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仁义的兄弟真是从没听说过,秦大老爷弟兄再厚的脸皮也经不住这样说,只得闭门不出,谋算着想寻秦家姐弟的晦气,但秦长安是去书院读书,秦长乐根本就躲进庵里不出来。宅子里剩下一老一小两个看宅子的下人罢了,连晦气都没法去寻。

再说就连族长都来说过,让他们弟兄收敛着点,虽不能看顾孤儿,但也不要横眉竖目的。这更让秦家弟兄气的要死,当初得了秦长安财产的时候,秦大老爷也送了族长上百两银子买住他的嘴,现在倒又是族长来做好人。真是面子里子全他得了,自己弟兄倒落的吃力不讨好,除了咒骂之外无计可施。

秦三太太却还有一个愁帽,那日自己的儿媳小产,搬回家后下面却淅淅沥沥不止,这一年多身上没有干净过几日。请医吃药花的这些银子,让秦三太太心疼的就跟摘了她心肝一样,而更要紧的是,这儿媳身上总不干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抱孙?而秦五奶奶自从小产之后就转了性子,骂自己的公婆做的太刻薄,才让自己的儿子掉了,白日骂夜里也不歇。

秦三太太也曾想干脆把这儿媳休了,毕竟无子恶疾都占了。可秦五奶奶娘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听了这一点点风声就跑来秦三太太这里,坐在门口就大骂起来,口口声声是秦家做事刻薄,连累了自己女儿,不但外孙没了,还落的一身病,现在秦家要休妻,没门。自己女儿横竖这辈子毁了,秦家要好吃好喝供着才行,若提一个休字,就拿大粪来把秦家祠堂的大门给糊的严严实实,让养出这样后人的秦家祖上也晓得个香臭。

秦三太太虽则泼辣,也只和自己亲家对骂了半个时辰就败下阵来。这位亲家太太在秦家门口足足骂了三天三夜,带来的大茶壶里面的茶喝光了三壶,骂的秦家门前围满了人瞧稀奇,骂的秦家族长出面说秦五奶奶既是因这件事得的病,秦家绝不休妻这才住口。

不过住了口亲家太太却还没走,逼着族长下保证,给十年的时间治病,十年治不好才让女婿纳妾生子,不然门都没有。秦三太太怎肯答应,亲家太太见状就重新坐下,拍着大腿又开始骂,秦族长顿觉一个头有两个大,也不和秦三太太说,直接找了秦三老爷

问他怎么办?秦三老爷再畏妻如虎,也知道在这位亲家太太面前,自己太太不过是个纸糊的样,这位亲家太太才是真的老虎。真老虎和纸老虎,自然要怕真老虎些,咬牙应下。亲家太太这才偃旗息鼓回家,秦三太太却差点气死。

这件事别说镇上,这四周都传遍了。长乐听琳箐提到这事就笑道:“可人往往只瞧见眼前的好处,瞧不见远处的。”琳箐刚要接话就看见一个小尼走进来:“秦姑娘,秦公子来探你了。”

、21 二见

听到自己弟弟前来,长乐那一向平静的眼里闪出喜悦之色,让小尼请秦长安进来才想起身边还有琳箐在这,倒不好意思起来:“忘了你还在这里,我让长安等会儿再进来。”琳箐勾唇一笑:“姐姐这就着相了,师兄是父亲爱徒,见见也没什么。我若到处躲避,倒显得我小家子气。”长乐浅浅一笑,拉起琳箐的手:“晓得你嘴比我巧,倒是我想的多了些。”

琳箐抿唇一笑:“姐姐见了弟弟就忘了妹妹也是人之常情,我啊,还是自己走吧。”说着琳箐作势往外走。秦长乐虽住在这庵里,却没有和尼姑们住在一起,这菜园中原本有三间小屋,修整之后又堆起个灶,秦长乐就住在这里。别人瞧着未免太过孤寂,长乐却觉得住在这清静自在,除每日到前面大殿礼佛一次之外寸步也不出这菜园,侍弄菜地做些针线,来访的人也不多,不必去想那些烦心的事。

此时琳箐说走就是离开菜园了,长乐已伸手拉住她:“就会挑我的错,在别人面前却乖巧得不得了。我新收了些菊花,已经晒干了,你就带些回去,当做我赔罪了。”琳箐并不在意那几朵菊花,不过是在意长乐的一片心意,笑着谢了就听说身后传来脚步声,无需回头就知道是秦长安进来了。

秦长安已听小尼说过琳箐在此,踌躇一下要不要马上进来,但心里又想见自己的姐姐,小尼也没阻拦也就跟着小尼走进菜园。刚进门就看见有个穿浅蓝衫子白绫裙子的少女背对着自己和姐姐在说话,姐姐面容上有喜悦笑容,这样的笑容已很久没见过,秦长安的脚步不由加快些叫姐姐。

琳箐也转过身对秦长安道个万福:“师兄安好。”秦长安微微一怔,之前并不是没见过琳箐,但当日张家堂上那个撒娇耍赖口口声声叫着爹爹的娇憨女童和面前这个礼仪周全的少女似乎不是一个人。

长乐已经拉一下弟弟的袖子:“看你,还是做师兄的呢,怎么就不晓得还礼?”长安如梦初醒一般,此时已比不得往时,她以礼来自己也当以礼还去,拱手一揖道:“多谢师妹平日常来陪伴家姐。”

长乐已在旁掩口笑了:“傻孩子,你当人家瞧的是你的情?”看着和往日不大一样的长乐,琳箐面上笑容也带上几分调皮:“长乐姐姐说的自然是对的。”秦长安除了面对姐姐,少有面对同龄少女的经验,况且又是老师的女儿,被这样一取笑,顿时一张脸就红起来,心里暗忖果然这人不可貌相,果然底子还是那个撒娇耍赖的女童。

