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乔正与跟乔显昇在书房待了一个晚上,气氛一直压抑着,时不时的还传出他们的争吵声。乔家的大宅里没有人敢推门进去劝阻,直到乔显昇脸色灰暗的出来。

他们不说,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的出父子俩再一次陷入了对峙的僵局。

六月底,天气越来越热,知礼一天比一天忙。学期末了,她的课业加重,大大小小的考试一一临近。她早早的起床背书,偶尔上课,不上课的时候就去图书馆复习。到了傍晚,她要么去食堂随便吃点,要么回家跟小叔一起吃,晚上她会准时去“金夜”上班。日日如此,这些天从未停歇过。

孟文宏知道知礼忙着打工肯定辛苦,但他却从未见过知礼在他面前露出疲态。孟文宏心疼他家的乖侄女,所以只要知礼回家,他就做许多美味营养的菜肴慰劳她,知礼常常吃的撑到躺在沙发上不能动。

孟文宏也抱怨过知礼能不能找份时间正常一点的工作来做,不要深更半夜才下班,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他还问过知礼做什么兼职,知礼只说帮人守夜看铺子。

知礼其实是个挺会撒谎的人,面对不熟悉的人,她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但是一旦面对熟悉的人,她一撒谎就表情不自然,说话闪闪烁烁、欲盖弥彰。所以当孟文宏问她的时候,她把背对着他,花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可信。

而“金夜”这边,知礼又重新回到1025包间,伺候乔显昇也有些时日了。1025包间不常有人来,大多就是他自己,偶尔带上钟旭光。

这个看起来不务正业整日吊儿郎当的男人,知礼终于知道他叫钟旭光了。他每次调.戏知礼的时候都会被乔显昇制止,然后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跟乔显昇吵闹。起初知礼觉得挺惊奇的,她不常见到乔显昇能跟人开玩笑,后来知礼也就见怪不怪了,想来这个钟旭光肯定是他亲近的人。看到钟旭光把乔显昇逗弄到无从发作的时候她都暗自发笑,乔显昇这个冷漠的男人也是有克星的!

其实她没注意到,她已经开始关注这个男人了。

乔显昇一个人来的时候,什么酒水都不点,要一杯茶,就让知礼呆在一旁,他则坐在那儿翻阅文件处理工作,几乎没有跟知礼说过话。

乔显昇靠在那儿,两腿交叠着,姿态恣意。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翻开腿上的文件,他的半张脸都处在阴影之中。

知礼看了他很久,她觉着这个男人认真的时候是最好看的,放下了平日里的戾气,只有淡淡的漠然,他的五官深邃,指尖夹着笔,有时候蹙着眉书写,倒有点温润沉静的味道,坐在那儿,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沉淀下来了,竟让知礼觉得无比舒适与安稳。

看了一会儿怕被发现,知礼移开目光,站在那儿对着地面发呆,一张脸傻愣愣的。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却发现乔显昇正看着她。

知礼一怔,想说“乔少有什么吩咐”,可是看着乔显昇那张冷峻的脸不动声色望着她,在喉间的话就给硬生生的憋回去了,她局促的避开乔显昇的目光,垂下眼眸努力让自己平静。

乔显昇看着知礼,她的站姿规规矩矩,纯净的脸上微微窘迫,却又假装镇定。这模样实在滑稽,看的出来知礼是个老实又倔强的姑娘。被残酷的生活压弯了背脊的她,脸上带着点木讷和清苦,不是一个绚烂年华的少女应有的样子,她的气质里总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忧愁。

像她这样的人,如果再受一次打击会怎么样呢?估计会挺直了腰板把苦水往肚子里咽,昂着脖子跟你对抗到底吧。

“不是让你别来上班了吗?我的话你听不懂?”乔显昇兀得开口。

他突如其来说起这件事情,让知礼毫无准备,吓得一惊,心便沉了下去,该来的总会来的,他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啊。

知礼抿紧唇,眼睛亮了起来,提起一股气,忽然抬起头看着乔显昇,紧张却又是那样的不卑不亢。

乔显昇把一只胳膊支在沙发扶手上,手指撑着下巴,稍稍歪斜了身子,那是一个观望好戏的姿势,他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面对乔显昇深潭似的眼眸,知礼觉得背脊都在发冷,手心都汗湿了。她说:“我不知道那天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开除我,你总得给我个理由。而且我缺钱,我不能没有这个工作。”

半刻的沉寂之后,乔显昇看了一下表,便低下头又接着把注意放到文件上,只浅浅的说了一句:“你下班吧。”

知礼再一次诧异,他在对她说话?深不可测的人说话难道都这样没头没尾?

