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走一路随意的打理了下头发整理仪态,旁边小肖嘲笑说:“别折腾了,搞的再漂亮人家乔老板也不会看上你的!”
知礼的手顿时一僵,在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这个世界上姓乔的老板多得数不清?应该不会是他的。
放下停留在发间的手,便已经到了包厢门口,一眼望去,乔显昇正端着茶杯抿茶,抬眼见到来的人,没有任何表情,漠然的看着她们。
知礼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遇见乔显昇的。她曾多次幻想过,或许某一日会跟他不期而遇,但绝不是这种情况。可能是某个酒店的门口,或是转弯的街角,或是车水马龙的人行道,他们无意间遇到了对方,然后是相顾无言,装作不认识的,擦身而过。毕竟,乔显昇是讨厌她的,而她,只想在他面前保留最后的尊严。
可是眼前,她真的愣住了,不知所措手脚僵硬,连表情都变得怪异,她都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坚持笑着却又有点被吓到,唇角都有些发颤。心尖有一瞬间的刺痛,顿时心脏收紧,眼前有些发晕了。
“两位坐吧。”乔显昇放下茶杯说。
从知礼出现在他眼眸开始,他就丝毫没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她微皱着眉头,唇角僵硬,看见他的时候不自然的别开目光。他顿时感觉心灰意冷了,她在怪他吧,怪他把她推开,把她丢下?
小肖看了眼知礼,见她傻在那儿一句话不讲,心里嘲笑她果然没见过市面,于是小肖扯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让乔先生久等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啊!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商界大亨这么年轻,久仰大名了!”
乔显昇仿佛没听见小肖说的任何一句话,只是淡淡而道:“开始吧。”
小肖表情瞬间僵硬,尴尬的拿出录音笔稿件什么的,开始了采访。知礼终于有了动静,离开座位站了起来,端起相机,在包厢里走动了一番,结果并未选到适合的取景位置,她放下相机打断他们的采访,说:“待会采访结束麻烦乔先生跟我到外面拍几张照片。”
她的语气疏远客气,声音轻的如同徐徐飘下的羽毛,一下一下挑刷着乔显昇的思绪。
他的指尖轻触桌面,不动声色的有节奏的敲击着说:“好。”
结束后,乔显昇跟在知礼后面,她长长的卷发上不知何时沾上一小片白色的东西。他插在裤兜的手紧了紧,唇线微抿起来,心脏在犹豫间变得温热,曾经随手可做的动作如今却再三犹豫,不敢轻易惊动她。他盯着她的发,原来彼时那个绒绒短发的女孩现今已是个成熟明媚的小女人了。
他不自觉的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伸手抚上她的发,动作很快的替她撇去那个白的东西。知礼似乎感觉到了,回过头来,乔显昇镇定自若的看着她。知礼瞬时有些尴尬,转过头继续走。
小肖在乔显昇旁边,带着惊奇的眼光看着这两个人,疑惑了。
知礼在大堂的一处给乔显昇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在小肖跟乔显昇寒暄道别的时候瞬间抓拍了几张,颇为专业。
啪啪的快门声使得乔显昇立即偏头去看她,知礼端着相机一愣,他的双眸穿过镜头去看她,专注而犀利,面容冷清英俊,半张脸埋在阴影里面,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他这一瞬间的表情就像深情的男人凝视他深爱的人,丝丝扣心。知礼手一抖,按下了快门,捕捉下这一幕。随后淡定放下相机,说:“谢谢乔先生配合。”
乔显昇勾唇一笑,“你太客气了。”
小肖总觉得这两个人是认识,似乎从开始到现在这俩人一直在打哑谜,似有似无的气氛萦绕着,她觉得他们都小心翼翼着。
末了,“潇雨楼”门口,乔显昇打开车门准备上车,忽然想起什么了,他摸摸额角有点犹豫,然后绕过车头走到知礼面前,一副有事麻烦的表情说:“一会儿有个宴会我缺女伴,孟小姐不介意作陪吧?”