琳箐虽在长乐面前露出难得的小女儿态,但当着秦长安这么一个还算陌生的

男子很快就收起来,笑问秦长安:“师兄是因为中秋回来探姐姐的吗?”秦长安被这句话问的总算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努力让面上的红褪去:“老师要后日才到家,我是因为太想姐姐,才特意早早赶回。”说着秦长安突然想起这件事:“老师在我临走时候还告诉我,要我去府上报个信免得还要派人回来报信。”

父亲要回来了,琳箐一颗心顿时被这个消息充满,要让人打扫屋子准备吃的,还有自己给父亲做好的新衣也要拿出来。虽然心里很想一下飞奔回家准备,琳箐还是笑着道:“本想扰姐姐一餐饭的,只是姐姐难得和师兄见面,我还是出去扰师太吧。”

秦长安也很想和长乐说说话,见琳箐这样说就道:“那就不留师妹了。”长乐在旁看得不由摇头,秦长安这样说倒是在琳箐预料之中,叫上一边等着的六巧就出门。

长乐谢过小尼这才拉着秦长安坐下:“你啊,这人情世故的事也要晓得些,不说话也就算了,哪还能不留一留人?”秦长安的眼瞪大一些:“姐姐你这话说的不对,这是在你住处,要留人定是姐姐留的。再说了,我是男子自然不好多和张姑娘多说话,不然传出去也不好。”

长乐点一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呢你也要晓得…”秦长安已经趴到桌上:“姐姐,那些道理我都知道,可在你面前,我觉得不用把那些道理搬出来。姐姐,我饿了,有吃的吗?”这一声我饿了,让长乐的心都软了,弟弟似乎比上回回来又长高些,毕竟只是十三岁的孩子。

长乐心里想着就进屋端出些煮罗汉豆来:“这是今早剩的,你先垫垫吧。我这既做饭。”秦长安也不管那些罗汉豆还是冷的拿起筷子就吃起来,吃了一半帮忙到灶下烧火:“姐姐,你放心,我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了。我不会让自己受欺负,也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你。”

火光跳在秦长安脸上,映出他的神情有些坚毅,长乐从缸里打水淘着米,浅浅一笑:“你晓得就好。”秦长安嗯了声看向姐姐:“姐姐,搬回家去住吧,现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秦长乐低头看着手里的米过了很久才道:“这里清静,长安,不是没有人欺负就够了。等到有一天,你能让大伯他们不再管我的亲事,我才能回去。”

秦长安往灶洞里添了棵柴,闷闷地嗯了声,长乐放下盆走到秦长安身边:“你也不小了,只怕大伯他们也会想给你寻亲事的,到时你一定不要松口。毕竟你还有张老爷这位老师。”师长关心弟子的婚事很正常,秦长安也知道,按了自己大伯三叔那种念头

,要给自己寻的也不是什么好姑娘,穷点人丑些都不怕,关键是心要好。倒不如一开始就咬死说这件事要请老师做主,秦大伯他们怎么也畏惧老师三分。

看着弟弟点头,长乐这才走回去切着菜:“今儿就炒个青菜再把腌的黄瓜拿出来。”秦长安点头:“姐姐做什么我都爱吃。”长乐笑了:“就会说好话,其实琳箐妹妹真不错,可惜我们欠张老爷的太多了。”

琳箐?这是张六姑娘的闺名吗?想起方才阳光下面那张灿烂笑脸,秦长安面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接着就对长乐道:“姐姐,这样的事关乎姑娘家的名声,更何况老师待我甚好,哪能随便乱说。”长乐白弟弟一眼点他额头一下:“我知道,可是你也要瞧着灶膛里的火,都快灭了,到时候我们吃什么?”

秦长安这才哎呀一声,手忙脚乱地往里面添柴,长乐见火又重新燃起来就去忙自己的。秦长安看着火重新变大,想起姐姐方才的话,娶媳妇?娶个什么样的媳妇?这些本来觉得很远的事怎么一下就在眼前?想到这秦长安就对长乐喊了声:“姐,大伯要真给说说亲,我就一句,人未成名,不敢成婚。”长乐直起身子说了句滑头就继续忙开。秦长安又一笑,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怎么说服姐姐回家住而不是继续住在观音庵的菜园里。

原本琳箐和五姑娘说的是用完午饭要再等好一会儿,估摸着詹家来人走了才回去,可现在琳箐惦着张世荣要回来,用完午饭琳箐让六巧去和长乐说一声就去和庵主告辞。五姑娘晓得琳箐要回去准备张世荣的一应东西,也不着恼,等六巧拿着包菊花从长乐那边回来后两姐妹就上轿离去。

既已来到门前,五姑娘也要进去和张老太太问安,并没直接回家而是跟着琳箐一起进去。姐妹俩是从后面进的家门,走了一段就听到有人声,听起来像是四太太的声音。琳箐和五姑娘都停下等着,果然四太太满面春风地从前面转出来,除了她,还有媒婆老王,另一个有些眼生的妇人想来就是詹家今日来相看的人了。

琳箐心里暗忖,但还是和五姑娘一起对张四太太行礼。张四太太心里愉悦,对着两个侄女也有了好脸色:“起来吧,你们这是才从庵里回来?要我说,好好的姑娘家哪能成日往外跑?你们七妹妹别的倒罢了,这规矩可守的极好。”

有这样挤兑别人赞自己女儿的?琳箐眼里有丝怒火闪过,真是母女一对蠢货。平素很宽厚的五姑娘面上现出一丝无奈来,还是老王有眼色,已经笑眯眯地道:“这就是五姑娘六姑娘,四太太啊,府上这些姑娘们,可是一个