乔显昇似乎又陷入了自己的状态,再没理过知礼。知礼踌躇了片刻,还是捱到了下班时间才走。

她走后,乔显昇合上文件,仰着头靠在沙发上,单手揉着太阳穴,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整个变得深沉,气压骤低,一双黑亮的眸子闪烁不定。一直到深夜,他都未离开过包间。最终在凌晨时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吴助理,帮我办一件事。”

知礼期末考的科目在上午的时候已经全部结束了,暑假基本开始了。

她还在给一家小型杂志社投摄影稿件赚点小钱。这一日,她拿着单反到A市周边采风。

炎炎夏日,知礼在太阳下摆弄着单反,汗液浸湿了她的T恤,额角黏黏的粘着刘海。她抹了抹脸,把刘海拨到一边,样子看起来颇为狼狈。

“孟小姐。”身后忽然又一个人叫住了她。

她眯着眼回过头,那是一个穿着套装的职业女性,大大的波浪卷发及腰,妆容精致,高跟鞋把她撑的很高,冷淡的面容却含着笑,有点高傲。

不知为何,知礼特别讨厌这种扮相的女人,看着她不吭声,她不确定那个女人叫的是她。

“孟小姐。”那人又重复了一次,并且一双杏眼始终望着知礼的。

知礼这才确定她叫的是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叫过她呢,挺奇怪的。

“什么事?”不喜欢这种女性,自然口气上也不是那么和善,并且直觉告诉知礼,这女人来意不善,她总觉得女人在俯视她。

“你好,我叫吴婧殊,是乔显昇的特别助理,我代表乔先生有事与你相商。”她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一直保持着笑容。她注视着知礼,面前的女孩手里拿着单反,穿着大大的T恤和超短的牛仔,露出纤长的白皙的双腿,头发有点油腻,面部没有表情,有些傻愣,也带着点防备。站在阳光下,像极了一朵坚韧的百合。

知礼不禁皱眉,在“金夜”工作了有些时日,知礼还是有点敏感的触觉的,究竟什么事情,她在心底已经猜的七八分了。

“说吧。”知礼说。

“乔先生想与你拟定一份协议,他希望你做他的情人,每月你有三万块入账,期限由乔先生决定。期间你不可以跟任何一个出他之外的男人有暧昧关系,也不能违背他对你的所有要求。”吴婧殊一字一句的说。

知礼觉得吴婧殊的笑容很刺眼,刺到她眼睛都酸痛了。她想起乔显昇那张冷漠的脸,这个男人说不出这种龌龊的事情,委派一个女人来跟她谈。那张拥有高贵气质的脸她忽然觉得特别丑陋。

知礼不说话,转身就要走。

“我希望你根据你的情况考虑清楚,对于你的现况,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吴婧殊在她身后说,声音平稳不焦躁。

知礼知道她说的都对,可是她毫无心理准备,她来到“金夜”工作,除了挣钱多,心里隐约是期望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的,她为自己这种行为痛苦了许久,夜夜抽烟,一直徘徊挣扎着,她说服不了自己做人家的情妇。如今这事真真切切的被她碰到了,她迷茫也抗拒。

“他看上我什么了?”知礼转过来面无表情的说,内心的挣扎使得她眼睛红红的。

吴婧殊没料到她问她这个,停了几秒才说:“这你该问乔先生。”

“看吧,你也觉得我实在没什么值得他看上的不是吗?别开玩笑了,你回去吧!”知礼说。

吴婧殊没有理会知礼,她踩着高跟走到知礼面前,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知礼,“这是我的名片,考虑清楚之后请打我电话。祝你好运。”