虽是疑问句,但他说的却是肯定句,不等知礼拒绝,他便一手擒住她的手腕,把她关进车里发动车子绝尘而去,速度快的惊人。
31章
车子驶出一段路,车厢里极为安静。
知礼皱起眉头,自刚才见到他的时候,她就开始不自在,别扭的不得了。这个她想念了四年的人就在眼前,她忐忑不安着,可是对方却安然自若,这令她更加失了分寸,所以方才才会有了私心抓拍下他的那副姿态,还做出理所当然的样子说“谢谢乔先生配合”的话来。这样的掩饰是否太明显?他是不是看出来了?所以才会轻描淡写的将他抓到车上来,认为她是个多情随便的女人?他到底什么意思?
她这样想,也这样问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怎么称呼我乔先生了?你不是不认识我吗?”乔显昇说着,姿势不变,依然是闲适的开着车,可是没人知道他的手心已经渗出汗液来了,甚至口舌都觉得干燥。
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说,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她抓上车,什么宴会?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脱口而出的回答却没想到变成了讽刺的话语,以她倔强的性子,难免不会立刻要求他停车。
果然!
知礼冷下声音喝道:“停车!”
乔显昇蹙眉:“不可能。”
知礼一刻也受不了了,他凭什么羞辱她!她当然要装作不认识他,难不成她要做出巧笑嫣然的样子攀上去跟他套近乎?她在他眼里就是那样的人吗?
她像泄了气一样,低着头,声音很轻:“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因为当年那件事情?你不能当没发生过吗,如果你认定是我做出对你不忠的事情,那好,我道歉,是我不知廉耻,下贱不要脸。今天我陪你,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但是请你从今天之后就放过我吧。这几年我过的还不错,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你就当积德吧,让我继续安安静静生活。”
乔显昇忽然踩了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她刚刚说什么?明明她就没有做过那些事,却为了摆脱他那样贬低自己!她就这么讨厌他?
他眉宇不被察觉的敛去一抹愁思,淡淡说:“你想太多了。只是让你陪我参加宴会而已,你这么不情愿?算了,不愿意就算了。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知礼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松口了,深怕他反悔,她连忙说:“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她伸手去拉车门却被他一手制止:“我是瘟疫么,让你这么避之不及?”
知礼想,再纠缠下去可能真要没完没了了,男人不过是要个面子罢了,于是她叹气,说:“那就麻烦你了。”
她报了地址,他转了方向盘发动车子。
车子开到知礼住所的附近时,便是一条小巷了,轿车是进不去的。
她说:“车子开不进去,就在这里停吧,我住前面那栋楼,几步路就到了。”
说完她开门下车,可是乔显昇也跟着她一起下车。她隔着车子看他,他究竟想干什么啊?
“怎么?”乔显昇问。
知礼摇头,径自的朝小巷走去。乔显昇跟在后面,不急不缓,只与她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能看到她晶莹的耳垂。
那一片古老的房子,置身其中,仿佛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越往里走,便觉得越恬静安然。他想,这个地方确实是很适合知礼生活。住久了,世俗那些焦躁的心都能获得平静吧。
把她送到了楼下,知礼略微侧身看他,见他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难道还要把她送到家门口?她迟疑着,思考怎么对他说。
“不请我上去坐坐?”乔显昇有点死皮赖脸的说。
知礼低眉,温声道:“不了,我一个女人,不太方便。况且家里没收拾,脏乱的很,不适合迎客。”
她居然拒绝了。他在心里苦笑,没见她几年,她胆子倒是大了。
乔显昇点头笑了笑,不再难为她,“上去吧。”
知礼连道别的话都没说,转身就上楼了,走了几步,身后似乎没有动静了。她稍稍放下心来,一步一步往上走,可是不知为何,总感觉身后有目光追寻着她,她不敢回头,鼻头酸涩,一路忍着的情绪此刻就要喷发了。
忽然,在即将转弯的时候,楼梯口,有人说:“要不要考虑到我身边来?”声音清冷的回荡在走道中,空洞,虚幻。
