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着眉头,缓缓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对面墙上挂钟的钟面,已经指向下午两点半,早就超过了午休的时间。
“终于醒了?医生睡过头算不算擅离职守?我真好奇,凭你这样的表现,就算不写辞职信,也应该有很多人找茬想让你走人吧?”
乔叶这才发现贺维庭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赶紧坐起来,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和衣襟。她早上上手术台,中午十二点多才下来,胡乱吃了点东西就睡了,贴身衣物下连内/衣都没穿,大V领又非常宽松,睡觉的时候无意识,不知露出多少春/光。
贺维庭脸上露出不耐和嫌恶,“别遮了,又不是没看过。你以为现在我还会对你有兴趣?”
说着却别转头去,喉咙微微发紧。
乔叶用最快的速度抓过外衣套上,简单将头发在脑后绾成髻,“这是医生的休息室,你怎么进来的?”
他冷哼一声,“想进来总有办法进来。休息室是休息时间用的,这个时间我在医生办公室找不到我的主诊医生,难道还不能来把她叫醒?”
他是医院大股东,说得不好听点儿,这里所有的一切他都有份,所有医护人员都是他的员工。
“找我有什么事吗?”
贺维庭用手中的手杖敲了敲她的床头,“我要几片安定,需要处方才能拿药,不找你找谁?”
桃木的手杖,银质的手柄,敲打在床头的木板上发出笃笃声,原来刚才睡梦中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
“为什么要加安定,睡眠不好?还有,怎么又开始用手杖了,是腿又疼了吗?”
五年前,贺维庭出过一场严重的车祸,浑身是伤。所有的病根,都是那时候落下的,而她与他的相识也正是在那个节骨眼上。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借助轮椅,双腿的肌肉都萎缩了。他又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能站起来的时候又不愿意借用那种又大又笨的拐杖,都是乔叶搀扶着他,做康复治疗的时候也是她陪在身旁。
后来外伤都好得差不多,阴天下雨却还是受疼痛折磨,由内而外的蔓延,尤其双腿迈不开步是最痛苦的,只能躺在房间里,哪也去不了。
手杖是乔叶为他请人订做的,杖身全用的桃木,轻便实用,最重要是设计得优雅复古,握在风度翩翩的贺维庭手里,更像是一种装饰,而不是伤残的证明。
后来他康复得不错,除了连绵阴雨的日子,已经很少见他用手杖了。这些年的病历中也没有提及他的骨痛,她以为这一点上来说,他已经痊愈。
他却不领情,“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是关心我,还是想要掩饰你渎职的过失?”
乔叶耐心道:“要给你开新的处方,我总得充分了解你的病症,才好对症下药,不是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病症,就是晚上睡不好而已。”睡眠酣甜的人永远都无法体会失眠是怎样的恶魇。
他已经尽量轻描淡写,掩饰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感受。他饱受失眠困扰,可她却睡得那么熟,连午休的时间过了都浑然不觉。她睡相一向都不太好,那么精致漂亮的人一沉入睡眠就有些大大咧咧,头发乱了,衣服散了,整个人像只小熊般慵懒,怀里还一定要抱着东西,不是被子就是枕头,要不就是抱着他。
如今是再也不能了,就算在她床边看着她,两人之间的也像遥不可及,说咫尺天涯也不为过。
乔叶沉吟半晌,“你之前就有服用安定或其他镇定类药物的习惯吗?”
贺维庭显出不耐,“这很重要吗?我只是现在有睡眠问题需要服药,你如果不开,我可以找别人。”
“按照医院的规矩,我是你的主诊医师,我不开处方的话,其他人也不能开给你。”
贺维庭冷笑,“拿医院的规矩压我?好,就说规矩,且不论你今天这样的疏忽,就是那天跟病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事也足够让你离开这家医院了。怎么样,是你自己递辞职信,还是要我来想办法?”
乔叶深深地看着他,“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赶我走吗?看不到我就省去万千烦恼,不用吃安眠药也不会失眠,吃得香,睡得好,病就自动痊愈了,是这样吗?”
