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秀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她们都是宫里的人。来教皇室礼仪的。”说到这里,脸蛋微微一红。
这话听得我一头雾水:“宫里的人跑咱们家干什么?”
舞秀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太子殿下要选妃了,皇太后点了我待选…”
我的心咚的一沉。
舞秀看我没有说话,抬起头来不解的望着我。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姐,皇宫里可是天底下最大的是非窝,你…”
舞秀看着我,柔弱的脸上突然间掠过了一丝坚决的表情,她咬着红润的小嘴轻声说:“那我也认了…”
我张大了嘴巴看着她。她水汪汪的眼睛怯怯的瞟了我一眼:“舞潮,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他…他…”
明白了。我叹了口气:“那个太子,你喜欢她是不是?”
舞秀红着脸点了点头。我本来还想问问她在什么地方见着他的,转念一想,问这个还有什么用啊。爱都爱上了…
看到张夫人正朝这边走过来,我赶紧说了一句要紧的:“姐,我现在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了,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到你。”
舞秀感动的看着我,我豪气冲天的搂着她柔弱的肩膀,心想:如果太子的那一窝大小老婆们哪一个敢欺负她,我一定亲手宰了她下酒。
我递给舞秀一个保证的眼神。松开手赶紧给张夫人行礼,张夫人神色复杂的看着我,终于叹了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再让你爹放纵你两年…”
舞秀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娘,王嬷嬷在呢。”
王嬷嬷带着两个宫女笑眯眯的过来了,“还以为哪里来的山大王呢,原来是三小姐回来了。真是出落的越来越标致了。就是晒的黑了点。”
我赶紧给这老太婆行礼,事关舞秀的前途,这些人可是不能怠慢的。王嬷嬷客气了两句,然后说:“既然家里有事,明儿我们再来吧。清蓉公主要是知道三小姐回来了,一定高兴。我先回去替三小姐报信。”
张夫人赶紧带着我们把这老太婆送了出去。
张夫人看样子还想教训教训我,她一直嫌我太野,一心想把我也训练成舞秀的样子。作为记府的大夫人,她这样想也是十分正常的,毕竟也是为了我好,能理解。不过,就因为她一直都存着这样的想法,所以,全家上下我最怕的就是她。
看她又要开始数落我了,我正头疼呢,就听见身后有人大声的喊:“假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
我心中大喜,赶紧回头看,果然是敏之,身后还跟着敏言,两个人都笑嘻嘻的。敏之长得越来越象老爹了,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神采飞扬跟老爹简直一模一样。敏言的个头也快要赶上我了,抿着嘴,眼神里透着兴奋。敏言长得比较象小娘亲,就是有些过于漂亮了。
敏之拿手里的扇子敲了一下我的脑门,笑嘻嘻的说:“长这么高了?你还知道回来啊?”
我摸着脑门说:“我这回可带回来一匹世界上最好的马,你再敲我我就不给你看了。”
敏之和敏言听了立刻两眼放光,拉着我就要去看。张夫人无可奈何,只得放我们走。舞秀大概没有这么放过假,兴奋的两眼直冒光。
爱你一万年正在马棚里安心的吃着草料,看见来了一群观众,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敏之心痒痒的就想骑,被我给拦住了。我怕他不知死活的被它给踢了,果然,他只要一往跟前凑,爱你一万年就冲着他直呲牙。
敏之急得无可奈何。反倒是敏言比较沉得住气,劝他说:“没事哄哄它,跟你熟了说不定就让你骑了。”
我捏了捏敏言的脸蛋,刚说了句:“就你最聪明,”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个新主意。
“再过两个月老爹就要过生日了,”我说:“咱们联合起来送老爹一样礼物吧。”
敏言双眼一亮,“什么礼物?”
我摆摆手示意他们都凑过来,然后开始一通嘀嘀咕咕。
容琴师傅走的那天正好是焰天国传统的夏节,出城的路上到处都飘着彩纸扎的风车一类的东西。小孩子们跑来跑去,到处都热热闹闹的。
容琴师傅显得很平静,出了十八里亭她就不让我再往前送了。
“西夏,”她凝视着我,双眼之中略微带些伤感:“你我师徒一场,以后恐怕见面机会就少了。为师的再问你一句话:你是真的相信律法至上吗?”
