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扬的唇角几分冷硬,一口气将酒饮尽,似笑非笑道:“你这个女人,有时候真的很狠心,好冷酷无情。”
“这么有分量的评价,可要拿出证据啊!”当他开玩笑,她的笑意逐渐加深。
“证据多得很!明明是我认识你在先,追求你在先,你怎么就这样毫无预警地把我抛弃了呢?知不知道这样子,很残酷?”他拿起酒瓶,自动斟酒。
“诶!”如栩不客气地给他一个大白眼,“我们认识在先没错,但谭少爷有追过我吗?除了鸡蛋里挑骨头,拼命找茬,有事没事损我打击我,我实在看不出阁下哪有追求我的意思。”
谭少杰咕噜一声,又喝完一杯,抬高俊挺的浓眉,“不会吧?我第一次吻你时就说得很清楚--本少爷要追求你。啧啧,怎么做女人的?神经线条太粗,eq太低,爱情敏感度太差,怪不得呢!依我看,你跟王逸辰没戏。”
他说得那么明白,该说的都说的,该做的也错了,就算当时不是手捧鲜花、深情相望直接表白,可她怎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呢?她是生活白痴,也是情感白痴!
“呸!乌鸦嘴。”如栩连连摆手,压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指着他下命令,“你说你吃醋加嫉恨都没关系,但不准咒我跟逸辰的未来!欣宁说得对,就算没有十成的把握,至少也有一半的机会。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失去逸辰。”
做不成爱人,他们依旧可以做朋友。想通了这点,成为她勇往直往的最大理由。
如栩放下杯子,单手支着下巴,“唉!我以前好傻,怎么没有早点下决心呢?早该在欣宁跟沈奕堂结婚的时候,我就该把握机会,勇敢地站在逸辰身边,告诉他--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可是那时候…我真的很怯弱,怕把这份喜欢一说出口,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其实,逸辰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即使不接受我,也不会伤害我,不会伤害我们‘三剑客’的感情。”
“咳!”谭少杰开始保持缄默,一杯接一杯喝,桌上的糖醋鱼跟他的心情一样,逐渐冰冷。
“谭少杰,请你以后不要说难听的话了,因为你打击不了我。我不在乎跟逸辰最后的结果,重要的是我终于勇敢迈出了这一步。就在昨天之前,我还打算把对他的感情烂在肚子里,将来跟随我永远埋葬,而现在我感觉自己是重生,无所畏惧,浑身充满不可思议的力量。你不如也重生一次吧!”
“哼。”他冷哼,如何重生?有时候,她的脑袋非一般地单纯,不在乎跟王逸辰最后的结果,还这么努力做干嘛?做无谓的事情纯属浪费时间。
黑眸聚敛着浅浅水光,薄唇轻扬,忽然提高嗓音,举起酒杯。
“来,汪如栩,看来你是十拿九稳,那我就祝你们快点共浴爱河,永结同心,百年好合…”这话说起来真tmd恶心。
如栩睁圆了大眼,猛然惊觉桌上那支酒被喝了一半。天!好贵的…要不是看在他愿意教做糖醋鱼的份上,她才舍不得拿出来。这家伙!!!
“又胡言乱语,你喝太多了!”她不悦,一把抓起酒瓶夺过来,小心地推到餐桌的另一头。可是桌子不够大,心想他一伸手还能拿到,索性站起身把酒放到厨房外的柜架上。
“诶,你不会小气到这种程度吧?想拜师学艺,连支酒都舍不得?”
听到身后近在咫尺的嗓音,她心头忽地一跳,转过身来。
他动作真快,怎么悄无声息地跟在她后头?
谭少杰朝柜架伸长手臂,如栩直觉地抬手去挡。
“你已经喝掉半支了!”
“怎么?真心疼了?”
“没错,就心疼。我计划这个星期至少要学会三道菜,周末请逸辰过来烛光晚餐。这瓶是我最珍贵的酒,打算到时候跟他共饮的。”
烛光晚餐,二人对饮?她的如意算盘真美!谭少杰深邃的瞳孔霎时紧缩,高大的身躯微微摇晃了一下,一只大手按住她的肩,批判道:“没诚意!拜师没诚意,追求男人也没诚意。你应该准备两支才对,否则我已经喝过的酒,你怎么能再请其他男人喝呢?对不对?”
