望去,附近最高最坚固的掩体,就是这片石堆,从石堆后可以安全绕到离摩托车最近的地方。
安全落地之后,温晴天松了口气,透过石头缝一看,寒夜悍兵正疯了般朝钟小魁扑来。他抹了抹眼睛,说:“小兄弟,我会多烧纸钱给你的!后会无期!”
温晴天正要拔腿跑路,身边那一丛枯草却动了动——一个七八岁的的男孩,头顶枯草,蹲在离他不到两尺的地方,眨着眼睛瞪着他:“大叔,你也在多这些坏蛋么?”
“咦?!”温晴天一愣,眼神朝下一落,之间这一身古代粗布衣裳的男孩,自膝盖以下,都是透明的。
温晴天的脸在短短时间内变了N种颜色。在他嚎叫出口之前,在他跟男孩之间的位置,一把森森的刀刃破石而出,扑面的利气将男孩的刘海都削去一半。
“在那里,那小鬼在那里!”
“抓住他!”
“五形皆固,灵识入石。出!”
石堆的另一头,一片混乱之声,然后,断电般安静下来。温晴天壮起胆子凑到石缝上一看,钟小魁站得笔直,一叠黄色符纸自他手中飞出,化成数道金线,直奔那几十个兵士,眨眼之间,每张都气势汹汹的脸上都被贴上一道符纸,纸中透出一串怪异的光纹后,缩成一个小红点,嵌在他们的眉心之间。
所有长刀停在了不同的角度,拿到的人,石像般凝固,画面定格。
“冻金咒?”温晴天张大了嘴。
“哇!好厉害的哥哥!”那小男孩竟欢乐地拍起掌来,嗖地跳了出去。
“小熊?!”灼灼突然从空气里蹿了出来,惊喜地落到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抬头一看,脏兮兮的脸上开出了花儿一样的笑容,高兴地抱住灼灼:“灼灼姐姐!你回来了!”
灼灼抱起男孩,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儿,又狠狠地亲了几口,道:“这么多年,姐姐想死你了!”
其实,场面是有些诡异的,一边是一群凝固中的张牙舞爪的兵士,一边是一对久别重逢的快乐熟人。所有人明确表示不习惯两种相反气氛的对撞。
“你…他…他们…”钟小魁的手指在男孩跟兵士之间移动,最后落在灼灼身上,“放火的,你…”
凝固的空气中突然传出咯吱咯吱,如冰块碎裂般的声音,打断了钟小魁。
被咒固定住的士兵头头,高举长刀的手臂颤抖着,怒吼:“竟是你这妖女!还我身躯!我等被困此地两千年,不得解脱,皆因你而起!”
“哟,是你们这群匪兵啊!差点想不起来了呢!”灼灼不以为然,低头问那孩子,“他们一直这样欺负你么?”
孩子点点头:“一到冬月,他们就跑出来了,到处找我跟阿爹。以前阿爹在的时候,他们打不过他,后来只有我了,我打不过他们,所以只好躲起来咯。”他嘿嘿一笑,凑到灼灼耳边,“他们好笨的,从来都抓不到我。”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灼灼摸着他的脑袋,“你爹在寒鸩山,却把你一个人留下了?”
这个被叫做小熊的孩子,眼睛里滑过一丝跟他的年龄不符的深沉,很快又恢复到一派天真,指着北方道:“对啊,阿爹就在那里。他说山上太冷,不许我去。”
“可怜的。”灼灼把他揽进怀里,眼里分明有难掩的欢喜,喃喃,“他是守信的。”说着,她转向那堆兵士的眼神骤然冰冷,“你们这群恶匪,当年打劫他人不说,还放火烧屋,差点害死他们父子。我将你们烧成飞灰,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竟还敢阴魂不散,继续对这孩子出手!”
士兵头头更怒了,吼道:“你个疯婆娘!老子只是奉命带兄弟们来寻那虞姬遗骨,宫里的阴阳术士说遗骨在阴陵大泽附近的一间破屋里。老子带着兄弟们赶去,果然在南面竹林后的破屋里发现遗骨,老子取了遗骨离开,手里的火把不当心点燃了屋里的干草,只想着不过是间无人破屋,烧了也就烧了吧。谁知走了没多久,就在大泽边遇到了你,二话不说就燃起冲天妖火,将我们烧成了黑灰!虞姬遗骨也被你抢走了!你才是那杀人恶徒!你还有脸提那对父子,你不知道他们…”
“给我住口!”灼灼手臂一挥,烈焰如出海之龙,朝对方横扫过去,“我爱的人,容不得有人伤他分毫!当年如此,现在如此!”
“别…”小熊失声喊出。
“喂…”钟小魁来不及阻止,只觉一阵热浪在眼前炸开,火红的烈焰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四周的空气温度飙升,仿佛身陷熔炉之中。那些曾经凶悍的兵士们连喊都没喊一声,便以那骇异的撕裂之状,集体化在了火中。
那生于火中的巨大力量,竟将钟小魁冲得倒退了好几步,姜南海等一众人,尖叫着逃开,边跑边拍着落到自己的火星,“昏迷”中的倾城连眼都不睁,一展翅便飞到了安全区域。
这就是一只发怒的火精。自火中而生的它们,不论形体还是感情,归根结底,都是火。它们是火的孩子,又是火的主人。燃烧,是它们习惯的存在方式。
钟小魁记得父母都说过,妖精姐里,特别要小心的,便是这些罕有的火精,他们心思简单,却善恶未定,一只愤怒的火精所放出的烈火,不止肉体,连灵魂都要烧着的。
灼灼一挥手,烈火褪去,地上只留一片焦土,她微笑着对发呆中的小熊道:“好了,以后再不会有坏人追你了。”
“灼灼姐姐…”小熊嚅嗫着,欲言又止。
“怎么了?吓到了?”灼灼见他脸色不对,笨手笨脚地摸着他的额头,“是病了么?”
小熊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小声说:“不是…是我饿了。”
“咦?难道你还没吃饭?”灼灼拔高了声调。
“只顾着多他们,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小熊嘿嘿一笑,抓住灼灼的袖子道,“我想吃你以前做给我的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