赛一个地好,也不晓得到时谁有福气能做府上的女婿呢。”

这话总算是把张四太太那几句话给圆回去,张四太太还要再称赞自己女儿几句,琳箐已经道:“侄女还要去给祖母问安,四婶婶请先行。”说完琳箐对那个妇人也行一礼就和五姑娘往前面走。那妇人这才开口:“那就是三老爷的闺女?这气度,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才叫大家闺秀。”

、22 家教

这一句话说出来,张四太太顿时变了神色,老王为的是那谢媒钱,这妇人话音刚落老王已经笑道:“詹三太太,张六姑娘是好,端庄沉静,举止气度,别说这镇上,就算我眼见过的那些姑娘们也没一个比得上的。可是呢张七姑娘那容貌,真是个绝色,再说七姑娘今儿的行动举止三太太你也瞧过了,不也十分满意。张家这么多好女儿,也没有尽着让人挑的道理。”

这话说的对,詹三太太虽然觉得自己儿子是人中龙凤,可一个刚进学的小秀才,以后如何还不知道,而张家六姑娘可是尚书外孙,父亲是四品的官身,舅舅还做着大官,这样人家哪是自己家能攀上的?转念再想张七姑娘容貌美丽,今日见着也是个温柔性子,张四太太还许下上千银子的嫁妆,攀不上张世荣的女儿,攀上他的侄女也不差。

想清楚詹三太太就啐一口老王:“呸,我不过是赞一声罢了,就惹你说出这么一大篇话来?都相看的差不多了难道还反悔?走吧,我们还是过去那边瞧瞧我侄女去。”张四太太面上这才重新露出笑容,一颗心全放进肚里欢欢喜喜陪着詹三太太往张大老爷那边瞧张大奶奶去。

琳箐和五姑娘走到张老太太上房外面时,已能听到七姑娘的笑声。五姑娘的眉不由微微一皱,轻声道:“看来詹家相中七妹妹了。可是方才那个妇人,瞧来有些不好相与呢。”五姑娘性情在众姐妹中是最平和的,琳箐虽只瞧了詹三太太一眼,就觉得詹三太太一双眼太过精明,眉间的算计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此时听到五姑娘都忍不住这样说,不由浅浅一笑:“保不住七妹妹愿意。”

五姑娘不由微微一笑,七姑娘两顿饭不肯吃的事姐妹们还是晓得的,不过这种事情传出去只会让别人笑话,也只有姐妹们私下说说罢了。六巧上前掀起帘子,七姑娘正偎在张老太太怀里撒娇,面上满是喜悦之情,张老太太也一脸慈爱地和六姑娘说长道短。

倒是好一幅慈孝图,琳箐暗忖着就和五姑娘双双走上前给张老太太行礼问安。张老太太不大待见张二老爷,对五姑娘这个孙女比对琳箐还差一些,只勉强扯一下唇当做对五姑娘笑了笑就对琳箐道:“不是说你们要晚饭前才回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琳箐从春兰手里接过茶才对张老太太道:“在庵里遇到秦师兄,知道父亲后日就要回来,孙女特地提前回来。”听到张世荣要回来,张老太太面上是真的欢喜:“他这一回去的时日长了,总有四五个月了,你要告诉厨房,多备些好的给你爹爹。”

琳箐应是,七姑娘已经忍

不住对五姑娘道:“五姐姐,你瞧我发上戴的金簪好看吗?”五姑娘每回来张老太太这边问安,都是行礼后就独坐,不然五姑娘也不会和琳箐相处的那么好。此时听到七姑娘发问,抬头往七姑娘发上望去,也没瞧出这金簪是什么形制就淡淡一笑:“好看,七妹妹本就美貌,戴了这金簪更是添色。”

七姑娘的眼往琳箐身上一扫,见琳箐只往这边望了眼就再没说话,心里顿时有些失望,但还是得意洋洋地对五姑娘道:“这是今儿詹三太太来时送我的见面礼。”原来如此,五姑娘和琳箐互瞧一眼,这金簪一送婚事就算定下了,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看着琳箐面上闪过的惊讶之色,七姑娘这才觉得心里高兴许多,把那金簪从发上拔下来紧紧握在自己手心给五姑娘瞧:“五姐姐,这比朱伯母送你的那根钗要重一些吧?”这又没上手惦过,谁晓得轻重?琳箐的眉又是微微一皱,五姑娘是平和人,只淡淡一笑道:“瞧着很不错。”

七姑娘还在等五姑娘后面的话,但五姑娘没有再说而是对张老太太道:“中秋要到了,父亲还想请问祖母,今年多做些火腿月饼可好?”张家虽已分了家,张老太太还在世,年节都要在一起聚的,张二老爷家的厨子不错,每次都是张二老爷家出厨子,张大老爷家出钱,地方就在张世荣这边,四老爷只用带着家人过来吃就好。

七姑娘见五姑娘和张老太太说话,忙又坐回张老太太身边:“祖母,我爱吃豆沙月饼,多做些豆沙月饼好了。”张老太太用手摸着七姑娘的脸:“好,就依你的。”说着张老太太就对五姑娘道:“还是照了原先,多做些豆沙月饼,火腿月饼油腻腻的,谁愿意吃它?”

