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阳长公主哪里能放心,带着她边走边道:“还有,一会儿到了中宫,见着傅家那丫头,你可千万别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好歹皇后娘娘在呢,容不得你撒野!”

薛凝云一听到傅清扬的名字就炸,恶狠狠地呸了一声道:“我就是看不惯那死丫头!仗着皇后娘娘恩宠便在外头狐假虎威,丝毫不守礼法,不懂规矩!女孩子家家的,竟然天天和男子混在一起,还做了五殿下的伴读,好大的脸…真不知道娘娘是被她灌了什么米汤,竟然也会准她这般放肆!”

寿阳长公主怎能不了解女儿的心思,淡淡瞟了她一眼,冷哼道:“你这是嫉妒人家吧?先别说傅家丫头人品如何,单那份在中宫耳濡目染出来的镇定就是你所不能比的!”

薛凝云气道:“母亲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寿阳长公主微微一笑:“我说的可是实话!你瞧瞧自个儿,比人家大几岁呢,还没人家成熟懂事!傅家丫头比你可厉害多了,人家处处忍让于你,可不是怕了你郡君的头衔,而是压根不没把你放在眼里过!你也收敛着点吧,将人惹毛了,弄得难看的还是自己,别回头灰头土脸地哭着回家,咱永康公府可丢不起那人!”

“她敢!”薛凝云柳眉倒竖,面上尽显刁蛮,“她敢惹我,就是哥哥们也不会让她好过!不管怎么说,我可是御封的郡君,按理就是让她在我面前跪下磕头也是可以的!”

寿阳长公主叹道:“你这脾气,可得改改…行了,到宫里了,给我收起你那些心思!”

薛凝云深深吸了几口气,奈何实在不是心机深沉的人,调整了半天,进去时候依然在面上带出了情绪,不止是庄皇后,就是傅清扬耷眼一瞅,也能将她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

两人只当看不见,面色都是平静无波,庄皇后笑着免了她们的礼赐座,傅清扬在旁问候了长公主。

寿阳笑着道:“这骤然变天,倒叫我十分不适应,在家病了几日,怕将病气带到宫里来,便一直没敢进宫。这不,刚刚好了,就忙不迭来跟皇嫂请安了。”

庄皇后笑道:“什么请不请安的,你病了就好生休养!咱们自家人,有空了就过来一起说说话,若是被些规矩拘束着,岂不生疏!”

傅清扬笑着开口:“早晚温差大,稍不留神就容易着了寒,殿下可以让府上厨房备下温补的药膳,我这儿刚巧有个不错的方子,每天吃上一点,生暖驱寒,倒是十分不错!”

薛凝云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不由出言讥讽道:“清扬妹妹又不是大夫,可别乱开方子害了人!”

寿阳长公主脸色大变,连忙出声斥道:“说什么呢!清扬丫头是好心,必定是确认无误才会推荐给我们,你就是心里担忧,也不能这么说!”

不得不说,寿阳长公主在宫里生活多年,也不是白给的,这么一来,就将薛凝云的出言不逊变成了因为担忧她的身子而着急说错了话。

傅清扬面色不变,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道:“云姐姐心直口快,谁不知道云姐姐最是率直之人?姐姐也是关心则乱…不过姐姐可以放心,这段时日我和太医院学了不少,虽只是皮毛,但这药膳方子,是专程请太医瞧过的!家里老祖宗和姐妹们都在吃,说是效果很不错,如今连皇后姨母也开始吃起来了,不然我也不敢贸然推荐给殿下呢!”

庄皇后微微笑道:“不错,清扬丫头十分有心,这药膳确实极好,难得的是味道不似一般药膳苦口,不然以清扬那挑剔的嘴,定是不爱吃的!”

傅清扬故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撒娇道:“我自小就皮实,不大生病,对一点点药味都忍不了,其实平时我还是不挑嘴的,很好养活嘛,姨母这样说,我可是不依的!”

庄皇后笑出声来,假意嗔道:“就你嘴贫!”

