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理力争,决不妥协,做好最坏的打算。”冒出这几个念头的连渃下意识地瞅了瞅身后那口大钟鼎,她想自己此行定不会顺当,而且惹怒齐褚的可能性非常之大,所以她想,搞不好下一个躺那里面的人就是自己,不过就算要躺进那里面也好过成为齐褚的后宫。
啪啪啪,下定决心的连渃死劲拍了几下自己的脸颊给自己鼓气,“他齐褚就是暴君猛兽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也不能逃避不能退缩,为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加油!”
“连医侍,君上宣你觐见。”片刻之后,守卫小跑着过来让连渃进殿。
“呼——”深呼吸几次之后,连渃抬头挺胸地迈进了纪王宫正殿。
正殿当中,只有齐褚独自一人盘腿坐于君座之上,他双眼直直地凝着殿门口的方向,仿佛特意是在等连渃。
“叩见君上。”行至君座前一丈的距离,连渃驻足双膝跪地行拜礼,“嘶!”可这一跪,腹间的伤口也被牵动,扎心的痛感迅速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咦,连医侍你的信事还没好吗?”本是一气呵成的动作,连渃却分了两次完成,齐褚见之不怀好意地揶揄了起来。
“谢君上关心。”
“对寡人无须这样客气,平身吧!”齐褚挥挥袖子示意连渃起身。
“君上,我不能起身。”连渃抱拳启禀,“因为我有要事相求。”
“噢,有要事相求,所以才不见不走是吗?”
“是。”
“好,寡人许了,说吧。”
“君上一道诏令封我兄长为县大夫亦封我为夫人,君上对我连家如此厚爱,我兄妹深感惶恐。”连渃连续拜了三拜,“兄长军功在身受封情有可原,可我只做了分内事,受封受赏实在不敢当,还望君上收回成命。”
“这意思是你不愿意当寡人的夫人了?”连渃直接,齐褚比她更直接。
“我与公子小白已有婚约,好女不侍二夫。”连渃言辞凿凿。
“那你就是说寡人不是好男人了?”齐褚反问的也异常犀利。
此问让连渃顿时语塞,她磨着牙、皱着眉、脑海里出现了片刻的空白,早知齐褚不容易对付,可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几乎被他逼到悬崖边上了。
这问题不能无视不能跳过,要回答还要慎重回答,不然说错半个字可能就要掉脑袋的,那种砍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连渃可印象深刻。
深思少顷,连渃抖了抖眉,道:“所谓的好,都是分对象的,君上之于国乃好君,君上之于家乃好兄长、好丈夫,但君子亦不夺人所好。”
“好兄长?好丈夫?你是在讽刺寡人吗?”齐褚一听就变了脸色。
连渃也知这话在一般国君听来绝对是一边倒的夸赞之词,但对于干出打压氏族兄弟与亲妹不伦之事的齐褚听来就是赤|裸裸的讽刺。
“如今齐国国泰明安、政事稳定、后宫和谐,怎么会是讽刺呢?”那些都是齐褚暗地里干的事,但表面上确实如连渃形容的这般,所以就算是狡辩也还算站得住脚。
“但寡人在你眼中却不是君子,是吗?”
齐褚针对的是“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句,连渃晓他要问,于是回道:“君上当初也被人‘夺好’过,不是吗?所以我觉得君上一定能理解我说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齐褚听完就夸张地大笑了起来,边笑还边拍打着榻,“有趣,有趣,真是有趣。”
当初文姜被强行嫁去鲁国,那鲁侯某种程度上也算得是夺了齐褚的好,结果鲁侯的下场,大家都知道了。而连渃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在暗示齐褚,虽然你我君臣有别,但狗急了也会跳墙,夺人所好者都不会有好下场。
“是大笑,不是暴怒,这先褒后贬的冒险策略看来还算可行?”连渃想。
笑了一阵,笑出眼泪的齐褚用袖子擦擦眼睛,待情绪镇定下来之后,他才再次开口:“虽然有趣,但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哪怕再想说也得憋在心里,懂吗?”
