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珏站在角落,听身边那个女老师念念有词着一会儿的推诿理由,默默举起了手,“主任,我去。”
颜珏不是同情因为挂学生科被打住院的周易,也不是发扬什么身为教师的伟大精神,她就是俗人一个,做事情先从自己的立场出发,所以她从没避讳过自己是因为躲一个人才接下这个苦差事的。
三天后,当颜珏告别了文景和嬉皮笑脸的妖孽登上南去的列车时,路行中段,她才后知后觉的给厉铮发了个短信。大致内容是这样的:学校临时安排带队外出采风,厉粒那里暂时去不了了。
可在等到厉铮的回复前,颜珏先被同车厢几个学生拉去斗地主了。
出了校园的大学生格外有精神,牌局从正午持续到傍晚,以颜珏甩出两张大王灭了一众炸弹才算告终。输掉的学生们吱哇乱叫,颜珏一个围观的同事笑:叫你们招她,颜老师可是高手。
打牌打的有点久,颜珏边活动脖子边回去拿泡面,晚饭时间到了,她懒得去餐车,一盒泡面打发。
站在热水间等水烧开的功夫,颜珏嘴巴叼着调料包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滑开屏幕。除了文景的唠叨叮咛外加妖孽装神弄鬼的“你回来就有好戏给你看”外,短信箱空空的,厉铮压根没回她。
颜珏痴笑得险些弄掉嘴里的调料包,她一把捞回来,哼唧着应付后面排队打水的大叔。细润的热水柱渐渐逼近纸杯的加水线,颜珏在心里默默:瞧吧,不过是个吻而已,人家压根没当回事,你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特地躲云南来吗?
当颜珏回归成没心没肺,云南采风也成了一次变相的旅行。
香格里拉的天空比她想得要蓝,阳光揉着绿叶子,风吹起藏传佛教的经幡,嗡嗡发着响,像精灵在歌唱。
车到站,颜珏下车正指挥学生往民居里搬行李,然后她眼见男学生们主动去抢女学生的拎包,再眼见着穿件白T恤的厉铮沿着藏式民居高高的石板台阶上拾阶而下,朝自己施施然走来。
“这儿风景不错。”没等颜珏问,厉铮拿走她行李的时候先开了口。颜珏手空了半天,才被同事和学生递来的揶揄眼神刺激回过神,她轻咳一声,吩咐那几个试图借机钻进女生房间的男生,“回屋整理自己行李,半小时后集合!”
“年轻人谈恋爱,老师想干涉也干涉不了的。”厉铮绕过主屋那根两人才环抱得住的梁柱,上了楼梯。二楼挨着楼梯第三间门上挂个牌子,写着“颜老师”三个字。厉铮轻车熟路推开门放好颜珏的行李,这才回头看着她说:“我不是来公干的,我就是冲你来的,你干涉不了学生恋爱,却干涉得到我。”
厉铮的否认抹杀掉她最后的退路,颜珏吸吸鼻子,“你说过给我时间考虑。”
早在那个吻后,厉铮就提出了两人交往的要求,颜珏却以考虑为由乌龟般缩到了云南。厉铮看着她,笑得温润,“相信我,如果放你一个人考虑,估计再过几年也未必会有结果,所以我过来帮你一起考虑。”
颜珏知道,真实生活中的一见钟情少之又少,而多数爱情故事都成全于一方死皮赖脸后的两情相悦。在爱情里,颜珏慢热被动,她却意外厉铮会成死皮赖脸的那一方。
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她面对厉铮温吞柔和的紧逼,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僵了会儿,颜珏低头快步进了屋子,“考虑考虑,考虑前你总得要我换身衣服吧,坐车坐的身上臭死了!”
说完她又后悔,怎么明明是赶人的话说出味儿却总不大对。关上房门前,颜珏听见厉铮的声音,“洗澡的话时间可能不够,一会儿你们不是要集合吗?”
半小时怎么会不够,她洗澡可是出名的快,此刻颜珏边脱衣服边想。可半小时后当心急火燎的颜珏在浴室里忙着冲身上的泡沫时,她就在想厉铮是怎么知道半小时不够的?
