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北扯了扯嘴角,那双眸子充满了阴郁,“你说我那会要是不提分手,那孩子会不会好好的。她是对我失望透顶了,才会不要那个孩子的。贺子,我不知道。”他烦躁地捂住了脑袋。

沈贺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痛苦过,“延北,等子瑜这事过了,你好好和叶然谈谈,开诚布公的谈谈,我觉得你们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

傅延北一直没有再说什么。

沈贺坐了一会儿,“我先回去了,斯南最近过得也不容易。周叔给他上家法了,他说等伤好了要去非洲呢。”

傅延北冷静下来,“把水果都带走。”

“水果挺新鲜的,尤其是苹果,又大又甜。你多吃点,对身体好。”

傅延北眼角几条黑线,最近他都不想再吃水果,尤其是苹果。他把那一袋苹果塞给了沈贺。

沈贺觉得他莫名其妙,“苹果怎么了?碍着你了啊?不要就算,我送斯南去。”

杭州离宁城不远,几个小时的车程。

傅延北要去杭州的事,苏韶言告诉了傅母,她担心这个谎言他们圆不下去了。

“阿姨,怎么办?延北知道我在骗他,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

傅母脸色沉重,“知道就知道吧,我会处理好的。我问过陆风,延北这次去伦敦并不如意,叶然对他也不像以前了。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太多了。”

苏韶言紧握着手,语气惨淡,“没有叶然,我和延北也不可能了。”

傅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韶言,或许以后,你会遇到一个你喜欢的男人。”

“可能吗?阿姨,我好想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了。”她爱傅延北爱的太深了。

傅母也是心疼不已,苏韶言太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了。

她没有阻止傅延北去杭州,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傅延北。她的儿子,她清楚地知道他的性格。你越是阻止他越是会反弹。

傅延北去杭州的那天,宁城一直飘着毛毛雨。沈贺开着他的路虎,一路上傅延北都没怎么说话,气氛冷冽。

其实他也知道见不见子瑜有些事都改变不了了,他木着脸看着窗外,大脑还在运转着。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杭州,前方路边提示,还有1000米就要下高速进入杭州城了。

沈贺开着导航往韩家所在的小区开去。“延北,我们就快到了。”

傅延北抿着唇角,“恩。”他看着窗外,杭州晴空一片,太阳火辣辣的。

车子刮进了一个巷子到了一个九十年代所建的老小区,门口的路又窄,路边还堆满了杂物。

沈贺停下车,“就是这里应该没错。”

傅延北下车,他看了一眼手上的地址,“302。”

“我陪你上去。”

“不用,你在楼下等我。”

沈贺犹豫了一下,“有事给我打电话。那个,我怕他们会揍你。”

老旧的房子,楼道又黑又脏,台阶上积满了灰尘。

302的门口放着一双男士布鞋,好像很久没人穿了。傅延北轻轻敲了敲门,半晌门才打开。

“你找谁?”一个满头白发的妇人问道。

“你好,请问是韩子瑜的家吗?”

妇人仰着头,“你是谁?”

傅延北咽了咽喉咙,“我是子瑜的朋友——”

妇人精神恍惚了一下,“请进,是子瑜的同学吗?”

傅延北应了一声,随她进来,三室一厅的房子,家里还是维持着九十年代的风格,很多东西都是那时候的,一架雅马哈的钢琴摆在客厅一角,上面铺着的蕾丝布,已经泛黄了。

“你做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伯母,不用麻烦了。”他快速地打量着韩家,墙壁上还挂着子瑜的照片,还有很多奖状、奖杯。傅延北眸色沉了几分。

韩母搓搓手,“这都是子瑜已经获得奖,她人不在了,我们留个纪念。你是子瑜的什么同学?”傅延北沉声回道,“我们在美国留学。”

韩母的脸色不是很好,“早知道当初就不送她去美国了,去美国有什么好呢?她要是在国内读大学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她爸也内疚的很,现在她爸一直租了间房子,平时帮忙给附近农民工的孩子补补课。”

“伯母——”傅延北抽出一张纸递过去。

韩母擦了擦眼泪,“没事,我没事,我已经看开了,这就是命,何况子瑜生前一直过得那很快乐,离去也没有太痛苦。”

傅延北深色也是异常的凝重,“我能看看她的照片吗?”