楼间的女人霎时身子晃了一下,顿住了,顷刻间,泪如雨滴刷刷落下,打湿了整张惨白的脸。她站着没动,咬着唇深深的呼吸,片刻,她调整好自己,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你当真就觉得我是那么随便的女人吧。我什么都没有,至少还有自尊,但那不是你能随意践踏的。”
说完她便再没有迟疑,抬起脚上了楼,脚步轻的让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乔显昇僵着,一脚已经踏上阶梯,听到她的话,另一只脚怎么也抬不起来了。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一动不动,面容冷淡的像阴天里稀疏漂泊的乌云。直到有人上楼,擦着他的肩部走过去,他被碰的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他想说的不是“要不要考虑到我身边来”,而是,请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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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后,知礼就变得闷闷不乐了,神色间总带着点黯然。易弘问她是否不舒服,她摇摇头,小勺子划在蛋糕碟里,一声不吭。只有缪佳音知道她是怎么回事,故作嘲笑的说:“情伤呗,别管她,忧郁几天就好了。”
易弘低头笑,原来是这样。其实他看得出知礼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他曾经努力过去替代这个人,让她忘记,但是至今他都毫无办法。他知道他是该放弃的,但是一天没看到她名花有主,他就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毕竟这么多年,他难得对一个女人一见动心。
洗手间里,缪佳音说:“我觉得你是个聪明的人,所以不会傻到飞蛾扑火的奔向乔显昇的怀抱里。虽然我不认识他,但多多少少也听过他的传闻,他不是善类,伤了你一次就能伤你第二次。这次遇到他,你难过一下下就好了啊,千万别一蹶不振。”
知礼洗了把脸,一边擦脸一边说:“你第一天认识我啊?四年前那么难我都挺过来了,这会儿肯定死不了。”
缪佳音点头:“那就好,上次介绍给你的陈子明还不错吧?有空就多联系联系他,徐进说他对你印象不错,就是冷淡了点。”
知礼好久没想起这个人了,愣了下才想起来是谁。恍然说:“是啊,多好的后备啊,是时候利用上了。”
缪佳音鄙视她:“你丫太猥琐了吧!”
知礼耸肩难得的笑起来:“彼此彼此。”
说起来还挺巧,当晚知礼洗完澡的时候就接到了陈子明的电话,约她周末登山。她没思考多久就答应了,她想是时候该给自己一个机会了,人总要向前的。
周末很快就到了。对于运动,知礼从不热衷但也不排除,登山她还是比较喜欢的,她认为这一项运动比那些闷在健身房里的运动好多了,至少能看到沿途怡人的风景,还是很让人赏心悦目的。
穿了一套运动服便跟陈子明出发了。一路上,知礼都挺开心的,气氛不错,偶尔陈子明会讲个笑话给她听逗她开心。
晚上,两个人一身运动装扮到哪个高档的餐厅都不太适合,于是知礼提议去吃火锅。初夏,一边喝啤酒一边吃火锅,人们对于这种饮食乐此不疲,又热又辣,怎一个“爽”字了得!
知礼吃的大汗淋漓,忽然就想,要是乔显昇,他肯定不会陪她到这种地方吃饭,他最讨厌油烟味了,又有轻微洁癖,就算她撒娇发火招数使尽都不肯能说动他的。
她无意识的唇边勾起笑容,染到眼角,衬着绯红的脸蛋,甚是诱人。
陈子明望着她说:“你笑什么?”
知礼猛然回过神才意识到,她居然在想乔显昇!摇摇头说:“没什么,就觉得挺开心的。”
与陈子明相处的半个月,除了觉得他自我了些,倒没什么大毛病,总得来说还不错,做男朋友的话,或许可以吧,她想。
夏季的晚风已经开始有些闷热了。知礼穿一件吊带连衣裙上班的,晚上的时候刚好觉得凉爽。陈子明突如其来的过来接她下班,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走下楼梯,她笑:“你怎么来了?”
陈子明说:“顺道,接你下班。”
知礼笑的更厉害了,她都不知道她笑什么。
陈子明望着知礼笑颜如花,不禁心神一荡,附上知礼的肩膀,附上吻了下去。
知礼一愣,笑声戛然而止,她睁大双眼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半步,无意识的躲开的这个吻。忽然两个人僵在当下,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知礼不自然的把头发挽到耳后,挤出一个笑容说:“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
陈子明故作轻松:“没关系,送你回家吧?”