集合是为了吃午饭,颜珏换好衣服匆匆下楼,却悲剧地发现无论是学生还是同事早坐在饭厅里,正等着唯一迟到的她。
“颜老师,这边。”一个男同事朝她招手,颜珏看也没看径直走了过去。可等落座了,她就开始后悔。左手边的厉铮一派淡定从容,正微笑着看她;右手边的同事则眼神暧昧,游走在她和厉铮间,似乎求证着什么。终于那个同事没忍住,头凑近颜珏,低声说了句,“一直知道颜老师挑男朋友眼光高,这下咱蓉大的单身男青年是真没戏了……”
什么跟什么啊!颜珏正咬牙,感叹自己被逼上梁山,民居的主人英觉扎西带着家人捧着青稞酒走了进来。藏族人吃饭,自来少不了青稞酒,颜珏也早听说藏人的青稞酒和韩国的清酒一样,清香不上头,所以当扎西大叔为她斟满一碗青稞酒,颜珏说声“扎西德勒”后直接一饮而尽。
“好喝。”她端着空碗底抹抹嘴,青稞酒入口后清爽润滑的味道让人心情转好,二话没说颜珏顺势接下了扎西大叔的第二碗。藏族民风豪爽,颜珏喝的豪气,扎西大叔酒倒得也麻利,很快这位留着脸络腮胡的藏族男子已经准备给眼前这个酒量好的出奇的汉族女人倒第三碗了。可在颜珏准备接酒时,一只手突然拦在了她面前,她听那人说:“这酒喝多不伤身,但多了会醉。”
“我酒量好。”颜珏喝下第三碗,挑衅地看厉铮,那眼神像说“我喝了,可我醉了吗”,扎西大叔还是听了厉铮的话,敬了颜珏三碗后改敬下一位客人。
颜珏不喜欢被动,更不喜欢被人管束,所以当她头开始发晕,甚至掉了手里的勺子时,她才发现厉铮说的没错:这酒喝多了还真有点上头。可发现这点时,颜珏也控制不住大头下沉,扑向桌板。
“咚”的撞击声并没如料想那样传来,脖子发软的颜珏先被拥进个怀抱,紧接着双脚离地竟被抱了起来。耳边,厉铮的声音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是淡淡的青草香,“扎西家的酒是他家特酿的,后劲儿大。”
“有屁不放明白了……”颜珏啧啧嘴,醉得已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就这样,颜珏自认倒霉的香格里拉之行第一天始于一场热水断续的淋浴,结束于三碗特酿青稞的醉酒。
颜珏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窗外月影绰约时,她是猛得被一阵尖叫惊醒的。声音来自隔壁,她穿了鞋直接开门出去。
尖叫的是三班两个女生,颜珏出去时他们正抱团缩在门外,让颜珏意外的是,不止他们,三班个子细高的男班长也在。他表情虽然没女生们那么夸张,可也是惊恐。
“怎么了?”香格里拉高原地昼夜温差大,颜珏吸吸鼻子,拉下衣襟走过去问。
“蟑……小强……”站在前面的女生样子快哭出来了,伸手比量着一个大小,“老师,好大的小强!”
住一楼的男老师带着几个男学生闻声赶来,问明白怎么回事后笑了一声,撸起袖管就往门里走,“我当什么呢?在蓉北咱不是没见过蟑螂,不就个头大点……点……我的妈呀,那是蟑螂成精了还是压根不是蟑螂啊!”
被吓的退出房间的男老师平时为人有点娘,说话爱翘兰花指却总吹自己胆子大,颜珏挺看不上他。走到步步倒退的他身后,颜珏拍下他肩膀,“鞋脱了。”
拿着那只拖鞋,颜珏进了屋子。“啪啪”两声之后又过了会儿,门外一群人看到颜珏搓着手出来,再听她说“小强没了,睡觉”的话后,脸上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
单只脚被学生扶着站稳的男老师面色尴尬,却在看到走廊那头出现的人时多云转了晴,“厉先生,我说你怎么放心这么迟才来,是知道颜珏胆子大的像男人吧?”