寿阳狠狠瞪了薛凝云一眼,也跟着笑起来,借机岔开了话题,一屋子气氛渐渐回暖。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寿阳长公主的脸唰地拉了下来,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骂:“我是怎么和你说的?越大越没脑子!幸亏皇后娘娘不计较,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薛凝云不服气地辩驳道:“我就是看不惯傅清扬那猖狂的模样!”

“看不惯不看!人家招惹你了?”寿阳长公主戳着她脑门子骂,“你给我脑袋放明白点!如今看上去是梁太后势盛一些,不过是因为她占了道德大义,皇后娘娘让着她罢了!自来只有强势的人才有忍让一说,所求定是不小!更何况,咱们不得太后眼缘,我心里倒是希望中宫一派崛起呢,咱们往后日子才能好过!我让你和承恩公家姑娘来往,只不过是为了缓解下和寿康宫的关系,可不是让你没头没脑地站到梁家那边!”

寿阳长公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你别忘了,太后就算再尊贵,她的一切也是咱们皇室给的!这天下不姓梁,而我,终归姓盛!”

若大殿下登基,承恩公府必将得势,到时梁家的权势就更加压不下来。不然当初,父皇也不会执意摒除慧妃而选了庄家作为制衡的工具。

薛凝云虽不大懂其中内情,但也模模糊糊觉得自己母亲说的在理,方才不说话了。

寿阳长公主沉吟道:“我听闻过几日就是傅家大姑娘的及笄礼,你也备上一份厚礼,不管人家请不请你,礼都一定要到!”

薛凝云老大不情愿:“凭什么啊,我跟她又没什么来往,她不请我,我还得上赶着不成?多跌份啊,我可干不来这种事!”

寿阳长公主板下脸,不容拒绝地沉声命令道:“少说废话!你年纪不小了,以往使性子还有人念在你岁数小不懂事不和你计较,如今再这般,就是惹人笑话了!人情来往的,都得自己慢慢经营起来,等你将来嫁了人,就会明白这些礼节的重要性了!”

薛凝云哼哼唧唧,终于迫于母亲威胁,答应了下来。

这年头,女孩子最重要的日子,一是及笄,二是大婚。傅怀淑的及笄礼眼瞅着要到了,清扬便提前请了旨,回家去帮忙筹备。

傅怀淑的院子扩大了许多,格局开阔,移栽了几株花木,树下还摆了石桌石凳,沿着院墙一排花盆,里面是各色秋菊,大多还是含苞待放,这些天温度降了下来,再让花匠催熟,到时花开满园,也更添热闹。

傅清扬四下里细细打量一番,点头赞道:“大嫂可真有心了,这院子比以前好了很多,不怕届时站不下人了。”

到时候不仅有请来的亲朋好友观礼,还有正宾、赞者、赞礼、摈者和执事等人,以及家里端茶递水的下人,还有礼乐班子…地方小了,太拥挤,没得会给人寒酸之感,就是傅怀淑的面子,也不会好看。

姚佐伊很为她考虑,想着这是她成年后的第一次活动,务必要办得妥当漂亮,方能将她的名声宣扬出去,将来才好说得一门好亲事。

傅怀淑感叹道:“这般花费,倒是辛苦了大嫂!”

傅清扬笑道:“长嫂为母,以后大姐姐有的是机会回报嫂子,更何况咱们一家子人,原就不必见外!”

傅怀淑本就是心性豁达之人,闻言笑着道:“妹妹说的是,是我小家子气了!来,妹妹帮我看看客人名单,可还有什么疏漏?”