“好。”
陈子明把知礼送到楼下,寒暄了几句就走了。他刚走,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里下来一人朝知礼走过来。知礼看着那人,呼吸一窒,心慌起来。
乔显昇扳过她的肩膀,不由分说的带她上楼:“走,去你家坐坐。”
他的步伐颇快,没一分钟就把知礼带到她家门口了。知礼被他吓的脑袋茫然一片,站在门口机械的掏出钥匙开门。门一打开,还没等知礼反应过来,乔显昇就一手把她拉进屋,反手把门一带然后搂过她的腰一下把她压在门板上。
知礼惊恐的看着他,一时竟忘了反应。乔显昇醉粗鲁的扣住她的脖子俯身吻了下去,他的唇瓣冰冷,狠狠摩擦着她的唇,激烈的掠夺着。
他突如其来的侵犯使得知礼一阵战栗,心口突突直跳,害怕的唇角颤抖着。她的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慌乱地咬紧牙关,不让他得逞。谁知乔显昇把本来放在她脖子上的手不知何时悄悄移到她的下巴,用力捏住,想要强迫她张开嘴。
知礼眉头微皱,他的重捏和她的倔强,让她牙龈渐渐发疼,但她始终不让他如愿地咬紧牙关紧抿着唇。并且开始摇头挣脱。乔显昇微恼地啃啮她的唇瓣,唇间的刺痛让知礼挣扎的更加凶狠。
她的反抗使得他用手强制地箍住她的头,然后另一只手从她的衣摆下方探入,同样冰冷的手掌抚上她的后背,轻轻摩擦,慢慢挑逗。知礼被他弄得全身轻颤,更加警惕起来。乔显昇的手掌慢慢向上移,停在了她内衣的暗扣上,手指轻轻一带,吧嗒一下,内衣便松开了。
她吓得惊呼一声,开始剧烈挣扎。乔显昇一下子扼住她挣扎的手,乘机捏住她的下颚使她微微张开红唇,一股熟悉的浓烈的烟草气息一下子便侵入她的口腔,他激烈的吻着她,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霸道,缠绵。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显昇离开了她的唇,有些喘息。知礼伏在他的胸膛,早已泪流满面了,嘤嘤的,哭的小声。
乔显昇用指腹抹去她眼角抑制不住往外流的眼泪,可是没有效果,她哭的更厉害。他换了方式,再次俯下身用冰冷的唇去吮去她脸颊的泪。知礼全身一僵,泪水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止住了。
乔显昇用额头抵着她的额,鼻尖触着她的鼻尖,唇几乎就碰到了她的唇,他的声音嘶哑的可怕,他低低的说:“你哭什么?他能吻你我就不能?”
32章
他说的是陈子明。可是他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刚才一路从杂志社跟踪他们到这里?
“你…”知礼哽住了。
“回到我身边,否则我有能力让你的朋友们都…”乔显昇想了下说,“没有好下场。”
知礼抬起头看他,不可思议的冷笑道:“乔显昇,你不是卑鄙的人何必要做卑鄙的事?”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这个动作他们再熟悉不过了,可是现在却在是这样濒临爆发的气氛下做出如此暧昧的动作,真是显得格格不入。他说:“你不了解我,我本来就是卑鄙的人。”
知礼一下推开他的手:“你就是不肯放过我?那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天底下比我漂亮比我会讨好你的女人多的是,你为什么不去找她们?”
乔显昇放开她,背对着她坐到沙发上,声音似是委屈似是寂寞,他说:“她们都不是你。”
知礼只感觉心脏被钝器狠狠的重击了一下,喃喃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你回我身边。”五个字,简洁不过了。
瞬间的静默,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在空气里声音格外突兀,知礼哽咽:“明明是你让我滚的,现在又让我回,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用?想怎么糟践就怎么糟践?”
乔显昇忽然嗤笑一声,说:“孟知礼,我糟践你了吗?”