离开后,吴婧殊给乔显昇打了一通电话,“乔先生,如你所料,她没答应。是,好的,我知道了。”

-

晚上回去,知礼第一次给王导请假,她觉得她现在没有办法面对乔显昇,一想到他她就害怕,脑袋里乱作一团,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知礼点燃一根烟,蜷坐在床上,宿舍只开了一盏台灯,外头的天空是暗幽幽的蓝。她最近爱上了这一种细长的女士香烟,薄荷味,滤嘴的地方有一个红色的爱心,很漂亮。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吞下去,尼古丁夹杂薄荷的气味充斥着所有的感官,无比清醒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混沌,她像一个吸毒者,贪恋依赖香烟带给她的享受。

知礼在脑子里面把近两年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原本平静的生活为什么变得如此不堪了。从小失去双亲,她从未觉得自己可怜,竭尽全力让自己开心的成长,直到遇见郭宇恒,她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可是偏偏,验证了那句老话,祸不单行。亲人,爱情,把娇嫩阳光的她摧残的日渐萎缩,她越来越讨厌自己了,终日在自相矛盾的情绪下过日子,她觉得她就要崩溃了!而乔显昇这个男人的出现,她不知是福是祸。

她想哭,但是眼睛干涩的竟流不出一滴眼泪来,只能任由苦闷在心中叫嚣着,得不到解脱。

一阵悉悉索索的开门声,沉静在自我世界里的知礼猛然睁开眼睛向门口望去,那是林语情提着购物袋进来了。

林语情一进门就闻见一股浓重的烟味,她打开宿舍的日光灯,看见知礼被强烈的灯光刺的眯着眼睛望着她,手里夹着半根未燃尽的烟。

林语情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丢开购物袋,上前就把知礼手上的烟抢了过来踩在地上,她的动作有点大,嗓音尖锐的对知礼叫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谁让你抽烟的!”

知礼看着她只字未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林语情也不管知礼有没有回答她,继续叫着:“谁让你他妈的抽烟呐!谁让你他妈的抽烟!”

知礼有些被吓到,可是她实在太疲惫了,没力气让她停下来,就由着她发疯。

叫着叫着,她的声音渐渐变弱,沙哑的抽泣起来,后来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哭。

“我他妈的抽烟管你什么事啊?”知礼突兀的在林语情的哭声中说了这一句。

林语情抬头抹掉满脸水痕不可思议的看着知礼,面前的知礼,一张小脸蛋失了光泽,黑眼圈深深的印在眼睛下面,皱着眉头歪斜着脑袋。她的心脏一紧,眼泪再一次喷涌出来了,断断续续的说:“你别去、‘金夜’了,我求你、别去了…再也别去了。”

“为什么呐?”知礼被林语情失常的行为弄的很烦躁。

“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别去了…我对不起你,求你别去了!”林语情爬过去捧着知礼的脸蛋,不停的抚着知礼的眉宇,试图把她那个“川”字给抚平了。

知礼握住她的手,“你怎么了啊?你对不起我什么了啊?我去‘金夜’是我自愿的,管你什么事呐?我还没死呢你哭的这么惨做什么?”知礼用手掌抹掉她的泪水,“别哭,我很好,你放心,没人欺负我!”

“真的?”林语情小心翼翼的问。

“真的。”知礼说。

听到知礼的保证,林语情也不哭了,站起去洗手间狠狠的洗了把脸,宿舍里忽然安静下来了。出来的时候林语情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红肿着眼睛说:“知礼,刚刚楼下有个男人找你,舍管阿姨没让进,我刚好路过就说可以帮他叫你,但是他说不用。挺奇怪的,好像是有事情跟你讲的,你下去看一下吧,说不定他还没走。”

第八章

知礼疑惑了半晌才决定下去看看,起初她猜想是乔显昇,可是转念一想,乔显昇怎么可能亲自拜访她呢?要来也是那个漂亮的助理小姐。实在想不出能有谁找她,她决定下去看看。

走到楼下,知礼环顾了四周,并没有林语情说的那个男人。正想回去,身后有人叫住了她,“知礼。”