如栩小嘴微张,他说的该死的对极了!这支酒便宜他算了,明天自己再亲自去挑选一支,诚心诚意专为逸辰挑一支。
灯光下的容颜不再冷若冰霜,粉腮如桃,晶眸璀璨,唇若甘露…
谭少杰的体内涌出一股异样骚动,男性的喉结悄然滚动了一下。他其实很霸道,喝过的酒不喜欢别人接着喝,吻过的唇不允许别人也碰触,喜欢的女人不希望别人也喜欢。当然,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这种霸道,只针对某一个看似聪明其实很笨的女人而言。只要想到她可能跟王逸辰做什么,他会嫉妒得想杀人。
然而,目前为止,他可能欠缺风度,但始终保持着一份理智。
“汪如栩…”语气粗嘎,隐隐蕴含难以言喻的情愫。
“做什么?”被盯得头皮发麻,如栩硬梆梆地推开他。
“不能放弃吗?”明知道没用,还是要问一问。
“你开玩笑啊!”这怪人,没事干嘛突然装深沉,害她被这种气氛弄得浑身不自在。她重重地拍向他的胸口,义气道,“你吃饱喝好了吧?接着教我炒牛肉,今晚我就要学。”
第20章 难念的经(4)
谭少杰极度失望,好想把她按入怀中狠狠地狂吻。吻到她说不出话,吻到她失去力气,吻到她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男人。然而,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硬生生地克制住了,因为他清楚,今时不同往日,若现在放任自己霸道待她…结果只有鱼死网破,他将彻底被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如此了解她,她呢?
“快点,我去收拾碗筷,十分钟后我们接着做菜。”
谭少杰闭了闭眸子,在她转身时,忽然张开双臂,从后边把她牢牢抱住。
“啊…谭少杰!”她的语气里多了抹惊慌,怒气更多,“你放开我!”
“别生气,那支酒有点后劲,我喝了大半…有点头晕嘛!你扶我到沙发上休息一下。”他像个孩子似的撒娇,身体的重量落在她的肩膀,下巴磨蹭了几下,“我没装喔!”
瞎子都能看出他在装,好不好?
她板起脸,冷声道;“我严肃警告你,不准再这样占我便宜!”
“没占便宜,只是忽然觉得忙于家事的你…有点妈妈的味道。”很多女人有了心爱的孩子之后,才开始学做菜,她应该也有成为贤妻良母的慧根吧?
如栩蓦然僵住不动,他--想起他母亲了吗?
他的手臂紧了紧,以为她要发作,恋恋不舍地放开。“真小气,让徒弟扶一下,算什么占便宜?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又没有吻你…”
“以后再吻吻吻地说,别怪我把你的嘴巴封住!”她收回思绪。
“拿什么封?拿你的小嘴来封我么?”他吊儿郎当地凑上嘴巴。
“想得美!送你一块大胶布还差不多!”她凶巴巴把他的小人嘴脸推开。被他捉弄太多,面对类似的对白她开始脸不红,气不喘了。
他摸摸自己的俊脸,勾起唇角,懒洋洋地走向沙发,摇头叹息:“唉!现在只是说一说就这么凶…女人变了心,可真难伺候。”
如栩去收拾碗筷,厨房里传出她的声音,“只许休息十分钟,最好边休息边好好想想,除了炒牛肉,还有什么菜式既好吃又好学。”
谭少杰伸出腿搁在茶几上,双眸微掀,锁住她忙碌的身影。若这里是他的家,她是他的妻子…可能有那一天吗?
十分钟后。
厨房里惨象环生。
“喂,谭少杰,牛肉怎么切不断丝啊?你会磨刀么?”
“让开,我来。”
“炒牛肉要加芹菜?你怎么不早说,家里没有芹菜。”
恩恩,他喜欢她说“家”这个字眼。
“没有芹菜,没有辣椒,看来今晚只能煎牛扒了。”他掂量着手中的肉块,再瞄瞄她的身材,“大小姐,先说好,我做多少你都能吃完么?”