五姑娘本就只是顺口问问,也晓得张老太太不会答应,眼神没见失望。倒是七姑娘重又得意洋洋起来,见她这得意洋洋的劲,五姑娘和琳箐又坐了会儿就告退出去。

出了门五姑娘就道:“七妹妹这脾气,是越宠越不行了。偏偏谁的话七妹妹都不肯听。现在瞧着詹家那位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到时…”五姑娘没有继续说下去,琳箐并肩和她走着,听了这话就笑道:“五姐姐果真是宽厚人,我比起来就不如了。”

五姑娘面上有些许的红色:“总是姐妹一场,再说你不晓得,小时候七妹也不是这样的,去学规矩的时候,嬷嬷也赞她学的比我们都快些。哪晓得现在越宠脾气越坏,我们总是隔房的姐姐,她再挤兑也损不到我们什么。八妹可是她亲妹妹,她都一副怕八妹抢了她东西的模样。偏生祖母又特别疼七妹妹,

让人怎么都难说。”

原来是为八姑娘,八姑娘和七姑娘倒不大像一母所出的姐妹,七姑娘从小就生的美,又被宠着长大,难免性子就自私张扬。八姑娘的容貌就逊色许多,未免受了些忽视,虽说四太太也不会克扣她衣食,但和七姑娘比起来那衣食就差许多。由此性子乖巧听话,平日不是跟了琳琅就是和十姑娘玩在一块,甚至因张大太太待她极好,整日都不回自己家,反正一回去就是被七姑娘挤兑,有时四太太心里气不顺还会骂八姑娘出下气。

琳箐的眉皱的更紧:“其实七妹妹脾气不就和四婶是一模一样的,想是有四婶在前面做榜样,七妹妹自然毫无顾忌。”五姑娘点头又摇头再没说话,两人已到了后门口,五姑娘停下脚步道:“晓得你爱吃花生芝麻白糖馅的,等厨子做好了,我给你送几个过来,不然中秋那日,定只看得见五仁和豆沙的。”

五仁是张老太太爱吃,若多了别的馅的,只怕张老太太又要唠叨半日。琳箐笑着道:“那你要告诉厨子,可要多放点花生少放些白糖,去年白糖放多了,我喝了两三壶茶,差点夜里没睡着。”五姑娘笑着应了,接着就道:“不光是这个,还有三叔想吃的玫瑰豆沙馅的,今年厨子说他能做出来,到时也一起送过来,只是这玫瑰和豆沙怎么能放一块我可想不出。”

琳箐用手捏住脸羞五姑娘:“你还主中馈呢,连这都不晓得,到时去了姐夫家,不会洗手做羹汤,只怕姐夫会笑话。”五姑娘啐琳箐一口就带了丫鬟出门,琳箐自回自己屋里,问过七福晓得琳琅还在张大老爷那边没回来,吩咐把张世荣的一些东西找出来,要去给张世荣打扫屋子。

六巧应着就对琳箐笑道:“姑娘孝心真虔,老爷的屋子每隔几日就要打扫一回,现在回来还要重新打扫。这周围还没见过像姑娘这样有孝心的人呢。”琳箐瞧六巧一眼:“少给你家姑娘我灌米汤,灌再多的米汤也不涨你的月例。不说这周围,就这家里,哪个姐妹不和我一样有孝心?”

七福找出一床铺盖喘着粗气地道:“七姑娘就没多少孝心,不光如此,她连姐妹们都不放在眼里。”六巧已经喝住七福:“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哪能这样嚼舌根?”七福闭了嘴但很快嘴又嘟起:“雨红不也一样在那说我们姑娘,还说姑娘心小,不肯借七姑娘首饰,为的就是坏七姑娘的姻缘。”

六巧已经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把七福的脸紧紧扭一下:“还说?雨红当时说你你就该大口啐回去,哪能把这样没规矩的话往姑娘面前说来?再说别人家是别人家的事,我们

怎么做是我们自己的事。”

琳箐见七福眼里的泪都要掉下来才道:“好了,晓得你受了些委屈,可是呢虽说有不看僧面看佛面的话,但是自己呢要先立住。雨红当了你面说了些没规矩的话,心宽些呢不理就完了,心窄些呢当时大口啐回去也可以。但万不该当时受着过后又抱怨。”

七福把眼里的泪忍回去:“姑娘说的是,的确是奴婢做的不对。”六巧也点头:“你要知道你是姑娘的贴身丫鬟,和雨红是一样的,哪能怕着她?”

、23 帮衬

七福一张脸顿时红成一片,抬头看了看六巧才小声地道:“姐姐的话我记住了,下回雨红再来说没规矩的话,我就不理她,由她说去。”六巧手里抱着东西不好动手,只是努一下嘴:“知道了就好,快些去给老爷打扫着屋子吧。”

丫头们说着话出去,琳箐还想瞧着什么东西没备好,就听到身后脚步声,已听到吴妈妈的声音:“这些事姑娘就该放着由我们来。”琳箐抬头望她一眼:“操持父亲的起居,这也是我做女儿的心,妈妈又何必心疼我?”吴妈妈顺手接过琳箐手里的衣衫整理起来:“虽话是这么说,可我见过的,哪个姑娘像姑娘您一样事事亲为?”