熟悉的声音使得知礼一怔,她回过头去,郭宇恒站在树下,神态颇为疲惫的看着她。

郭宇恒走进她,知礼憔悴的面容让他心脏猛的收缩了一下,他很想伸手抚摸她的脸蛋儿,可是他知道他没有这个资格了。所以他后悔了,他想把知礼争取回来。

“上次我说的话收回,我们和好吧,知礼。”郭宇恒的神伤跃上眉头。

知礼闭了闭眼睛,依旧干涩无比,面对郭宇恒的挽回,她居然可以毫不动心。没想到长达两年的恋情她会忘得这么快,果真印证了李扬的那句话,她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郭宇恒,你说话有想过后果吗?你知道你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在哪里,又做些什么吗?我那时陪着小叔在医院做检查,医生说病情加重了。我已经够心慌了,可是你不但不在我身边,还在我心上狠狠的插了一刀。”知礼说的很缓慢,平静的像说的别人的故事。

郭宇恒愣愣的望着她,知礼继续说:“其实你从来就没有认真的思考过我们的未来,你总说稳定下来了就跟她离婚,可是在我看来你们就是一对幸福的新婚夫妻。你说你没碰过她,没心动过?你觉得可信吗?我告诉你,说白了你就是背叛我了!”

“知礼…知礼,我不是…我保证跟她离婚,保证对你好一辈子,别离开我…”郭宇恒激动的抓住知礼的胳膊。

知礼心里烦躁至极,经过了这些事,她最厌恶的就是这个男人给她的誓言,他曾经对她说:“我爱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只要你。”可是结果就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违背承诺,置她于小三的处境。

“我不想相信你了,你不值得。我理解你们男人的雄伟大志,但是我只想找个爱我疼我的人好好过日子,既然你给不了,那就放开吧。”知礼挣开郭宇恒的手。

郭宇恒敛了敛眉宇,好半天才说:“你过的好比什么都重要,我给不了你的希望有人可以给你。我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你也好。”顿了顿他又说,“你一定要幸福啊!”

知礼在心里笑,如此好打发,郭宇恒到底来争取什么的?说来说去还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既不想离婚又不想知礼离开他。

不能否定郭宇恒爱她,但是知礼清楚,他再爱她也远远做不到为她放弃一切,与她相濡以沫不离不弃,女人想找的不过是一个全心全意念着自己,想着自己,爱着自己的男人,只不过想在累的时候有个依靠,可是怎么就这么难呢?

“别客气,我也祝你全家幸福!”知礼似乎是从鼻子里哼出这句话,她都没想到她能对她曾经爱过的人说出这样狠毒的话。

郭宇恒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认识的那个可爱温婉的知礼全然不见,在他面前的知礼表情漠然,冷眼看着他。

郭宇恒想想还是说:“如果你缺钱我可以…”

“不需要了。”知礼兀得就打断了他,仿佛一刻都呆不下去的转身上楼了。

还是介意的吧,不然也不会动气跟他说这么多。不舍得也罢,不值得也罢,她统统都要忘记,他不是她的良人,他只是路人甲。

-

转眼间又到了每周孟文宏做透析的日子,知礼早早的就去接孟文宏到医院。同之前一样,知礼依然等在透析室外面,她压抑住心里的不安于焦急,来来回回在走廊上踱步。知礼低着头,右手抚摸着左手的食指,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护士,她对那人抱歉的笑了笑,手机响了起来。

“请问是孟知礼同学吗?”

“我是。”知礼靠着墙。

“我这里是A大财务处,请问你上个学期的学费什么时候交?”