“那得看你的手艺如何了。”他们已经品尝过糖醋鱼,再来一块牛扒,如栩怕自己会撑到。
“我看还是算了吧!做得太美味,咱俩也吃不完,而且这块牛肉肉质不佳,根本不适合做扒。”她连挑选材质都不合格,想成为优等的小厨娘,有点挑战性。谭少杰直接把牛肉冻进冰箱,寻思着今晚到底可以教她什么。
“那明天我买牛排回来怎样?你那么厉害,牛排会做吧?”她忽然很有兴致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
“我会做,问题是你不会挑。”
“这个简单,明天下班后,你陪我一起去选购。”她说得仿佛是件天经地义的事。
“咳!让我这么尽心尽力,有什么好处?”
“我们不是朋友吗?为朋友两肋插刀,谈好处就太俗了。刚才那支酒,你品味高雅,喝一口就知道多么珍贵,这算不算好处?”
“不算。”谭少杰果断否决,“我要的好处只有一个--等你撞到南墙,受伤回头时,一定要找我。”
这算是好处?他料定她跟逸辰去发展就是撞南墙?
“为什么?”她怔怔地问,有种莫名的紧张。
“因为…我要狠狠地嘲笑你。”
如栩蓦然吐出口气,笑道:“好,我答应你。我会全力以赴,不让你看扁,不让你有嘲笑我的机会。”她脑海里浮现出逸辰斯文俊逸的笑容,心里斗志昂扬。
谭少杰默默凝视她充满坚定的眼睛,无言地揉揉她的发丝。
“我看你不如先练切菜吧!要想做的菜式漂亮,精湛的刀功必不可少。过来,拿好!”把磨得锋快的刀子塞到她手里,“抓稳了,小心别割到手。一开始动作慢点没关系,可以从切大葱和姜蒜开始练习。”
原来,他如此有耐心。
动几下锅铲还行,切菜这种事太需要功底,如栩有点紧张,手指握得好紧。怕割到手指头,握刀的手控制不住轻颤。
“轻松点,放心吧!刀子不会掉地上的。切葱花也需要技巧,一小段一小段切均匀…”
不知何时,他站到了她的身后,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她的背贴近他的胸膛。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种姿态多么亲密。
她学得很认真,是个虚心的好孩子。
他却不是个心无旁骛的好师傅,偶尔为她无意拂过的发丝扰了心湖,偶尔为她颈间散发的幽香乱了呼吸,偶尔为她低吟如歌的嗓音迷了思绪…
“全都切完了。good!我自己看都觉得漂亮,怎么样?给打个分吧!”如栩大功告成,轻轻回头。
双唇不期然擦过他的脸颊。
他触电似的倏然一震,情不自禁朝她俯下了头。
“啊…”灼热的气息传来,如栩慌乱,刀子一下子割到了食指,顿时鲜红的血丝渗了出来,火辣辣地疼。
“好痛!”她摔着手指惊呼,推开他时不小心撞到了大理灶台,手肘发麻,疼痛不已。糟糕的是灶台上砧板也被撞落,刚切好的葱花、蒜头噼里啪啦全掉落地上。沉重的砧板好巧不巧砸到了她的脚…
灾难!
谭少杰目瞪口呆,脸色发白,顾不得厨房一团混乱,拦腰抱起她冲到沙发前。
丢死人了!如栩借着疼痛,掩饰难堪。
然后,他发现她房子里连基本的医药护理箱都没有,消毒水、创口贴一样都不到。俊眉打了个死结,抓起她的手含住。
“呃…”如栩不能动弹,忘记呼吸,感觉他火热的舌尖来回吸着自己的手指。
“我看你一个星期啥都别想学了。”谭少杰阴郁地总结,终于找出一块干净的小毛巾把伤口包住。
“那怎么行…咳!”如栩分不清自己为何心跳如此剧烈?大约刚才被混乱所惊吓吧!“我一定要学。”
“这样子还怎么学?”他抓起她的手举高。
“是你包扎得太难看!”小毛巾层层包裹,她一根手指头可以堪比拳头了。
“还敢跟我讨论包得好不好看?我现在郑重宣布,身为居家女人,你--不合格!完全没有贤妻良母的气质,更别说洗衣做饭的资质了,忠言逆耳,再次劝你放弃!”
“鬼才认同你的鬼话!”任何专家都不能对她进行鉴定和评价,谭少杰的话,她只当成耳边风。
“总之,伤口不能碰水,你敢不听话试试看!”