连渃不吭声,一双眼睛故作深沉地凝着一副居高临下训话姿态的齐褚。
安静地对视,齐褚一改先前调笑的腔调转而认真地说道:“知道寡人为什么要封你为夫人吗?”。
“终于到正题了,来吧,齐褚。”连渃做好了正面应战的准备。
“寡人最见不得比寡人过得好之人,一旦寡人发现这样的人,寡人就一定会从那些人手中抢夺走让其过得好之物之人,无论用什么手段、付出什么代价。”
齐小白与连渃两情相悦、恩爱有加,不仅能堂堂正正地走到一起,还能得到世人的祝福与艳羡,哪里像齐褚,即便身为国君,他也却只能靠杀死心爱女人的良人来夺回她,而即使夺回来了也不能名正言顺给她封号、让她永永远远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齐褚最讨厌看见有情人终成眷属,尤其是被他踩在脚底不得翻身的齐小白。
继夺了齐小白的君位之后,现在又来抢夺他的幸福了,齐褚的险恶用心让连渃怒不可遏,但君位是死的,她人可是活的,“我与公子小白的婚约由先侯僖公所定下的,齐国人尽皆知。”
“哼!”齐褚起身甩袖,霸气地握紧拳头,道:“先侯已逝,现在整个齐国都是寡人掌中之物。”
“你!”连渃死咬着下唇,所有准备好的台词被迫咽回肚里的憋屈感与愤怒感让她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她拿先侯与伦理为挡箭牌,他却用自己的霸权不讲任何道理的强硬地碾碎了这两块挡箭牌,看来,齐褚心意已决。
“怎么办?该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了,要怎么办?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改变眼前的结局?要给齐褚这个恶魔当夫人不要,绝对不要,死也不要。”连渃心乱如麻,近乎绝望。
“不过,你如果真的不想从,也不是没有办法。”
就在身体要坠向悬崖的关头,齐褚又发话了,而这话无疑给了连渃最后一丝希望,她眼巴巴地瞅着齐褚,期待着恶魔丢出的那根救命稻草。
“办法有三,第一、你兄长是大将军,手握十万兵权,你可以让他起兵叛变;第二、三弟手下也有姜氏一族的影卫,你可以让那影卫来暗杀寡人;第三、你可以选择自杀,或者拉着三弟一起殉情也可以!”齐褚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了起来,一点都不像在说笑。
哗,听后,置身崖边的连渃的身子重重地朝后倒去,她不得不承认齐褚的心机,他刚才数出的三点她也想到了。
“对了对了,寡人又想到了第四点,你还可以假装遵从寡人之令,进宫之后一己之力毒杀寡人,你是医侍,调配个这毒药那吃死人的药应该挺容易的是吧!”齐褚将竖起的四根手指伸到连渃面前,眯眼笑道:“不过,这些方式你只能选一种,因为你只有一次机会,要么成功,要么失败。如果成功,寡人就会和鲁侯一个下场;但反之,失败者及其关联者将会被寡人彻底毁灭。”
齐褚笑着,带着笃定的信心笑着,带着强烈的杀气笑着,带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笑着。
“怎么样,要试上一试吗?”
说实话,连渃真的很想试一试,煽动哥哥起兵谋助齐小白夺回君位,三年前她就这么想过,现在也还是想,可她不能不去计较那样做的后果,且不说不能为一己之私让连家世代的名声以及哥哥辛苦十几年建立起来的声名都会毁于一旦,就算假如有一天真的被逼到非起兵不可的地步,要是不胜,那代价可不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派影卫或刺客前去刺杀,别逗了,如果能成早就做了;自杀或拉齐小白一起殉葬,为爱情而死很符合她的性情,但,总觉得那样做会死不瞑目。
“那么,第四点…”陷入难境与绝境的连渃闭上了眼睛试图想象,成为齐褚的夫人就意味着身子要被他玷污、蹂躏,天呐,这简直比砍她头、烹杀她还要残忍,而且自从遇上齐小白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这辈子除了他之外,她就没想过也绝不会与其他男人发生肌肤之亲。
四点全否,她是否已无出路与退路?
“不!”连渃猛地睁开眼,昂首紧盯齐褚,“我还有选择。”
“哟哟哟,你那双包含不甘、委屈、愤怒甚至是恨意的双眼简直是美丽至极。”齐褚几步来到跪地直挺着身子红了双眼的连渃的面前,他的手指像玩一样在她双眼上方画起了圈圈,“如果真的那么恨寡人,不妨靠你自己的一双手来为自己复仇呀,寡人很乐意也很期待呢。”
“那就如你所愿,以爱之名义,自杀好了。”想起自己手中握有的奇药假寐,连渃嘴角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噢噢噢,寡人又想起来了一条。”齐褚捏住打着小注意不出声的连渃的下颌,面色无波地说道:“如果你自杀,你一族全部会以抗旨罪而被诛杀,逃跑也是。”
连渃挺直的脊背无力地坍塌了下来,哐当,心中响起了清脆的撞击声,哗啦,有什么东西碎了,霎时万念俱灰。
“你兄长已经接受了寡人的君令,现在你也不出声了,寡人就当你无疑义了。回临淄之后,寡人会下诏昭告天下封你为夫人一事,并会在一个月之内迎你进宫。”齐褚单手搭在面如土色的连渃的肩膀上,“好好期待着吧,夫——人——”
恶魔得逞的快意嗓音冰凉地钻进了连渃只剩空壳的躯体当中,她曾经那么渴望着“夫人”这个称谓,总想着有朝一日齐小白夺回君位,她便能当上君夫人;再不济,她还可以等齐小白治愈隐疾,回到临淄待他娶她过门,她也还是他唯一的夫人。
现在,她的愿望即将实现,但兑现若言之人却非她所愿之人。
吧嗒吧嗒,不经意间,眼泪夺眶而出,坠了一地。
“你哭起来的样子也极美。”齐褚弯着食指沾了沾连渃眼睫上的泪珠子,“不过这般美丽某些人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所以趁现在还有些时间,好好去跟他们道个别吧!”