傅清扬连忙接过长长的单子,一一核对了名帖,帮着又增减几人,方最终敲定了人员。

第60章 及笄礼

初九这天,秋高气爽,院子里的花争相绽放,不仅丝毫没有秋日的萧索,反而因为侯府上下热闹的气氛而更添生机。

傅怀淑为人大方豁达,处得来的闺中密友很多,又因为曾经掌管家事,来来往往的人情见识更多,因而除了些知交好友,甚至庄子上、铺面里的掌柜,都打发人送来了丰厚贺礼。

傅怀淑坐在自己房中,由着姚佐伊为她梳妆,少女的面容嫣红,透着说不出的娇俏,俨然是个亭亭玉立的美女了。

傅怀淑是个坐不住的,站起来笑道:“我出去看看,也帮着招待下客人。”

姚佐伊将人按回座椅上,命令道:“今个儿就不必你忙活了,自有我们去招待!你啊,只要老老实实等着及笄就成!”

傅清扬笑道:“是啊,大姐姐就别忙活了,人这辈子可就只有这么一回及笄,你就安安心心地等着吧!大嫂去外头帮忙吧,我在这儿陪着大姐姐!”

姚佐伊笑着道:“那你可得将人看好了!”

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傅清扬望着堆了满屋子的贺礼,不由叹道:“大姐姐是真正的好人缘,以后有这么多亲朋好友做依靠,不怕将来日子不好过!”

傅怀淑随手抽出一份礼单,瞧了眼,不由慢慢皱起了眉。

傅清扬问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

傅怀淑将礼单递给她:“一早起来就忙活,我还没注意,不想永康公家的小郡君也送了贺礼来!”

傅清扬扫了一眼,笑着道:“倒是份厚礼!”

傅怀淑踟蹰着开口:“这就奇怪了,我和小郡君向无交集,她又一直看我不大顺眼,这回儿下帖子,考虑许久,未免麻烦,我也没敢请她,以她的脾性儿,想必更加恼怒,怎么倒是送了份贺礼前来?这般丰厚,倒叫我不敢轻易受了!”

傅清扬稍稍沉吟,微微一笑道:“大姐姐不必烦恼!薛姑娘是个刁蛮任性的,寿阳长公主却是八面玲珑的人,说不得这份礼便是长公主替女儿做的人情。既然送来了,大姐姐只管收下就是!小郡君年纪也不小了,过上二三年及笄了,咱们再还她一份就是!”

傅怀淑将礼单收好,笑着道:“这倒也是,总归以后有机会还上人情!”

不一时,半夏跑了进来,笑着喊道:“大姑娘,二小姐,老太太喊你们快出去,宫里来了赏赐,正等着谢恩呢!”

庄皇后这般大张旗鼓的赐下恩赏,简直给足了傅怀淑的面子,想必一时间,傅怀淑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外头打听她亲事的人家,怕是不知有多少呢!

傅怀淑连忙正了正衣裙,这才拉着清扬到院子里跪下谢恩。

庄皇后送得并不是多么华贵的珍宝,不过是些女孩子的头面、挂饰、衣料,胭脂水粉等等,宫里的自然是外头千金难买的好东西,这些就是作为中上等人家的嫁妆,都足够了。

傅怀淑十分感激,忙命丫鬟取来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打赏给传旨的太监。

荥阳侯夫人看过赏赐,取出一根上好红玉嵌黑曜石的簪子,笑着赞道:“这可真是好东西,倒把我送你的给比下去了!待会儿簪发,我看就用这支好了!”

傅怀淑笑道:“舅母说的哪里话,舅母送的那根羊脂玉的簪子,雕工精细,也是价值不菲的宝物,送给我,我都不舍得戴呢!”

荥阳侯夫人笑道:“什么舍不舍得的,女孩子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给你你就用!不过待会儿及笄,还是用皇后娘娘赏赐的这根比较好,这个端庄典雅,很适合这样的正式场合呢!”

傅怀淑点了点头:“都听舅母的,今个儿舅母是我的正宾,舅母说如何定是没错的!”

没多久,客人陆陆续续来齐了,姚佐伊算了算时辰,笑着高声道:“吉时已到,请各位在位置上稍作片刻!”