“我会为你烦恼?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乔叶笑笑,“那你这次为什么会进医院?我问过护士,她们说你是在公司晕倒后送来的,你为什么晕倒?又怎么知道我在这医院里,容昭并不了解我们过去的事,他为什么会找我来…”
“住口!”贺维庭终于恼羞成怒,“你知道什么,不要太自以为是了!我的事跟你无关,也不会再为你动一分一毫的心思,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毫无保留爱着你的傻瓜吗?”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话一出口,想再收回已是不可能了。
贺维庭收拾起自己的狼狈,拄着手杖要走。反正处方不是非她不可,主诊不是非她不可,他贺维庭再也不是非她不可了。
乔叶站在原地苦涩地摇头,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所有都只是揣测,是赌博。她听容昭说他知道她回来在医院任职的时候有十足失态的反应,所以她只是猜,也许他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让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不堪负荷才会送进医院里来。
她赌他还有一点点在意她,还能听得进她的只言片语,就像以前那样。
可能猜对了,也可能就像他说的那样,是她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他早就不爱她了,怎么还会为她这样一个女人伤神?
“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加安定,如果有了药物依赖,以后会更加麻烦。”她在他身后开口,“如果你信不过我的判断,可以换主诊医师我没意见。但任何一位负责任的、为你着想的医生应该都不会同意你的要求。失眠有很多方法可以试试,不是只有服用安定这一种。”
第8章 谈判的立场
他站在那里,只给她一个背影,看不清脸上是怎样的讥诮。他一定又会说她的话冠冕堂皇,所以她紧接着说:“你一定要我走的话,我可以走。三百万,我今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贺维庭转过来,眼中的寒光几乎可以杀死她了,唇角却依然笑着,“上次开口还是五百一千万,转眼就跌了那么多,原来你的身价这么好商量。可惜我是商人,喜欢投机,不妨再等等,也许过几天行市还会更差。最后会变成多少呢?一百万,五十万?说不定还是跟从前一样,一分钱都拿不到,你也还是得乖乖走人。”
乔叶强撑着镇定,“没有钱也没关系,三年前五蓉城的那套房子,我想把它卖了折现,反正写的是我的名字,以后…你大概也用不上了。”
贺维庭似乎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所说的房子是指的什么,大概是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更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不堪的方式提出来。
也许是她的口吻听起来像是认真的,他反而极其冷静,近乎有些漠然地打量她,“你缺钱?”
不是怄气,不是激将,也不是开玩笑,认识她那么久,他多少还是了解她几分。
乔叶不回答就算是默认。他眯起眼,“缺钱怎么不找叶家伸手?当初多亏有你,他们才能起死回生,现在轮到你有困难了,他们应当不至于见死不救才对。”
叶家又是他们之间的另一重禁忌,乔叶自嘲地笑了笑,“都说已经起死回生了,又还有什么筹码去让他们拿钱出来?我跟他们已经两清,没什么好说的了。”
贺维庭道:“我跟你难道不是两清,你倒好意思来找我要钱?”
“如果两清,为什么不让我卖掉那套房子?我记得产证上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法律上来说,就算是你送给我的,也已经是我的财产了。除非…贺先生你舍不得?”