“陈老师,你再不回房锁好房门,我不保证一会儿愿意下楼帮你这个‘男人’打次蟑螂。”颜珏一句话揶的那位陈老师脸色一阵不对,灰溜溜被学生扶着回房了,打过蟑螂精的鞋他可不敢穿。
人走的差不多了,走廊里只剩颜珏和厉铮。厉铮穿着睡衣,干净却有些凌乱,他指指耳朵,“刚刚没听见。”
“没关系。”颜珏耸耸肩,“厉铮,说句心里话,我不信一见钟情。我会抽烟,爱喝酒,急了会骂脏话,平时话少的要命,女朋友觉得我活的爷们儿,男同事却早认为我活成了非人类,所以我不知道究竟是我身上哪点吸引到你了。如果你回答的了我这个问题,那你的要求我会认真考虑。”
九点半的月光绞着厉铮病白的侧脸,他静默的态度让颜珏心突然漏了一怕,她还没弄清自己是不是在怕什么,就等来了厉铮的回答,虽然那压根不是答案。厉铮说:“这个答案我要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厉铮的答案让颜珏意外也受挫。她吸下鼻子,“那你就慢慢想!”
走到自己房间门前,颜珏正关门,突然想起什么,“还有,明天开始我带着学生外出写生,你自由活动的范围最好不要和我有交集,那会影响我。”
颜珏不知道,在海拔三千三百米的人间天堂香格里拉,她可以不看风景、忽略风声,却阻断不了命定的姻缘。
第二次初恋
第十章
【你抽烟,你喝酒,你却是我的好女孩儿。】
到云南的第三天,提前吃的红景天还是没让颜珏躲过迟来的高原反应,虽然她的反应仅仅是流鼻涕。
抽空面前的纸抽盒子,颜珏坐在草地上看离她不远处和她一样流着鼻涕正作画的男学生,算是理解为什么艺术家总会被人们冠上风流倜傥的名号了,真是风流“涕淌”啊……
抓着手里那张干净的纸巾没用,颜珏走到男学生身旁,“中国水资源再紧缺也犯不着拿鼻涕水和颜料吧,擦擦!”
接过老师的纸,男学生嘟囔着鼻子,指指画板,“老师,画的行吗?”
“明暗度再注意下……”
又指导了学生好一会儿,颜珏匆匆脱身回了住地,再不回,她鼻子就成水龙头。她拿了两包面纸直接下楼,经过厉铮那间房前时,颜珏停住脚。离那天她和他说那番话,时间过去近四十八小时,她却再没见过他,听同事说,身为云南采风点赞助商之一的厉铮,连三餐都是扎西大叔的儿子送去他房间的。
“想不明白了吧?”颜珏自嘲的耸耸肩,她就说自己哪来那么大运气踩得着一堆叫“一见钟情”的狗屎。
回到写生区时,弦子的声音正沿着蜿蜒的坡道爬上草地,是藏民在嫁女送亲。颜珏正拿手遮着眼睛朝远处瞭望,她这组的一个女学生背着画板跑到了颜珏身边,“老师,扎西大叔说强巴家的二丫头今天出嫁,我想过去看看,顺便找点素材,在这儿我没什么灵感。”
颜珏瞧着逐渐远去的送亲队伍,不放心,“你对这里路不熟,别单独行动了。”
“没事的,颜老师,扎西大叔的儿子次仁带我们去。”女生随手往身后一指,颜珏明白了,原来还有共犯。她盯着还在流鼻涕的男学生,塞去一包面纸,“把人照顾好,到集合时间按时回来。”
答应的好好的,到时间却不履行,这就是她学生。傍晚回到民居的颜珏看着外面低暗阴郁的天,心里焦急,“我还是去找找吧。”
扎西的儿媳收好院子里晾的被单走进屋,“再一会儿雨就得下来,再说次仁和他们在一起呢……”
可次仁媳妇儿的“曹操”还没念完,“曹操”本尊就到了。次仁一身鞭炮的碎屑走进屋,第一句就是:他们回来了吗?
两个学生就这么没了,作为带队老师,颜珏的本能反应就是出去找。
“不行啊,颜老师,这天气不到半小时准下雨。”扎西大叔第一个出声阻拦,可性子拗的像牛的颜珏哪听的进去,她现在就想着那两个学生是经她同意离开然后“失踪”的,她必须把他们找回来。拿了套雨具,颜珏往门外冲。就在她左脚跨出高高门槛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传来,“等等。”
颜珏以为厉铮是要阻止自己的,她只是意外他会说:我跟你一起去。
次仁说,新郎家离他们写生的地方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可颜珏的脚刚踩在软绿的草地上没多会儿,豆大的雨滴就不留情面的朝她身上砸下来。高原地,四周却光秃的连遮雨的地方也没,颜珏硬着头皮还打算往前走,冷不防被身后步履踉跄的人一把拉住,“雨再大点,很可能发生泥石流,先避下雨再说。”
见颜珏一脸的不信,厉铮指指脚下,“这里是云南,新闻里听的少吗?我不是危言耸听。”
“不早说。”雨水打湿头发,颜珏遮着脸朝厉铮翻个白眼。厉铮却乐得自在,一手拉着颜珏,脚在前面探着路,“扎西大叔他们说了,你听了?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
厉铮一句话,倒真把颜珏概括的透彻,她咬着唇,不再做声。
颜珏不知道厉铮是怎么知道那儿有个山洞的,她只知道跟着钻进去时,自己的裙角早被雨水浸了个通透。摘了雨帽,她弯腰拧水渍,雨水沿着收紧的指缝被挤出来,哗啦声中混着高原的泥土味儿,颜珏问,“你之前来过这儿?”