“好啊。子瑜的照片我都挂在墙上呢。”韩母指着那片照片墙,“我们选了很多她的照片,我和她爸想她的时候就看看,好像她没有离开我们,还在美国读书一样。”

傅延北的目光落在那一张张照片上,唇角干燥。韩子瑜瓜子脸,脸小小的,长相秀气,一头长卷发,看得出来,气质非常的好。

“子瑜从小就很乖,学习成绩好。”韩母提到女儿,苍白的脸色也有了几分悦色,“上高中的时候,学校就有很多男生追她,可惜啊,子瑜这一生太短,都没有谈过恋爱。”

傅延北整个人像被什么击中了,“伯母,你说子瑜没有谈过恋爱?”

“是啊。”韩母有些无奈,“这孩子一心扑在学业上,她的梦想是成为中国的陈逸飞。我们也劝过她,让她可以谈谈恋爱什么的,可是子瑜有时候太倔强了。”

傅延北的身子在颤抖,“伯母,抱歉,我也是前不久才听说子瑜的事,有些事并不是很清楚。能不能问一下,车祸是怎么回事?”

韩母看着他脸色大变,苍白的没有血色,“她放学路上,对面一辆失控的跑车撞到了她。”

傅延北瞬间石化,心脏陡然间紧了一下,闷闷地疼。他的心里有个声音,似乎在说,傅延北,你这个傻瓜。“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傅延北拧着眉,“我没事。”

韩母狐疑地看着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以为他曾经喜欢过子瑜,宽慰道,“忘了吧,人要向前看。”

傅延北离开韩家时,深深地朝着韩母鞠了一躬,郑重地说道,“伯母,谢谢你。”

沈贺倚在车旁,手里夹着烟,脚边已经堆积了数十个烟头了。路边有刚刚放学的孩子,走到他的身旁,“叔叔,老师说,不能把烟头丢在马路上。”

沈贺被七八岁的孩子说了一顿,“行,知道了。快回家写作业吧。”

他等了半天,越等越烦躁,望眼欲穿,直到看到傅延北走出来。他连忙跑上去,“怎么样?”

傅延北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贺子,你还能开车吗?”

“能啊。”沈贺也紧张了。

“回宁城。我要去一趟英国。”说话间,他的心都在胀痛,密密麻麻的疼着。

“你这脸色怪吓人的。”沈贺一脸的担忧。

傅延北哑声道,“没事。”他得快点回宁城,他要弄清楚一些事。

车子急速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傅延北一遍又一遍给打着叶然的手机,结果她一直没有开机。他暴躁地骂了一句粗话。

沈贺连忙安慰他,“说不定在忙着。”

第五十章

傅延北回到宁城,并没有去找苏韶言,关于她扯的那个谎言,傅延北没有时间去追究。

陆风提着他的行李已经到机场了,“傅总,夫人让您给她回一个电话。”傅延北的脸色沉沉的,他知道关于那个谎言,他的母亲从头到尾都知道。

“等我回来再说。”

“傅总——”陆风头顶压力,“夫人说了,如果你不给她回电话,她会亲自联系叶小姐。”

“你!”

“傅总,夫人也是关心你。”

这时候远处,明桦牵着儿子的手走过来,“延北——”

傅延北看到他们脸色也缓和了几分,“大嫂,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傅恒宇回道,“妈妈和我要去法国旅游,陆风叔叔送我们过来的。”

“大嫂,你和大哥——”上次为了他的事,他们夫妻发生了争吵,傅延北心里一直很抱歉。

“还好,小宇暑假,我答应他今年带他出去玩。正好出版社编辑联系过我,有意出版一本亲子类的游记,我答应了。”

傅恒宇拆台,“爸爸太忙了,没时间和我们去。小叔叔,你能不能帮帮我爸爸,让他别天天都上班。”

傅延北摸摸他的头,看着明桦。

明桦笑的无奈,转而问道,“我听说你又要去英国?找叶然吗?”