贺维庭怒极反笑,“乔叶,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当初既然可以写上你的名字,如今我就有办法把你的名字从上面抹掉。那房子我就是拆了也不会让你拿到一分钱,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他的态度很明确,也是乔叶早已预料到的。她自己也明白这是下策,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话就出口了,算是自取其辱。
夜里轮到她失眠,从公寓里小小的床上坐起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一个小小的蓝色丝绒盒子。
崭新的银色钥匙穿在细细的铂金链子上,在夜里有种神秘的光彩,仿佛是通往未知世界的关键。
也许是打开幸福之门的钥匙吧,只不过她无从把握,时间久了,找不到门在哪里,钥匙也就失效了。
小小的金属握在手心里,沾染了她的体温,渐渐不再冰冷。
卖是舍不得卖的,可留着又只是徒增伤感。要不是这回重逢,要不是难得故地重游,她连拿出这个盒子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然而生活仍要继续,贺维庭有心为难的话,她现在的工作都不知还能维系多久,钱的事只有另想办法。
乔叶交接班的时候得知新收治了一位病患,酒精中毒,程度轻微,急诊处理之后又转到S区来住院,似乎有些小题大做。
她本来没太在意,主诊并不是她,何况有的人就是这么随意糟践自己的身体,又偏偏比谁都怕死,一点点头疼脑热都巴不得住院疗养,从头到脚做全方位检查,已经见怪不怪了。
下班的时候她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刚拉开门就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清对方之后有丝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冤家路窄吗?竟然又碰见那天在医院侧门对她动手动脚的那个男人。
王胜元指了指自己的病号服,“我是住院的病人啊,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乔叶这才明白原来今早所说的那个新病人就是眼前这位。
“这么巧?”她弯起公式化的笑容,笑意不达眼底,“这回又是喝了几瓶?昨天才送进来,今天就这么精神抖擞了,跟上回比看来还是有进步的。要是你觉得不难受了,随时可以办出院。”
“不是巧合。”王胜元嬉笑,“我是为了见乔医生你才特意多喝了一点住进来的,这样就名正言顺了吧?你也不会觉得我是骚扰你了,那天咱们有点误会。”
乔叶都不屑于跟这种人讲理,反正他也不懂什么叫做骚扰。
“你住几床?”
“41.”
“好,知道了,那你慢慢休养,我还约了人先走了。”很好,主诊医师是张澜,她最讨厌有人故意占用紧缺的病床资源,看来可以向她吹吹风,早点把这位踢出去。
王胜元不甘心让她就这么走了,拦住她,拿车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要去哪儿,我可以开车送你的。”
“刚刚酒精中毒的病人,我都不确定你现在神智是不是清醒,怎么敢坐你的车?而且你不是在住院么,不能随便出入的。”
眼看到了电梯跟前,对方还要纠缠,乔叶不堪其扰,恨不能一杯水泼他脸上,让他彻底清醒清醒。
“乔医生,下班了?”电梯门正好打开,里面只有一位时髦女郎,十分熟稔地跟乔叶打招呼,摁住电梯按钮,“你不上来吗?我也正好回去,我送送你吧!”
乔叶认出她是贺维庭的属下,那晚在走廊上擦肩而过,她还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一眼。
但至少眼神是善性真诚的,只瞥了那男人一眼似乎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有意为她解围。
同是女性,倒真不担心骚扰这回事了。
乔叶踏入电梯,把讨嫌鬼关在门外,轻声对女郎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我叫江姜,这是我名片。”
乔叶接过薄薄的烫金名片,却发现边缘有彩虹般漾开的颜色,像是自己动手DIY的成果。
“好漂亮的名片,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吧?”
反倒是名片上贺氏集团市场部总监的抬头不如这般特别和耀眼。
江姜将长卷发往肩后一甩,“让你见笑了,实在是觉得公司的名片设计太俗气,所以花了点小心思。你瞧,还是有用的,至少有心人能留意到,顺道也就记住了我这个人。”
欣赏与被欣赏,很容易让两个素昧平生的人产生几分惺惺相惜,在女人之间尤其难得。
“你认识我?”
乔叶问的很直接,江姜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并不拐弯抹角,“其他人可能只知道你是贺先生的主诊医师,不过我了解的更多一点。三年前,你们只差一点就成为夫妻,这样的缘分,不是什么人都会有的,很特别。”
她话里话外有种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意思,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贺维庭,乔叶也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我自己都快忘记了。”
江姜笑了笑,“你跟他还真像,说谎时故作镇定的神态都一模一样。”
电梯已经到底,乔叶问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刚刚我去容昭的办公室了解情况,贺先生的身体状况似乎不是很乐观,住院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们打电话给老董事长商议过,认为还是去国外调养治疗更好,不过我怕他有所牵挂,不肯一走了之。”
乔叶哂笑,“你们怕我会纠缠他?”