我坚定的点点头。
容琴师傅的目光移向了远处:“那你一定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她的话,我似懂非懂。
容琴师傅微微一笑:“你要知道,在任何一个社会,特权都是凌驾于律法之上的。西夏,我给你的忠告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只有如此,你才可以实现你所说的: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否则,你和你的理想充其量也只是特权手中的一个工具。如果这一条你做不到,那么你就要学会弯腰,学会在特权和律法的夹缝里八面玲珑。”
她的话宛如铁锤一般重重砸在我的心上,让我一时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容琴师傅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淡淡的说:“如果坚持不下去,就不要勉强。冥宗的掌门之位,为师给你留着。”
说完,用力一夹马刺,枣红马就宛如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只留下我一个人,满腹惆怅的站在大路上发呆。
不知道刑部原来招收新人都是怎样的程序,这一次首先是文试。
因为是初试,我也不想太惹人注意,出门的时候还是做了男装打扮。
刑部的大殿里黑压压的坐满了人,我的位子在角落里,比较不引人注目。监考官除了罗进还有皇帝派来的两位翰林院的学士。
题目一早大家都猜到了,无非定国安邦之类。我把敏之替我写好的文章在肚子里又背了一遍,仔细的写好第一个交了上去。
罗进看着我微微一笑,我就恭敬的行过礼退了出去。他昨天跑到我们家来把考试的程序都给我说了,这是初试。所以,没有什么可紧张的——毕竟不是考武状元。要紧的是几天之后的武试。那时候,皇帝陛下会大驾光临。不过,说实话,除了性别上的顾虑,比武我还真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出了刑部,我慢悠悠的捡最热闹的街走,刚从气氛压抑的地方出来,只有挤到人堆里才感觉轻松。看到两个戴面纱的大姑娘一个劲的瞅我,我忽然怀疑是不是敏之的这套白衣服太招人注意?要不,就是我扮成男孩的样子英俊潇洒,她们喜欢上我了?
正自得其乐呢,就见眼前一黑,一个人影拦在我的面前说:“我家少爷请公子上楼一叙。”
我一抬头,原来从旁边的酒楼里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对着我抱拳行礼。黝黑的皮肤,面目冷峭,我愣愣的看着他。这人我不认识呀。
这人又说:“我家公子就在楼上,是公子在草原上结识的一位故人。”
草原上的故人?莫非是邵鸣?
我跟在他后面进了酒楼。福烟楼差不多是中京最大的酒楼了,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进来。上了二楼,前面的黑脸大汉打起一间雅间的竹帘,让我进去。
雅间里坐着好几个年轻公子,一副正在聚会的架势。一眼就看见邵鸣穿着白色的长衫靠窗而坐,双眼之中波光潋滟,似笑非笑的目光正落在我的身上。
看见我进来,他起身走了过来,握住我的手浅浅一笑,说:“来中京了竟然也不找我?”说着,回头跟大家介绍说:“这就是我在草原上结识的一位小兄弟,西夏。”
座中人都纷纷站了起来,离我最近的一位公子刚喝了一口酒,一回头正好和我打了个照面,他一愣,一口酒噗的一声全都喷了出来,溅得我满身满脸都是——竟然是敏之。
如梦令之天朝女捕快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章节字数:6610 更新时间:07-08-15 12:40
我赶紧摸出手巾来擦脸,一旁的邵鸣埋怨敏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敏之还象见了鬼一样直愣愣的看着我,看样子脑筋已经短路了。我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公子,是不是看见我有点意外?”
邵鸣不解的看看他,再看看我:“你们…认识?”
我哈哈一笑,说:“老熟人了。他是我的…我的…房东。我在中京就是租他家的侧院暂住。”
邵鸣点点头,拉着我坐到了他的旁边,说:“来,我来给你介绍几位好朋友,明德,明仪,敏之你已经认识了,这是我的小弟明瑞。”
听他们的名字,感觉好象一群表兄弟一样。一个模糊的念头从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却快的让我来不及抓住。
这几个人里就数明德和明仪长得最相象了,都是容长脸,肤色白皙。英挺的长眉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只是明德年长一两岁,气质风度显得更加从容不迫。明仪和敏之大概差不多大,打量我的时候,目光里带着一丝顽皮的神情。
明瑞的大概和我一般大,长相酷似邵鸣,也是浅麦色的皮肤,一副户外运动充足的样子,眼睛亮闪闪的,很有阳光气息。他来回打量我,好奇的问:“就是你在草原上救了那个族长的女儿,驯服了大黑马?”