第廿回因缘(转篇)
连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正殿走出来的,七八月的天气,午时时分头顶的太阳异常之毒辣,她扯了扯被汗渍湿透的衣衫,热风钻了进来,肌肤却透心的凉。
“啊啊啊,如果那头顶之日能砸下来将这里全部毁灭就好了。”用手挡在额间,连渃眯紧眼贪婪地望着升在天空中的炽热如火骄阳,“呵呵呵,就算掉下来,被灼烧而死的也应该是吾等凡人,平凡无奇之人的命运只能等着被别人决定或改写,呵呵呵…”
他齐褚就是齐国独一无二、至高无上的日头,那围绕日头一圈圈散发的灼人光芒便是君权与军队,她连渃、他齐小白等一干人只是地上的杂草、烂泥,只能向其跪拜臣服,只能认其践踏欺压,若敢与他作对,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见过齐褚与他对完话,这种极端绝望的想法就占据了连渃的整个思绪。浑浑噩噩回到无恒斋,她便将自己关进了密闭的屋子当中。
不点灯、不开窗,金色的光线却无孔不入,它们不断从门窗的缝隙与雕花格间透射进来,投到地上形成了一道一道的光影,将一色的地面分割成了一段一段的,支离破碎的感觉就像她的人生。
“不要,不要割裂我的人生,我完整的人生,不要。”连渃激动的扯过床榻上的被褥将它们丢到地上试图覆盖住穿透而进的阳光,可当被褥丢过去之后,她才发现,那些光束居然又把被子分割成了一块一块的,明明暗暗,依旧不完整。
“讨厌、讨厌、讨厌死你们了,快走开,快走开!”生气了的连渃将被子抓起来,然后乱抖了起来,呼呼呼,抖到手肘、手臂酸疼她才被迫停下来,“那些光线就是齐褚啊,是躲不掉避不过的呀,哈哈哈哈…”笑到心酸,笑到流泪,笑到身子瘫坐在地,笑到用被子将整个身体都覆盖了起来。
“啊,果然身处在黑暗之中,浮躁不堪的心才能渐渐安静下来。”连渃整个人躲缩在被子里,在那一方小天地中暗自自怜、暗自胡思乱想。
春晖夏霖,秋露冬晴,每每好天她都能和齐小白去郊外游玩,或骑马或嬉水或看星星或干很多很多开心的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呵呵呵。”埋头在被子里的连渃大笑出声,仿佛只有回忆过往的美好,才能让她暂时遗忘现实的残酷,才能让她不去想今天过后的日子。
“呜呜呜…”可一想到从今往后,她要离开齐小白了,伤心、难过、痛苦等情绪无法抑制的游走在身体的每一条经络当中,折腾的她疼痛难当,她无法想象那种日子,她深刻地觉得自己过不了那种日子,可又有人不允许她去死。
“不行不行,再绝望下去真的会想不开自杀的,快点想开心的事,嗯嗯嗯…”
于是她就这样一会儿沉浸在过往的美好中,一会儿又被美好打击跌进了痛苦的深渊当中,所以她笑了又哭,哭了又笑,从午后到傍晚,从傍晚到深夜,再从深夜至天明。
叩叩叩,紧闭的门扉被人敲响了。
“主人,已到朝食时辰了。”
敲门的是花溟,连渃没有搭理。
“主人,昨晚哺食你已经没吃了,朝食再不吃身体会吃不消的。”花溟昨天傍晚就来敲过门,那时候连渃只冷冷地回了两个字“不吃”,于是她想自家主人可能有伤在身不饿,但过了一整晚应该饿了吧,所以一早她就来叫门了,可哪里知道,门内一点回应都没有了。
“主人!”
