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吃了饭,姜穗就要回房间,她最近在练习织围巾,由于只是个半成品,那条灰色围巾看上去特别丑。
姜穗不想让驰厌提前见到,于是每天吃完饭以后,驰厌去工作,她就去练习织围巾。
在她站起来之前,驰厌握住她手:“一起。”
“咦?”一起做什么?
灯光暗下来,她看见大屏幕电视打开,在放最近上映的一部电影。
驰厌拉她坐在身边,不知道从哪里又找了一堆零食放进她怀里。
外面依旧刮着风雪,十二月了,今年冬天一如往昔,十分寒冷。
大屏幕明明灭灭的光,映在驰厌脸上,她看见男人突出的喉结,光洁的下颚,他眸色在这样的夜晚极其浅淡,似乎鲜少看电影,全程脸色都十分严肃认真。
姜穗又忍不住想笑了。
驰厌双手放膝盖上,真的特别冷淡规矩。
她什么都看不进去,就想看着他。
驰厌转头,看见她的目光,很亮,里面就只有他一个人的模样。
就在姜穗以为,他会冷肃问她是不是电影不好看的时候,他伸手,把她抱在了自己腿上坐着。
然后驰厌继续一言不发,她脸颊通红。
姜穗轻轻摸了摸驰先生的脸。
“不好看。”他顿了顿,低声说。
“特别帅。”姜穗眼里漾着笑,“真的,你最好看了。”
驰厌也弯了弯唇,她又可爱又甜,以后让给谁他都不舍得。
姜穗越好,他那种守不住她的惶恐便越浓重。
姜穗见他脸上终于有了冷淡以外的神色,她喜欢触碰他眼中不一样的情感,因此故意撩拨他,红着脸在他耳边说:“我演话剧特别紧张,不如我们来练练。”
她双手软哒哒抱住男人脖子,触碰到他短短刺刺的头发。
“就演最后那一幕,吃了毒苹果那个,驰厌先生你懂吧?”
她与驰厌额头相抵,男人摸摸她小脑袋,像是在纵容家里不懂事的姑娘玩游戏。
姜穗咳了咳,她在尝试鼓起勇气,像确定关系那天一样。
对,勇敢点,低头一点点就……
她又抬起头,外面刮着风,电影还在放,里面传来欢快的背景声。她陡然又没了那种勇气,脸颊憋得通红。
“算了,我们看电影,话剧里没有这一幕。”
驰厌不说话,却突然抱着她转了个向。
她躺在柔软的沙发里,男人倾身下来低头,与她十指扣紧。
在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驰厌这种冷淡的闷.骚,竟然……钟爱这种他在上的掌控姿态。
☆、第60章 她那么好
十二月的雪落满枝头, 像是顷刻白头。
姜穗能感受到指缝间男人的用力,她睁开空濛的眼睛, 小口喘气。
男人摸摸她脸颊,看着她眸光氤氲娇滴滴的模样, 到底没有说任何情话。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如今这样的生活, 对于他来说, 都是偷过来的。
姜穗有些害羞, 用手捂住眼睛, 不敢看他的模样。
谁也无心看这场电影, 驰厌拿开她的手, 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你们话剧演这个?”
姜穗:“没有, 吃了毒苹果会昏迷, 然后王子造反, 王后会来救白雪公主。”
驰厌点点头。
姜穗觉得不对:“要是真演这个,你生气吗?”
她眸中带着浅浅的雀跃,世上大多数姑娘都这样, 仿佛能听到喜欢的人承认吃醋是一件很满足的事情。
真是小少女的心思, 驰厌一言不发。
姜穗摇摇他手臂:“会生气吗?”
“嗯。”
她露出柔软的笑意:“我不会让你生气难过的。”
驰厌:“好。”
姜穗说:“你也不要让我生气难过啊。”
驰厌一时竟没有办法回答她,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告诉她,过完这个年他就必须要离开了, 他曾经想过无数次她的下场。
心最狠的时候, 想过管都不管她。无论她是个什么下场, 至少不会阻碍他的一辈子。再没人能体会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底付出了多少, 男人的自尊、骄傲,承受过饥饿、谩骂,甚至面临过死亡的威胁。对比这些,似乎她显得无关紧要。
可是他的心现在被温柔乡泡软泡胀,再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夜风被窗户隔挡在窗外,姜穗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我该拿你怎么办。”
那场电影谁也不知道讲了个什么,在紧张的排练中,圣诞节来临了。
学校的文艺晚会恰巧就是这天。
姜穗换好古典的公主礼服,陈淑珺换上王子的礼物,笑眯眯地在和她自拍。
陈淑珺:“穗穗,你紧张吗?我现在特别紧张,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很少登台表演,今天我爸妈都来了,就坐在下面,我现在心突突跳,就快要跳出胸腔了。”
姜穗原本不紧张,被她说得也有些紧张。
她又有些羡慕陈淑珺,要是姜水生没有生病,离得这样近,爸爸肯定也会来看他们的节目的。
好在驰厌会来,他答应过她的,会抽出时间过来为她加油。
现在除了姜水生,驰厌对她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他如果到来,会让她有种归属感和安全感。
同一时间,驰厌对医生点点头:“可以开始了。”
病床上坐着姜水生,姜水生手指交握,苦笑道:“说出来不怕驰厌你笑话,我还是有些紧张。这个手术要是不成功,我真不知道我家穗穗该怎样办。好在她成年了,懂事又能干,家里一部分积蓄还是她赚的呢。”
驰厌顿了顿,不太熟练地出言安慰:“别担心,医生都是最好的医生。”
“我知道,这多亏了你,也谢谢你帮我瞒着穗穗,我太清楚等在手术室外的焦急了,我经历过两回,就不希望她也被这种阴影笼罩。”
驰厌默了默:“会没事的,她还在等你。”
姜水生打起精神,对医生说:“麻烦了。”
他被推进手术室后,驰厌就坐在外面等待。手术室几个大字变成了“手术中”,水阳坐在驰厌旁边,其实也有些意外。
毕竟驰厌与姜穗约定好给姜水生做手术的时间是半年后,可是驰厌把时间提前了。
水阳看着安静沉默的驰厌,嘴巴里发苦:“她不懂你的苦心吧。”
驰厌低眉笑了笑。
水阳明白,驰厌默默做好了这一切,就是怕自己有一天突然出事,那时候再也没有能力帮助姜水生做手术了。
驰厌想趁着自己还没有垮台,尽可能为她安排一条路。
水阳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一根?”