傅延北默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失笑,“我得把她找回来。她现在不理我。”

明桦了然,“换做我,我也不会理你了。你去了杭州,想通了吗?”

傅延北心里满是挫败,“没有子瑜。”

明桦没有一丝惊讶,“你想清楚了吗?如果以后你再恢复记忆?就算没有韩子瑜,还有夏子瑜、钱子瑜。”

人来人往的机场,川流不息的行人。傅延北现站在那儿,背脊挺得直直的,身后一大片透明玻璃,天灰蒙蒙的,而他的神色一片肃然。“刘备三顾茅庐得诸葛亮,我这才去伦敦两次。”他的意思很明朗。

明桦扬起了嘴角,“加油啊。延北,这次可不会那么容易抱的美人归了。”

傅恒宇拉着他的手,“小叔叔你要加油,早点把小婶婶追回来。”

明桦眨眨眼,“也许你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她抿嘴一笑。

傅延北觉得有些奇怪。

陆风一直没走,傅延北到底没有为难他拨通了傅母的电话。

傅母正在外面喝茶,“从杭州回来了?”

“妈,你想说什么?”

“我希望你不要去找叶然,和她断了。”傅母的声音冷冷的,不似平日的温和。

“为什么?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对叶然有偏见?”

傅母拨弄着面前的月季花,指尖被刺扎了一下,微疼。“叶然不适合你,何况你们已经分手了。延北,拖泥带水不是你的性格。”

傅延北拧着眉头,“妈,我和叶然的事我有数。”

“你有什么数?延北你要是想起以前,你迟早会后悔的。”

傅延北深吸一口气,心头一片冷冽,“您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根本没有什么子瑜?你们故意误导我!就是希望我和叶然分开了。妈,我是您的儿子,你就那么希望我娶苏韶言?”

“我是为你好!”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四年前的那段记忆丢了就丢了,我也不想再找回来。”

傅母嗤笑,“如果不是为了你,这些年我为什么丢在傅家?空守着一个傅太太称呼!外面的人都在笑话我,可是延北,你是我的骄傲,因为你妈妈才有底气。我不希望你为了儿女私情忘了自己的责任。”

“妈!我知道。”

傅母声音淡下去,“听我的话,现在回来,忘了叶然。”

傅延北呼了一口气,“妈,我忘不了。”

明桦端着咖啡站在他的身旁,“时间还早,喝杯咖啡。”

“谢谢。”

“二婶也是关心你,以后你和叶然好好孝顺她,她会理解的。”

“我知道。”傅延北喝了一大口咖啡,“大嫂,这次当我知道真相时,我突然松了一口气。”

明桦轻轻扯了扯嘴角,“如果真如韶言所说,子瑜是你的女朋友呢?”

傅延北咽了咽喉咙,目光凛凛,“没有如果。”在去之间,他就想通了。过去已经过去。

明桦端起手中的咖啡杯,唇齿间一片浓浓的咖啡香,心情莫名舒快了。“真想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下来发给叶然,如沐春风,温润如玉。”

傅延北摸了摸鼻子,“她把我拉黑了。”

“噗——活该。这次去见她好好和她沟通一下,实在没办法就装可怜吧。”

傅延北眉眼一亮,打趣道,“大哥也经常用这招吗?”

明桦皱了皱眉,“延北,不管我和大哥将来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

“大嫂——”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一个家不仅仅需要女主人,我也很累,恒宇渐渐大了,我想带着他去法国生活。”

傅延北惊愕,“大嫂,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明桦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