“倒不一定是谁纠缠谁,但你对他的影响力太大,也许会左右他的决定,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够先离开他一段时间,就像过去那三年一样。”
类似的话也许听得太多已经麻木了,乔叶没有着恼,只是淡淡问:“我只想知道,你是以什么立场来对我说这些话的呢?你名片上的职务是市场营销总监,就这个职位来说,连集团负责人的私事都要插手,管的似乎太宽泛了一些。”
江姜也有好教养,只微笑,“我三年前刚到贺氏的时候担任的是总裁办公室主任的职位,只要有关贺先生,事无巨细都要管。老董事长…也就是贺先生的姑姑很信赖我,也知道他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叮嘱我还是对他的事情多上心。”
听她提起贺维庭的姑姑,乔叶微微一怔。
“何况就刚才的情形来看,乔医生你这么漂亮,永远不乏追求者,找到更好的归宿不成问题。”
乔叶轻讽,“如果那样的狂蜂浪蝶也算好归宿的一种,那我想江小姐你也一定不乏众多追求者,又何必把感情放在一个心如止水的男人身上?”
真是好笑,所有人,包括贺维庭本人,都逼着她离开,恨不得立马将她驱逐出境。如今她的生活乏善可陈,并没有想去妨碍谁、影响谁,天大地大,怎么就容不下一个乔叶呢?
而江姜也从没被人这样直白地点破过这份单恋的情愫,她愣了一下,重新整理好情绪的时候乔叶已经转身走了。
她没有出声,就像乔叶所说的,眼下的她根本没有立场。
第9章 对付烂桃花
王胜元不仅是朵烂桃花,还是个特别会找麻烦的人。
他提出要换主诊医师,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还指明了要换乔叶,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张澜找乔叶谈话,美其名曰征询她的意见,实际上当然是一番冷嘲热讽,脸色还相当难看。
乔叶耐着性子道:“其实他只是轻微酒精中毒,远达不到住院标准,现在完全可以办理出院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可人都住进来了,赖着不走能有什么办法?而且他肝脏指标的确不好,他说要治疗总不能把他往外赶,他又不缺钱付医药费。”
这点乔叶倒是同意,这种人就是缺德不缺钱,仗着家里钞票成山在外横行胡来的富二代她见得多了。
所以为什么贺维庭有特别的魅力?天之骄子,不因生来拥有的一切而骄矜胡为,凭借自身天赋实力将家业发扬光大,摆脱前人光环,任谁提起贺氏都盛赞如今这位最年轻的“贺先生”。
贺维庭就等于贺氏,人人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合作看重的就是他的商业头脑和手腕,简直是金字招牌。
可你不能指望谁都是贺维庭,纨绔就是纨绔,有些人蛮霸骄矜的上了天,不给点教训还不知要怎么祸害人。
乔叶决定亲自去跟王胜元谈谈,把他赶走这种小事她还是有信心办到的。
“王先生,听说你要换主诊医师?”她开门见山,笑了笑道,“可惜我不是很擅长肝病的诊治,尤其是肿瘤方向,还是张博士更权威一些。”
王胜元果然紧张起来,“什么肿瘤?”
