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要留在这里。”她很坚定。
尽管她知道自己留在里面一定会心疼,可是,再艰难的时刻,她都想陪着他。
秦延不作声了,这个女人,要是会乖乖听话,就不是他的温茗了。
大魏热好酒精灯,正要给刀消毒,就见温茗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来。”温茗说。
消毒,是纹身之前必要的步骤,这些知识,她当年受过专门的训练。
大魏有点不放心,直到秦延对她点了点头,他才把刀递过去。
果然,温茗是专业的。
大魏看着她娴熟的手势,忍不住问:“温小姐你是医生吗?”
“不是。”
“护士?”
“不是。”
“那你?”
“我是个纹身师。”
大魏反应了几秒,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原来,秦延背上的那个纹身,是他的媒人。
温茗把消毒好的刀递给秦延。秦延接刀之前,先一把撕裂了自己的左裤腿,他结实的大腿露出来,尽管沾满了血,但是依然能看出健硕的曲线。
他的身材比起两年前,更加具有诱惑力了。
温茗默默地看着秦延。
刀刃刺进他血肉的那一秒,她的心狠狠地抽颤了一下,好像被扎的是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痛苦是旁人能感同身受的,但这一秒,她却觉得自己做到了,痛他所痛。
子弹剜出来了,“咚”的一声,掉在地上,溅出几朵血花。
秦延昂着脖子,脸色煞白,唇色尽失,但他咬紧了牙,只是短短的闷哼了声。
温茗握住了他的手,他一直温热的手,这一秒是那么冰冷。
“没事了。”他笑着开口安慰温茗,好像受伤的是她。
温茗用双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吻了一下他汗涔涔的额角,又吻了一下他苍白的唇。
“嗯,没事了。”她也笑。
大魏端来一盆热水,又找来一块干净的毛巾。
温茗蹲下去,轻轻地为他清理血渍,上药,缠绷带,做这一切的时候,她很镇定,没有一丝颤抖,没有一丝恐惧,神色严肃而庄重。
大魏在旁插不上手,心里却是赞叹不已。
这个女人,真是绝了。
秦延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
他觉得,自己身上的痛感仿佛都被她的手带走了。入行多年,他在枪林弹雨里摸爬滚打,受伤无数,这大概是最幸福的一次流血。
果然,有她在身边,再痛都变成了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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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茗在厨房,给秦延下了一碗糖面。她知道,其实秦延不太喜欢吃甜的,可是,厨房真的一点材料都没有,她翻箱倒柜,也只找到一包糖和一包盐。糖面是最简单的,总比盐水面好下嘴。
厨房没有隔热手套,温茗拉长了衣袖,裹着碗沿两边,把面端出去。
秦延的脸色已经没有刚才那样苍白了,但多少还有些憔悴,他正在和大魏说着什么,大魏一脸严肃地听着,时不时应声,气氛有点紧张。
看到温茗出来,两人都不说话了。
大魏扫了一眼温茗手里的面,转头对秦延说:“翰哥,那我先走了。”
“好。”
“诶,等一下。”温茗把大魏叫住。
大魏知道温茗要说什么,于是道:“嫂子放心,你那朋友我会送回去,交代好的。”
温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大魏已经推门出去了。
房间里一阵静默。
秦延的目光落在温茗身上,眼底浮着笑意。
温茗“啧”了下嘴:“谁是他嫂子了?”
“你。”
“嘁,我同意了吗?”
“是谁追着要跟我的?”
温茗翻了个白眼,“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行情好着呢,不跟你,也有的是人追。你最好悠着点,珍惜着点,如果再推开我一次,我保证头也不回。”
秦延沉默,想起每一次把她推开的画面,他的心也很痛,比中枪还痛。
“对不起。”
“就一句对不起?”
“温茗,以后,除非你自己要逃,否则,我绝不再放开你的手,绝不。”
温茗垂眸笑了笑,这并非多动人的情话,可是,他能这么说,她已经知足。
她把面放在秦延面前。
“先不说这个了,把面吃了,填填肚子,然后再吃消炎药和止痛药。”
“好。”
“等下,我给你拿双筷子。”她折进厨房,抽了双筷子,小跑出来,递给他。
秦延低头吃面,她在边上,倒水、拿药、拖地,忙的不亦乐乎。
房间的血腥味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身上的清香。
秦延吃了几口面,抬头看她。
她不知什么时候脱了外套,就穿了一件单薄的针织线衫,头发用黑色的皮筋绑着,灯光下,脖子和脸都特别白。
“看什么?”温茗拨了一下耳廓的头发,抬起头来看着他,“没见过我么?”
“没见过这样的你。”
“什么样啊?”
秦延不出声了,继续低头吃面。
温茗放下拖把,走到他身边:“糖面都吃一半了,嘴怎么没变甜呢,让你夸我几句有那么难吗?”