驰厌接过来,夹在指间,却在水阳过来为他点火的时候推开了。
驰厌说:“在医院,而且现在不怎么抽了。”
水阳便又放了回去。
他看出来驰厌沉默之下的压抑感,他说:“他们大学是不是在举办什么活动?我开车过来的时候,学校外面布置得很喜庆,还有几个宣传报。老板你要过去陪小公主吗?姜叔做手术要这么久的时间,一来一回肯定来得及。”
驰厌摇头:“没那个必要。”
“她会不会失望难过?”
驰厌眸色浅淡,冷静地说:“先做些铺垫,以后免得哭。”
水阳有些诧异:“你想好怎么办了?”
“水阳,你告诉我,如果我和岳三之间,我失败了,会是什么后果。”
水阳艰涩地道:“如果你失败了,戴有为会死,梁芊儿回不来,陈志强、还有赵天元他们,也没有好下场。作为你的前手下,我们这些人也会被打压。最关键的是……”
医院安安静静的,水阳听见自己的声音陈述那个事实:“你要么死,要么被岳三折磨得很惨再死。”
驰厌身边待过的人,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有好下场,姜穗这段时间,也与驰厌在一起过,水阳甚至不敢想她的下场。
驰厌点头,嗓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如果哪天我不清醒,你就用这段话再提醒我一遍。”
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下了这么久的雪,今晚雪终于停了。
走下舞台的公主看不见他,应该挺难过。
后台都收拾干净了,陈淑珺说:“穗穗,你还不走吗?”
姜穗的目光落下观众席上,她已经找了许多遍了,但是没有看见驰厌的影子。
她这身衣服极其华丽好看,加上刚刚话剧社取得的巨大成功,许多人都在悄悄看她。
“她就是刚刚演黑童话那个女生啊?”
“对,新闻系私底下公认的系花,叫姜穗,我超级喜欢她的颜。”
“我看她都站了好久了,是在等谁吗?”
“谁舍得让她等啊,好奇。嘘,她看过来了,我们走吧,外面还在下雪,冷死了,早点回寝室睡觉。”
姜穗收回目光,她回应陈淑珺:“换了衣服就走。”
她去更衣室脱下表演的衣服,尽管有些许失落,但她情绪倒还不至于很低落。毕竟下个月学校都要放假了,临近过年,谁不忙呢?