“你的肝功能指标异常,X光片也显示有阴影,要怀疑肿瘤的可能性。”
对付这种人也挺简单,既然他说自己“有病”,就让他有病好了。
本来只是想泡妞,谁知道诊断出“肝癌”,王胜元吓得屁滚尿流,整个人都像蔫了的皮球。在他眼里,医院仿佛一下子成了集中营,穿白大褂的都是刽子手,恐怖却又躲不开,哪还燃得起色心。
乔叶余下要做的,不过是适时地向他宣告“好消息”:之前的诊断不算数,除了需要控制饮酒以外,他的肝脏并没有大问题,更不是恶性肿瘤。
劫后余生,当然是巴不得赶紧逃离医院,哪还有半分留恋?王胜元二话不说就同意办理出院手续,生怕慢半拍就会又患一次“癌症”。
终于甩脱了这么一个大麻烦,乔叶从他病房出来的时候,轻轻握拳给自己打气,笑意藏都藏不住。
“什么事值得这么高兴?”贺维庭就坐在这病房对面的露台长椅上休息,刚才她笑意妍妍那一幕全都撞进他眼里。
乔叶隐去笑容,走到他跟前道:“怎么坐在这里?露台上风大,你想透透气的话可以去楼下花园走走。”
贺维庭道:“怎么,被我发现了说不出口的秘密,所以想连我也一道赶走?可惜啊,我不像那个废物那么蠢,你也没有那个能力跟我抗衡。”
乔叶从不怀疑这一点,蚍蜉撼大树,只能是可笑不自量。
她不过是感到意外,其中关节,他竟然一眼就看得清楚明白。
贺维庭打量着她的表情,不无嘲讽道:“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对么?先骗对方患了绝症,在对方陷入绝望的时候再重新给予希望,逼他牢牢抓住,趁机抽身…乔叶,你那些小心思和手段其实真的不高明,但你很懂得把握人性的弱点,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被你骗。不过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自己的病人,就不仅仅是道德的问题,而是职业操守的问题了。”
乔叶喉头微微发硬,“我没想骗谁,只不过是保护自己罢了。”
贺维庭冷冷地笑,“还不如说价码谈不拢,没有价值的棋子就只有随手丢弃了。那姓王的不是纠缠你挺久了么?如果他能满足你那三百万,你还会赶他走么?不过也对,这种小开也就泡泡夜店、玩玩小跑,要他一口气在女人身上投入这么多,不如割他的肉。”
“是谁告诉你这些,江姜么?不然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贺维庭怔了一下,“你认识江姜?”
“谈不上认识,见过一两次而已。”知道她是他的得力助手,这样就足够了。
贺维庭站起来,腿脚旧伤的疼痛还没有完全散去,步伐不太稳,乔叶想上前扶他一把,被他挡开。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有,不要再试图接近我身边的人,他们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她的声音轻之又轻,带着一丝苦涩从耳边掠过。贺维庭没再说话,午后的阳光很好,给他的背影镶上一圈金黄温暖的绒边,他就这样擦肩而过,仿佛只是一个陌生人,她的事与他无关。
终究他还是误会了,在他看来她是个自私自利、目的性极强的女人,要的不过是钱,或是安逸的生活,为此不惜出卖自己,就像当年一样。
她最不愿被他误解,想解释,却无从说起。
他坐过的长椅边靠着一枝手杖,难怪他看起来步履艰难,仿佛强行支撑。
乔叶拿过手杖,银质的手柄上似乎还留有他的体温,她用手指眷恋地轻轻抚娑,打算给他送回病房去。
忽然有股力量钳住她的肩膀,拽的她往后一个踉跄,转过去发现居然是王胜元,还来不及反应,脸上已经劈头盖脸挨了一耳光。
“贱女人,你骗我?说我得了肝癌…居然是骗我的!”天知道他吓得魂飞魄散,还真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原来都是假的,他只不过被人当猴耍了!
“还以为多高贵冷艳呢,也就是出来卖的!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脸上那么长道疤,不知是被哪个男人玩儿毁了容,老子看上你那是瞧得起你!三百万是吧?也不是多大个数,开口就是了,老子别的没有,钱多得是!玩儿阴的害我,你特么活腻了是吧?”
原来他听到了刚才她与贺维庭的对话。
乔叶捂着半边脸,等他嚷嚷完,才抬起头挑衅地笑了一下,“三百万是友情价,对你这种人,就算三千万我也不卖!”
“你…”他扬起巴掌,眼看就要再往她脸上招呼,却冷不丁被人抓住手腕,狠狠地摔开,随即又是一记重拳击中眼眶,砸得他头晕眼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贺维庭握紧垂在身侧的手,挡在乔叶面前,目光如利剑,几乎在王胜元身上戳出几个窟窿。
他又上前在对方后腰处补上一脚,因自身所限,不是那么重力,却踢在了最疼的位置,只听得一阵哀嚎。
乔叶及时拉住他,“维庭,算了。”万一真的伤出个好歹来,为这种人渣惹上腥臊,不值得。
重逢之后她第一次这样叫他,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还是为了别的男人求情。
贺维庭深深呼吸,对地上蜷成一团的男人道:“滚,滚远一点,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就不是打你一拳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