秦延只顾大口吃面,没听见似的。
温茗知道他说不了甜言蜜语,但是,还是忍不住想听他说。她半蹲下来,凑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秦延,说啊,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面吃完了,秦延把碗推到一边。
温茗还在哄着:“说啊。”
秦延的目光沉了沉,他忽然伸手,握住温茗的手腕,往自己胸口一按。
温茗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跳的似乎有点快。
“你是能控制我心跳的人。”他说。
第二十三章 南国相思3
温茗在厨房把碗和锅子洗了,等忙完出来,秦延还坐在那里,他正望着窗外的圆月,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支燃了一半的烟夹在他的指间,烟灰簌簌。
“洗澡吗?”温茗一边问,一边过去拉上了窗帘。
秦延指了指自己的腿。
“洗不了。”
“能洗,我帮你洗。”
温茗去洗手间打了一盆热水。
“把衣服脱了。”她说。
秦延脱了自己的外套,又一把掀了里面的毛衣和T恤,他背部大片的纹身露出来。
温茗盯着那个死神,觉得它好像没有那么恐怖了,反而,有点亲切,跟见了老朋友似的。
她把毛巾拧干,顺着他背部的肌肉线条,一点一点往下,一点一点往前,擦过他的人鱼线,他的胸肌和脖颈。
秦延的身上,又多了几条疤。
温茗的手避开了那些疤,眼神也避开了。她不忍心碰,也不忍心看,这每一条疤里,或许,都藏着一个死里逃生的故事。
秦延一动不动地坐着,她的触碰和轻抚隔着薄薄的毛巾,依然让人心痒痒。
他起反应了。
秦延把温茗揽过来,仰着头开始吻她的下巴,吻她的脖子。他的手撩起了她的衣摆,往里伸进去,粗糙的指腹在她身上游走,揉按。
“我还没洗澡。”
“没事。”
温茗把他的手按停,提醒他:“你忘了,我从水泥管里爬出来时那一身的泥?”
他不答,勾住她的脖子,往下一拉,开始吮吻她的唇。
温茗被他吻得方寸大乱。
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里,有一头猛兽,已经沉睡了很久很久,就等这一刻苏醒,咆哮,大杀四方。而她,也一样。
久旱逢甘霖,烈火遇干柴。
欲望肆虐,生生不息。
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他才放她去洗澡。
温茗在浴室里,从头到脚都淋了个遍,洗完,她在衣柜里找了件秦延的T恤换上,吹干头发,爬上/床,枕着秦延的胳膊,躺进他怀里。
屋里暖气很足,他们就盖了一张薄薄的被单,也不觉得冷。
秦延关了灯。
月色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屋里,让人在黑暗里也长了眼睛。
温茗紧紧地搂着秦延的腰,整个人柔软地贴在他的身上。
“腿还疼吗?”她问。
“不疼。”
“骗人。”温茗的手往下摸,摸到那截纱布,“不去医院真的没关系吗?”
“嗯。”
秦延把她的手抓住了,往上一提,重新放回自己的腰上。
“你还没和我解释为什么不能去医院呢。”温茗说。
秦延沉了口气,很久没有开口,似乎是在斟酌要怎么说。
温茗抬肘支着自己的脑袋,隔着模糊的光线,看着他:“你不能说,我来替你说,因为你是个卧底警察。”
她的声音柔柔的,不轻不重,却像块巨石一样落下来,砸在秦延的心上。
秦延猛地转头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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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对了,对吗?”温茗枕回到秦延的胳膊上,重新抱住他,喃喃自语,“你不用回答我,我知道,我说对了。”
去年夏天,柏香市的警察局联系温茗,说她一年前被偷的笔记本电脑找到了,让她去警察局认领。
时隔一年,温茗早已换了新电脑,客户资料也已经重建,没有当初丢电脑时的无助,自然也就不会有失而复得的欣喜,但是为了不打击警察同志的热情,她还是冒着酷暑去了一趟警局。
很巧,接待她的人正是当初处理她案子的张明军同志。
一年不见,张明军看起来成熟了很多,也健谈了很多。他一边把当年的案件记录找出来,一边和温茗闲聊。
“温小姐和秦队是朋友吧。”
聊着聊着,张明军忽然蹦出这么一句。
温茗坐在空调的出风口,正被冷气吹得晕乎乎的,听到张明军的话,她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自己有没有姓秦的朋友,可是,那当口,却一个都想不起。
等到她签完字,拿回了笔记本电脑,走出警局,被热辣的阳光一晃,她的记忆就跟回光返照似的,一下为她过滤出很多往事。
秦延,这个藏在她记忆深处的名字,一下就变得清晰起来。
是啊,秦延不就姓秦吗?
温茗折回去,找到张明军,问他:“你说的秦队,是秦延吗?”
张明军点头:“当然了,我们警队能有几个秦队啊,可不就那一个响当当的秦延吗?”
他说起秦延的口气,就像胡同弄堂里的孩子说起奥特曼,那种骄傲和忍不住向全世界安利的热情,让人不用听故事,就已经猜到了秦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可温茗不想用猜的。
那天晚上,张明军下班之后,温茗和他一起去警察局门口的大排档吃了宵夜。
也是那天晚上,温茗了解了一个她从来不曾预想过的秦延。
原来,他是个英雄。
只是,没有人知道。
甚至,连她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温茗回家之后,痛哭了一场。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明明心里是有些高兴的,可眼泪就是不停地流下来,止也止不住。
或许,她只是有点怨恨,恨他做什么都英勇无畏,唯独对爱,畏首畏尾像个胆小鬼。
秦延叹息:“原来你早就知道。”
“是啊,我早就知道,可是,我就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但是,无论她怎么试探,怎么等,他都守口如瓶,不愿透露半句。
秦延将温茗摁在他的胸膛上,抱紧了她。
他对她的亏欠,无法用言语陈述,也不是一句“对不起”能撇清的。
可他依然想说:“对不起。”
温茗伏在他怀里,乖而安静。
“没什么对不起的。当初你情我愿,现在也是。你唯一不对的,就是两年前不该替我做决定,不该不告而别。”
不过幸好,时光岁月,万水千山,也没有扯断他们牵挂彼此的那根线。
“秦延,你看,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勇敢,因为确定了你是好人,确定了你值得我去义无反顾,所以我才敢这样没皮没脸不要命的爱你。”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