见吴妈妈又一副要开始唠叨自己身边人手不够的神情,琳箐忙转口道:“那日六巧和我说,说…”不等琳箐说完吴妈妈就道:“姑娘身边的这两个丫头,六巧还罢了,总还能做些事,可是七福这丫头就有些不像了。方才她和姑娘说的话我也听清楚了,这样事情哪还要姑娘教,聪明些的早学会了。姑娘,你不要让我不说话,算着日子,孝也该满了,等满了孝,不,等老爷回来我就和老爷说,要老爷买几个丫鬟回来,我好好地教上两三个月,到年底时候她们也能服侍。”

琳箐满面无奈地望着吴妈妈:“妈妈,人够使就够了,哪还定要四个八个的?”吴妈妈这回是铁了心一定要说服琳箐:“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先不说姑娘您现在出了孝就要议亲。就说七爷,满了孝就足足十五岁,预备婚事总也要一年,虽说亲家老爷那边也会陪嫁人过来,可也不能只使他们家的人,这边也要备上两个。姑娘,这添人是一定的,出了孝就和原先不一样了。”

琳箐知道吴妈妈也是为了自己好,毕竟原先可以用守孝少有应酬这种理由维持家里这么少的下人。可等全家一出了孝,所面对的应酬来往就要多很多。琳箐心里虽这样想着,面上却一样满是无奈地摊开手:“妈妈这话是预备了多少时日?竟是句句不许我拒绝。可是妈妈也晓得,光爹爹答应了还不行,还有祖母那里,再说添人也要先尽着祖母那边添。”吴妈妈见琳箐这回没完全回绝面上顿时露出笑,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老太太那边也要添人。姑娘,还是赶紧往老爷房里收拾去。”

说着吴妈妈已经抱起那些东西,上前挑起帘子请琳箐先出去。此时是八月,足足二十七个月的孝期,算下来的话,九月娘的孝期就满了。时光竟过的那样快,当日因娘去世成日哭泣不止的琳琅现在过的很开心,而自己管着这个家已超过一年半,再过些日子,就该给哥哥娶媳妇

了。琳箐勾唇一笑,娘过世前,叮咛自己和哥哥的,就是要照顾好宏安和琳琅。娘,我做到了。

张世荣过了两日就回到家,虽说书院离镇上只有三十来里,但张世荣除了年节平日也不回来,这回更是去的久。张老太太见了儿子,未免要念叨他几句瘦了,嗔他怎地不常回来?就那么三十来里,就算走路两个时辰也够了。

张世荣虽做了外祖父,可听到老母这样的念叨还是满面堆笑地听了,直到琳箐说饭已经预备好了,还是先请爹爹下去梳洗下再来用饭时张老太太总算把张世荣放了。

琳箐端来热水给张世荣洗脸,又拿过梳子给父亲梳着头,笑着道:“怎么爹爹今儿是独自回来的?”琳箐乖巧能干,身边的宏安聪明活泼,琳琅一口一个爹爹叫的张世荣心里暖暖的,听到琳箐提起宏致,张世荣的眉就一皱:“你别提起你哥,他啊,一进镇就说要去秦家寻长安。你说说他们在书院时候就整日在一起,这回到镇上还有什么事?”

宏致和长安关系很好张家上下都晓得,琳箐给张世荣梳好头发这才笑着道:“秦师兄比爹爹回来早了两日,我在庵里还见了他一回。就秦师兄那腼腆样,还不晓得和哥哥说些什么呢?”

腼腆?张世荣仔细想了想自己那个弟子才笑着道:“长安只是不爱说话,但也不腼腆,想是你太凶,吓到人了。”不等琳箐接话呢,宏安已经抬头看着自己的爹:“爹爹?姐姐凶,姐姐一点也不凶。”琳琅也在旁点头:“就是就是,姐姐一点也不凶,对我可好了。要说凶,七姐姐才凶,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这两孩子,张世荣捏捏小女儿的鼻子:“哦,你不喜欢你七姐姐,这话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乱说。”琳琅很正经地点下头:“姐姐和我说过的,我可不会到处说。爹爹啊,我和你说,十妹妹那天还说…”见张世荣被琳琅拉去说悄悄话的样子,琳箐勾唇一笑无奈地摇摇头。

张世荣和小女儿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回头看见儿子女儿双双望着自己,用手摸下下巴,咳嗽一声道:“琳箐,方才你不是说饭已经备好了,那就去吃饭了,我有些饿了。”宏安也在一边点头:“爹爹,今儿有姐姐做的葵花大斩肉。”

琳琅也抢着答:“还有我做的点心呢,七哥不回来,让他吃不到。”见琳琅那小鼻子一皱皱的模样,琳箐点下她的鼻子:“怎么,你还记恨上七哥了?”琳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谁让他回来不先来看我,还要去瞧什么秦师兄?姐姐说那个秦师兄腼腆就是腼腆,那样不爱说话的人有

什么有趣?”

张世荣已经笑的合不拢嘴:“好,等你七哥回来,我就和他说,他下回再这样,就罚他不许吃饭。”琳琅听了这话顿时笑弯一双眼,一家人已到了张老太太上房,张世荣后面的话张老太太听的很清楚,见状眉不由一皱:“老三,虽说女儿宠了些也没什么不好,可是你也太宠女儿了,女儿家该规规矩矩才是。”

琳箐的眼扫向桌子边的七姑娘,虽说众人还没上桌,可七姑娘已经挖了勺蟹黄豆腐在那吃。这没规矩的是谁?祖母的心果然是偏的没边了。琳箐的眼扫过来,七姑娘心里虽有不满可还是老实把筷子放下,起身叫三伯叫哥哥姐姐。

张老太太疼七姑娘张世荣是清楚的,七姑娘出现在这里张世荣更不会感到奇怪,先把张老太太扶了坐下张世荣才笑道:“琳琅今年不过八岁,年纪还小,女孩家天真活泼些只要大面上的规矩没错就是。再说七侄女不也一样,”张世荣这话没有说完就停下,抬头见孩子们都站着,示意他们都坐下吃饭。

七姑娘听到张世荣这话不由瞧琳箐一眼,那嘴不由微微嘟起,不就是嫉妒我有祖母疼方才才那样瞧自己,还要叫三伯说我,等会儿定要让你知道,我可不光有祖母疼。琳箐从来都视七姑娘为无物,坐下后各自安静吃饭。

七姑娘今儿决定要表现一下,一会儿给张老太太夹块鸡肉,一会儿给张世荣布勺豆腐,还不忘给琳琅打碗汤。乐得张老太太眯着眼笑:“七丫头这一定了亲,人就稳重多了,瞧瞧现在多乖巧。”张世荣的手停在那:“七侄女就定了亲,不是还小?”

