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爷子和老太太今天都在,老太太一身简单的民族风的裙褂,看上去完全不像七十岁的人。“快坐吧。”

叶然又用普通话介绍道,“这是傅延北,我在宁城的朋友。”

老太太打量着他,白衬衫黑长裤,简单得体,气质灼灼,她不由一笑,“坐坐。”茶几上摆着一盘枇杷,这个季节,叶然最喜欢吃枇杷了。

何老爷子板着脸,一脸的严肃。终于见到这个臭小子了,他的拐杖还在门口呢,一直留着要狠狠把这个臭小子抽一顿。

叶然挑了一个黄灿灿的枇杷给傅延北,“尝尝,刚摘得。”

傅延北拿在手里,目光却望着何老爷子,“何教授,今天冒昧打扰了。”

老爷子端坐着,脸色吓人。

“这是他买的围棋。”叶然连忙眨眨眼。

老爷子抿了抿嘴角,“傅先生,破费了。”

“一点心意。”傅延北浅浅说道。

何老爷子段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然然说,你来求画的。”

傅延北不卑不亢,“是的。”

“可惜啊,我四年前就不画了。”四年前啊,他的外孙女发生那样的事,他已经没有心情作画了。

叶然轻轻咳了一声,“今年的枇杷真甜。傅延北,我们回去的时候多带一点走。”

老爷子瞪了她一眼,伸手拿出棋盒,“会下吗?”

傅延北一愣,“会一点。”

“来一局,赢了我答应你。”

老太太却笑了,“我去准备一下午饭。”

叶然也起身,“我去帮忙。”

老太太拍拍她的肩,“你坐着,有事我叫你。”

“好吧。”她也有点不放心外公呢。

傅延北的棋艺还算不错,竟然能和外公对弈了一个小时。

叶然抬首望着他,大学的时候,她并不知道他也擅长围棋。以前她真的对他关注太少了。

一盘结束,老爷子赢了。

“姜还是老的辣。”叶然喜滋滋的,外公赢了。

何成言目不转睛地望着棋盘,忽然一笑,“好啊,好啊。原来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老了。”

叶然不解,“是您赢了。”

何成言摇摇头,“傻丫头。小傅这是让我呢。不容易啊,让我还得让我看不出来。”

傅延北尴尬,“何教授——”

“没事没事——”何成言摆摆手,对这个年轻人有了另一番看法了。不骄不躁,谦虚谨言。

叶然也紧张了,外公骄傲,傅延北这么做或许会适得其反。

“然然,帮我泡茶去。小傅喝的惯毛尖吗?”

“可以。”

叶然立马去泡茶了。

何成言正色问道,“你和然然现在是什么关系?单纯的朋友?”

傅延北正襟危坐,“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

“准备结婚吗?”老爷子追问。

“如果合适,会结婚。”

“你父母的意见你会考虑吗?”

“婚姻是当事人的一辈子的事,作为儿女我们尊重父母的同时,更应该是参考自己的想法,能不能走下去,适不适合过一辈子。”

“好,好啊。”

叶然探身说道,“毛尖没了,只有红茶,喝不?”

何成言微微一笑,笑起来的脸上纹路清晰,“好。”

傅延北看着叶然转身就进去了,他的眸光一闪而逝的异样。

原来真是个小骗子啊。

午餐,是老太太亲手做的,一桌子的菜。“小傅,你可能不太习惯,菜的味道有些清淡。”

“我平时吃素多。”傅延北回道。

老太太皱皱眉,“吃素好,不过也要加点荤。来——”她夹了一个鸡腿放在他的碗里。

傅延北短暂的失神,“谢谢。”

叶然笑道,“鸡汤阿婆炖了一早上了。”

他笑笑,喝了一口,确实,鸡汤味浓浓的,味道鲜美。

一顿饭吃的很开心。

叶然吃饱了饭,收起了面前的碗,帮着老太太收拾桌面。

傅延北觉得这样的场景说不出的温暖。

厨房里,水流声不断。

叶然低着头,“阿婆,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老太太笑着,“什么都好。”就是失忆了。

叶然认真地洗着碗,“我就知道你们会喜欢他的。阿婆,四年前,我就该带他回来见你们的。”

“然然,婆婆活了几十年了,见多了大风大浪。你看,过了几十年,我和你大姨婆还能见面,老天的安排总有她的道理。”老太太有个大姐,解放前护送南京地区一些瑰宝去了台湾,此后再也没有回来。

“阿婆,今年过年,我们一起去台湾看大姨婆。我可想吃大姨婆做的牛轧糖了,哈哈,可惜小笙有蛀牙,不能吃了。到时候我要带延北一起去。”叶然越说越美,“他们肯定会说,然然的男朋友真帅。”