姜穗打着伞走到校门口,看见了眼熟的车子,她眼睛一亮,过去了才看见车里坐着的是张叔。
张叔笑得憨厚:“姜小姐,老板让我来接你。”
姜穗说:“辛苦你了,驰厌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晓得咧,估计忙吧,他们生意人都忙。”
姜穗呵了口气暖暖手,笑着点点头:“是呀,快过年了。”
提起快过年这个话题,张叔也有些高兴,毕竟过年意味着团聚,他与姜穗聊了会儿,直到把姜穗送回家。
屋里没开灯,姜穗换鞋进屋,她自己今晚因为表演节目还没有吃饭,本来想与驰厌一起去吃饭的,但是他没有来,于是她还没有吃饭。
姜穗看了眼时间,都晚上十一点了,驰厌鲜少这个时间点还不回来。
她挽起袖子走进厨房,自己做了个豆豉炒五花肉,还搭配了葱花炒鸡蛋,然后小火熬了个暖胃的白粥。
饭菜做好了,驰厌依旧没有回家,她决定看会儿电视等他。
驰厌进屋之前,看见了里面隐隐透出的灯光,他揉了揉额角,不知道待会儿会面临什么样的场面。姜水生的手术已经结束,目前十分成功,但是会不会出现排异反应,还有后续的一系列的事情都说不准。
他想,要是小少女看上去失落又难过,他便顺着也冷淡些。
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体贴又遵守承诺的好男人。
今天水阳那番话,也是他时时刻刻拿来警醒自己的下场,他再卑劣,还不至于让她陪葬。到底是年少就恋慕过的姑娘,傻是傻了些,总不能因为倒霉和他在一起,就把一辈子搭上。
驰厌顿了顿,拿出钥匙开门。
空气混合着食物的冷香,凌晨一点半,一个软绵绵的少女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听见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肩膀上还带着积雪的驰厌。
驰厌也抿唇看着她。
两个人目光对上,他刚要皱眉说自己忙。
可她眉眼笑开,像是粉色水墨,在世上晕染出世上最动人的色彩,冬夜静谧的画卷顷刻活起来。一点点,似乎要把他里里外外的冰冷都融化了。
少女跳下沙发,像只轻快的小蝴蝶,拿出一条毛巾递给他。她湿软的眼睛里,真诚又温柔:“驰厌,你忙成这样,有好好吃饭吗?你有胃病的呀,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现在年轻没有后遗症,可是老了就会很难受的。”
一切冷漠的言语如鲠在喉。
他几乎受不了这样明亮可爱的色彩,强撑出来的漠视和轻慢被她毫不费力就击碎。变成锋锐的玻璃,片片割磨着心脏。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她为什么可以这样?被人欺负了不抱怨不发脾气,还一片赤诚想着他那个自己都不在意的胃病。
他甚至想发火,姜穗脾气这么好,以后遇见一个对她不好欺她骗她的人怎么办?
姜穗见他只低眸看着自己,一言不发,也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了,她仰头看他。
眼睛里带着柔软的水光,她小声问:“你不开心,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喉咙里很难受,心脏像被人捏得死死的:“没有不开心,穗穗不会做错什么,是我的错,我对你不够好。”
她说:“没关系的,今年来不了,还有明年呐,驰厌啊,我们有一辈子的。”
酸涩感涌上眼眶,他自己可能都意识不到他声音到底哑到了什么度。
“嗯,有一辈子。”
姜穗把一直温着的饭菜端上来,简简单单两个小菜,粥熬得很久,喝下去暖洋洋的。
她笑着说:“快过年了,学校也快要放假了,我总觉得,今年冬天没有往年冷。今天上午雪姐姐问我,要不要去她家过年,她今年会回家了。她终于有一年不守着高均了,驰厌,两个人在一起,一直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对不对?”
驰厌知道自己快要完蛋了。他从来担心的都是,有一天假如他离开了姜穗的生命,她该怎么办,会不会被人欺负过得不开心。
可他其实更应该担心他自己,假如有一天姜穗离开了他的生命,他又该怎么办。
见过世上极致美丽的光,他怕从此天一旦暗下来,世界就没了方向。
“对。”很不容易的,穗穗。
☆、第61章 新年
大雪初晴,姜穗发现最近姜水生似乎不怎样愿意见到她。
她每次去医院探望他, 姜水生都已经睡着了, 她怕打扰他, 只能离开。等她走了, 姜水生又打电话过来:“爸爸这里没什么事, 穗穗你专心读书, 医院的人照顾得很好, 你不用老是往医院跑。”
一来二去,都到一月份放假的时候了,姜穗实在不放心,她甚至恐慌姜水生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才不见她。
她焦虑的模样别说驰厌, 就连水阳都看在眼里。
水阳说:“她急成那样, boss你真忍心啊。”
驰厌默了默:“还不是时候,让医生哄哄她。”
水阳叹息一声:“真不知道该说你深情还是无情。”
于是姜穗与医生有了一次谈话, 医生告诉她, 目前姜水生需要静养身体,为即将要做的手术做准备。她父亲身体状况还不错, 并没有恶化,这种病例本就少:症状迟缓、不可逆转, 因此表现出来的症状也不同, 让姜穗不要着急。
姜穗被安抚到了一些,点点头。
放假之前, 陈淑珺突然小声给她说:“我恋爱了。”
陈淑珺捂着脸,脸蛋发烫, 见姜穗惊讶地看着她,陈淑珺又红着脸解释:“就是我们话剧社那个李卓,上次我们演《白雪公主》话剧,给我当侍卫那个。”
她这样说,姜穗就有了印象,上次演话剧的时候,陈淑珺反串的王子殿下,有个高高瘦瘦的侍卫一直跟着她。
姜穗很为她高兴:“祝福你们。”
陈淑珺这段时间,已经知道姜穗和驰厌的事,只不过她嘴巴严,知道轻重,没有往外讲。陈淑珺才听到的时候心情复杂,怎么也没办法把如今的驰厌和当年在二桥下面修车的少年联系起来。
穗穗怎么会喜欢上驰厌呀?
她至今还记得那个少年的冷淡漠然。
陈淑珺犹豫地看了眼姜穗,心里在挣扎到底要不要说。然而过了很久,她还是下定决心:“穗穗,我今年十九了,但是我第一次谈恋爱,你也知道,这些年我性格有些变化,我小时候活泼得多。以前我看人家恋爱,心里又羡慕又自卑,到了今天,这样的心情终于冲淡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