知礼只觉得这话好熟悉,猛然想起那年当着李扬的面,他也这么问她的,她当时怎么说来着,好像说的是“没有”。
其实仔细想来,他确实没有糟践过她,为何这样说?她就是想让他走,离她远远的。她真的真的不想再受一次那样刻骨铭心的伤了。
知礼不说话,用手背抹了抹脸,径自走进卧室关上门之前说:“你自便吧。”
一进房间,她就躺倒床上去用被子盖住自己,然后那泪水就如同决堤的洪流,毫无征兆的,肆无忌惮的染湿了一大片枕头。她死死捂住胸口,用力的呼吸,低低的哭泣声渐渐衍变成不成调的呜咽,透过卧室的那扇古旧的门,隐隐传到客厅里。
乔显昇踱步到卧室门口,手掌贴着门,仿佛他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心里,他靠着墙,隔着这一道门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抚摸她沾满泪水的脸颊。心尖徒然抖了一下,随即一抹自嘲的冷笑挂上唇角,有着说不出的失落和苦涩。
知礼哭了许久,不胜体力,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俨然半夜三点钟了。她一下子惊醒,拿起床头的闹钟一看,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客厅的乔显昇该是已经走了吧?
她爬下床,轻轻打开门,客厅黑乎乎的一片,似乎有轻微的声音。她站在门口良久,终于听清楚了一起一伏规律的呼吸声。原来他还在。
她走到沙发边,踩了一下落地灯,瞬间客厅里洒上了一层淡淡的暖黄色薄光,乔显昇侧卧在沙发上,他阴影不明的脸印在知礼的眼眸之中,落寞且憔悴。
方才太过激烈的对峙,她没有机会仔细看他,此时,她认真的盯着这张英挺的脸细细观摩。他的眼下有一圈黑色阴影,下巴上留着淡青色的胡渣,脸色不大好。似乎睡得不大好,他眉头微皱,薄唇动了动,连着他的喉结也滚动看一下,抱着手臂蜷着腿安静的躺着。
知礼坐到地上不自觉的伸出手抚上他青黛色的发,歪着头看他。看了一会儿,她低下头靠着他的头,抱着双腿,愣愣的出神。
她想了好久好久,把他们的一切一切都想了一遍,直到想起他说的那句“她们都不是你”。忽然之间,她又红了眼眶,想了这么久,她好像有点想清楚了。乔显昇是不是有点儿喜欢她的呢?或许,她不知道的是,乔显昇喜欢上她了?她转过头盯着他看,随后把脸凑近他,轻柔的,小心的,在他的眼睑上落下一吻。
她俯身到他耳边,轻轻的喃语:“显昇,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重新开始吗?可是怎么办?那好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如果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早点儿找回我呢?所以你一点儿也不可信。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我不相信你真的喜欢我。”
清晨,知礼裹着被子醒过来的。她到客厅去看,乔显昇早已不知所踪了,没由来的一阵失落感落到心田上,泛起阵阵涟漪。
此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乔显昇再没有出现在知礼生活里。知礼几乎是料到了这个结果——乔显昇果然是闲着无聊来找她消遣叙旧的。
陈子明那边,前不久他提出了进一步交往的要求,知礼却拒绝了。
“我们不是相处的不错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陈子明问。
知礼是这样回答的,她说:“我心里有人,我想你看的出来。本来真的想跟你发展一下,可是我考虑了很久,我根本忘不了他。你不知道,他前些日子来找过我,后来又忽然不见了,这期间,我每天都在想他,空闲下来的时候我就逼自己不要再去想他然后拼命的找事情做,但是结果却是做什么错什么。所以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这样对你不公平。”
她说的真诚实在,陈子明笑了笑一脸释然,说:“我明白,那我们就还是朋友,日后有要帮忙的地方找你,我一定不含糊,是你欠我的!”
知礼下班回家的时候想起来房子的租金差不多到期了。她吃了晚饭便下楼到房东家去缴租。
那个酷似包租婆的大姐嘎吱嘎吱啃着一根黄瓜说:“啥啊?你房租不是付过了吗?”
知礼一愣:“怎么可能?”
“一个男人帮你付的,长的很帅,我不会记错的。”
知礼隐隐猜到是谁了,还是问了一下:“名字知道吗?”
“那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开一辆黑色的奥迪车,我经常在这里看见他,总是站在角落里面不知道在等谁还是看谁。不说话,冷酷的很哦!”