“…”
“主人?”
“…”
“主人,恕花溟无礼了。”哐当,在喊了三声无果之后,花溟一脚踹开了门,视线本能的左右搜寻,终于,她的视线被置于屋子中央的一堆被子给吸引了,仔细一看发现一双赤着的脚突兀地暴露在了被子外面,想必是她主人用被子将自己罩住了。
“主人,你怎么了?”花溟焦急地上前扯下连渃覆身的被子,“主人,你…”当被子扯下来的那一瞬,她有些愣住了,因为平日里看起来凛凛有生气的主人,此刻却脸色苍白、泪眼婆娑,看起来非常憔悴、非常萎靡不振。
“主人,你怎么了?”花溟小心翼翼地问。
听见声音,连渃歪了歪脑袋,哭得红肿的双眼缓慢地移到花溟身上,呆呆地开口:“花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主人,你问。”
“有一对男女,他们两情相悦并且就快要成婚了,但却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势力被迫分离,那个女的要去到一个自己完全不爱的人身边,她本来可以自杀,但那股势力威胁她说,如果你死了,你全族都要为你陪葬,这时候,除了屈服势力,就别无他法了吗?”连渃双眼泪光闪动,她明知答案却仍旧怀揣一线生机去问了花溟。
“是的。”
“是的?”连渃痛苦地凝着花溟,“为什么你回答的这么直接干脆?你可是剑客,一等一的剑客,你难道也只会坐以待毙吗?我多么希望你说,主人,我去替你杀退那股势力,这样的话呀…这样,我就…你一定,没有爱过…没有…”她缓缓偏过头去,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失了理智与逻辑的话让花溟有些摸不着头脑,以至于二人之间形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
花溟看着连渃,被子掀开之后她仍旧将其披裹在了身上,只露出一颗脑袋,天这么热,这一举动实在反常,再看她的眼神、表情以及刚才所说之话,她基本能断定,她家主人出事了,所出之事还离不开一个情字。
“花溟…爱过。”倾吐间,花溟的脸也无意识地偏了偏。
“你…爱过?”连渃有些不可思议地转头,“真的?”
“真的。”
花溟没有说谎,因为连渃在她脸上看到了思念情郎的小女儿家独有的娇羞神情,虽然极淡极淡,虽然是第一次从她脸上见到。
“你…”连渃咽了咽口水,“他,爱你吗?”
“爱。”花溟的回答总是很简洁。
“可你们却无法在一起,对于这样的结局,你没有觉得不公或者想要去改变吗?”肯定的句式,作为姜氏一族的花溟生来就注定要成为影卫,要被指定去守护齐氏一族的某位成员并未其耗尽生命,这样的人,连渃一直以为他们不懂爱、不能爱、不会爱,可她居然爱了,还与对方两情相悦,不可思议却又在情理之中,只是结局…
“花溟有自己的宿命,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花溟何尝不知这些,忆起这份深埋于心又从未对外人述说过的情感,她也难得地露出了惆怅之色。
“相爱却不能厮守在一起,那是件多么残忍的事,你怎么可以忍受?”
“花溟和他都认为,爱并非就要在一起。”
“不在一起还怎么爱?”
“心。”
“心?”
“彼此的心在一起,不论分隔多远,不论生死,爱都不会灭。”
闻言,连渃先是一怔,她发蒙地看着花溟,见她一脸虔诚,她便知道她说得不是妄言也并非理想主义,而是她认知以外的另一种爱情,他们之间的。
“呵呵呵呵。”见识到了另外一种极端的爱情模式之后,连渃咬着手指闷头笑了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爱情很狭隘,狭隘到认为全世界的爱情就该与他们的一样,反之就不是真爱。
“花溟,既然说到了这里,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将手指咬出一排齿痕之后,连渃很是认真地再次发问:“你所谓的爱,是身心合一的还是分开的?”
“花溟不懂。”
“如果你心中爱着一个人,可你的身体却要给另一个人,你与他仍然觉得你们之间能继续爱下去吗?”连渃觉得自己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她喜欢从一而终,身与心都要属于自己所爱之人,那这份爱才完整才美好。
到这,花溟终于明白连渃问的是什么。
“主人,你知道吗?”蹲在连渃身前的花溟突然垂下了脑袋,闷闷地开口道:“姜氏一族所有被选中担当影卫一职的女性,在及笄礼时便会被同族长辈夺去贞操,失无所失之后便能真正成为一柄冰冷的利剑,一生只为守护主人而活。”
连渃震惊了,她以为凭花溟的本事,这世间能动她的人屈指可数,可没想到…
“你,为什么不反抗?”