……

“叶然——”傅延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叶然手一滑,碗落在了水里。她回头,傅延北落落地站在厨房门口。“你——我——”

老太太不说话咯,这画面真是有趣啊。

“我刚接到电话,我母亲身体不舒服,今晚我得回去。”傅延北语气有些沉,陆风已经到家了,刚传来消息,母亲的心脏有些不舒服。

“我和你一起回去。”叶然的第一反应。

傅延北敛起脸色,心里最冷硬的地方忽然间一片柔软。

老爷子和老太太满眼的舍不得,“有时间就回来。”

叶然拎着老太太给她打包的枇杷,心里沉甸甸的,“好。”

一个小时后后,两人到了高铁站,买了最近一般回宁城的票。

在这嘈杂拥挤的候车大厅里,傅延北侧目望着她,她时而皱眉,时而叹气,她是不想这么突然离开吧。

傅延北伸手握住她的手,叶然回头,四目相对,她勾着唇角,温婉的笑着。

他慢慢抬手理了理她的微乱的长发,指尖停留在她的耳边,细细研磨。小骗子带给他太多的意外了。

她问:“怎么了?”

傅延北轻轻挑眉,“何成言的孙女?嗯?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吗?”

第三十一章

叶然忍住笑意,“你是怎么发现的?”她自认为掩饰的很好,外公和阿婆都配合着她,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

“你们说话的语气、方式,还有你熟悉何教授的家的一切。”傅延北情不自禁地靠近她,咬牙切齿,“小骗子,你还有什么瞒着我?嗯——”

叶然没忍住,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如铜铃一般悦耳,“错了!”她拿下他的手,十指相扣,“不是孙女,是外孙女。”

他看过何成言的资料,他有一个儿子,北方某大学老师。还有一女,国内著名的小提琴师。“伯母是何知画?”

知画——

多么诗情画意的名字啊。

叶然嗯了一声,“外公的希望妈妈也能学画,可是妈妈偏偏选择了小提琴。我出生后,他又寄希望于我,可惜我也是不是画画的料,现在大概只有小笙有希望了。”

这一家真是有趣。

“延北,你呢?你爸妈对你有什么期望?”她知道他擅长游泳、桌球,是不是他以前想成为一名运动员啊。

“我十岁那年,父亲身体突然不好,那以后他把公司全权交给大伯,他便去了国外。我母亲一直希望我将来能拿回来公司。”

叶然有些心疼他了,“什么时候学的围棋?你很厉害嘛。”

傅延北笑笑,“小时候,跟我大哥一起学的,大哥很厉害,学什么都很快。”

“你也不错啊。我爷爷的对手都是棋艺高手。”她的眼底满是骄傲。“你能赢他呢。”

“一般而已,和大哥比起来差远了。”

叶然想到了傅延林,心里颤颤的,一种无形的压力压下来。“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厉害的。”她定定地说道。

谁也比不上你。

傅延北嘴角噙着笑意,小骗子,最会说甜言蜜语了,可是他喜欢听啊。

回到宁城,出了高铁,他们就见到了陆风。

“我母亲怎么样了?”傅延北沉着脸问道。

陆风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傅延北拧了一下眉,“太太没什么事,接了苏小姐的电话……”

叶然觉得自己要回避一下。

傅延北抿着嘴角,“陆风,你继续说,没有什么叶然不能听的。”

陆风咽了咽喉咙,“太太说啊,你是被狐狸精迷惑了。”余光扫向叶然,怎么看也不像狐狸精啊。

叶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傅延北的嘴角划出一丝冷笑,看着叶然有几分歉意。

叶然却弯着嘴角,“你赶紧回去吧。嗯,改天我再去看你妈妈好不好?”

“好。”傅延北承诺,“叶然,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改日,我再介绍我的家人与你认识。”

“好啊。”她眨眨眼,“我等着啊。”

她相信他的话,深信不疑。

而她更期望的是得到,他母亲的祝福。她会用一生珍爱傅延北的。

夏风悠悠,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傅延北心底那处的那处的柔软正肆意蔓延着。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她的发丝,“晚上,早点休息。”

这个动作却让叶然怔住了。

四年前的傅延北习惯性的动作,轻轻的揉着她的发,“然然,你不要总熬夜。”

她努力扬起了微笑,“好。”

傅母坐在院中,暮色早已降临,她还在等待着,从接到苏韶言的电话开始,她就坐立不安了。

是那个孩子回来了吧。

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难怪延北最近有些奇怪。

大门从外推开,傅延北和陆风大步走进来。

院中灯光昏暗,飞虫不断。

“妈——”傅延北一脸的无奈,拉住她的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傅母望着他,心里有太多的话,“延北,你去哪里了?”

“我去青城了,工作上的事。”