果然是乔显昇,可是他什么时候经常出现在这儿了?他不是一个多月都没有出现了吗?
“他什么时候付的钱?”知礼又问。
“我想想啊…哦,好像是大前天!”
“哦,这样啊…”知礼愣愣的说,竟会是这样?
-
八月底九月初的时候,知礼忽然接到一通来自A市的电话,她本以为是乔显昇打来的,所以没多想就按下了拒听键。过了一会儿,电话又打来了,知礼看了看号码又觉得有点不对劲,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接了电话。
“您好,请问是孟知礼小姐吗?”电话里是清脆的女声。
知礼自嘲的一笑,看来他她想多了。
“我是。”她说。
“这里是A市龙华公墓,前几天我们进行大规模整修的时候,在您父亲的墓地边发现一个铁盒,里面有一些物品还有一封给您的信。东西还在我们这里,您要过来取走吗?”
知礼拿着电话想了想,应该不可能是恶作剧啊,那谁会在她父亲的墓地边给她留东西?
“好,我这周末去拿,谢谢。”知礼说。
那个时候,知礼完完全全不会想到这一切的事情会是这样的惨不忍睹。当她拿到那个铁盒,看到里面的那封孟文宏留给她的信时,那豁然开朗的前尘往事,让知礼始料不及。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在那一刻猛然炸开,瞬时间便天崩地裂。
那封信上,孟文宏写着:知礼,提笔写下这封信之前,我很挣扎。叔叔很希望你能幸福平安的过完一生。那些与你无关的事情我一直不想你知道。可是现在,那个人似乎有所行动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所以写下这封信告知你你父母过世的真相。
你父母不是车祸身亡,而是有人有意加害。害死你父亲的人叫乔正与,A市最大的乔氏集团的董事长。当年他与你父亲是合作伙伴,他们合资开了一家公司,生意不错。后来乔正与以个人名义与外人合作,因为投资不慎欠了一大笔债务而没钱还债,所以企图用你父亲公司的钱来还债,你父亲不同意,他就害死你父亲然后接手了你父亲的公司。
倘若有一天,你看到这封信,那必定是我已经不在的时候了。那时候我看不到你,不能再保护你,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除了这封信,我还留下了一卷录音带,那是乔正与的犯罪证据。知礼你要记住,决定权在你手中,报不报仇你自己决定,叔叔只希望你幸福。但是一旦乔正与找到你,对你不利,你就拿着他的犯罪证据保全你自己。
知礼已经十分隐忍了,她捏着信纸的手依旧微微的颤抖着,嗓音僵硬的对墓地的工作人员说了声“谢谢”。太突然了,她竟然没有哭出来,像丢了魂魄一样,失神的走到了马路边。站了许久许久,一动不动的呆望着马路上的某一处。
呵,乔正与?那不正是乔显昇的父亲?说到头,她是被乔显昇算计了吧!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纠缠她的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保护他父亲。原来他对她从来都是假的!可惜他算计错了,从始至终,她根本不知道事实!更可笑的是,她居然傻乎乎的爱上了仇人的儿子,这是演电视剧吗?
她的冷哼一声,唇边落下一个嘲讽的笑。心里被掏空似的难受,空荡荡的漏风,一阵一阵的抽痛着,她仿佛就要被撕裂了,意识都变的恍惚。
忽然,一声鸣笛声骤然炸开,知礼被惊得一下抬起头。似乎是被拉到现实中来,她被触到了某根神经,霎时间,她捂着眼睛蹲下来把脸埋进膝盖里,放声恸哭,从胸腔迸发,呜呜的,好似寒风呼啸,在了无人烟的街道上格外惊心和悲戚,孤寂让人从心底发酸。
太多复杂的情绪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哭的是什么。是父母死亡的真相?还是乔显昇包养她的动机不纯?又或是现在他纠缠她只为赎罪不为别的?
最终她咽呜着,变成了抽泣,喃喃着零碎的话语:“乔显昇,你怎么这样对我?你怎么这样对我…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践踏我?”
哭到筋疲力尽的时候她才猛然想到,她这一生真的是太过失败了!感情用事以至于总把自己搞的相当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