院子里早已经摆好了案桌香炉,随着姚佐伊的示意,礼乐开始奏起。安定侯府没有正室太太,便由安定侯简单说了几句,感谢各位前来观礼。

然后华如意走了出来,以盥洗手,在预定的位置上站好,傅怀淑方翩翩走来,向宾客们行礼。随后便面向西跪坐在蒲团上,由华如意为她梳头。

接着,便是正宾起身,荥阳侯夫人洗了手,拿帕子拭干,接过梳子为傅怀淑梳头,一边缓缓吟诵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然后方为傅怀淑加笄,再起身回到原位,由赞者华如意象征性地给她正笄。

傅怀淑起身作揖道谢,便回了自己闺房,华如意捧了新衣跟上,帮她换了襦裙。

再出来,傅怀淑已经是大姑娘了,乌发上斜插一支红玉簪子,顶端一颗黑曜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身穿红色滚黑边长裙,华美尊贵,更显得风姿绰约。

紧接着,便是三加三拜。因为傅怀淑生母早逝,其后的聆训便由姚佐伊担当,毕竟长嫂为母,也算合理。

姚佐伊微笑着看她,眼中流露出赞许,微微抬高音量吟道:“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傅怀淑忽然心中一阵感伤,不知是为了这时候生母的缺席,还是为了终于长大无忧岁月不复来的遗憾。

傅怀淑眼圈微热,努力平复着心绪,郑重开口:“吾虽不敏,敢不祗承!”

接着,便是对宾客行礼答谢,然后下人忙将案几撤去,酒席也已经摆好,众人便纷纷起身入席,直到此时,及笄礼才算完成。

然后礼乐换了曲调,立马由庄严肃穆变得轻松欢快起来,大家这才放开了说笑,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向傅怀淑道喜。

不知道为什么,傅清扬原本颇多感慨的心,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狠狠抽了抽嘴角,怎么看,怎么像大婚宴席上新娘子敬酒感谢…

第61章 端倪

宫里今年十分忙碌,尤其是入了秋之后,眼看着距离中秋节不远,内务府还要紧锣密鼓地筹备万岁的千秋,过完正好到了年底,宫里扫洒修缮又是一番忙碌。

庄皇后一个人自然应付不过来,将部分事务分摊给赵嫔等人,既是培养左右手,扶植身边人的意思,也能落得轻松不少。

内务府总管请示道:“太后娘娘着人命奴才提前给芳华阁预备上碳,说是芳嫔娘娘身子弱,受不得寒,要格外注意保养!”

莲蕊眉头一皱,出声斥道:“大总管是怎么回的太后娘娘!太后久不回宫,年事又高,怎能拿些子琐事去扰太后娘娘的清净?更何况如今还没入冬,不过刚进了九月,哪里用得着生起碳来?宫里往年也没这样的规矩!”

内务府总管一张老褶子脸顿时皱到了一起,苦笑着道:“奴才何尝不知道呢,不过这可是太后她老人家亲口发的话,奴才就是跟天借胆子,也不敢驳太后娘娘的懿旨啊!”

莲蕊还要再说什么,傅清扬连忙笑着道:“其实原也没什么的,不过是几斤炭,芳嫔娘娘身子弱,如今又盛宠不断,就是看在她服侍陛下辛苦的份儿上,也该多多照顾些她!”

莲蕊叹道:“芳嫔娘娘开了这个头,若以后人人效仿,宫里的规矩何在呢?国库紧张,连万岁都缩减开支了,咱们皇后娘娘甚至份例减了多半…大家都这样勤俭,单单给芳嫔娘娘特殊,怕是各宫都要有意见的!”

庄皇后听他们说了这会儿,此时方淡淡笑道:“难得有个可心人得陛下眼缘,若是病倒了,岂不是让皇上心疼?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有人不满的,只管让她们和芳嫔一样受宠,本宫自然无话可说!若没那个没事得太后陛青眼,就闭上嘴安分吧!”

内务府总管松了口气:“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

庄皇后摆摆手示意他退下,不由叹了口气。

傅清扬笑着道:“姨母若是心里不痛快,自然不必忍让芳嫔,您是后宫之主,何必要忍气吞声!”

庄皇后笑了笑:“我还不至于为此生气,难不成你当我吃醋嫉恨?”