“那是族规,百年来,无人反抗。”
族规、礼教、君权甚至一些恶性谣言,它们算得上是这世间极少数能杀人与无形之中的东西,无论是谁只要被烙印上了这些,任你再有能力也无力反抗或很难反抗。
“那他?”
“他,没有嫌弃我。”
“真好。”
花溟点点头。
连渃也点点头,听完花溟一席话,她忽然觉得自己绝望的心似乎被拯救了那么一点点,果然人还是需要对比,只要遇见比自己遭遇凄惨之人,你便会觉得其实自己算不得最悲惨。
与花溟对比,连渃无疑是幸运的,因此,她的理智开始恢复并开始重新思考要如何应对齐褚所下君令一事。
“主人,朝食时辰了,公子与将军已在偏厅候着了。”难得地吐露真言并未让花溟忘记自己的身份与本分。
“是啊,要吃饭,不然饿死了,代价可是很大的呢。”连渃伸了一个懒腰,披裹在肩上的被子也随之滑落在地,“呀,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衣衫、被子都湿透了。”落在脚边的被子湿漉漉的,手再一摸身上,也尽是汗水。
“花溟这就伺候主人更衣。”花溟立即起身去准备连渃更换的新衣物。
蜷缩在床榻边大半天的连渃起身拉住了欲动的花溟,“我自己来吧,你去偏厅给他们准备饭食并告知,我换好衣服马上就会过去的。”她怕齐小白与连澄等久了更怕他们担心,于是她想换衣服这种小事还是自己来为好。
“那花溟退下了。”
“去吧。”
目送走花溟,连渃开始脱衣,湿淋淋的衣衫丢在地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除尽衣衫之后,她开始观察自己赤条条的身体,她看见自己细嫩白皙的皮肤上凝结了不少汗珠子,她伸手去抚,触感有些凉有些黏,不知怎的她想到香汗淋漓几个字以及造成这种效果的画面。
“这身体,这肌肤,要被除了小白以外的人触碰吗?”连渃试着用手摩挲自己的皮肤,自己的手指无法像齐小白的手指游走在肌肤上时会勾起酥麻火热的情|欲之感,倘若这人换成齐褚,一定会觉得恶心,汗毛直竖、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吧。
“哎,如果能产生幻觉或失去知觉就好了,那个时候…”连渃内心已经开始接受与想象接受君令之后会发生的糟糕事情了,可也正是这种扩散性的幻想刺激了她的灵感,“等等,幻觉、知觉…啊…我果然还有其他选择!”,先前排山倒海而来的绝望与抑郁,真的让她险些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速速穿好衣服、绾好发髻,豁然开朗的连渃不再畏惧与厌恶头顶之日,她像从前那样大大方方地跨了出去。
出门之后,她不是去了偏厅而是敲开了空青的房门。
咿呀,巧的是空青也还未去偏厅用朝食,所以一敲即开,然,见到连渃主动找来,空青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立即奔回屋中取笔墨与竹简。
——那几味药我都找齐全了,入法仪式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今晚亥时就可以开始了,入梦法。
“你那几味药还未开始研制吧?”
——我本打算用完朝食再请你一道与我研制的。
“研制之前,你能将那几味药分给我一些吗?”
——可以,要多少?
“你有多少。”
被问及,空青抱着笔墨竹简来到矮榻旁,指了指靠在那边上的一个竹篓子,那几味药装了满满一篓子,是她花了一夜时间从宫外后山采摘到的。
“除了小白的那一份,剩余下来的都给我,可以吗?”
——好。
空青就是这一点好,凡是与自己不相关的事,她都不会多问一句,于是就省了连渃去想被问及原因后的答案。
“空青,一起去偏厅吃饭,可好?”谈妥之后,连渃主动向空青发出了邀请。
空青捂捂肚皮表示也饿了,待她整理了下药篓子之后,二人就一起出了门。
“空青,我哥哥会驻军于此并担任此地的县大夫,你呢,怎么打算?”空青的屋子到偏厅还有一段距离,连渃趁机问起了她的打算。
随身携带笔墨竹简的空青诚实地回答,“不管成功与否,等实践完入梦法,我便会离开这里。”
“离开?”连渃有些小小的吃惊,“你不打算留在哥哥身边吗?我走了,这军中可是又缺军医了呢。”她内心是不想空青离开连澄的。
空青摇摇头,没有说明离开的理由。
“我想哥哥一定会舍不得你走的。”连渃独自感叹,“不过哥哥应该不会开口挽留你的。”
空青翻出新的一片竹简写了起来,“将军志在千里,能配的上将军的女子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