威胁她?他又不是她的家长。如栩不高兴地别过脸去。
望着她倔强的脸,谭少杰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脚呢?有没有砸伤?”木质的砧板沉重,他抬高她的脚踝一看,果然青了一大块。
他的神色变得阴沉骇人,仿佛被砸的是他。
“你这个女人,没见过比你更笨的了!从不下厨,干嘛买那么重的砧板?这叫‘买来砧板砸自己的脚’!”嘴里指责,手掌却在为她按揉疗伤,幸好只是淤青,没有伤到其他。
如栩被他按得哇哇痛呼了几声,泪眼盈盈,无比委屈。
“你怎么能因为我的一时失误,就否定我的全部呢?欣宁第一次下厨时,伤的是五根手指头,半边厨房还差点起火了…”
“你的意思是你比何欣宁能干,值得表扬?”他脸色好难看。
“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我知道了。要评个厨房白痴,她第一,你第二,恭喜你啊,汪大小姐!”这话好讽刺啊,太不给面子了!
如栩闭嘴,半晌后再度鼓起勇气道:“欣宁现在是厨艺全能,手艺一流,堪比国际厨师,比你还厉害!”
“恩哼!等你跟她一样厉害时,再跟我说这个。”
“会的,我一定会!”有志者事竟成,她信。
这晚,最后的结果是如栩窝在沙发上休息,谭大少在厨房里收拾,又冷又臭的脸色不见缓解。
她想,自己不成才,他生气情有可原,能忍住没真的发脾气,算自己好彩头了。
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噗噗震动,见他没忙完,她顺手拿起,脸色微变。
“想念?”谁的名字叫想念,还是他在想念谁?这小子身边女人走马灯似的,却不见哪个女人呆得长久,他对感情是否用过真心?
“谭少杰,你电话!”
“先放着。”他在收拾垃圾袋,手脏。
“喔…”手机停了,很快又不死心地再呼。
“人家又打来啦!这么晚,应该有急事吧!”
“看看是谁。”
“一个叫‘想念’的。”她故意拉长声音,念得很响,“好特别的名字,你女朋友啊?”
谭少杰快步走出来,抓起纸巾胡乱擦了两下,接过电话。如栩隐约听到话筒里传出女人的声音,有些含糊,不知道说了什么,谭少杰皱眉,一连“嗯、嗯”了几句,“知道了,我一会就回。”
收线,他对上一双满载问号的眼眸。
“你女朋友?”她真的很好奇。
他点点她的额头,将手机揣进衣兜里,转身又进了厨房。
她咬咬牙,“诶!你清了垃圾,没洗手,脏死了!”
他拎出垃圾袋,径直走向门口:“我走了。”
如栩一骨碌坐直了身子,“明天一定要来,否则冰箱里那么多食物怎么办?”
谭少杰在门口换鞋,挑高眉毛:“如果今天我没来,你又打算怎么办?”
她哑口无言,这才想起忘记问他,今晚为什么回来?
“好了,记住,伤口不要碰水!”
“你才要记住明天不要放我鸽子!”
“明天是你单方面的决定,不过念在你这么殷切想见我的份上,下班后我会准时出现。”
他走了,门关闭。她“啊”了一声,又忘记问他明天到底会去事务所吗?
没想到,十分钟后,门铃作响,谭少杰去而复返,为她买了药膏重新包扎,才真正离开。
她躺在床上,脑海里头一次自动浮现出谭某人的身影。她再一次肯定,若他态度不那么嚣张恶劣,其实不难相处。
第21章 依然在这里(1)
接下来一星期,如栩家里多了一个急救小药箱,伤风感冒等药物一应俱全。厨房的冰箱里每天都满满的,食材新鲜且优质,是谁说浪费食物属于暴殄天物,要遭雷劈的?这么多菜要吃到什么时候?
每天晚上,汪氏厨房里会出现两个身影。一个是她,一个是谭少杰。
她伤到左手,切菜不方便,刀功暂时由他代劳。她在他的指挥下,负责拿锅铲。
“快点拌,肉要糊了!”
“放点水,很好,做得不错!”
“现在加盐…要命!你要把一包都倒进去吗?倒掉!…愣着干嘛?我说把锅子里的菜都倒掉,加了半包盐的菜,你要吃吗?”原来,师傅的耐心再好,仍有要爆发的时刻。谭少杰抓起锅子,毫不犹豫地把菜倒进垃圾桶,“哭丧着脸干嘛?造成浪费的最阔祸首是你,觉得心疼的话,自己到墙角蹲着反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