我看看邵鸣,他抿着嘴,笑微微的看着我。
明瑞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小子,来,咱们今天不醉无归。”
旁边的敏之看得直皱眉头,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明仪却哈哈笑了起来:“明瑞酒量最大,西夏可要小心了。”
邵鸣微微一笑:“无妨。西夏有酒量。”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是指那天我醉酒的事,心里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脸上还是努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只有敏之听了这话沉下脸,显得有点不高兴。酒过三巡,他终究是没有忍住,趁着明瑞跟明德说话的工夫,从明瑞背后探过脑袋,咬牙切齿的问我:“考完试你怎么不赶紧回家?在街上乱逛什么?”
我压低了声音,有点委屈的说:“我本来打算逛逛就回的嘛。”
他白了我一眼,“考的怎么样?”
听他语气有所松动,我也松了口气:“应该是没问题。”
明瑞回头看着我,笑嘻嘻的说:“别以为我没听见——考什么试?”
我若无其事的说:“我今天去刑部考试了。”看到他们几个脸上古怪的表情,我奇怪的问:“你们不知道刑部要招捕快了吗?”
邵鸣看了看明德,目光又落回到了我的脸上,淡淡的说:“刑部招捕快我倒是知道,你去干什么?”
我瞪着他,这人理解能力怎么这么差?
“我去参加刑部的考试,当然是要当捕快了。”
明德和明仪还在用奇怪的目光瞪着我,明瑞则心直口快的问我:“大哥说你不但身手好,而且极有胆色。你这样的人,当捕快岂不可惜?”
我回过头再瞪他,“我这么好的身手不当捕快,难道去当飞贼?”
明瑞不介意我的语气,洒然一笑,端起酒杯说:“想不到,你竟然有这志向。来,敬你一杯。以后我若是被小贼摸了荷包,一定找你报案。”
他话里有调侃的味道,虽然明德和明仪没有说话,但是看他们的神气也是一样的,好象我要当捕快就是不求上进似的。这种无言的气氛令我感觉有些压抑,我忽然想他们大概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吧,闲来无事武侠小说看多了,觉得学点武艺就应该立志当一代大侠才算正常。
我喝干了杯中酒就起身告辞了。敏之赶紧和我一起辞了出来。邵鸣送我到楼下的时候,很诚恳的说:“他们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所以…”
我摇摇头:“一帮公子哥而已,我不会介意的。”
邵鸣点了点头:“既然知道你借住敏之家,那就好办了。有时间我去看望你。”
敏之在背后踢了我一脚。
但是邵鸣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等到拐进人堆里,看不到站在酒楼外的邵鸣时,敏之一把揪住了我的耳朵:“好啊记舞潮,你在外面还干什么好事了?”
他拧得使劲,疼得我直跳脚:“我还能干什么好事?师傅天天跟着我呢。”
他不依不饶的追问我:“那就是说师傅没跟着,你就要干好事了?”
他惹得我心头火起,一把挡开了他的手,白了他一眼:“我又不知道今天出门会碰见熟人…”
敏之冷哼了一声:“还真是熟人,你当真不知道邵鸣是什么人?”
看着他冷笑的样子,我心里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说:“他是司马先生的徒弟…”
敏之的扇子“啪”的一声敲在我的脑门上,“你这个傻子!他就是静王府的小王爷明韶。”
我的下巴“当”的一声掉了下来。静王府的小王爷?邵鸣?明韶?
“你…没有骗我吧?”我抓住他的衣袖,不甘心的追问。其实不用等他回答,我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
难怪听到那几个人的名字我心里会有那么怪异的感觉…
敏之哼了一声,前面走了。
我赶紧又凑了过去,抓住了他的袖子:“那你怎么跟他们混到一起去了?”
敏之叹了一口气,“出门没有看黄历呗。我和明仪关系交好,出来喝酒结果就遇见那两位了…”
我搂住他的胳膊,不满的说:“我也和你一样,无意中碰到他们的,你还凶我…,对了,明德和明仪都是什么人?”