说实话,傅清扬也觉得不大可能,不是傅清扬眼光高,连一国之君都看不上,而是她打心眼里觉得,以庄皇后的才干心胸,当今圣上根本配不上她。

傅清扬疑惑地问:“那姨母何故叹气?”

庄皇后眼神微沉,轻声叹道:“这一年多来,芳嫔盛宠不断,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反常即为妖,便悄悄让人调查了一番。”

傅清扬心里一惊:“可查到什么吗?”

庄皇后眯了眯眼:“查到的不多…太医院每隔半月就会去给皇上请平安脉,刘太医前个儿回禀,说皇上身子表面上无碍,但细细查究,能探出内里虚空。”

傅清扬第一反应是纵欲过度,惊讶地张开嘴,差点没憋住话脱口而出,连忙闭上了嘴。

这可是大不敬呢,就是庄皇后怕也不能轻饶了她!

庄皇后只当没看到她的表情,淡淡地道:“而且刘太医经过一段时间查探,发现陛下五脏六腑虚火旺盛,瞧着,像是服用了什么丹药,或者一些…其他的脏东西!”

庄皇后自持身份,不好直接说用了□□,只能含糊地解释了下,叹道:“这些日子,就是去请平安脉,陛下都不肯了,太医院几次求见,陛下都说身子无事,直接将人打发了回去…这样看来,其中蹊跷便显而易见了!”

傅清扬皱眉问道:“那姨母是怀疑芳嫔?”

“近来最能亲近皇上的,只有芳嫔一人,就是我,怕也不得皇上信任!”庄皇后面色淡淡讥讽,冷笑着道,“别忘记了,芳嫔也是有儿子的人!大皇子野心勃勃,风头正盛,难保不会联合芳嫔做出些什么事来!”

盛舒爃不知道是不是前二十年憋屈太狠了,如今一朝得势,立马姿态高昂起来,在朝中结党营私,拼命拉拢权贵,府下门客更是多不胜数,声势滔天,俨然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傅清扬担忧地问:“若果真有什么预谋,姨母还是要早早防范的好,以免表哥受到牵连。”

庄皇后忽然一笑,摇了摇头问:“清扬,你说,一个人忍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等到了机会,若忽然有人拦路,那个人会不会狗急跳墙呢?”

傅清扬心头一跳:“姨母的意思是?”

庄皇后老神在在地笑起来,并不回答,成竹在胸地道:“芳嫔和大皇子,未免太心急了些,须知道欲速则不达,越是爬得快,就越容易跌下来!大皇子有个致命的弱点,母族不兴,出身卑微,造成他现在外头瞧着光鲜,其实根基不稳,一推则倒。原本若是能稳扎稳打,我还要头疼一些,现在嘛,他们实在太过心急,既如此,用不着我们费力,只要稍稍推波助澜一下,自有陛下来动手打压!”

傅清扬知道她心里定是有了计较,方不再多说,笑着转了话题道:“大姐姐刚刚过了及笄礼,这说媒的人,就险些将侯府门槛踏平了!”

庄皇后笑道:“怀淑那丫头,品貌俱佳,关键是人又能干,脾性也好,自然是不愁嫁的!”

傅清扬很为大姐自豪:“那是,大姐姐人品相貌都是没的说!就我看这些上门的人家,没一个能配得上大姐姐!”

庄皇后笑着戳了戳她脑门:“你可不许乱出主意,姑娘家年纪大了,还是早早说上一门亲事的好,先把头等大事定下来,在家多留两年也没什么,可若是迟迟不定下亲事,外头就要说闲话了!”

傅清扬撅了撅嘴,十分不屑地嘟囔道:“对女人可真不公平!大姐姐在侯府,向来当家作主的,自小没人敢给她委屈,金珠宝玉般地养大…如今却要嫁去别人家伏低做小,不仅要服侍公婆,还得忍受一家子琐屑,说不得将来还有一屋子妾室要烦恼!我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大姐姐这么一朵正该绽放的花,被头猪给拱了!”