张老太太喜滋滋地望儿子一眼:“小什么?足足十二岁了,这时候不定亲难道再等些时候好的都被挑完了再定亲?”张世荣放下筷子看向一边的琳箐,七姑娘都定亲了,那自己这个女儿不也该定亲了?张世荣屈指算一下:“七侄女比琳箐还要小那么几个月吧?”

张老太太本想顺着话说下去让张世荣答应给七姑娘几样好东西好让她带到婆家去,问起琳箐倒是张老太太没想到的,想了想才道:“也小不了几个月,老三,我和你说,你也知道我历来疼这个孙女,她既定了亲,你四弟家里你也是知道的,家计要艰难些。你这个做伯父的可要帮衬帮衬。”

宏致在对面一口汤差点喷出来,虽说四老爷家的日子过的不如大老爷和张世荣家,可比二老爷家强多了。五姑娘也同样定亲,可没见张老太太特地要张世荣帮衬帮衬。张世荣不满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这才对张老太太道:“侄女定亲,我这个做三伯的该庆贺才

是。琳箐,你等会儿寻两样首饰送你五姐姐和七妹妹,就说是我的庆贺之礼。”

琳箐应是,七姑娘原本听到寻两样首饰面上已露出喜色,但听到五姑娘也有份不由脸色一沉。张老太太既能舍出脸来说这件事,哪是首饰能打发的?脸一沉就道:“你要听做娘的说完,老三,你在你弟兄几个中是最出息的,拉扯一把你四弟也是常事。我又历来疼这个孙女,这个侄女的嫁妆你总也要出份力。”

、24 盘算

七姑娘听到张老太太这话,心里越发得意,只要有了祖母的疼爱,别人算什么?心里得意七姑娘面上就做出一副乖巧样子瞧着张老太太道:“祖母历来都是疼孙女的,只是孙女总…”不等七姑娘说完张老太太就打断她的话:“你怎么了,你是你三伯的侄女,他给你些嫁妆也是情理说在。”

说着张老太太就殷切地看向张世荣等着他的回答,张世荣的眉皱起,按说侄女出阁做伯父的给添些妆奁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从自己娘的话里感觉,这可不是添些妆奁就能满足的事。而且自己娘的话里可没有明确说要多少银子,到时多了的话自家拿不出来,少了的话娘会不满,这话是真难应。

琳箐看着父亲那一脸为难的样子,晓得他心里也在为难,含笑着道:“祖母历来都是疼我们的,这回七妹妹方才定亲,祖母就想到七妹妹的妆奁了,这份疼爱之心真是该称赞的。”七姑娘听琳箐竟然夸赞自己得到张老太太的疼爱,心里的得意自不必说,面上的喜色更深,三伯可是财主,要他拿出五六百两银子给自己备妆奁,再加上娘那里准备的还有祖母预备的,自己出嫁时候可是无比风光。

宏安也笑嘻嘻地道:“祖母疼七姐姐,为七姐姐着想。五姐姐不也一样定了亲,看来祖母还会为五姐姐开口。”琳箐很满意弟弟这句,接着就道:“祖母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张世荣听儿女们这么说已经晓得该怎么答,对张老太太身子微微前倾:“母亲说的有理,几个侄女都各自定亲在闺中待嫁,我总是要添上些妆奁。琳箐,你记得除了要寻两样首饰,再找几匹好料子出来,五侄女和七侄女那里都不分厚薄,一模一样。”

张老太太在琳箐说一碗水端平时候就觉得不妙,正待开口为七姑娘争一下,就听到张世荣这样说,顿时泄了气,如果再争只怕顺便又为五姑娘争了些好处,张老太太又怎愿意让五姑娘平白沾了去。只得闭了唇悻悻地道:“都吃饭吧,寝不言食不语,老三,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明明就是祖母先开口说话的,小琳琅的鼻子一皱,琳箐给妹妹舀一勺蟹黄豆腐。琳琅乖乖地拿起筷子吃了,这才悄悄地看向七姑娘,七姑娘的那张脸虽没全黑但也差不多,活似谁欠了她什么东西一样。琳琅想笑又没笑出来,只是和琳箐相对一笑。

琳箐也对宏安赞许地一笑,他们三人之间的笑看在七姑娘眼里,更是戳了七姑娘的心,有心想放下筷子撒娇不吃。又想起自己娘的嘱咐,务必要在三伯面前乖巧听话,才能哄的三伯拿出好东西给自己。想到此七姑娘只有继续吃饭,

只是一桌子佳肴此时在七姑娘嘴里都没了味道,无情无绪地吃了半碗饭就再不肯吃了。

这看的张老太太心疼不已,等众人都用完饭撤掉桌子,张世荣陪着老母说了会儿话,张老太太就说自己要歇息一会儿,让他们都退下,等人一走张老太太就把七姑娘一把搂进怀里:“我的心肝,今儿委屈你了。”七姑娘听了这话眼圈顿时红了,靠在张老太太怀里道:“只有祖母疼我,可是祖母,若三伯不答应助我些妆奁的话,光我娘能拿出来的妆奁又不多,这叫孙女怎么去婆家做人?”