知礼哑然,支支吾吾说:“对不起,我可以下学期补交吗?之前我跟李老师讲明情况了,他也应许了。”

“不行,我也做不了主,总之现在学校催缴,你再不交估计下学期会被退学,最晚下个星期二,你最好快一点。”

知礼又皱起了眉头,应了声就挂了电话。

孟文宏出来之后,知礼让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休息,她拿着单子去楼下交医药费。知礼大致数了一下,七七八八加起来有两三千块钱,她卡上的存款不过也就四五千,除去这次的医药费,还剩两千多,再加上这几天去“金夜”机灵点,陪几次酒,到下个星期二之前,凑齐剩下的学费应该没问题。

她把单子递给收银,那边噼里啪啦的盖章,输入电脑。

“你怎么还欠这么多钱没交啊?”收银的阿姨忽然说。

“啊?”知礼愣住了。

收银阿姨瞟了一眼她,说:“医院有规定,这个欠缴的医药费数目不能超过五千,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月,你这都六千多了还欠了两个月,不缴你家的病人医院以后不收的哦。”

“我下次来缴,您先收这次的没用。”知礼想都没想就这么说。

“什么下次下次的,你这卡上不还有不少钱吗?先缴着吧。”收银阿姨不耐烦的说。

“阿姨,别,我那钱还有用的,您别动啊,我下次来再缴就是了!”知礼急切的说。

“别讨价还价,你们这些人有钱也不会缴,都当医院是慈善堂啊!缴了缴了啊,你还欠三千二百块,下次记得缴啊!”收银阿姨把卡丢还给知礼。

知礼拿回银行卡,手顿时捏紧,“你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她几乎带着哭腔说,旁边的人都循声望来,窃窃私语起来。

收银阿姨理都不理她,叫嚷着:“下一个。”

后面的人一下子把知礼挤开,还小声念叨:“挡什么道啊!”

知礼吸了吸鼻子,深吸一口气,失神的站在旁边,她的脑袋飞速的转了起来,与其跟人吵架,不如想想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还有几天的期限她要缴学费,下个星期小叔的医药费没着落,甚至还有下个学期的学费,住宿费,那简直是遥遥无期。

她摸了摸额头,想起那天乔显昇的助理,心里忽然一阵委屈,眼眶就红了起来。她望着医院大厅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们来来往往,大多背负着沉重的表情,偶尔有抱着新生儿的男人满面容光的经过知礼,还有坐在长椅上发呆的老人。

她蹲在地上嘤嘤的哭了起来,那哭声并不足以惊扰旁边的人。所有人都坐着自己的事情,而她,孤独的蹲在角落哭泣。

她没敢哭太久,抹了抹脸到洗手间清理了一下就回去找小叔了。把孟文宏送回去,知礼在炎热的大街上走着。

直到黄昏将至,她终于打开包,翻找那张吴婧殊的名片。

“吴小姐。”知礼坐在街道旁边的座椅上拨通了电话。

“你好,孟小姐。”吴婧殊毫无意外知礼的来电。

“我…”知礼无法说出那羞耻的“情妇”二字。

“孟小姐,乔先生对你的要求是明天马上搬去他所住的公寓,一天都不能离开,即使他不在那里。所以,明天大概几点钟可以派人去接孟小姐呢?”吴婧殊接到知礼的电话就明白她是答应了,她清楚知礼的顾忌,所以直接说了乔显昇的要求。

吴婧殊的直接让知礼无言,既然答应了,那么这场交易就已经赤.裸.裸的开始了,由不得她慢慢来。可是乔显昇的要求她实在没办法答应,暑假好不容易空出来时间,她一定要陪在小叔身边照顾他。

“那个,我可以不搬过去吗?他需要的时候我再去不行吗?”知礼几乎用恳求的声音说。

吴婧殊在那边无声的笑起来,“孟小姐,你要知道,乔先生做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你应该做好准备再给我打电话。”

知礼不说话,然后直接挂掉电话。

她把吴婧殊的名片撕成碎片丢进垃圾桶,再一次红了眼眶。她已经退了一步又一步了,她不能跟小叔分开,绝对不能!