庄皇后啼笑皆非,轻轻拍了她一记骂道:“少胡说八道了!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你大姐姐又不是软弱无能的,出身高贵,嫁妆丰厚,到时不管嫁去哪家,都得好生供着呢!”

傅清扬心里很不以为然,这个世界对女人的苛刻,活了这些年,她已经有了很深的了解。精明强大如庄皇后,很多时候也有颇多无奈。

隔日,庄皇后带着傅清扬去寿康宫给梁太后请安,正巧遇见华如玉,华如玉是梁太后嫡亲的外孙女,自然颇受太后喜爱,如今婚后两年,以往的青春稚气都消失不见了,整个人愈发内敛雍容,叫太后更是心生疼爱。

华如玉见了她们,连忙起身行礼,笑着道:“正说一会儿要过去给母后请安呢,母后就来了!”

庄皇后让她起来坐了,关切笑道:“前几日听说你母亲身子不大好,宫里派了太医去瞧,回来说是旧疾复发,需要好生调理,如今怎样了?”

华如玉笑道:“前些天我一直在母亲跟前侍奉汤水,正是好转了,才得空进宫请安来了。”

梁太后颇为关心自个儿闺女,连忙命孙嬷嬷将库里上好的药材取出,打发人送去长公主府。

华如玉谢了恩,笑着道:“母亲就是怕您担心,昨个儿知道我要来请安,还巴巴派了人来跟我嘱咐,让我一定让您放心,她身子已经无碍了,再调理两日,定要进宫陪你说说话的!”

梁太后笑得十分欣慰:“她身子不适,只管在家休养,等好了,有的是时间进宫!”

几人在寿康宫略坐了会儿,一道用了午膳,又说了会儿话,因为到了梁太后的午休时间,便告退离开了。

华如玉跟着庄皇后回了中宫,方沉声道:“母后赎罪,冯氏有孕,我身为府上主母,竟没能得知,以至冯氏小产了…”

傅清扬吃了一惊:“冯姐姐现在可还好?”

华如玉沉沉看她一眼,继续道:“幸而冯氏经过救治,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身子有了亏损,怕没个一年半载的,是恢复不过来的!”

庄皇后面色无波,仿佛失去的并不是自己的亲孙子,淡淡地道:“冯氏福薄,怪不得你,她自己有孕不说,如今失了孩子,也怨不得旁人!”

傅清扬望着庄皇后冷淡的双眼,心下不由叹气,妾室生下的庶子,自然不得重视,更何况还没生下来?没了就没了,盛舒煜年轻,华如玉身子健康,以后嫡子嫡孙,想要多少不能?

庄皇后赐给冯氏颇多东西,以示安抚,方看着华如玉沉声道:“你们成婚,也有两年,还是抓紧些好!”

华如玉面色一丝羞窘,叹气道:“儿臣明白,只是…孩子是天意,实在强求不来…”

庄皇后淡淡道:“我并不是急着抱孙子,只不过你一直没有消息,怕是会成为他人的把柄,届时若太后以此为借口赐下美人,你说煜儿要如何推辞?”

华如玉沉默片刻,恭顺答道:“殿下是皇子,尊贵无双,为皇家开枝散叶乃是重任。儿臣从不奢望能够独宠,若太后娘娘果真给殿下赐了女人,儿臣定会包容…”

庄皇后面上一丝怒气闪现,狠狠一拍扶手,冷声道:“好一个胸怀宽广的妻子!就算你不在乎有人争宠,也得顾忌煜儿的安危!太后安插眼线进府,你是嫡亲外孙女不怕,本宫却要睡不安稳了!”

傅清扬吓了一跳,这么多年,鲜少见庄皇后动怒,发这么大火,还是第一次。

华如玉连忙跪下请罪:“母后息怒,是儿臣犯了糊涂!儿臣没想到这些…”

庄皇后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说辞,长长叹气道:“行了,本宫累了,你先回去吧,该怎么做,你心里要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