张老太太越发心疼,用手给七姑娘擦着泪:“乖乖,今儿的确委屈你了。不过你三伯说的也对,你五姐姐还在头里呢,总不能给了你就不给她。”七姑娘的嘴还是撅在那没放下来,依偎在张老太太怀里偎的更加紧。

张老太太爱怜地搂着她:“你不用担心,离你出嫁总还有三四年的功夫,你五姐姐定是在你前头嫁的,等你五姐姐嫁了,我再去和三伯说,定让你三伯拿出几百两银子助你。”七姑娘这才抬头看着张老太太:“可是,要等好些年。”张老太太点孙女额头一下:“怎么会等好些年,这样零碎和你三伯拿着,积少成多不就够了?再说你三伯的宦囊不少,难道还不能助你一些?”

七姑娘最想知道的就是张世荣到底有多少家当,只是琳箐那里透不出半点风声,张世荣那里她又不敢问,每次问张老太太张老太太都顾左右而言他。此时看着七姑娘那期盼眼神,张老太太附耳道:“那时候你还小,我怕你说漏嘴。你三伯在外做官总有二十来年,你过世的三伯母又是一把当家好手,那年回来时候我略看了看帐,总有这个数。”

说着张老太太伸出一巴掌,七姑娘觉得自己的心开始砰砰跳:“五千?”张老太太不屑地把唇撇一下:“五千不过是个零头,总有五万。还有你六姐姐那箱子里面放着的首饰衣料,那些可都是好东西。”

说着张老太太叹了声:“可惜你三伯那么多的好东西,就算手里漏出一些,也足够你做嫁妆的,偏他不肯。”七姑娘已经被张老太太透露出来的这个消息惊呆了,偶尔也能听到自己的娘和爹算账,说分家这么几年,总算也攒了有那么五六千银子的家私,每年也能有五六百银子的进项,总算能够喘一口气了。

七姑娘看着琳箐平日的吃穿用度,猜度着只怕三伯家比自己家多的也有限,没想到足足翻了十倍。又听到琳箐箱子里还有不少的好东西,心里更加气恼,你既有了这么多的好东西,那偏凤和玉镯送我又如何?

偏要当宝一样藏在自己箱里,真是小气。

七姑娘在这里恼,张老太太已经道:“到时祖母和你六姐姐说,让她拿个几件出来给你,也好光耀光耀。”七姑娘听了张老太太这话才重新有些欢喜,有祖母疼自己,看你还小气?看见七姑娘面上露出欢喜,张老太太拍拍她的脸:“方才没吃好吧?来,祖母这里有新做的点心,再垫垫。”

七姑娘吃着点心,春兰已经在外面道:“老太太,三老爷那边派人来说,说已经遣人把送五姑娘七姑娘的首饰衣料都送过去了。”七姑娘一听就想去瞧瞧送的首饰衣料到底是什么样的,连忙把点心咽下就对张老太太道:“祖母,那我先回去。”张老太太笑着瞧七姑娘往外跑去,春兰看着七姑娘跑出去,不由摇下头这才掀起帘子走进来:“老太太,三老爷说,别人送了他些人参川贝,因着是上好的,不敢自己留用,特地给老太太送过来。”

张老太太瞧着那包人参川贝,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是别人送来用不着的的东西才送过来。”春兰不敢接话,只是把那包药材打开,张老太太瞧一眼,见的确是上好的,摆下手道:“你把这人参留下,这川贝分一半给四老爷送过去,他嗓子疼,这东西最好。不,连这人参也拿一些给你四老爷,他在外跑实在辛苦要补补。”

春兰应是,拿张纸来把人参川贝重新包一份出来,横竖张老太太偏心也不是头一日,连几位老爷都叹息莫何,更何况别人?

张世荣见琳箐处事井井有条,点点头道:“你处事越发精细了,方才老吴和我说了,说眼看着就出孝了,想买几个丫头回来教着,等出了孝好服侍你们。这倒是我做父亲的疏忽了,虽则我们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可以后出门交际总要跟随的从人多些。毕竟有些场面上的事总是要做的。”

琳箐恭敬地听父亲讲完才道:“买人总是要花银子,爹爹是不是想问女儿这些年的进项?”张世荣的脸不由一红才道:“你娘生前这些事都是她管着的,她去世后我理了些日子,大致也明白,细微处总不如你娘精明,回来之后,”张世荣的眉皱一下,自己的娘开头也想接过这个家,可看着张老太太把下人裁减掉大半,又说要节约度日但对四老爷那边贴补不少时候。张世荣就动了另一个心思,说琳箐聪明,让女儿学着管家更好,横竖有吴妈妈这个跟了齐氏三十年的老手在旁协助。

琳箐也知道自己的爹不愿说祖母的坏话,毕竟做父母的偏心只能算人之常情,不得偏疼的儿女也只能受着。琳箐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帐道:“

这是历年的总账,这两年铺子里出息还好,虽天时不好,田租没往年好,咱们家不过就五百亩地,也不算多,倒没影响什么。这两年家里下人少了,月例嚼裹也少了一多半,往来应酬更不多,算下来的话,这两年攒了有五千银子。”

张世荣并没为银子的增加而高兴,只是皱眉叹息:“你这么大年龄的少女,正该风花雪月和姐妹们玩耍,哪似你倒要日日算账。况且你年纪已差不多,该寻亲事了。”

、25 父女

本在谈家计,怎么就突然转到自己婚事上?琳箐不由红了脸,低头道:“女儿的婚事自有父亲做主,到时父亲说要女儿嫁谁,女儿就嫁谁,哪能多话?”张世荣并没有因女儿的乖巧而高兴,反而眉头皱的更紧:“哎,你没了母亲,有些话我这个做爹的又不好多说。虽说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可这是儿女一生的大事,哪能真的不问你们呢?当年你外娘嫁我时候,你外祖父也曾问过她的。”