敏之再叹了一口气:“明德就是堂堂的太子殿下。明仪是七皇子。”
我的下巴再一次掉了下来,原来那个气度从容的男子就是舞秀的心上人…
我象小时侯耍赖一样继续挂在敏之的胳膊上,由着他把我拖回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想到:邵鸣这个人虽然挺让人有好感的,但以后我还是少跟他接触的好。毕竟,我还等着他们来退婚呢,走的近了,到时候恐怕彼此都会尴尬。
因为心里不爽,回到家特意把大黑小黑还有敏之敏言都召集到了一起,让他们轮流给我当靶子,摔打了一个晚上。等洗过澡睡觉的时候都已经到半夜了。本想好好睡个懒觉的,没想到天还没亮就被小娘亲揪着耳朵从被子里拽了起来。
“懒丫头,”小娘亲气鼓鼓的说:“说好了今天陪着我们去禅山大悲院还愿的,怎么又睡上懒觉了?”
没睡醒就被揪起来实在是很窝火,不过转念一想,这么一帮子大小美人,没有我的保护怎么能行呢?
刚要伸手去拿衣服,手背上又被小娘亲打了一巴掌,“不许再穿敏之的衣服。好象我们记府不给你做衣裳。”
我提出抗议:“穿着裙子我就没法跟人动手了。”
小娘亲立刻翻给我一个白眼:“我们是上菩萨面前去还愿,谁叫你去打架?”
我憋着一肚子的邪火,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给我找出一堆又是纱又是飘带的衣服。到了这个份上,我只能坚持不梳舞秀那样复杂的发型了。小娘亲看我肯穿裙子了,也就退了一步,由着我梳了个简单马尾。不过临出门的时候张夫人过来检查,说了句:“打扮得怎么象个烧火丫头?”
于是,我又被小娘亲押回了房间,耳朵上戴了珍珠。头发上插上了一根碧玉钗。直到让两个娘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舞秀因为是待选之身,所以特意戴了一副长长的垂到膝头的厚面纱,我围着她转了两圈,刚说了句:“围这么厚的面纱,脸都不用洗,反正别人也看不见…”就被小娘亲又拍了一巴掌。她要知道我的袖子里还带着一套飞刀,估计还得拍我。
去禅山的路很远,马车颠得我一路上瞌睡都打得很不舒服。这么折腾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了禅山。
禅山不高,但是放眼望去,树木葱茏,人还在山脚下已经可以听到隐约的水声了,景色十分清幽。看到这样的景色,连我都不禁精神一振。
宝福和福嫂在前面陪着两个娘,我挽着舞秀跟在后面一步一晃的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山路上山。山路上有很多游人,据说禅山有几处有名的瀑布,景色十分迷人。
大悲院就座落在南峰的峰顶,站在石栏边向下望去,远远近近的翠绿色山峰尽收眼底,连舞秀都忍不住赞了一句:“令人心胸为之一开。”
我们先到大殿里那金灿灿的菩萨面前上了香,然后他们去后面找方丈叙谈。我就拉着舞秀出来乱逛。我这二姐姐,难得有出一趟大门的机会,当然要多给她争取一些自由活动时间啦。
我们参观了禅院后面有名的碑林,起初以为是埋葬高僧的地方,后来才知道,这里的石碑都是记载高僧生平事迹的,类似于功德牌坊一类的东西。禅院的侧院里还有一处有名的泉眼,名叫“符泉”,据说取这里的泉水可以医治百病。这样的传说我虽然不怎么相信,但是一想到老爹还在咳嗽,还是花钱买了个牛皮水囊,满满的灌了一袋子泉水。
手里提着水囊正要往外走,迎面进来了几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看见我们,她们都露出十分古怪的神色。我仔细的看了她们几眼,看穿戴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女眷,两个十来岁的年轻小姐,身边围绕着几个丫鬟老妈子。
我们刚从她们身边绕过去,就有一个丫鬟追了过来,一双眼睛不客气的盯住了舞秀,冷冰冰的说:“听说记府的三小姐回来了,特意回来上香。就是这位小姐吧?”
她这样跟舞秀说话让我很不高兴,所以我挡在了舞秀的前面说:“不管是不是三小姐,你一个做下人的这么猖狂,这是哪一家的规矩?”
这个丫鬟后退了一步,正要说话,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我们么,是静王府的女眷。你倒是有胆子啊,敢这么跟我们说话?”
这个女子看打扮象个小姐,但是看舞秀的眼神十分憎恶。倒让我觉得好象在哪里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