“嗯。”厉铮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颜珏忙活着手上,分神抬头才发现他脸色不好,白的吓人。使劲把最后一点拧干,颜珏甩甩手走过去,“你怎么了?”
“耳朵不舒服,不是大事。”厉铮微笑着,眉头却是皱紧的。他说的轻松,但颜珏怎么看不出他的不舒服,“你高原反应了吧!”
她伸手在厉铮脑门上一试,滚烫的。“发烧还跟我跑出来淋雨,厉铮你自虐有瘾。”
“彼此彼此。”男人依旧微笑着,说的淡然。她能为了学生雨天跑高原,他一样能冒着医生让他避讳的高原反应来香格里拉寻求那抹身影。
“几天就适应了。”几天持续的发烧,耳鸣,甚至欲裂的头痛被厉铮一句“几天就适应了”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他一共来过云南三次,一次是耳朵没伤时,一次是伤后。伤后来的那次他就遭遇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高原反应,在那之后医生给他的建议就是高原地区能不去则不去。可他还是第三次来了云南,这次是因为颜珏。
“你挺适应?”厉铮揉下发胀的太阳穴,靠在山洞岩壁问颜珏,脸上笑意难掩。颜珏耸耸肩,“适应什么,纸抽都用五包了。”
后知后觉,颜珏总算知道厉铮的笑意从哪来的了,脸上涕泗混雨水,她丢人丢大发了。
“混蛋!”不知道是骂厉铮的明知不告,还是骂自己的后知后觉,总之颜珏迅速转身时,却发现身上一张纸巾都没带。
“给。”递来的纸巾那端连着的是厉铮素白细长的手,颜珏吸下鼻子讷讷接过。
“我感冒也爱流鼻涕,小时候丁昭东还叫过我一阵‘厉鼻涕’。”厉铮的爆料总算消除了颜珏一些尴尬,她擦好鼻子,“那你就让他说了?”
“当然没有,我俩人打了一架,他输了,‘自愿’接受了‘丁尿床’的称呼。”
厉铮严肃说话的样子把颜珏彻底逗笑了,可下一秒却她再笑不出来。
厉铮的声音淡淡的,混在外面犀利的雨声里不仔细听也许都听不清,可他的话却字字入了颜珏的耳。
“你说你会抽烟,我不吸烟,这个不是问题,我的肺上个月刚查过,还算强大;你爱喝酒,刚好我也会喝,这算得上我们一个共同爱好,也算我的加分项;你说你急了会骂脏话,我急了也会,就是骂的没你那么有水平,”想起“门牌号的典故”,他轻笑两声,目光从一条条搬弄的手指上收回,“还有你说你话少,我也不多,就算俩人一起节能减排,也不会嫌弃对方无聊。”
厉铮的耳膜被高原的气压鼓的咚咚作响,他睁着眼睛害怕错过她的答复,“在一起吧。”
早在上大学时文景就和颜珏设想过N种男生求爱的方式。后来,两人毕业了,颜珏和霍东川分手了,文景嫁人了,他们才发现,大学时候的YY离现实很远。
可现在,当她真的面对一段平白的丝毫不带花哨的表白时,颜珏才明白什么是真的震撼。
“你抽烟,你喝酒,可你是我眼里最好的女人。”
爱情是个眼缘的问题,颜珏想不通“不堪”的自己怎么入了厉铮的眼,就像她一样想不通现在自己剧烈的心跳是怎么回事一样。
她的变化却让厉铮笃定了一件事,就在他把手伸向她时,山洞口又进来两个落汤鸡。“你一个大男生怎么摔的跤比我还多,真是……颜、颜老师,厉先生……”
事实上,不是所有失而复得都是恰到好处的宽慰人心,至少那两个目睹他们老师脸红的学生就没大招自己老师待见。
好在那是这次云南之行里的唯一一场雨,经过南风过境般的雨水冲刷后,香格里拉的草更浓绿旺盛。蓝天白云下,颜珏一身羽绒服坐在梅里雪山的山坡上画着远处的风景和……人物。