提到已逝爱妻,张世荣面上露出追忆之色,若不是宏昌去世,妻子定不会那么早就去世,而是会和自己白发偕老,看儿女长大。这种事情也该是做母亲的叮嘱女儿,小女儿的心事,怎能和父亲讲呢?其实原本自己的娘也可以讲的,可自己的娘,张世荣自嘲地笑笑就对琳箐道:“这些话本该是你娘和你讲的,你娘不在了,也只有我这个做父亲的来问问你。你是个乖巧聪明懂事的孩子,自从你娘去世后,你管家也管的井井有条。可是你越这样,爹就越担心你出嫁之后,”

这是为什么?琳箐的眼睁大一些,张世荣的手在桌子上轻轻敲击几下才道:“夫妻之间相处,和弟兄姐妹这些都不一样,你太乖巧了,爹怕你受了委屈都忍着。虽说忍耐对女子是美德,可是有些委屈不需要忍。”琳箐看着父亲,泪开始凝聚在眼眶里,努力不让它流下来:“爹爹疼我,我是知道的,可是女儿还有好多年才出嫁呢,可以慢慢学啊。除非爹爹看女儿不顺眼想早早把女儿嫁了。”

听到女儿久违的撒娇,张世荣伸手想摸摸女儿的发,可是女儿已不再是孩子,手在半路又收回来:“你们姐妹中,你最乖巧,我怎会看你不顺眼呢?只是你七妹妹都已经定亲,你的亲事总也该议了,议上个一两年就定亲,定下至多再能留你三四年就该出嫁了。这会儿不问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夫婿,难道要等以后问?”

琳箐的一张脸又通红起来:“女儿还小呢…”张世荣笑出声:“不小了,这个年龄正当议亲,晚了好的就都被人定去了。”是吗?琳箐努力让脸上的绯红消失,望着张世荣道:“可是娘嫁爹爹的时候都已经十八了,之前外祖父可没有帮娘定亲呢。”提到自己妻子,张世荣脸上又有追忆神情:“那是缘分,真的是缘分。”

时光仿佛就此流转,回到当日和妻子相遇那日,是去尚书府做客,没娶妻的新科进士,是京城无数人家心目中的乘龙快婿,接到去喝酒赏花的请帖已经多的忙不过来。可当在尚书府花园里偶遇着了杏黄衫子的妻子,她的端庄沉静就让那颗心就此底定,从此就是二十多年的相携相伴。

琳箐的笑声打断了张世荣的沉思,“爹爹既然和娘有缘分,那女儿定也有缘分等在那里的。爹爹,你不要着急为女儿议亲。”是吗?张世荣有些怀疑地瞧着女儿,琳箐咬一下唇眼珠转一下才道:“女儿总觉得,嫁人离女儿太远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实,可是要张世荣问问女儿心里是否有人又说不出口,毕竟琳箐足岁才十二,这些年都是在家里很少出门,别说外男,连堂弟兄们都很少见。琳箐见父亲摸着胡子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也觉得方才那句话说的有些急了,脸更加红:“爹爹,女儿不是有别的心事,只是家里现在这么多的事,女儿真心想多在家几年,等到七哥娶了媳妇,什么都好了,女儿就可以放心出嫁了。”

张世荣的手放下,但眼没有从女儿脸上移开,琳箐看着父亲小心翼翼地问:“难道爹爹不相信?”张世荣听出女儿的小心翼翼,叹了声道:“要是你大哥还活着,这些事何需你操心?你既这样说,我就暗中帮你访着,有了好的就来问问你的意思。”

做父亲的能到这步,算是十分细心周到,毕竟做爹的比不过做娘的。琳箐应是后才道:“爹爹方才问家里这些年有多少银子是为什么?难道真要助四叔叔一些银子?”只说四叔不说七姑娘,张世荣已经知道女儿对七姑娘是有些看不上的。张世荣摇头道:“不是要助你四叔,方才我也想了该多买几个丫头来服侍你们姐妹,怕家里银子不够,毕竟这些我都不管的。”

琳箐的嘴嘟起:“爹爹说来还是信不过女儿,有吴妈妈在,这家里人也没有原先那么多,一年的进项也不少,怎会入不敷出?再说这满了孝,再过一两年七哥就该娶妻了,这娶妻要先预备下银子。”琳箐这口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十二岁的少女,张世荣听的既欢喜又心酸,十二岁的少女该是无忧无虑的,即便开始学着理家也不是这样老成持重的。看来该给亲家那边写一封信,让长女归宁数日,好好地和琳箐说说心里话。

张世荣这一决定就坐不住了,起身道:“你做的极好,倒是我这做爹的白问了,要买什么丫头就唤媒婆来吧,若你小姑娘家不好挑,就去你大伯家请你大伯母过来掌掌眼,再让吴妈妈从旁瞧着。”琳箐恭敬应了,送张世荣出去。

等张世荣走了琳箐才坐下,方才说什么缘分不缘分的,可是自己真的不想出嫁,嫁了人,要去一个陌生家庭里把那些陌生人当做自己的家人这些都还是小事。在那样大家庭里面,各种人际来往,真能把人绊的头都疼了。想到这两年见到伯母婶子和

堂嫂们在这家里是怎么过日子的,琳箐叹一口气,难怪大伯母有时会艳羡地说自己的娘命真是好,从来不需要伺候婆婆,也没有别的纷扰,虽在外面冷清些可好处是极多的。

大伯母还是张家的当家主母,说话算是说一不二,祖母外表瞧来对大伯母还算和蔼可亲,可是心里也有这样的怨气。那要嫁到比张家人口更多的大家庭呢?张家还没有纳妾习惯,数代都没有嫡庶纷争,可别家就未必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