晚上知礼鼓足了勇气去“金夜”上班,她刚到,乔显昇就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的来了。人比较多,王导把芳芳调过来帮忙。

一整晚,乔显昇都在跟那些人玩牌,看起来是要谈生意的人却只字不提生意上的事,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知礼忙的前前后后的不停跑,她时不时的看两眼乔显昇,却见他全神贯注的打他的牌,丝毫都没注意她的意思,要说她下午给吴婧殊打电话的事他应该知道了啊。

乔显昇一直在输钱,十几万十几万的拿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依旧镇定自若的靠在椅子上眯着眼打牌。

知礼来来回回经过乔显昇旁边,一会儿递酒一会儿上茶,牌桌上一个三四十岁的大鼻子男人老是看着她。知礼不理会,当做没看见。

这回知礼送了一瓶XO进来,放上桌刚要走,就突如其来的被乔显昇抓住了手腕。知礼一滞,只见乔显昇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含在唇中,头微微抬起,眯着眼睛看着知礼,唇角翘起,带着似有似无的笑,他那神态,知礼读出了情意的味道。

乔显昇动了动嘴,知礼马上就明白他那是让她给他点烟呐!知礼慌乱的从口袋拿了火机,给乔显昇点着了烟。

乔显昇就着火深吸了几口,手掌没放开知礼,他用手夹住烟,另一只手顺势把知礼拉下来,示意她坐到他旁边。

“累不累?叫你别干了还不听。”乔显昇的深眸对上知礼惊慌的双眼,他的语气温柔,疼溺的握了握知礼的手。

知礼一下子被乔显昇的异常吓呆了,她不说话,乖张的顺从着他。那个大鼻子男人看了看他们两恍然的笑了笑,没再看知礼了。

牌局上乔显昇偶尔侧着身靠近她问她出哪张牌,知礼本想向后让,却被乔显昇从后面搂住腰贴近他。乔显昇的脸离她近,他身上的烟味扑鼻而来,她愣愣的看到了他卷长的睫毛。知礼胡乱的点了一张,乔显昇就依着她出了那张牌。等知礼看清楚,才发现自己点的那张牌摆明了让他输。

折腾到午夜,这群人的牌局终于结束了。他们走后,乔显昇没让知礼收拾,而是让她给他捏捏肩膀。等到芳芳收拾好包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金夜”也打烊了,包间静悄悄的。

乔显昇闭着眼,似乎挺享受知礼的按摩。

“明天想几点钟去我那?我派人接你。”乔显昇的薄唇轻缓的吐出这句话,吓得知礼停了手上的动作。

他果然是知道的!

知礼想了想,声音细若游丝的说:“我不搬过去吧,我想陪我小叔。”

乔显昇睁开眼睛站起来,俯看着知礼,恢复了往日的冷漠,“由不得你。”

第九章

知礼低下头,又抬起头,表情坚毅的说:“你不能不讲道理。”

乔显昇居然笑了一下,说:“你没有资本跟我讲道理。”

知礼在心里想,只能再退一步,最多只能再退一步。她双眸盈盈似水,清苦的脸上多了一丝期望,眼睛圆圆的,仰着头望着乔显昇说:“那我周末的时候可以回家的吧?可以的吧?”

乔显昇定睛看着她巴掌大的脸蛋,说:“不行。”

知礼顿时一口气泄了,杂乱的眉毛拧在一起,这个男人怎么不讲道理啊,他是她的雇主也不能这样剥削她啊!但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她只得向他妥协。

她有气无力的说:“那好吧。”

乔显昇看着她,女孩像极了娇艳的百合,神态表情的如此丰富,那种挽求分明就是撒娇的姿态。第一次,有人敢跟他讨价还价,那是个倔强,小聪明,不知好歹的孩子。

知礼回到宿舍之后,仰躺在床上,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把自己蜷成婴儿在母体里的姿态,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进枕头里,她不知自己为何流泪,可能因为心酸和委屈,又或者对未来的害怕和茫然。

翌日起床,知礼梳洗了一番就早早的回了家,在家附近的菜市场买了菜带过去。孟文宏刚要出去的时候知礼正好到家,他见知礼手里拎着菜就问:“买这么多菜干什么啊?”

知礼笑,“小叔,您好久尝过我的手艺了,今天我露一手,小叔只管等着吃吧!”

孟文宏欣慰的点点头,摸了摸知礼的脑袋,“不好吃我可不吃的啊。”

知礼咯咯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