厉铮站在半山腰的木屋旁,正和一个藏民说着话。那天回到扎西大叔家,颜珏拜托了扎西大叔请了医生看过厉铮,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医生的药真起了效,从那以后厉铮的脸色慢慢好起来,颜珏也再没听他说过耳朵不舒服。
譬如现在正春风抖擞朝自己走来的男人,颜珏怎么也不能把他和之前闭门几天不出的那人联系起来。
“明天就回蓉北了,刚我联系了梅里雪山这边一位司机师傅,一会儿他带你和你那些学生去独克宗古城看看吧。”厉铮屈身坐在颜珏身边,探头看她刚刚画的画,却没想到被颜珏伸手挡住了,“他们都去过。”
颜珏的举动没让厉铮在意,他坐正身子,抱膝看着远处悠扬风诵的经幡,“你不是没去过。”
厉铮对她所有事情的了如指掌她现在已经不感到奇怪了,可当他说出下面一句话时,颜珏还是忍不住吃惊一下。
“不就是画我吗?不用噎着藏着。”
“谁画你了,我为什么画你?”颜珏被说得心慌,盖着画布急忙撇清。厉铮也没急,他手伸到颜珏头上,轻轻揉了两下,“我哪知道你为什么画我?觉得我好?”
“脸大!”颜珏低下头。
七月天气,本该酷暑,她却一身冬装坐在没一丝铺盖的草地上重温本该只属于初恋的心悸。
爱情好比卤水点豆腐,颜珏的突然语塞是因为她遇到了能点她的那瓢卤水。
颜珏还是去了独克宗古城,厉铮说的对,如果不是学生,她绝不愿错过那个地方,只是厉铮没和她一起。走在古城里岁月久远的旧石路上,颜珏叮嘱跑远的学生记得集合的时间,自己则慢慢踩过石板路上一个个马帮人留下的马蹄印。
她知道学生们都去看大转经筒了,世界上最大的转经筒不仅可以祈求平安吉庆,更保佑爱情,她没去。连刚“上任”的爱人都没带来,保佑个鬼啊。
不过就算没有爱人,颜珏同样自在,昔日的茶马古道重镇,收藏了1300多年时光雕刻的沧桑痕迹,她沿着石板路一路走走停停,手里的速写本慢慢变厚。
日头西斜到一个倾角时,颜珏还是走到了月光广场前,避无可避的她看到矗立在最高点的大转经筒,叹口气,她收起速写本,来都来了,上去看看吧。
上去时,颜珏左右看看,竟没看到一个学生,她摸着经筒最下端系的那堆绳子,尝试拉了啦,经筒纹丝不动。
也是,都说这个经筒要三个大汉使劲才转的起来,她哪拉的动,颜珏自嘲完盯着筒身上的花纹看的入神看,冷不防经筒竟突然转了起来。
“原住民说三点钟转动的经筒最美,祝福最真诚。现在虽然不是三点,但你来了,我想佛的祝福是一样的。”经筒转了半圈,手拉绳索的厉铮竟意外的出现在颜珏面前,他身后,两个陌生藏民也分别拉着手里的绳子。厉铮朝颜珏伸出手,“等你好久了。第一次来这儿的人,要连续转上七圈,才能把心意告知给佛,颜珏,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云南昼夜温差大,颜珏看看连冬衣都没来得及换、被热的满头大汗的厉铮,吸吸鼻子……“别把我当支付宝,以后货不对板,没人退款的。”
“货啥样,我照收不误。”
那天,在月光古城独克宗,颜珏同厉铮转动经筒七转,鸽子在身边飞起落下两次,厉铮对颜珏许下诺言的期限是——一生。
可愉悦的心情在颜珏回到蓉北,站在家门前时变的荡然无存。眼前这个被烧的仅剩墙面和铁门的还是她的家吗。一片废墟中,颜珏拎着行李咬着牙,对同样被烧的分毫不剩的妖孽家方向咬牙切齿,“聂文轩,你以为穿个绿豆蛙的平底裤就能随便玩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